第27章 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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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也不清楚，陆昭在大街上抓了一大圈人，没一个知道的。后来她想起来要去医馆问，问了好几家，终于遇到个知道仁和药铺的。
药铺位于城北，实在不显眼，门面不是朝着大街，而是位于巷子里头。一般谁找药铺会朝巷子里头走，生意肯定好不了。
现下才晌午过后，药铺的门关起来一半，陆昭走进去，屋子里头光线昏暗，连个坐堂的人都没有。
“有人吗？”
一个十一二岁，学徒模样的小少年掀帘子出来：“小姐要抓药吗？”
“这里有人看病吗？”
少年闻言摇头：“我们药铺没人坐诊，小姐出了巷子右拐，会见到一家春晖堂，是医馆。看完了病可以过来这边抓药，我们比他们自售的药材便宜的。”
怎么会没人看病，可肖沐恩让她过来……她直接问道：“你认识肖岑吗？”
少年怔了一下：“你是七皇子殿下的人？”
那就是认识了，难怪肖沐恩让她过来：“肖岑生病了，让我带他过来。”
少年惊道：“人在哪儿？快带我看看！”
她瞧他这模样，好似肖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就说道：“没大碍，就是受了风寒，发热了。”这少年是什么人，倒是挺关心肖沐恩的。
陆昭领少年上了马车，他搭上肖岑脉搏，仔细检查了一遍，放下心：“是风寒入侵。”
药铺后院有两所屋子，陆昭和少年一道扶肖岑进了其中一间，让昏睡的人躺在床上。
少年道：“我爷爷外出采药还未回来，等他回来，会再给殿下详细诊治的。我先去煎药。”
“哎，你先给他把湿衣服换了……”
待换好衣服，陆昭走回屋子，搬了张凳子，在床前守着，过了好一时，鼻尖闻到药味，少年端着碗进来。
她扶着肖岑，方便少年将药喂进去，许是药太苦，昏睡的人相当抗拒，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将药汁灌了个七七八八。
现下他喝了药，该好好消息才是，她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先走了。”
少年送人到门口，看了她这许久，心头一直有个猜测：“你是陆明非吗？”明丽爽朗，落落大方的少女，跟殿下一般岁数，很符合殿下的描述。
“你认识我？”
小少年笑了一笑：“听殿下提起过。”
肖岑提起她？肯定没什么好话，是不是也跟在慈幼院一样，画了她的画像天天当箭靶子。
她一脚上了马车，少年想起来一事，交代道：“陆姐姐，不知殿下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殿下到仁和药铺的行踪，一定要保密。”
肖岑不肯回宫，让她带人到仁和药铺，已经够奇怪了，现下还要保密，为什么？
陆昭点头，郑重承诺：“我谁都不会说的。”
+++++++
老者端着药碗进来，床上的病号已经醒了，转头瞧着窗外，时至黄昏，天边红霞蔓延，火烧一片。
他昏睡时，老者替他把过脉，是伤寒无疑，见人醒了和蔼道：“感觉如何？”
肖岑看向人：“感觉有些乏力。”
“回宫让太医开药吃几天，下次找机会出来给我看看。”
“好。”
“这几天饮食好吗？”
“挺好的。”
“还有腹泻的症状吗？”
“没有，也没有恶心灼烧的感觉了。”
许臻点头：“应当无碍了，刚才我替你把过脉，身上的毒素都清了。”回来时听乔儿说七皇子到了，以为他是又出问题了，索性只是风寒。
躺在床上的少年，因为生病的缘故，脸色不愈，不过他今日情绪不错，不似之前诊治时有歇斯底里的剧烈反应。
知他年岁尚幼，很多现实要他接受过于残忍了，但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必须面对的境况，这是生来就注定的，无法逃避。
许臻将药碗递给他，还有细心备好的粘糖，和他聊天道：“听乔儿说，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送你来的？”
肖岑下意识哼了一声：“凶巴巴的，哪里好看了。”
“凶巴巴的才好呢，喜怒形于色的性情中人，可强过城府极深不动声色的人许多。一个人若总是对着你笑，而你压根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那才可怕。”
他说得很有道理，肖岑静默一刻，很自然联想到自己身上的事。从小到大，父皇疼他，皇祖母宠他，所有的人看见他都是巴结讨好，谁敢当众给他脸色瞧，谁敢不听他的命令行事？可就是这些待他亲切热情的人当中，有人存心想至他于死地，而他连是谁都不知道。
许臻是退役的军医，自从肖岑幼时在宫中出过事后，九王爷肖舒便安排许臻在京中秘密开了这间药铺，叮嘱肖岑每隔两个月必须过来一次，让许臻给他把脉，若是平日身体察觉有何问题，也要及时过来诊治。
九王爷明确告知，危急关头，宫里的御医不可信。这些年来，他时常叮嘱，所以肖岑铭记于心。
本一直相安无事，可就在前段时间，他记得很清楚，那日他为了报复陆昭，在博士将陆昭留堂的时候，用把大铁链将人拴在屋子里，要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翌日他本抱着大好心情要去验收成果，孰料一早起来腹中痛如刀绞，痛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又好了。寻常人必是不放在心上了，但肖岑听了皇叔吩咐，常存戒心，是以出宫了一趟，找许臻看过，一验，轻微的中毒。
依许臻的话说，吃错了东西，食物相冲，也会有轻微的毒性。
看不出是否有人要害他，就算是有人害他，他在宫中的吃食用度都由静妃负责，静妃抚养他长大，怎会害他？全无线索全无头绪，真不知从何查起。
“时辰也不早了，殿下该回宫了。”
少年起身穿外衣，口中道：“真想时间过快些，早点搬出宫。”等到了弱冠之年，父皇赐他府邸封号，他就能搬出宫生活了，不用再忧心有人害他，也没那么一大堆规矩要遵守。
穿戴整齐，他突然道：“我的拨浪鼓呢！”
许乔在外头老远听到叫声，忙跑进来：“在这在这。”先前替他换衣服，收起来了。
+++++++
端午节家族聚餐，整体上还是愉悦的。唯一的瑕疵是陆老夫人经过了二十年的努力，对长子彻底宣告绝望，正式将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精力转移到了孙子身上。说起来能不担忧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陆羽先天已经不足了，又长年进出东宫，能接触到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太监就不提了，宫女那都是太子的女人。时间一长，跟他爹一样对女人冷感，可怎生是好。
老太太忧心忡忡，平时还见不到人，今天难得有机会，是以一早做好功课，喋喋不休翻来覆去说了一晚上。
等到离开老宅的时候，陆昭都能将京师适龄的姐姐的名单背一遍了。
上了马车，她坐一边，两男人坐一边。
每次家庭聚会就体现出，陆公子必须是陆丞相亲生的，那种管你滔滔不绝，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如出一辙。
陆昭好奇陈浩然的心上人，跟一群小伙伴会关注各家公子小姐，唯独对现下眼前这位京师热门单身汉，一点刺探的意思都没有，哪怕她怀里正揣着一块可疑的帕子。想也想得到，如果她问了，陆羽肯定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把她当过眼云烟一样滤掉。
马车行了一半，陆丞相道：“今天赛舟，太子跟钟家姑娘表心意了？”
之前席上几位堂嫂听说了京师传闻，很感兴趣，一直让陆昭这个亲历现场的人详细描述当时情景，没想到她爹不声不响的，这么八卦，竖起耳朵全听了。
“对啊。”
“说起来那姑娘在相府也住了段时间了，我尚未见过人。为人怎么样？”
“很好啊，我很喜欢钟姐姐。”钟恬性子好，活泼开朗，之前还帮过薛家五姐姐呢。
“喜欢就好，日后姐妹相处，也不难为。”
什么姐妹相处啊，陆昭怔了一下，恍然大悟：“爹您要跟钟家提亲？！”
原来太子跟陈家大哥才是过眼云烟，她爹还是她哥早存了心思，那块帕子真有问题啊，什么时候的事？
陆丞相抬头，丢过来一个“用用脑子好吗”的眼神，官场上混了这么久，身边的都是人精，儿子也从小聪明过人，他已经习惯了意指暗示比喻的交流方式，每次跟这个女儿沟通都感觉费劲。太子直接摊牌了对人有意思，现在去跟钟家提亲？明摆着跟太子说我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吗？莫说其他人，就算皇帝和皇后，也不可能不顾及儿子的面子。太子这一闹，钟家女入主东宫是铁板钉钉的事，区别只在于是正妃还是侧妃。
车夫也不清楚，陆昭在大街上抓了一大圈人，没一个知道的。后来她想起来要去医馆问，问了好几家，终于遇到个知道仁和药铺的。
药铺位于城北，实在不显眼，门面不是朝着大街，而是位于巷子里头。一般谁找药铺会朝巷子里头走，生意肯定好不了。
现下才晌午过后，药铺的门关起来一半，陆昭走进去，屋子里头光线昏暗，连个坐堂的人都没有。
“有人吗？”
一个十一二岁，学徒模样的小少年掀帘子出来：“小姐要抓药吗？”
“这里有人看病吗？”
少年闻言摇头：“我们药铺没人坐诊，小姐出了巷子右拐，会见到一家春晖堂，是医馆。看完了病可以过来这边抓药，我们比他们自售的药材便宜的。”
怎么会没人看病，可肖沐恩让她过来……她直接问道：“你认识肖岑吗？”
少年怔了一下：“你是七皇子殿下的人？”
那就是认识了，难怪肖沐恩让她过来：“肖岑生病了，让我带他过来。”
少年惊道：“人在哪儿？快带我看看！”
她瞧他这模样，好似肖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就说道：“没大碍，就是受了风寒，发热了。”这少年是什么人，倒是挺关心肖沐恩的。
陆昭领少年上了马车，他搭上肖岑脉搏，仔细检查了一遍，放下心：“是风寒入侵。”
药铺后院有两所屋子，陆昭和少年一道扶肖岑进了其中一间，让昏睡的人躺在床上。
少年道：“我爷爷外出采药还未回来，等他回来，会再给殿下详细诊治的。我先去煎药。”
“哎，你先给他把湿衣服换了……”
待换好衣服，陆昭走回屋子，搬了张凳子，在床前守着，过了好一时，鼻尖闻到药味，少年端着碗进来。
她扶着肖岑，方便少年将药喂进去，许是药太苦，昏睡的人相当抗拒，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将药汁灌了个七七八八。
现下他喝了药，该好好消息才是，她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先走了。”
少年送人到门口，看了她这许久，心头一直有个猜测：“你是陆明非吗？”明丽爽朗，落落大方的少女，跟殿下一般岁数，很符合殿下的描述。
“你认识我？”
小少年笑了一笑：“听殿下提起过。”
肖岑提起她？肯定没什么好话，是不是也跟在慈幼院一样，画了她的画像天天当箭靶子。
她一脚上了马车，少年想起来一事，交代道：“陆姐姐，不知殿下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殿下到仁和药铺的行踪，一定要保密。”
肖岑不肯回宫，让她带人到仁和药铺，已经够奇怪了，现下还要保密，为什么？
陆昭点头，郑重承诺：“我谁都不会说的。”
+++++++
老者端着药碗进来，床上的病号已经醒了，转头瞧着窗外，时至黄昏，天边红霞蔓延，火烧一片。
他昏睡时，老者替他把过脉，是伤寒无疑，见人醒了和蔼道：“感觉如何？”
肖岑看向人：“感觉有些乏力。”
“回宫让太医开药吃几天，下次找机会出来给我看看。”
“好。”
“这几天饮食好吗？”
“挺好的。”
“还有腹泻的症状吗？”
“没有，也没有恶心灼烧的感觉了。”
许臻点头：“应当无碍了，刚才我替你把过脉，身上的毒素都清了。”回来时听乔儿说七皇子到了，以为他是又出问题了，索性只是风寒。
躺在床上的少年，因为生病的缘故，脸色不愈，不过他今日情绪不错，不似之前诊治时有歇斯底里的剧烈反应。
知他年岁尚幼，很多现实要他接受过于残忍了，但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必须面对的境况，这是生来就注定的，无法逃避。
许臻将药碗递给他，还有细心备好的粘糖，和他聊天道：“听乔儿说，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送你来的？”
肖岑下意识哼了一声：“凶巴巴的，哪里好看了。”
“凶巴巴的才好呢，喜怒形于色的性情中人，可强过城府极深不动声色的人许多。一个人若总是对着你笑，而你压根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那才可怕。”
他说得很有道理，肖岑静默一刻，很自然联想到自己身上的事。从小到大，父皇疼他，皇祖母宠他，所有的人看见他都是巴结讨好，谁敢当众给他脸色瞧，谁敢不听他的命令行事？可就是这些待他亲切热情的人当中，有人存心想至他于死地，而他连是谁都不知道。
许臻是退役的军医，自从肖岑幼时在宫中出过事后，九王爷肖舒便安排许臻在京中秘密开了这间药铺，叮嘱肖岑每隔两个月必须过来一次，让许臻给他把脉，若是平日身体察觉有何问题，也要及时过来诊治。
九王爷明确告知，危急关头，宫里的御医不可信。这些年来，他时常叮嘱，所以肖岑铭记于心。
本一直相安无事，可就在前段时间，他记得很清楚，那日他为了报复陆昭，在博士将陆昭留堂的时候，用把大铁链将人拴在屋子里，要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翌日他本抱着大好心情要去验收成果，孰料一早起来腹中痛如刀绞，痛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又好了。寻常人必是不放在心上了，但肖岑听了皇叔吩咐，常存戒心，是以出宫了一趟，找许臻看过，一验，轻微的中毒。
依许臻的话说，吃错了东西，食物相冲，也会有轻微的毒性。
看不出是否有人要害他，就算是有人害他，他在宫中的吃食用度都由静妃负责，静妃抚养他长大，怎会害他？全无线索全无头绪，真不知从何查起。
“时辰也不早了，殿下该回宫了。”
少年起身穿外衣，口中道：“真想时间过快些，早点搬出宫。”等到了弱冠之年，父皇赐他府邸封号，他就能搬出宫生活了，不用再忧心有人害他，也没那么一大堆规矩要遵守。
穿戴整齐，他突然道：“我的拨浪鼓呢！”
许乔在外头老远听到叫声，忙跑进来：“在这在这。”先前替他换衣服，收起来了。
+++++++
端午节家族聚餐，整体上还是愉悦的。唯一的瑕疵是陆老夫人经过了二十年的努力，对长子彻底宣告绝望，正式将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精力转移到了孙子身上。说起来能不担忧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陆羽先天已经不足了，又长年进出东宫，能接触到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太监就不提了，宫女那都是太子的女人。时间一长，跟他爹一样对女人冷感，可怎生是好。
老太太忧心忡忡，平时还见不到人，今天难得有机会，是以一早做好功课，喋喋不休翻来覆去说了一晚上。
等到离开老宅的时候，陆昭都能将京师适龄的姐姐的名单背一遍了。
上了马车，她坐一边，两男人坐一边。
每次家庭聚会就体现出，陆公子必须是陆丞相亲生的，那种管你滔滔不绝，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如出一辙。
陆昭好奇陈浩然的心上人，跟一群小伙伴会关注各家公子小姐，唯独对现下眼前这位京师热门单身汉，一点刺探的意思都没有，哪怕她怀里正揣着一块可疑的帕子。想也想得到，如果她问了，陆羽肯定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把她当过眼云烟一样滤掉。
马车行了一半，陆丞相道：“今天赛舟，太子跟钟家姑娘表心意了？”
之前席上几位堂嫂听说了京师传闻，很感兴趣，一直让陆昭这个亲历现场的人详细描述当时情景，没想到她爹不声不响的，这么八卦，竖起耳朵全听了。
“对啊。”
“说起来那姑娘在相府也住了段时间了，我尚未见过人。为人怎么样？”
“很好啊，我很喜欢钟姐姐。”钟恬性子好，活泼开朗，之前还帮过薛家五姐姐呢。
“喜欢就好，日后姐妹相处，也不难为。”
什么姐妹相处啊，陆昭怔了一下，恍然大悟：“爹您要跟钟家提亲？！”
原来太子跟陈家大哥才是过眼云烟，她爹还是她哥早存了心思，那块帕子真有问题啊，什么时候的事？
陆丞相抬头，丢过来一个“用用脑子好吗”的眼神，官场上混了这么久，身边的都是人精，儿子也从小聪明过人，他已经习惯了意指暗示比喻的交流方式，每次跟这个女儿沟通都感觉费劲。太子直接摊牌了对人有意思，现在去跟钟家提亲？明摆着跟太子说我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吗？莫说其他人，就算皇帝和皇后，也不可能不顾及儿子的面子。太子这一闹，钟家女入主东宫是铁板钉钉的事，区别只在于是正妃还是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