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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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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昭脑中飞速反应着——肖岑和这陌生少女,一来一去的两句对话,却包含着多重惊人的含义。

    第一,这少女和肖岑认识,或者还挺熟识;

    第二,肖岑问颜典是不是九王爷的人,用的是“也”,说明这少女是九王爷的人!

    第三,颜典和九王爷也有关系。

    这其中最让陆昭高兴的是:“原来你是九王爷的人!”九王爷肖舒在陆昭心中是天下第一大英雄,九王爷身边的人自然也都是大好人了。现如今知道眼前这少女竟是九王爷的人,她别提多高兴了,特别是替好哥们安心:“阿澜当初没帮错人!”

    言语间,三人已先后踏入院子,这屋子的主人就站在院子里。

    满院银白,他的神色也和落在他面上的月光一样清冷。

    这一瞬间,不知为何,陆昭鬼使神差想起来了初初见面的那晚。

    好像也不是很久之前的事,一样的夜色,一样的人,大概连这清冷的月光都是一样的。

    那时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没有说过一句话,可她那时候觉得那个人亲切极了。

    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人那样跟她说话过,那样温柔、那样地温柔和特别。不是冷淡无言的父亲和兄长,也不是吵闹嬉笑的小伙伴们。不一样的,是她从没体验过,也描述不出的感觉,或许就因为太含糊不清,才会让人更想牢牢握在手中。

    到如今已经见过好多次面,说过好多句话,她却觉得眼前这人只是个面熟的陌生人了。她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要的是什么,甚至,原来她不久之前才跟肖岑强调过的,他单纯的滁州学子的背景大概都不是真的。

    小姑娘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身旁的肖岑和冬至已经走过去同颜典在说话了,只有她还恍恍惚惚站在原地,眼神似乎一直落在颜典身上,目光却是涣散的,她也没有听到他们在交谈什么。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三个人好像都一齐变得模糊了起来,不光是颜典,连同肖岑,连同冬至。

    颜典,是了,早在她见过他的第二天时,她就对阿澜说过,感觉得到他是个不普通的人,日后绝不会普通。而身边不普通的那些人,她见到的还少吗?其实她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的,他根本就是一样的人,跟她的父亲和兄长一样的人啊。

    而就在不久之前,在她心中,肖岑还只是一个恩宠冠绝的皇子,冬至还只是一个被通缉的朝廷要犯,现如今,恩宠冠绝的皇子竟是被人追杀的,通缉的朝廷要犯竟是九王爷的人。

    他们跟颜典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一样看不清……

    肖岑和颜典说罢话,再转过头来,才发现不远处的这人竟像是痴了,不禁脱口叫道:“陆昭!”

    小姑娘倒是一下就回了神,只是反应还有些迟钝,目光缓缓移动过来和他接触了下,顿了一顿,跟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们这边来了。

    “你在干嘛!”一副神思不属活见了鬼的样子!

    小姑娘挠了挠头,脸色由白转微红,有点窘迫道:“没有……刚刚在想事情。对了,”她到这时候才想起来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帮黑衣人还会回来吗?”刚才撤退的那么突然。

    颜典道:“应该不会。”肖岑已经跟他们把之前的事情简要讲述一遍了。照这情况推测,追杀应当是临时起意,那响箭估计是幕后掌控之人发出的讯号,显然他并不认同这追杀的行为。

    “殿下说,你认得出那人的眼睛?”

    小姑娘迟疑道:“我也不确信,感觉很熟悉,但我怎么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颜典心道,这并不奇怪,眼睛是最能表达情绪的,如果这人她之前当真见过,绝不会是以现在这样的身份,必定是在一个完美的伪装之下。不同的身份所表达出的不同情绪,朋友和敌人的差别如此之大,任谁都很难辨认出来。

    “进屋再说。”

    书房。

    男子手中的笔在宣纸上轻轻掠过,上挑,将眼角的地方再勾勒得深一些,一直紧盯着看的小姑娘,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开一些:“是了!”

    现下画纸上的这双眼,与她先前所见的面具下的那双眼,相差无几了。

    颜典分析道:“既然你怎么都想不起,那一定不是你熟识的人,大概也只见过一两面。”

    小姑娘认同地点头,这正是问题所在:“那想要找到人,岂不是如同大海捞针?”还是要等到薛澜回来,“阿澜记性比我好,也许他会记得。”

    她一边说话一边还在看着那画像,状似想要伸手拿,却被颜典挡了下来:“这画不能留着,那帮黑衣人应该还会监视你们,包括我这里,放任何人身上都不安全。”

    “哎——”她阻止不及,眼睁睁看他将画纸卷起来丢进了火盆。

    “样子我记住了,待薛澜回来,你再带他过来。”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那明天开始,我再在城里到处转转,看看能不能遇到人。”虽然如同大海捞针,可总好过空等,也许有一线希望呢。

    颜典却道:“不行,你务必忘记这件事,安分守己,等到薛澜回来。你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冬至也开口道:“对方一旦察觉到危险,刻意隐瞒行踪或逃出京城,可能就再也找不到。”

    肖岑也颇有感悟:“就是,别跟今天那个小太监一样!”

    他们三个倒是挺团结。

    “我等阿澜回来就是了。”

    得到她的承诺,颜典点了下头:“我还有几句话,想私下跟冬至姑娘说。”

    陆昭领悟:“那我们先走了。”

    男子却道:“你们到院子里稍等,从今天开始,冬至姑娘就是你的贴身侍卫,会与你同进同出。”

    他这话一出,别说陆昭惊住了,连另一个当事人冬至,也是始料未及。只是她一贯情绪内敛,虽则面上神色纹丝不动,眼睛却是第一时间看向颜典,思忖他此举意欲何为。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僵住了,良久还是肖岑打破沉默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冬至武功高,有她保护,阿……阿昭你就安全了!”

    “可是……”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好,但突然多出个贴身侍卫,总觉得怪怪的。

    肖岑准确把握住命门,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冬至可是九皇叔的义女,打小跟在九皇叔身边的!你就不想听听九皇叔在战场的丰功伟绩?”

    冬至竟然是九王爷的义女?原来她先前言语间的“义父”指的就是九王爷!

    鱼饵一丢下,鱼儿立刻上钩,小姑娘闻言立刻星星眼,爽快回应:“那麻烦冬至姑娘了!”

    须臾,肖岑被陆昭从房间里连拖带拉地弄出来:“哎哎哎,你现在倒是积极!”

    “赶紧让他们俩说完话,我好带着我的新贴身侍卫回家呀!”

    “我呸!你还不是想早点打听九皇叔的事!”自己的命倒没见她这么着紧!

    七皇子殿下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陆昭见他朝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朝窗户走过去,走到快一半的地方,屋子里面传出来一声轻咳,肖岑于是泄愤地跺了下脚,一脸不高兴地走了回来:“这个死丫头,耳朵跟狗一样灵!”

    “你干吗要偷听啊。”鬼鬼祟祟的。

    某人理直气壮:“我好奇啊!他们是有什么事要瞒着我们!”

    “可能是九王爷交代的事情吧。原来颜典跟九王爷竟然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否则九王爷的义女怎么会到他这里。

    肖岑也思索道:“冬至说颜典不是九皇叔的人,但九皇叔说他暂时是可以信任的,这个暂时是什么意思?”听上去怪异得很,如果是朋友,是可以信任的,为什么要加暂时?

    听他这么一说,陆昭想起来了,冬至是这么说过。

    “那听上去不像是朋友,倒像是有利益关系,暂时联手的意思。”

    屋外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猜测,屋内却是一片沉寂,沉寂之下是否波涛暗涌?

    男子作完手中的画,放下笔,看向一旁的少女。

    少女也一直在看着他动作,他一共画了两幅画,第一幅就是先前依陆昭所描述的,那黑衣人的眼睛,第二幅似乎是同样一双眼睛,但微微上翘,看起来是笑着的。

    让她去当陆昭的贴身侍卫,并非原先两人商定好的。她没问这个疑团,也没问现下的情况,只是安静地、很有耐心地等着他的解释。

    颜典将画像折好,递过来:“这人陆昭不仅认识,而且还是她熟悉的人。”

    这话可与他先前对陆昭所说的截然相反,他瞒住小姑娘的动机倒不难猜:“你觉得这些黑衣人的追杀是临时起意的,因为陆昭看到了那个人的眼睛,所以他们要杀人灭口。”若然如此的话,只有现下让她按兵不动,才能消除黑衣人的戒备和杀意。

    “响箭是幕后掌控之人发出的讯号,发出讯号制止,说明之前并未授意过这次追杀。那追杀必然就是临时起意的了。”

    “但是那人当时戴着面具,陆昭并没有看见他的脸。”

    “但认得出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间认出来,想必情绪是会表现在脸上的。”

    “就凭这一点?”实在令人难以信服,隔着面具的短短一瞬间能看到多少,就算陆昭看起来很惊讶,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他面纱下还戴了面具,出乎意料而已。

    越是难以信服,越说明一件事。

    “我们觉得站不住脚的理由,对方却愿意冒险一试,为何对方心里会有这种陆昭很可能认出了他的异乎寻常的恐惧?”

    少女明了他的话意,沉吟一刻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

    男子闻言微笑了一笑,递着画纸的手臂还平伸着,因对方一直未接:“所以才需要你去核实。”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跟着陆昭,看看她平日里身边熟悉的都有些什么人,是否有这一双相同的眼睛,“论起认人的本事,那丫头可比不上你。”认人不光是凭借记忆,还需要一种本能。那种肃杀的气息,同类更能嗅得出来。

    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没伸手,冷淡的眸子一瞬不瞬迫着人:“我为何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