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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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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的北京依然春寒料峭,一队马车直接驶到了侯府大门前,因为台阶很高,所有人只能在这里下车。

    车帘一打开,就看到外头黑压压地站了上百号人,领头的是大太太和二太太。男丁们各有公务,人显然不齐,夏夕似乎只看到大爷的身影一闪而过,奶奶们带着未成年的孩子们,还有府里众多的家丁小厮仆妇丫头一起躬身向老太太行礼请安,人多势众,颇有威势。

    老太太笑着说,“免了,这大冷天,累你们久等了。”

    大太太二太太陪笑走上前来,亲自搀扶老太太下车。另外的马车上,德雅,夏夕,钱姨娘带着静琬不等人招呼,连忙下车向两位太太请安。夏夕一个福礼刚行完,丫丫就一头扑上来抱住她的腰,脑袋正好顶在她的肚子上,高兴地说:“奶奶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夏夕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示意她耐心等待。丫丫点头,又向还未下马车的捷哥冲了过去,双手在捷哥胖胖的脸颊上捏了一把,“我想死你了捷哥。你有没有想我?”

    捷哥有点顶不住这种热情,脸红了,扭头往蔡嬷嬷怀里钻。蔡嬷嬷笑着搂住他,“大男人怎么还害羞起来了,都不如个小丫头展样大方。”

    但是再怎么鼓励,捷哥也说不出个我也想你来。丫丫笑着又向蔡嬷嬷和姜云姬行礼问好,七房的奴婢婆子都站在一边迎接,谁也没她欢脱。

    扶老太太上了软轿,大太太自是急忙来看新生的庆哥,奶娘因为不认识人,抱着孩子发愣,大太太走到她跟前,看到襁褓包得严严的,只留下一点气孔,笑了,“捂得这么严实,我就回屋再看吧。”

    德雅陪着笑,对大太太格外殷勤:“哥儿很能睡,吃饱了睡一路,摇都摇不醒。”

    大太太淡淡地说,“这么大的孩子可不就是天天睡觉,你指望他起早念书不成?”

    二太太向夏夕走过来,夏夕再次请安,二太太笑着说,“你总算回来了。那丫头想你想得天天念叨,聒噪得我和静琳都快受不了了。”

    夏夕又连忙向二太太道喜,静琳这时候也走过来问候,小姑娘穿着一件七八成新的海棠红妆花百蝠缎袍,袖口和领口露着两三寸的白狐毛,头上梳着堆云髻,简单地簪着一朵洒金珠蕊海棠绢花,妆扮远称不上华丽,却愈发衬得面如美玉,清秀脱俗。夏夕笑着说,“不敢当啊皇后娘娘。”

    静琳脸一红,“七嫂,没个一见面就打趣人的,谁是皇后娘娘?”

    夏夕故作诧异:“你不是?哎呀,二老爷报信儿的时候手一滑,写错了名字了。”

    二太太听了微笑,小姑娘跺脚嗔道:“七嫂你不是好人。”

    大奶奶四奶奶等几个女眷一起走过来,夏夕笑着对她们说,“各位嫂子好。我冤。”

    四奶奶沈氏笑着说,“你冤什么呀,四姑娘脸皮薄,我们提都不敢提,你一下车就明晃晃地逗她,还敢称冤?”

    “那不怪我,明明是二老爷报错了信儿。”

    几个女人一起笑了起来,四奶奶说:“她这会连二老爷也敢编排了。”

    二太太笑着说,“老七媳妇去了一趟德州,性子倒活泼起来了。好事,看来将息得不错。前几日二老爷得到了好消息,老七又快要升官了。”

    夏夕一愣,笑容定格,看上去颇有几分窘态。静琳笑着说,“还是娘得力,一句话就把七嫂说得不言声了。”

    夏夕想了想,“男人升官究竟是不是好事?不都说悔教夫婿觅封侯么?官大了就更看不上家里的黄脸婆了。”

    静琳说,“七哥还不够心疼你的?你回屋看看就知道了。”

    二太太说,“这会先别急着回去,上房里先去向老侯爷问安吧。”

    夏夕交待蔡嬷嬷姜云姬先回去安置,然后拉着捷哥,跟妯娌们一起说笑着步行向寿萱堂走去。

    寿萱堂里,老侯爷照样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脸上泛着红光,很有神采。许静瑜德雅夏夕等恭恭敬敬请安,老侯爷笑呵呵地说:“罢了,几百里地坐车,腿脚累得慌,就别跪了。”

    他这么说,小辈们又怎么可能不跪?年轻的主子加上老太太房里伺候的奴婢婆子们一起跪了一屋子,乌压压地磕头问安。行罢礼,老侯爷就要看看新生的嫡重孙。

    德雅赶忙叫奶妈送上去。大太太也颇有点亟不可待地靠拢了来。

    襁褓揭开,露出一张团乎乎的包子脸,大眼睛黑白分明,骨碌禄地转着看人,辨认环境。老侯爷满脸堆欢,皱纹像菊花一般绽放开来。

    “光看眼睛,就是个有精气神的小子。嗯,是我许家的种。”

    许静瑜说:“回祖父,按您原先的吩咐,这孩子就叫庆哥了。”

    “嗯,这就进三月了,索性等清明祭过祖,再给他上族谱。第五世嫡长孙,不可懈怠。”

    “是。”

    许静瑜简略地报告了一下德州的旱情,别的情况来不及细说,就匆匆告退,去处理车马和财物。老太太从德州回来了,纯亲王府,还有各位出嫁了的姑太太姑奶奶家都有土仪奉送,他得看着下人一样样归置整齐,大太太好吩咐人挨家挨户去送。

    老侯爷说,“孩子这会儿不瞌睡,放我这里,我逗一逗。你们几个坐了一路马车,尘土飞扬的,回去洗洗脸,换身干净衣裳,晚上家里给你们设宴洗尘。”

    众人一起退了出来。临分别,静琳对她做了个鬼脸,低低地说,“七嫂,你回去看看你屋里多了什么?”

    夏夕点点头,真的好奇起来了。她拉着捷哥的手,两个人穿过花园,从后角门进到自己的院子,蔡嬷嬷和姜云姬正打开库房忙着归置东西,夏夕从德州带的东西并不多,反倒是老七半年里陆续给家里送回十几箱物事,假奶妈朱嬷嬷也不敢擅碰,凡是送回家的,她都原样箱笼往库房一塞了事。

    蔡嬷嬷和姜云姬这时候才打开箱笼察看,需要吹风晾晒的暂且放一边,器皿摆件,衣料皮货,名贵药材,珠宝首饰样样核对无误,分类入库。

    夏夕看了一眼,屋里多了几个生脸的丫头,还有两三个年幼的小厮也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她在上房坐定,朱嬷嬷赶忙上来禀报,“七爷年前让人专程送回来两个丫头,两个死了丈夫的媳妇,让奶奶看着使。七爷说府里伺候的人手不可太过简省,怕奶奶受委屈。三个小厮是买来给捷哥的。以往捷哥年纪小,总在后宅呆着,慢慢地要去学堂念书了,跟前得有贴身伺候的人。七爷还捎口信,让奶奶在府里或者庄子里选几个稳重可靠的青年人当捷哥的伴当,护送他出门。”

    夏夕点点头,“这些慢慢再说,我先去洗澡换衣服。”

    丫丫冲了上来,“热水都是现成的,我带你去看。”

    夏夕说,“热水有什么好看的?”

    丫丫呲牙一笑,“换洗衣服都放在浴房里了,奶奶你跟着来就是了嘛。”

    夏夕不明所以地跟着丫丫去了浴房,出乎意料地,浴房换了地方,紧邻厨房的一间大屋被从中隔开,外间放着屏风衣架什么的,内间改造成了一间浴室,青石的地板埋了暗槽,导引洗澡水流出去,屋子正中放着她原来的那只木头大浴桶,旁边是冲淋的装置,头顶上一只挺大的木头水箱,有管子接到隔壁的厨房里,这边需要淋浴的时候,那边把直接一灌,这边就有水流,适合洗头发用。知道夏夕回来肯定要洗澡,丫头婆子用了心,这间浴房里一踏进屋子就觉得暖融融的,丫丫敲敲新加的那一堵墙,发出空空的声音,“这是火墙。七爷为你设计的,就怕你洗澡着凉。”

    夏夕再看四周,门上窗上都挂着蒙古包里常见的那种手织毯,厚厚的,封闭很严,最大程度地阻止暖气外泄。想到静琳的鬼脸,夏夕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感动不动?”丫丫问。

    夏夕的心里相当感动,嘴上却问道:“钟言不许你半夜喝冷水的时候,你感动不动?”

    “两个时代的人啊姐姐,钟言受的是什么教育?七爷这样格外难得的。”

    这倒是。知道她有每天洗浴的习惯,在德州他就念叨过这样做不好,容易着凉染病。知道她积习难改,不动声色间,回到北京,为她精心修造了这么一间很保暖的浴房。铁血无情大将军能为她费这样的心思,让人心里五味杂陈。

    夏夕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听朱嬷嬷说,这间屋子除了大太太,府里的奶奶太太们都来看过了,人人夸七爷会疼媳妇。老侯爷倒骂了七爷一顿,说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想事做事多一点温厚体恤,别急急忙忙去投军,又何至于把新媳妇扔在家里,为他整日里担惊受怕。听说七爷认错都不行,老侯爷硬逼着他在寿萱堂跪了半个时辰。”

    夏夕笑了笑,“老侯爷为他从军憋屈了这么久,抓住机会反攻倒算,肯定饶不了他。”

    丫丫说,“我忽然好喜欢七爷,够爷们。该算计算计,该报仇报仇,疼媳妇也疼得这么侠骨柔情,姐姐你嫁的不错。”

    夏夕不禁失笑,“记得你不久前还说,嫁人还是要嫁八爷。”

    “八爷也是好的。他的性格有点像钟言。可惜他的好心要用在德雅身上,想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平。我看德雅生了儿子,气焰好像又高起来了。”

    夏夕笑一笑,艺术家的观察力总是很敏锐,德雅生完孩子之后,神态间隐隐流露出几分自大,公开地表示要好好教孩子,大有跟她一决高下之意。她以才女之名易嫁侯府,需要用一个出色的孩子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夏夕洗完澡,叮咛捷哥也去冲个淋浴。捷哥以往洗澡也不喜欢人伺候,偏生他拒绝不了奶妈和蔡嬷嬷。现在有老七送回来的三个小厮,很高兴不用女人服侍了。

    到了饭点,两个人又拉手去了福荫轩,一到福荫轩就觉得气氛不对,屋子里所有人都显得面色凝重,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老侯爷,老太太等人相继跟着进了福荫轩,一会儿又进来了侯爷二老爷等人,夏夕止住自己的好奇心,循礼带着捷哥向侯爷和二老爷问安。

    侯爷面色不愉,二老爷却笑微微地对夏夕说,“想不到你棋下得那么厉害,北京都传开了。我在朝里有几位至交好友,一直都在打问你什么时候回北京,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切磋几盘呢。”

    夏夕说,“一点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捷哥却说,“奶奶在德州下了20来场棋,无一败绩。”

    许萱河一愣,“有这么多净胜局了吗?”

    “我的棋路比较怪,大家目前还不适应。”

    “光禄大夫裘知北是跟你在德州下棋的裘玉舟的族叔,生平最好围棋,没有参加过评棋,所以棋力说不好有几品,在北京罕有敌手就是了。裘玉舟日前写信,说他赌20两银子,押七奶奶杀败他不费吹灰之力。把裘老头气得几个月见了我就问你。你歇两天,找机会给我教训教训他。”

    夏夕听得有趣,“您对他有意见吗?”

    “北京烦他的人多了。赢棋之后太猖狂。”

    大家一起笑。捷哥说,“二爷爷,你也押上20两银子吧,给咱赚一桌酒席钱。”

    许萱河说,“银子不能,但是赌个戏酒的东道还是可以的。裘知北近年自创了一手定式,取名叫老怪。听说很不好对付。”

    “不用担心,要是输了,赌东道的钱七奶奶替你出。”

    夏夕白眼,捷哥却笑得一脸惫懒:“七爷不是要升官了吗?俸禄也跟着长嘛。你要舍不得银子,拼命斗败那个老怪就是了。”

    捷哥的一番插科打诨倒让福荫轩的气氛松弛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大太太和许静瑜才姗姗而来,侯府为接迎老太太回府举行的家宴正式开席。

    捷哥忽然凑过来对夏夕说,“怎么不见八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争子到明天了。今天让七爷刷刷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