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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关圣刀 第二十八章 苍茫绝地永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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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见过那位真命天子?”

    “以前倒是见过几次。琊残璩伤”

    “那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倒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别人都叫他作‘天子’”。

    “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为人很和善,是位受人尊敬和景仰的长者。”

    “你也一样很尊敬他?”

    “嗯。”

    “有多尊敬?”

    “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如果他让你们去死呢?”

    “那我们立马就去死。”

    “主持太阳祭奠大礼的司仪也是他?”

    “通常都是。”

    “太阳祭奠大礼是不是很隆重?”

    “是的!”

    “是不是每天都有这种祭奠?”

    “是的!”

    “如何祭奠?”

    “吃人肉,献鲜血,付出生命,祭奠太阳,求得永生!”

    “很好!”

    “本来就很好!难道你也很期待?”

    “嗯!”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关定陡然握紧手里的青龙偃月刀,喃喃着道:“我只希望,今天也有太阳祭奠大礼,千万不要有任何例外!”

    夕阳漫天,夕阳满崖。

    在夕阳下看来,这一片宁静安详的忘忧崖,也似在熊熊火焰间燃烧跃动着一般。

    峰巅上,只有一个人。

    夕阳照在他的身上,他就好像黄金铸成的人一般。金色的袍子,金色的峨冠,金色的博带,脸上还戴着张金色的面具。

    他独立在满天夕阳间,满崖夕阳边,看来真是说不出的庄严、神圣、高洁、神秘。

    让人尊敬,叫人景仰,他就是那位长者。

    让人顶礼,叫人膜拜,他就是那位真命天子。

    关定现在无疑已看到这个人。

    柳如诗远远地站着,显得说不出的恭敬、尊重、虔诚。

    关定已来了,带着他手里紧握着的青龙偃月刀,跨过、踏碎漫天斜阳、满崖夕阳飞奔而来。

    他却看不见这个人的庄严、神圣、高洁和神秘。

    他只看见这个人邪恶、无耻、卑鄙、龌龊和肮脏。

    他,是不是也和那位业已驾鹤西去的先生一样?

    关定的深心底里,突然掠过几丝莫可名状的厌恶和厌烦。

    这世上很多人,倘若看到自己不愿也不想见到的人或物,岂非都会有这种正常的反应?也许。

    关定握紧手里的青龙偃月刀,冲到这人的身边,径直问道:“你就是那位真命天子?”

    真命天子点了点头。

    关定指着自己的鼻子,又问道:“你又知道我是谁么?”

    天子又点了点头,缓缓道:“我知道,我也正在等你。”

    关定道:“你也知道我一定会来?”

    天子道:“是的!”

    关定道:“很好!”

    天子道:“本来就很好!”

    他的声音,为什么听上去会是冷冰冰的呢?

    良久良久后,天子才慢慢接着道:“你若是诚心入我门下,我就接纳你,让你祭奠太阳得求永生。”

    关定道:“吃人肉,献鲜血,付出生命,祭奠太阳,真的就可以求得永生?”

    天子道:“一点都不错,也一点都不假。”

    关定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赶紧去死?”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人已冲了上去,手中大刀也已挥出,迎面痛击天子脸上的黄金面具。

    就算明知这个面具是黄金铸就的,他也一定要先将它砸碎再说。

    因为有一张脸,正隐藏在这张面具之下。

    每个人的脸上,是不是也都戴着一张面具呢?

    关定这出手一刀,无疑很快,快得要命!

    快得让人无法闪避,更无法招架。

    快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了。

    想不到他这出手一刀,居然劈空了。

    他的大刀刚挥出,这位真命天子,就已像游丝一般滑了出去。

    这实在是关定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高低忽然发现,这位真命天子的轻功,简直已到了那种随心所欲,超凡脱俗的地步。轻功好的人,武功和内力当然也绝不会太差。

    天子看着关定,悠然道:“你劈空了。”

    关定道:“这一刀虽然劈空了,还有第二刀,第三刀……。”

    天子道:“你不愿放弃,也还想再试试?”

    关定道:“只要你仍然站立着,依然活在这世上,我们就永远都会没完没了!”他手里的大刀又已握紧,眼见就要刺破虚空。

    天子立刻高声大叫道:“先等一等!”

    关定道:“还等什么?”

    天子道:“等你见完那个人,再来找我战过也还不迟。”

    关定道:“你想让我去见谁?”

    天子道:“当然是个很好看的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我可以保证,你也一定很想见到她。”他说得仿佛还很有把握。

    关定不禁微一错愕,手里紧握着的大刀也渐渐放松下来。

    天子道:“你看过她之后,如果还想打碎我的面具,甚而是想挥刀打破我的脑袋,要了我的命,我都绝对不会还半根手指头!”

    关定虽然不相信,却也非常好奇,不由问道:“这个很好看的女人,究竟是谁?”

    天子道:“见到后,你就会知道的。”

    关定不禁心潮澎湃,他又想起了自己和柳如诗说过的话:

    “太阳祭奠大礼是不是很隆重?”

    “是的!”

    “是不是每天都有这种祭奠?”

    “是的!”

    “如何祭奠?”

    “吃人肉,献鲜血,付出生命,祭奠太阳,求得永生!”

    关定心里忽然涌过几丝不样的预感,禁不住又问站在面前的真命天子:“那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天子转过脸,指着对面的土丘道:“她,就在那里!”

    斜阳将下,凉风拂面。

    不远处的土丘上,已有个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一个完全精赤着的,美到毫巅的女人。

    她披散的头发,随风飘散,光滑的躯体,柔美如丝缎,胸前两点花蕾在霞光下绽放,素腰娇嫩而纤细,双腿修长而笔直。

    这正是男人们心中的女神,—个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女人。

    但是,对于关定来说,这却是个梦魇。

    有多少快乐而甜蜜的往事?难以数计!

    有多少毕生难忘的回忆?不可估量!

    他远离观山阁,是为了谁?—杜韦娘。

    他悲伤痛苦,又是为了谁?—杜韦娘。

    他始终要若即若离的人,又是谁?—还是杜韦娘。

    杜韦娘在哪里?—杜韦娘就在这里,就在眼前,就在不远处。

    杜韦娘慢慢从土丘上站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不但呆滞,而且麻木,眼里似也已没有了任何神采。

    关定的手冰冷,全身都已僵硬。

    他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他想逃避,脚下的步伐却难移半步。

    此时此刻,他的深心底里,是愤怒,是悲伤,还是痛苦,他已完全分不清。

    此时此刻,他的深心底里,竟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的灵魂,他的血液,他的勇气,他的力量,仿佛都已消失殆尽。

    是不是只有真正经历过悲痛,哀伤,艰辛和打击的人,才能了解他的这种感觉和感受?

    杜韦娘呢?

    她在看着关定,却好像完全不认得眼前这个人一样。

    关定忽然大喊,声嘶力竭地大声呐喊。

    但她,似乎什么都已听不见。

    难道现在的她,已不是她自己了?

    她是不是也已做了天子忠实的奴仆?

    她,是不是也正准备着用献血和生命,为太阳作祭奠?

    关定没命似地冲过去,冲到土丘边。

    杜韦娘却突然又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镜花水月,能看见,却永远捉不住,抓不紧,套不牢,也放不开。夕阳已沉下,霞光亦已隐去。

    黑暗的夜幕,不知何时已笼罩了大地、远山,草木和土丘。

    忘忧崖上的一切,都已沉没在了黑暗之中。

    那刚才还站在夕阳下的真命天子,也已变成了一条黑暗的长影,渐行渐远,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模糊。

    可是他仍在,仍在夜幕间,冷冷地看着关定在土丘畔挣扎、追逐、呼号、呐喊。

    只可惜,关定的挣扎、追逐、呼号、呐喊已永无回应,就连头上这片老天,似也已完全听不到。

    他追逐的,是不是个永远都追不上的梦魇和泡影?

    夜色深沉,天地间,突然变得说不出的阴冷,说不出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