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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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言至还发着烧,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病房。

    他平躺在空无一人的病房床上,看着天花板,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

    “大黄啊,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老实告诉我,我这么倒霉,是不是因为没充钱啊。”

    大黄看着邱言至这副模样着实有些凄惨,不忍地摇了摇头。

    “虽然充值确实会提高游戏流畅度,可是尊贵的免费玩家邱先生啊……您这自己滑倒,又能怪得了谁呢。”

    邱言至撇了撇嘴:“不过你这恋爱游戏,也没让我恋爱顺利呀。”

    他和贺洲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好,还硬塞来一个孟齐康。

    这就好比种子刚播上,就他妈往花盆里面浇汽油啊!

    “你自己摔倒这种事谁也管不了,但是——”

    大黄拉长了腔。

    “但是什么?”

    “但是你和攻略人物之间的矛盾关系我们倒是有办法。”

    “什么办法?”

    “亲爱的玩家邱先生,您进入我们游戏后,是不是一次都没点进去过VIP商场?如果您点进去就会发现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精彩!我现在给您量身推荐一张卡面——情敌消失卡!只要您买了这张卡,您的情敌就会立刻搬家辞职留学出国,在您面前消失不见!”

    邱言至竟然有些该死的心动了:“这张卡多少钻啊?我现在做任务,已经存了220个钻石了,再添个一两百块钱……也不是不可以……”

    大黄:“这张卡仅此一张,售后即无,价格也相当良心,只要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八颗钻!”

    邱言至:“……多少来着?”

    大黄:“只要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八!您就能把情敌送回家!”

    邱言至:“带好你的卡,滚。”

    贫穷使我忍辱负重。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进。”

    进来的是个医生,是来帮邱言至治理腰部扭伤的。

    不过说起这个医生,邱言至就得吐槽一下。

    虽然说这是个恋爱游戏,但是关于医学方面的设计也太粗糙了吧。

    估计邱言至在游戏中扭伤纯属意外,里面饰演医生的NPC也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医生和上次做头部伤口缝合手术的医生看起来完全一样也就罢了,治疗手法也相当敷衍。

    说是治疗,也只是在邱言至的腰部随便按了按,敷了敷,但格外神奇的是,这医生过来一趟,哪怕他的手法看起来完全不对,疼痛感竟然也立刻消失了。

    这效果。

    立竿见影地如同枪战游戏里打了个全能医疗箱。

    直接满血复活。

    而且所有人都见怪不怪。

    搞得他之前被腰闪弄得要死要活跟装的似的,衬得人怪尴尬。

    邱言至有些怀疑他当时脑袋被吊灯砸的时候,医生在手术室给他做了什么。

    说不定只是把他推到手术室里恢复了身体数据,所以才能好地那么快。

    .

    医生走后,邱言至恢复默认痛感值试了试,果然,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他甚至能在病床前做完一套广播体操。

    一套体操刚做完,房门就被敲了一敲。

    贺洲?

    邱言至转过头去,看见张煜轩推门进来了。

    张煜轩看着邱言至,一脸忧愁:“言言,你怎么又住院了?”

    邱言至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消息还挺灵通?”

    张煜轩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说:“有同学来医院看病,刚好瞅见你了,不说这个……你怎么又住院了?严重不严重啊?”

    “别说了。”邱言至叹了一口气,“在浴室滑倒了,腰给闪了,不过也不严重,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贺洲送你来的?”

    邱言至:“嗯。”

    “你们俩现在关系怎么样啊?是不是一起去度了个蜜月,感情升上来了?”

    邱言至冷笑:“升上来个屁。”

    要是贺洲真是对他有一分一毫的感情,怎么能从他进医院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这都三四个小时了。

    看样子。

    贺洲在浴室里慌忙救他,估计只是怕他死在自己家里添晦气吧。

    邱言至离开了半个月都无一人在意,而且除了贺洲之外竟然无人知晓,他心里憋屈地厉害,没忍住,和张煜轩说了实话:“我根本就没和他去度蜜月。”

    邱言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张煜轩说了一遍。

    张煜轩听完之后两只眼睛都瞪得又大又圆。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被气地离家出走了?!”

    邱言至点了点头:“算是吧。”

    张煜轩难过地揉了揉眼睛:“贺洲都这样了,你还准备和他过呀?言言你为什么要受这么大委屈呀!”

    我为什么受这么大委屈,因为我没充钱啊。

    邱言至在心里悲伤地叹了口气。

    张煜轩拉住邱言至的手:“言言!要不你和他离婚吧!那种男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做!!”

    离婚?

    邱言至听见这话,还真在脑子里认真考虑了一番。

    离婚好啊。

    既能继续玩游戏,又能继续和家人朋友保持关系。

    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遇

    到第二春。

    他记得游戏好像是有这个功能的吧。

    大黄仗着别人看不见,飞到邱言至面前,只说了两句话,就打消了邱言至的所有幻想。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就忘了,我们商店除了情敌消失卡,还有离婚卡呢!只要二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您就能和贺洲马上分家!”

    ……行、吧。

    老子不离了还不行吗?!

    “言言!听我的!别犹豫了!你和他离婚吧,不幸福的婚姻是没有未来的!”

    张煜轩越说越来劲儿,就差拉上邱言至直奔民政局了。

    但邱言至只能垂下头,缓缓说:“我不想离婚。”

    张煜轩:“为什么?”

    因为贫穷。

    邱言至自然不能这么说,并且还要继续维持自己愚蠢的痴情人设。

    “因为……我爱他啊。”

    邱言至很快入戏,眉眼低垂下来,声音又低又哑,姿态无限卑微,“我就是喜欢他,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就算……就算他不爱我,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邱言至越演越有感觉,声音都哽咽了,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微微发颤:“我知道他喜欢别人,可我就是不想放手………上次我为贺洲挡吊灯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张煜轩你知道吗……当时我心里想的竟然是,如果我能死在贺洲的怀里就好了,如果我能为他而死,那他至少能有一点一点念着我的好……我便也此生无憾了。”

    “人总是要死去的,我希望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抱着我的,握着我手的,给我最后一次温度的人是贺洲……我就是这么喜欢他。”

    空旷洁白,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的长廊上,英俊的男人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前。

    他垂着头,修长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外面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雨滴打在走廊的玻璃窗上,和着邱言至缓缓倾诉的嗓音,很容易让人回忆起往事。

    许多年前,车祸发生的瞬间,父母扑向彼此,却落了他。

    他孤单单空荡荡,如同一座被人遗弃了的孤岛。

    多年以后,再次发生事故。

    吊灯朝着自己砸下,这一次,却有人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记忆的片段仿佛又在眼前交错,扰乱人的思绪,搅乱人的心。

    最后,画面却定格在邱言至失踪的那个午后。

    邱言至摔了餐盒,红着眼睛看他。

    邱言至似乎是爱哭的,可那次,他眼睛通红,却一点泪都没有。

    他鼓着掌,说了些讽刺的话,大步离开。

    他脊背挺直。

    贺洲却几乎窥得见他的愤怒与绝望。

    ……那个人是那么爱他。

    比任何人都爱。

    贺洲在原地站立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头顶的白炽灯在他脸上落下了斑驳的光影,明暗交错,看不清他眼中是如何复杂的情感。

    最终,他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垂落了下来,转身离开了。

    张煜轩离开之后,邱言至就感觉有些累。

    便关了灯,躺在床上睡了。

    闭上眼之前,邱言至看了眼黑漆漆空荡荡的病房。

    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

    贺洲能把你救出来送到医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说不定那个狗男人现在正一边搂着孟齐康一边在心里骂他邱言至为什么不永久消失算了。

    .

    邱言至醒来的时候看到床前的贺洲,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

    没想到真的是贺洲。

    贺洲看见邱言至醒了,问:“吃苹果吗。”

    邱言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贺洲站起来去洗了一个苹果,然后拿起了一旁的水果刀。

    邱言至感觉现在面对贺洲还挺尴尬的。

    所以他就只是看着贺洲,什么也不说。

    贺洲在削苹果,邱言至就盯着他看。

    邱言至有时候会觉得贺洲像游戏里的bug,一举一动都能不自觉的吸引人的目光与视线,就连削起苹果来,挽起的衣袖,露出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与血管,以及拿着刀的手指……样样都好看地要命。

    让人不自觉地怀疑——

    游戏的设计师是不是对贺洲的外貌足够自信,才肆无忌惮地给他安了一个这么糟糕透顶的人设。

    贺洲很快便削好了苹果,递给邱言至。

    于是空气中只剩下了邱言至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

    怎么说呢?

    邱言至尴尬地都想把苹果给扔了。

    不是,贺洲到底是在这儿守着干嘛呢?

    当门神吗?!

    他不觉得无聊吗?他怎么不去找孟齐康啊?为什么要守在自己这个烦人惹人厌的糟糠之妻病床前啊。

    虽然的确挺赏心悦目的,但是真的让人好不自在。

    “那天晚上,”贺洲忽然开口,“我和孟齐康什么都没有发生。”

    邱言至咀嚼的声音一瞬间就停了。

    贺洲垂下眉眼,低声道:“……那天晚上在路上险些发生了事故,所以中途才下了车,淋湿了衣服。”

    邱言至整个人都怔住了,愣愣地抬头看向贺洲。

    邱言至十五天前愤怒离开游戏。

    不仅仅是因为贺洲有可能出轨了,也不仅仅是因为贺洲帮孟齐康挡了饭盒。

    而是因为贺洲没有解释。

    他一句话也没有解释。

    他一点都不在意邱言至。

    但他现在说。

    他和孟齐康什么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邱言至喉结动了动,“为什么要告诉我。”

    贺洲低下头,用纸巾把水果刀擦拭干净,声音沉稳好听:“因为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邱言至:“那………为什么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

    “因为已经和你结婚了。”

    贺洲语气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但是邱言至却觉得心脏砰砰地乱跳了起来。

    邱言至觉得他自己可真不争气啊。

    人家贺洲既没有承诺以后和孟齐康彻底断绝联系,也没有亲口对他说邱言至我喜欢你,就那么平淡,那么随意地陈述了一句事实。

    他自个儿的小心脏就不受控制地乱蹦达了。

    其实说清楚邱言至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心脏在激动什么。

    或许是因为结婚卡终于显示出它应有的作用了。

    又或者是因为他不必放弃这个游戏了。

    ……也不必放弃贺洲了?

    拼一拼,单车变摩托。

    搏一搏,贺洲属于我。

    孟齐康什么的,老子不用花钱买卡也能让你滚蛋!

    只要这样想着。

    邱言至眼角眉梢都染了笑。

    邱言至把吃剩的苹果梗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伸出黏糊糊的手,得寸进尺地对贺洲说:“黏。”

    贺洲竟然也不恼,出奇有耐心地握住邱言至的手腕,拿出湿纸巾一点一点地帮他擦拭干净了。

    邱言至就这样认真地,明目张胆地看着他的眉眼。

    看地贺洲都有些不自在。

    “看我做什么。”

    邱言至满脸都是笑:“看你好看。”

    贺洲耳朵一烫,刚好也帮邱言至擦完了手便放下了,哪知刚放开邱言至的手,便又被一把抓住。

    “我会看手相。”邱言至眉眼弯弯,“我给你看看。”

    邱言至抓着贺洲的右手,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

    这哪里是看相,分明是在占人家便宜。

    在贺洲准备抽开的时候,他又一把抓住:“……这个,是婚姻线。”

    “看到了吗?婚姻线在感情线的上方,只有一条,线条平直且蔓延过长,而且逐渐向感情线靠近。”

    “说明你这一辈子,只能结一次婚,并且与之相爱。”

    邱言至笑意都藏不住了。

    他垂头,在贺洲手心飞快地亲了一下。

    笑吟吟道。

    “和我。”

    贺洲听了,竟然也没嘲讽他封建迷信,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灯光有些昏暗,是温柔和煦的暖黄色,一点一点地勾勒出贺洲的轮廓。

    贺洲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邱言至。

    他黑色的眼睛不掺一点杂质,纯粹的仿佛能透过人的灵魂。

    房间静的惊人,静的能听到窗外的雨拍打在玻璃的声音,静地能听到天花板的空调嗡嗡转动的声音,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

    一呼,一吸。

    一应,一和。

    邱言至移开了眼睛,突然感觉有些紧张。

    贺洲的右手还在他的手里握着,邱言至便觉得自己和他相触的皮肤变得湿热了起来。

    连空气都有些灼热了。

    邱言至不自在地放开了贺洲的右手。

    贺洲的眸色逐渐变得深沉。

    “邱言至。”贺洲忽然开口,“你现在腰伤怎么样。”

    “……都好了。”邱言至回答说。

    他觉得气氛奇怪,便低头抠着自己的手,特地找了点话来说,“好地特别快,现在就算跳舞估计也没事儿。”

    贺洲目光沉沉地看着邱言至。

    他缓缓开口。

    “我们,要不要试试。”

    邱言至愣愣地抬头看着贺洲,呆呆地问:“试什么……”

    贺洲左手放在邱言至脖颈后方,他俯身,朝着邱言至吻了上去。

    .

    直到很多年后。

    邱言至仍然不愿意回忆这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因为这是一场,由于他的浅薄,无知和愚蠢所造成的灾难。

    这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与伤痕。

    当灾难发生的时候。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在医生帮自己治疗之后就肆无忌惮得瑟兮兮地恢复了痛感默认值。

    他开始愤怒为什么游戏公司要在这种时刻为了保护玩家该死的隐私而切断一切联系,大黄都不见踪影,甚至连强制退出都做不到。

    他开始质疑自己千方百计阻挠贺洲和孟齐康到底是不是对的,哪怕贺洲有一点的经验,他也不用遭这么大的罪。

    他开始悲愤难道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心思,精力和心血,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吗?

    而当他昏过去的最后一瞬间,他已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长久以来坚信的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