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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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登机,宋泠泠点开手机，看她和江逐分开后，他给自己发的消息。
江逐：「说话算话？」
宋泠泠往上看了眼时间,是她在停车场和他说完几分钟后,他给自己发的。
因为进入安检时碰到了粉丝，她也没来得及查看他给自己发的消息。
现在看着,宋泠泠忍不住想笑。
她到底是多么不值得江逐信赖，他才会这么强调的给自己发疑问句。
其实不是江逐不信赖她,是江逐没想到她会这么迅速的松口答应，等拍完这部电影就公开两个人的恋爱关系。
在宋泠泠说这话之前，江逐已经做好了，他们这几年都谈地下恋的思想准确。
因为他理解,且懂得宋泠泠的担忧。
女演员公开恋情,影响可大可小。
宋泠泠正在事业上升期，不公开是最好的选择。
……
在调整为飞行模式之前,宋泠泠郑重其事地回复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逐大概是在开车，没能及时回复。
宋泠泠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跟旁边的林夏说了句,便开始睡觉。
从北城飞甘城,需要近三个小时。
她想先在飞机上补个眠。
可能是身体还有点虚,宋泠泠一觉睡到飞机落地。
落地后，她和林夏以及新助理焦寨,一起去取行李。
取上行李，三人跟过来接他们的司机以及周停深的助理碰面，出发去拍摄场地。
大概是怕宋泠泠不放心,周停深特意让自己助理跟司机一块过来接她。
周停深助理叫薛文伟，和池斌差不多年龄。不过他性格比池斌搞笑一点,也能说会道一些。
“泠泠。”
坐上车，他回头看向宋泠泠，“坐好思想准备啊，我们拍摄的场地距离这儿，还有五个小时以上的车程。”
宋泠泠一笑，“我有思想准备。”
她看他，“薛哥你是今天过来的吗？”
“不是。”薛文伟告诉她，“我昨天晚上到的。”
宋泠泠一愣，“周老师这么久都不需要助理？”
薛文伟看她一眼，意有所指，“有人不放心，让深哥把我派出来接人。”
这个有人指的是谁，宋泠泠一听就听了出来。
她稍顿，莞尔说：“等回北城了，我请你们吃饭。”
薛文伟点头，“没问题。”
他道：“请吃饭前，你帮我签个签名照就行。”
他转头看向宋泠泠，解释说：“我女朋友很喜欢你。”
宋泠泠忙不迭应下，“没问题。”
有薛文伟在，车内氛围还算融洽。
薛文伟不仅仅是和宋泠泠能聊，他跟林夏，还有焦寨也都能聊起来。司机话少，但被cue到的时候，也会冷不丁的冒一两句话。
司机是本地人，他还时不时会给他们介绍他们这边的特色美食，和独有的风景面貌。
-
新电影取景的地方，在偏远的，信号都不怎么好的偏远山区。
这是个反映现实的故事。
故事是根据原型改编而来的，宋泠泠前几年看到过这么个新闻。
只不过周停深最开始找她的时候，她没有想起来。直至和导演余嘉木见面聊天时，她才想起曾经看见过这个新闻。
余嘉木不算是个新人导演。
他曾经有过电影纪录片的作品产出，只不过因为没有钱投入，宣传近乎于没有。也因此，没有多少人看到过他曾经拍摄过的纪录片。
宋泠泠还是和他见过面，聊了合作后，才在网上搜索出他曾经参与执导过的电影纪录片。
把余嘉木这个人拍过的电影看完，宋泠泠对这个人，以及他即将要拍摄的这个故事，产生了浓郁好奇心。
签完合同后，宋泠泠拿到了第一版的完整剧本。
最开始周停深给到她的，只是一小段故事梗概。
看完完整剧本后，宋泠泠忽然知道了，为什么周停深会愿意来拍，更知道为什么江逐也会支持他来拍。
这样的电影或许不能让她有知名度，可能也赚不到钱。但有意义。
是宋泠泠会选择的，有意义的电影。
车窗外景色宜人。
甘城的气候和北城相比，不仅干燥，还更冷一些。
宋泠泠盯着窗外层层峦峦的山峰，思绪飘飞。
她在脑海里过滤剧本。
蓦地，手机微微震了下。
宋泠泠点开一看，是江逐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到了没有。
宋泠泠一笑：「江导，你问的有点晚。」
消息刚回过去，江逐的电话来了。
“喂。”
宋泠泠坐在第二排，小声接通他的电话。
江逐那边安静两秒，问她，“跟周停深助理碰面了？”
宋泠泠：“都在车里了。”
江逐应声：“那就好。”
他道：“我问过周停深，从机场过去拍摄场地那边需要五个多小时。”
宋泠泠弯唇，“你怎么什么都清楚。”
“嗯。”江逐顿了顿，低语，“不放心你。”
听到这话，宋泠泠耳朵莫名还有点热。
她无声地翘了翘唇，低垂着眼看着窗外，“我又不是小孩。”
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在江逐这儿，宋泠泠就是个小孩。
他想为她考虑好有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两人安静须臾，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不愿打破。
好一会，宋泠泠才想起来说：“对了，我听薛哥说拍摄那边信号可能不太好。”
江逐：“我知道。”
宋泠泠扬眉，“那你可能会经常联系不到我。”
江逐低笑，默了默说：“只要你是安全的，那就没问题。”
宋泠泠转头看向窗外弯了弯眉眼，含糊不清道：“有林夏和焦寨他们在，我难不成还会有生命安全？”
江逐：“应该不会。”
宋泠泠：“那不就是？”
她安慰江逐，“你也别太担心我。”
两人絮絮叨叨聊着，考虑到车里还有人，宋泠泠没敢和他说太肉麻的话。
挂了电话，她才回应江逐在电话里对她说的，有点想她了的话。
宋泠泠捧着手机给他回复：「我也想你了。」
虽然才刚分开不过四小时，但就是有点想了。
江逐：「刚刚怎么不说？」
宋泠泠：「车里都是人。」
她不好意思。
江逐：「哦。」
宋泠泠：「。」
宋泠泠：「你早点把电影忙完吧。」
江逐：「嗯？」
宋泠泠：「想你来给我探班。」
江逐笑笑，答应下来：「很快。」
宋泠泠相信江逐会在忙完后第一时间过来给自己探班。
考虑到江逐还有工作，宋泠泠没再和他多聊。
她看了眼手机电量，调整为省电模式后，开始看剧本。
剧本讲的，是拐卖交易的故事。
宋泠泠演的这个角色，是在七八岁时候被人拐走。然后卖到了偏远山区，成为了山区一户人家的‘童养媳’。
这户人家把她养到十六岁，就强行的让她跟农户家痴傻的儿子结了婚。
从被卖到这里的那天起，她一直都在想办法逃出去。
但无果。
这儿太偏了。
没有信号，没有宽敞的大马路。她甚至找不到离开村子的路。
知道她想逃走，买下她的这户人家还把她关在屋子里长达几年之久。
这几年时间里，他们不让她接触任何人，活生生的把她关到精神出现问题。
再后来，她被强迫结婚生子。
结婚生子后，她并未放弃过逃开的想法。
她一直都在为此做不断的努力。她脑海里一直都有念头，即便精神变得不正常，她也依旧记得，她还有父母，还有哥哥在等待她回家。
她的一生，不能交代在这儿。
再后来，她听到村子里有人说，有外面来的陌生人来他们这儿取景拍摄。
她心生一计，偷偷地跟对方有了短暂的碰面，朝对方发出了求救信息。
那人走后半个月，他们村子里终于再次有了陌生人的出现。
这个陌生人，是找了她十几年的哥哥。
宋泠泠要演的，就是被拐卖的这个女性角色。
而周停深，演她哥哥。
演把她弄丢，又花了十几年时间找回她的哥哥。
故事很凄惨，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即便是在现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网络畅通的情况下，依旧有很多拐卖案例。
余嘉木就是要把这些拍出来，用以警醒，提醒大家。
万事不可疏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有些人是真的坏到了骨子里，他们没有道德，更没有正常人的思维能力。
-
在车里几小时，宋泠泠又看了一大半剧本。
每回看，她都控制不住红眼眶。
本身而言，她其实算不上是个感性的人。
但她太心疼这个剧本的女主人公了。原本的她，拥有最美好的烂漫的童年时光，有最青春而快乐的成长岁月。可因为别人的坏心思，坏主意，她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原本可以和大多数人一样，上学念书，毕业参加工作，谈恋爱然后结婚。
可这些，她都没有了。
她的世界暗了。她再也看不见光。
她过了十几年，没有光，没有自由的生活。
故事的最后，是一段旁白。
她被家里人找到，救出来后，精神时好时坏。又因为被关了太多年，身体也早就垮了。
不过一年的时间，她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
“泠泠姐？”注意到她动静，林夏转头看她，“你又看哭了啊？”
宋泠泠嗯声，接过她给的纸巾压了压涌现出来的眼泪，哽咽道：“太苦了。”
她都不敢想，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能不能这么坚强，能不能撑下十几年。
林夏拍了拍她肩膀，小声嘀咕，“我其实有点儿担心。”
宋泠泠看她，“什么？”
林夏实话实说，“我担心你拍了这部电影，会抑郁。”
她害怕宋泠泠会沉浸在角色里，走不出来。
宋泠泠微怔，沉默了会说：“我会控制好的。”
林夏点头。
“我会陪你的。”
宋泠泠艰难地朝她挤出来一个笑脸。
林夏：“……”
去拍摄地路上，开始道路是平坦的。
几个小时后，大马路变成了细碎的小石子铺好的，坐在车子里，跟坐摇摇车似的。
再往前，道路更是又窄又颠簸。
宋泠泠系着安全带，都感觉自己要被甩出去了。
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两个小时。
在宋泠泠要吐之前，他们终于抵达了拍摄场地附近的一个村庄。
在来这边拍摄之前，余嘉木以及团队就已经在这儿交了租金，租了几套能供他们演员，以及工作人员住的房子。
宋泠泠听薛文伟说完，懵了下，“这儿还不是拍摄的地方吗？”
薛文伟点头，“拍摄还得往里。”
他看向宋泠泠，“那边小轿车进不去，只能坐三轮车。”
“……”
宋泠泠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好。”
跟着下了车，宋泠泠跟工作人员打招呼，被他们带去住的地方。
这边条件比宋泠泠想象的还要苦。
房间是脏兮兮的，床也算不上是床，有点像炕。她需要和林夏，以及另外两位女演员挤在一起。
不过另外两位女演员戏份不多，暂时还没过来。
她们的房间对面，是男演员住的。
薛文伟告诉她，周停深和另外两位男演员，还有他都住那边，焦寨应该也是要住那边。
介绍完毕，到七点多的时候，外出取景的周停深和余嘉木回来了。
见过面后，周停深特意跟宋泠泠聊了两句。
“感觉怎么样？”
宋泠泠实话实说，“周老师，这儿比我想象的苦。”
周停深一笑，“能坚持吗？”
宋泠泠点头。
虽说有点难，但她觉得自己可以。
周停深莞尔，“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我答应了江导要照顾好你。”
说到这，宋泠泠俏皮道：“我也答应了亦瑶姐，得看着你一点。”
周停深：“她真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宋泠泠：“对啊。”
周停深低笑，“不错。”
宋泠泠正想问他什么不错，余嘉木过来找她，“泠泠。”
他看向宋泠泠，眼眸沉静，“有没有空？”
宋泠泠点头，“余导。”
周停深了然，示意道：“你们俩聊，我去那边转转。”
“……好。”
人走后，宋泠泠看向余嘉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余嘉木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奇怪。可具体哪儿奇怪，宋泠泠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余导。你找我有事说？”
余嘉木回神，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低敛着眼睫问：“剧本都看完了吗？”
宋泠泠应：“看完了。”
余嘉木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转头看向宋泠泠，“介意吗？”
宋泠泠看他眉头紧锁的模样，摇了摇头，“不介意。”
余嘉木大概是真的有点烦，也没顾忌着她的存在，点燃了烟。
他吸了几口，才转头看向宋泠泠，嗓音沉沉道：“我需要拜托你一个事。”
宋泠泠微怔，“你说。”
余嘉木看她，解释道：“你要演的，是十六岁后的余唯。”
余唯是电影剧本里的女主角。
余嘉木盯着宋泠泠，喉咙干涩，“她已经被关在这里近十年了，她没有你这么白，这么干净。”
宋泠泠一顿，大概知道余嘉木想和她说什么了。
“我知道。”她点头，“剧本里有说。”
她主动问，“那我需要怎么做？”
余嘉木直言，“有些效果，是化妆化不出来的。”
即便是现在的化妆师有技术也有东西能把现在白嫩的宋泠泠涂黑，可那种效果和真实的满身污垢，以及许久没洗澡的余唯还是不同的。
余嘉木需要宋泠泠做的，是不洗澡。
他要一个相对来说，真实一点的余唯。
“……”
听到他的请求，宋泠泠并不是很意外。
她抿了抿唇，看向余嘉木，“要坚持多久？”
余嘉木看着她，“你觉得自己能坚持多久？”
“……我不知道。”
宋泠泠平日里一天不洗澡都不舒服。
但为了电影，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坚持。
余嘉木，“脸和能露出来手部脚部和脖子这些地方的肌肤。”
他稍稍停顿了下，说：“至少一个月起。”
“？”
宋泠泠傻了。
“一个月起？”
余嘉木应声。
他看着宋泠泠，“可以吗？”
宋泠泠觉得自己不可以。
不是她不想，是她觉得自己会忍受不了。虽说可以简单的擦洗其他地方，但不洗澡，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化妆师真的没办法把我弄脏吗？”她挣扎着问。
余嘉木：“有办法，我让化妆师跟工作人员试过。但出来的效果不是我想要的。”
他想要最真实的效果。
宋泠泠懵了。
她看向余嘉木，实话实说，“余导，你让我考虑一晚可以吗？”
余嘉木嗯声。
在宋泠泠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喊住她。
“泠泠。”
宋泠泠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余嘉木看她的眼神，情绪很复杂。他抽着最后一口烟，声音苍老的像五六十岁的人，“你很像余唯。”
说完这话，余嘉木先走了。
宋泠泠呆了少顷，找到林夏询问，“你觉得我像余唯吗？”
林夏：“啊？”
对着宋泠泠茫然的眼神，她摇了摇头，“当然不像啊。”
宋泠泠蹙眉，“那余嘉木干吗说我很像余唯。”
“余导说的？”林夏低问。
宋泠泠点头。
林夏思忖了会，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那可能是你像，原本应该生活在大城市里，生活在温馨家庭里长大的余唯。”
宋泠泠诧异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余导说你像。”林夏把自己打探过来的八卦消息告诉她，“我听周老师的助理提了一嘴，说余导拍这部电影的另一个原因是，为了纪念。”
宋泠泠：“我知道啊。”
“不是那个纪念。”林夏解释，“这个故事原型主人公，好像和余导认识。”
宋泠泠愣住，“什么？”
林夏点头，“他就提了一嘴，我再问薛哥也不说了。”
她嘀咕，“不过两人都姓余，我又其实有点儿相信的。”
不然谁愿意来这样的大山里拍摄这样的电影。
余这个姓氏并不少见。
宋泠泠之前还真的没往这个方向去想，再者剧本也不是余嘉木写的，她更没有将余嘉木和余唯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到林夏这么一说，她才去将从余嘉木看到她，到现在的一些奇怪神态和说出口的奇怪话联想到一起。
如果说，薛文伟说的是真的。
那么余嘉木，就应该是现实里被拐卖的余唯的亲哥哥。
这也就能解释，余嘉木为什么在看到她后，没有多思考就定下了她。也是为什么，他会对她说，她像余唯。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解释的通了。
-
当晚，吃过简单的晚饭后，宋泠泠找到余嘉木。
她答应了他提出的要求。
一个月不洗澡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只不过一个月不洗澡这件事，比宋泠泠想象的还要难熬。
她不算是有洁癖的人，但挺爱干净的。
不洗澡对她来说，真的好痛苦。
开机刚过一周，宋泠泠就有点撑不下去了。
这天，她手机难得有点信号。
她忍不住跟江逐打电话诉苦。
“我整个人都臭烘烘的。”
宋泠泠委屈巴巴说，“我好想洗澡。”
江逐听着她的声音，有些心疼，“余嘉木怎么说？”
“不让我洗。”宋泠泠蹲在角落里，挠了挠头发，“他连头发都不让我洗。”
江逐：“……”
他稍顿，低问：“不舒服了是吗？”
“嗯。”
宋泠泠摸了下自己头发，“我感觉我头发油的能炒菜。”
她嘀咕，“还好你不在。”
“？”
江逐一愣，“为什么是还好我不在？”
宋泠泠无言，理直气壮，“你要是在的话，那我在你心里就没有美女的形象了。”
在男朋友面前，宋泠泠还是很爱美，很爱干净，也很需要形象的。
江逐失笑，“我不介意。”
“我介意。”宋泠泠强调，“反正我不可能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她深深叹了口气，“我自己现在这样，我自己都嫌弃。”
江逐安慰她，但发现没用。
此时此刻的宋泠泠，谁都安慰不了。
她只有洗了头洗了澡，才有可能找回自己丢掉的自信。
一眨眼功夫，宋泠泠又坚持了大半个月。
她每天，只能用水擦擦身体，而擦身体的时候，脸和脖子，还有手臂都不能擦。更离谱的是，宋泠泠碰水的时候还需要戴手套，因为手指和手背的污垢，有可能会因为碰到水，而变得干净。
-
宋泠泠在剧组过着煎熬又痛苦的生活。
江逐也算不上轻松。
他每天加班加点，就为了早点把《小巷》后续的工作收尾，然后送审。
这样，他就可以去给宋泠泠探班了。
江逐有好几次到隔壁蹭饭，沈蝶都问他，宋泠泠什么时候回来，她要约宋泠泠去泡温泉。大冬天的，最是适合泡温泉。
她还有点想宋泠泠了。
不单单是沈蝶想，江逐也想。
除了江逐外，宋泠泠的粉丝也一直在她超话，在她微博呼唤，她们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新鲜的宋泠泠，想看她发自拍，想知道她动态。
遗憾的是，公司没有发布她的最新消息。
宋泠泠出演的新电影，也没有大肆宣传。
这是在签订合同时就说过的，余嘉木不举行开机仪式，在电影拍摄杀青之前，他们都得为角色保密。
因此，鲜少有粉丝知道宋泠泠又进组了。
即便知道她可能是拍戏去了，他们也不知道她拍的是什么戏。
一晃。
到了十二月底。
新年的气氛变得浓郁，冬日的氛围亦是如此。
北城下了一场雪。
江逐拍了照片给宋泠泠发过去，隔了几天他收到宋泠泠回复过来的消息。是厚厚的积雪照片。
山里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地面踩下去，都能到小腿位置。
因为下雪，山里信号更差了。
拍摄也因此停滞了两天。
江逐收到宋泠泠消息时，正在机场。
次日便是跨年了。
和宋泠泠在一起的第一个跨年，他还是想和她一起度过。
看完她发来的消息，江逐无声地翘了翘唇。
江逐：「今天有拍摄任务吗？」
宋泠泠：「有的，余导说今天要拍一整天，还有几场夜戏。」
明天又要下雪了。
再不拍，他们根本完不成任务。
江逐：「知道了，注意安全。」
宋泠泠：「嗯嗯，你跨年和沈蝶姐他们一起吗？」
江逐：「不和他们一起。」
宋泠泠：「？」
江逐：「暂时还不知道。」
宋泠泠：「哦，我这儿信号又不好了，就不和你说了。我先去拍戏。」
江逐收到宋泠泠最后这一条消息时，已经是在飞机上了。
抵达甘城后，江逐租了辆车想去宋泠泠拍摄取景地。
奈何当地人告诉他，山路因为大雪的缘故堵了，车子根本开不上去。
江逐蹙眉，抱着能开到哪就开到哪的想法，直奔目的地。
深夜，江逐顺利抵达离宋泠泠他们电影拍摄取景地最近的一个，能停车的地方。
询问过当地居民，他知道再往前，车子是完全进不去的。
他们上山，只能靠三轮车。
但半夜，就算是花再多钱，江逐也请不到愿意开三轮车送他上山的村民。
……
宋泠泠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管拍戏。
在跨年前一晚拍完戏后，宋泠泠一行人回去休息。
睡醒时，又下雪了。
余嘉木正好要拍两场下雪时候的戏，宋泠泠睡眼惺忪的时候，就坐在了监视器前听他给自己说戏。
拍完这两场戏，宋泠泠冻的手脚发冷。
她脸色被冻青，林夏忙不迭给她倒了杯还有点温度的热水，“泠泠姐，快喝点水。”
宋泠泠嗯声，捧着水杯坐在矮凳上。
她抿了两口，稍稍缓过神来。
“夏夏。”
宋泠泠望着天空下起的小雪，感慨道：“余唯好苦啊。”
林夏看她，“你也好苦。”
她跟宋泠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拍摄经历。
说实话，任谁来这个剧组跟一个月，都会心疼宋泠泠。
宋泠泠好笑看她，“我有什么苦，我只是在电影里演出余唯的痛苦，可实际上她的苦，是我演不出来的。”
她遭遇的那些痛苦事件，是宋泠泠无法切身体会的。
林夏看她这样，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叹息一声，拍了拍她肩膀，“再有一个月，我们在山里的戏份就杀青了。”
宋泠泠笑笑。
戏是杀青了。
但这个故事不会结束。
“我有点饿了。”宋泠泠看向林夏，“好想吃热腾腾的鸡汤了。”
林夏无言，“回家吃。”
宋泠泠撇嘴。
忽地，她听到周围的工作人员惊呼。
“那是谁？”
下意识的，宋泠泠顺着大家指着的方向去看。
山里的路不好走，他们驻扎在一片还算平坦的小山丘拍摄休息。
不远处有条小道，是他们走过很多次的。
本来不算路，但走多了，也就有路的模样了。
宋泠泠看过去时，看到了一个撑着黑色雨伞出现的人。
雪忽然间下的有些大了。
飘落在他的伞上，留下痕迹。
宋泠泠一动不动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人，有片刻的恍惚。
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思及此，她喃喃：“林夏，我好像有点眼花了。”
林夏：“……”
她深呼吸了口气，小声道：“泠泠姐，你没有。”
宋泠泠眼都不敢眨，恍惚道：“没有吗？”
没有的话，她怎么会看到江逐呢。
林夏正要说话，江逐已经走近了。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在靠近宋泠泠这儿后，他微微弯了腰，把伞撑在宋泠泠头顶，替她挡住了风雪。
“傻了？”
江逐嗓音低沉，挟裹着些许笑意。
宋泠泠微微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里。
“你……”她嘴唇翕动，轻轻眨了下眼，“你怎么来了？”
江逐挑了下眉头，上下打量着她，“我来陪我女朋友跨年。”
他稍顿，低语：“就是不知道我女朋友欢不欢迎我。”
宋泠泠怔怔看着他，忽然想哭。
“欢迎。”
她说，“很欢迎。”
江逐一笑，朝她张开手，“那还不抱抱你男朋友？”
“……”
顺利登机,宋泠泠点开手机，看她和江逐分开后，他给自己发的消息。
江逐：「说话算话？」
宋泠泠往上看了眼时间,是她在停车场和他说完几分钟后,他给自己发的。
因为进入安检时碰到了粉丝，她也没来得及查看他给自己发的消息。
现在看着,宋泠泠忍不住想笑。
她到底是多么不值得江逐信赖，他才会这么强调的给自己发疑问句。
其实不是江逐不信赖她,是江逐没想到她会这么迅速的松口答应，等拍完这部电影就公开两个人的恋爱关系。
在宋泠泠说这话之前，江逐已经做好了，他们这几年都谈地下恋的思想准确。
因为他理解,且懂得宋泠泠的担忧。
女演员公开恋情,影响可大可小。
宋泠泠正在事业上升期，不公开是最好的选择。
……
在调整为飞行模式之前,宋泠泠郑重其事地回复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逐大概是在开车，没能及时回复。
宋泠泠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跟旁边的林夏说了句,便开始睡觉。
从北城飞甘城,需要近三个小时。
她想先在飞机上补个眠。
可能是身体还有点虚,宋泠泠一觉睡到飞机落地。
落地后，她和林夏以及新助理焦寨,一起去取行李。
取上行李，三人跟过来接他们的司机以及周停深的助理碰面，出发去拍摄场地。
大概是怕宋泠泠不放心,周停深特意让自己助理跟司机一块过来接她。
周停深助理叫薛文伟，和池斌差不多年龄。不过他性格比池斌搞笑一点,也能说会道一些。
“泠泠。”
坐上车，他回头看向宋泠泠，“坐好思想准备啊，我们拍摄的场地距离这儿，还有五个小时以上的车程。”
宋泠泠一笑，“我有思想准备。”
她看他，“薛哥你是今天过来的吗？”
“不是。”薛文伟告诉她，“我昨天晚上到的。”
宋泠泠一愣，“周老师这么久都不需要助理？”
薛文伟看她一眼，意有所指，“有人不放心，让深哥把我派出来接人。”
这个有人指的是谁，宋泠泠一听就听了出来。
她稍顿，莞尔说：“等回北城了，我请你们吃饭。”
薛文伟点头，“没问题。”
他道：“请吃饭前，你帮我签个签名照就行。”
他转头看向宋泠泠，解释说：“我女朋友很喜欢你。”
宋泠泠忙不迭应下，“没问题。”
有薛文伟在，车内氛围还算融洽。
薛文伟不仅仅是和宋泠泠能聊，他跟林夏，还有焦寨也都能聊起来。司机话少，但被cue到的时候，也会冷不丁的冒一两句话。
司机是本地人，他还时不时会给他们介绍他们这边的特色美食，和独有的风景面貌。
-
新电影取景的地方，在偏远的，信号都不怎么好的偏远山区。
这是个反映现实的故事。
故事是根据原型改编而来的，宋泠泠前几年看到过这么个新闻。
只不过周停深最开始找她的时候，她没有想起来。直至和导演余嘉木见面聊天时，她才想起曾经看见过这个新闻。
余嘉木不算是个新人导演。
他曾经有过电影纪录片的作品产出，只不过因为没有钱投入，宣传近乎于没有。也因此，没有多少人看到过他曾经拍摄过的纪录片。
宋泠泠还是和他见过面，聊了合作后，才在网上搜索出他曾经参与执导过的电影纪录片。
把余嘉木这个人拍过的电影看完，宋泠泠对这个人，以及他即将要拍摄的这个故事，产生了浓郁好奇心。
签完合同后，宋泠泠拿到了第一版的完整剧本。
最开始周停深给到她的，只是一小段故事梗概。
看完完整剧本后，宋泠泠忽然知道了，为什么周停深会愿意来拍，更知道为什么江逐也会支持他来拍。
这样的电影或许不能让她有知名度，可能也赚不到钱。但有意义。
是宋泠泠会选择的，有意义的电影。
车窗外景色宜人。
甘城的气候和北城相比，不仅干燥，还更冷一些。
宋泠泠盯着窗外层层峦峦的山峰，思绪飘飞。
她在脑海里过滤剧本。
蓦地，手机微微震了下。
宋泠泠点开一看，是江逐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到了没有。
宋泠泠一笑：「江导，你问的有点晚。」
消息刚回过去，江逐的电话来了。
“喂。”
宋泠泠坐在第二排，小声接通他的电话。
江逐那边安静两秒，问她，“跟周停深助理碰面了？”
宋泠泠：“都在车里了。”
江逐应声：“那就好。”
他道：“我问过周停深，从机场过去拍摄场地那边需要五个多小时。”
宋泠泠弯唇，“你怎么什么都清楚。”
“嗯。”江逐顿了顿，低语，“不放心你。”
听到这话，宋泠泠耳朵莫名还有点热。
她无声地翘了翘唇，低垂着眼看着窗外，“我又不是小孩。”
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在江逐这儿，宋泠泠就是个小孩。
他想为她考虑好有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两人安静须臾，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不愿打破。
好一会，宋泠泠才想起来说：“对了，我听薛哥说拍摄那边信号可能不太好。”
江逐：“我知道。”
宋泠泠扬眉，“那你可能会经常联系不到我。”
江逐低笑，默了默说：“只要你是安全的，那就没问题。”
宋泠泠转头看向窗外弯了弯眉眼，含糊不清道：“有林夏和焦寨他们在，我难不成还会有生命安全？”
江逐：“应该不会。”
宋泠泠：“那不就是？”
她安慰江逐，“你也别太担心我。”
两人絮絮叨叨聊着，考虑到车里还有人，宋泠泠没敢和他说太肉麻的话。
挂了电话，她才回应江逐在电话里对她说的，有点想她了的话。
宋泠泠捧着手机给他回复：「我也想你了。」
虽然才刚分开不过四小时，但就是有点想了。
江逐：「刚刚怎么不说？」
宋泠泠：「车里都是人。」
她不好意思。
江逐：「哦。」
宋泠泠：「。」
宋泠泠：「你早点把电影忙完吧。」
江逐：「嗯？」
宋泠泠：「想你来给我探班。」
江逐笑笑，答应下来：「很快。」
宋泠泠相信江逐会在忙完后第一时间过来给自己探班。
考虑到江逐还有工作，宋泠泠没再和他多聊。
她看了眼手机电量，调整为省电模式后，开始看剧本。
剧本讲的，是拐卖交易的故事。
宋泠泠演的这个角色，是在七八岁时候被人拐走。然后卖到了偏远山区，成为了山区一户人家的‘童养媳’。
这户人家把她养到十六岁，就强行的让她跟农户家痴傻的儿子结了婚。
从被卖到这里的那天起，她一直都在想办法逃出去。
但无果。
这儿太偏了。
没有信号，没有宽敞的大马路。她甚至找不到离开村子的路。
知道她想逃走，买下她的这户人家还把她关在屋子里长达几年之久。
这几年时间里，他们不让她接触任何人，活生生的把她关到精神出现问题。
再后来，她被强迫结婚生子。
结婚生子后，她并未放弃过逃开的想法。
她一直都在为此做不断的努力。她脑海里一直都有念头，即便精神变得不正常，她也依旧记得，她还有父母，还有哥哥在等待她回家。
她的一生，不能交代在这儿。
再后来，她听到村子里有人说，有外面来的陌生人来他们这儿取景拍摄。
她心生一计，偷偷地跟对方有了短暂的碰面，朝对方发出了求救信息。
那人走后半个月，他们村子里终于再次有了陌生人的出现。
这个陌生人，是找了她十几年的哥哥。
宋泠泠要演的，就是被拐卖的这个女性角色。
而周停深，演她哥哥。
演把她弄丢，又花了十几年时间找回她的哥哥。
故事很凄惨，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即便是在现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网络畅通的情况下，依旧有很多拐卖案例。
余嘉木就是要把这些拍出来，用以警醒，提醒大家。
万事不可疏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有些人是真的坏到了骨子里，他们没有道德，更没有正常人的思维能力。
-
在车里几小时，宋泠泠又看了一大半剧本。
每回看，她都控制不住红眼眶。
本身而言，她其实算不上是个感性的人。
但她太心疼这个剧本的女主人公了。原本的她，拥有最美好的烂漫的童年时光，有最青春而快乐的成长岁月。可因为别人的坏心思，坏主意，她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原本可以和大多数人一样，上学念书，毕业参加工作，谈恋爱然后结婚。
可这些，她都没有了。
她的世界暗了。她再也看不见光。
她过了十几年，没有光，没有自由的生活。
故事的最后，是一段旁白。
她被家里人找到，救出来后，精神时好时坏。又因为被关了太多年，身体也早就垮了。
不过一年的时间，她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
“泠泠姐？”注意到她动静，林夏转头看她，“你又看哭了啊？”
宋泠泠嗯声，接过她给的纸巾压了压涌现出来的眼泪，哽咽道：“太苦了。”
她都不敢想，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能不能这么坚强，能不能撑下十几年。
林夏拍了拍她肩膀，小声嘀咕，“我其实有点儿担心。”
宋泠泠看她，“什么？”
林夏实话实说，“我担心你拍了这部电影，会抑郁。”
她害怕宋泠泠会沉浸在角色里，走不出来。
宋泠泠微怔，沉默了会说：“我会控制好的。”
林夏点头。
“我会陪你的。”
宋泠泠艰难地朝她挤出来一个笑脸。
林夏：“……”
去拍摄地路上，开始道路是平坦的。
几个小时后，大马路变成了细碎的小石子铺好的，坐在车子里，跟坐摇摇车似的。
再往前，道路更是又窄又颠簸。
宋泠泠系着安全带，都感觉自己要被甩出去了。
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两个小时。
在宋泠泠要吐之前，他们终于抵达了拍摄场地附近的一个村庄。
在来这边拍摄之前，余嘉木以及团队就已经在这儿交了租金，租了几套能供他们演员，以及工作人员住的房子。
宋泠泠听薛文伟说完，懵了下，“这儿还不是拍摄的地方吗？”
薛文伟点头，“拍摄还得往里。”
他看向宋泠泠，“那边小轿车进不去，只能坐三轮车。”
“……”
宋泠泠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好。”
跟着下了车，宋泠泠跟工作人员打招呼，被他们带去住的地方。
这边条件比宋泠泠想象的还要苦。
房间是脏兮兮的，床也算不上是床，有点像炕。她需要和林夏，以及另外两位女演员挤在一起。
不过另外两位女演员戏份不多，暂时还没过来。
她们的房间对面，是男演员住的。
薛文伟告诉她，周停深和另外两位男演员，还有他都住那边，焦寨应该也是要住那边。
介绍完毕，到七点多的时候，外出取景的周停深和余嘉木回来了。
见过面后，周停深特意跟宋泠泠聊了两句。
“感觉怎么样？”
宋泠泠实话实说，“周老师，这儿比我想象的苦。”
周停深一笑，“能坚持吗？”
宋泠泠点头。
虽说有点难，但她觉得自己可以。
周停深莞尔，“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我答应了江导要照顾好你。”
说到这，宋泠泠俏皮道：“我也答应了亦瑶姐，得看着你一点。”
周停深：“她真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宋泠泠：“对啊。”
周停深低笑，“不错。”
宋泠泠正想问他什么不错，余嘉木过来找她，“泠泠。”
他看向宋泠泠，眼眸沉静，“有没有空？”
宋泠泠点头，“余导。”
周停深了然，示意道：“你们俩聊，我去那边转转。”
“……好。”
人走后，宋泠泠看向余嘉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余嘉木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奇怪。可具体哪儿奇怪，宋泠泠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余导。你找我有事说？”
余嘉木回神，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低敛着眼睫问：“剧本都看完了吗？”
宋泠泠应：“看完了。”
余嘉木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转头看向宋泠泠，“介意吗？”
宋泠泠看他眉头紧锁的模样，摇了摇头，“不介意。”
余嘉木大概是真的有点烦，也没顾忌着她的存在，点燃了烟。
他吸了几口，才转头看向宋泠泠，嗓音沉沉道：“我需要拜托你一个事。”
宋泠泠微怔，“你说。”
余嘉木看她，解释道：“你要演的，是十六岁后的余唯。”
余唯是电影剧本里的女主角。
余嘉木盯着宋泠泠，喉咙干涩，“她已经被关在这里近十年了，她没有你这么白，这么干净。”
宋泠泠一顿，大概知道余嘉木想和她说什么了。
“我知道。”她点头，“剧本里有说。”
她主动问，“那我需要怎么做？”
余嘉木直言，“有些效果，是化妆化不出来的。”
即便是现在的化妆师有技术也有东西能把现在白嫩的宋泠泠涂黑，可那种效果和真实的满身污垢，以及许久没洗澡的余唯还是不同的。
余嘉木需要宋泠泠做的，是不洗澡。
他要一个相对来说，真实一点的余唯。
“……”
听到他的请求，宋泠泠并不是很意外。
她抿了抿唇，看向余嘉木，“要坚持多久？”
余嘉木看着她，“你觉得自己能坚持多久？”
“……我不知道。”
宋泠泠平日里一天不洗澡都不舒服。
但为了电影，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坚持。
余嘉木，“脸和能露出来手部脚部和脖子这些地方的肌肤。”
他稍稍停顿了下，说：“至少一个月起。”
“？”
宋泠泠傻了。
“一个月起？”
余嘉木应声。
他看着宋泠泠，“可以吗？”
宋泠泠觉得自己不可以。
不是她不想，是她觉得自己会忍受不了。虽说可以简单的擦洗其他地方，但不洗澡，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化妆师真的没办法把我弄脏吗？”她挣扎着问。
余嘉木：“有办法，我让化妆师跟工作人员试过。但出来的效果不是我想要的。”
他想要最真实的效果。
宋泠泠懵了。
她看向余嘉木，实话实说，“余导，你让我考虑一晚可以吗？”
余嘉木嗯声。
在宋泠泠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喊住她。
“泠泠。”
宋泠泠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余嘉木看她的眼神，情绪很复杂。他抽着最后一口烟，声音苍老的像五六十岁的人，“你很像余唯。”
说完这话，余嘉木先走了。
宋泠泠呆了少顷，找到林夏询问，“你觉得我像余唯吗？”
林夏：“啊？”
对着宋泠泠茫然的眼神，她摇了摇头，“当然不像啊。”
宋泠泠蹙眉，“那余嘉木干吗说我很像余唯。”
“余导说的？”林夏低问。
宋泠泠点头。
林夏思忖了会，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那可能是你像，原本应该生活在大城市里，生活在温馨家庭里长大的余唯。”
宋泠泠诧异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余导说你像。”林夏把自己打探过来的八卦消息告诉她，“我听周老师的助理提了一嘴，说余导拍这部电影的另一个原因是，为了纪念。”
宋泠泠：“我知道啊。”
“不是那个纪念。”林夏解释，“这个故事原型主人公，好像和余导认识。”
宋泠泠愣住，“什么？”
林夏点头，“他就提了一嘴，我再问薛哥也不说了。”
她嘀咕，“不过两人都姓余，我又其实有点儿相信的。”
不然谁愿意来这样的大山里拍摄这样的电影。
余这个姓氏并不少见。
宋泠泠之前还真的没往这个方向去想，再者剧本也不是余嘉木写的，她更没有将余嘉木和余唯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到林夏这么一说，她才去将从余嘉木看到她，到现在的一些奇怪神态和说出口的奇怪话联想到一起。
如果说，薛文伟说的是真的。
那么余嘉木，就应该是现实里被拐卖的余唯的亲哥哥。
这也就能解释，余嘉木为什么在看到她后，没有多思考就定下了她。也是为什么，他会对她说，她像余唯。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解释的通了。
-
当晚，吃过简单的晚饭后，宋泠泠找到余嘉木。
她答应了他提出的要求。
一个月不洗澡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只不过一个月不洗澡这件事，比宋泠泠想象的还要难熬。
她不算是有洁癖的人，但挺爱干净的。
不洗澡对她来说，真的好痛苦。
开机刚过一周，宋泠泠就有点撑不下去了。
这天，她手机难得有点信号。
她忍不住跟江逐打电话诉苦。
“我整个人都臭烘烘的。”
宋泠泠委屈巴巴说，“我好想洗澡。”
江逐听着她的声音，有些心疼，“余嘉木怎么说？”
“不让我洗。”宋泠泠蹲在角落里，挠了挠头发，“他连头发都不让我洗。”
江逐：“……”
他稍顿，低问：“不舒服了是吗？”
“嗯。”
宋泠泠摸了下自己头发，“我感觉我头发油的能炒菜。”
她嘀咕，“还好你不在。”
“？”
江逐一愣，“为什么是还好我不在？”
宋泠泠无言，理直气壮，“你要是在的话，那我在你心里就没有美女的形象了。”
在男朋友面前，宋泠泠还是很爱美，很爱干净，也很需要形象的。
江逐失笑，“我不介意。”
“我介意。”宋泠泠强调，“反正我不可能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她深深叹了口气，“我自己现在这样，我自己都嫌弃。”
江逐安慰她，但发现没用。
此时此刻的宋泠泠，谁都安慰不了。
她只有洗了头洗了澡，才有可能找回自己丢掉的自信。
一眨眼功夫，宋泠泠又坚持了大半个月。
她每天，只能用水擦擦身体，而擦身体的时候，脸和脖子，还有手臂都不能擦。更离谱的是，宋泠泠碰水的时候还需要戴手套，因为手指和手背的污垢，有可能会因为碰到水，而变得干净。
-
宋泠泠在剧组过着煎熬又痛苦的生活。
江逐也算不上轻松。
他每天加班加点，就为了早点把《小巷》后续的工作收尾，然后送审。
这样，他就可以去给宋泠泠探班了。
江逐有好几次到隔壁蹭饭，沈蝶都问他，宋泠泠什么时候回来，她要约宋泠泠去泡温泉。大冬天的，最是适合泡温泉。
她还有点想宋泠泠了。
不单单是沈蝶想，江逐也想。
除了江逐外，宋泠泠的粉丝也一直在她超话，在她微博呼唤，她们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新鲜的宋泠泠，想看她发自拍，想知道她动态。
遗憾的是，公司没有发布她的最新消息。
宋泠泠出演的新电影，也没有大肆宣传。
这是在签订合同时就说过的，余嘉木不举行开机仪式，在电影拍摄杀青之前，他们都得为角色保密。
因此，鲜少有粉丝知道宋泠泠又进组了。
即便知道她可能是拍戏去了，他们也不知道她拍的是什么戏。
一晃。
到了十二月底。
新年的气氛变得浓郁，冬日的氛围亦是如此。
北城下了一场雪。
江逐拍了照片给宋泠泠发过去，隔了几天他收到宋泠泠回复过来的消息。是厚厚的积雪照片。
山里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地面踩下去，都能到小腿位置。
因为下雪，山里信号更差了。
拍摄也因此停滞了两天。
江逐收到宋泠泠消息时，正在机场。
次日便是跨年了。
和宋泠泠在一起的第一个跨年，他还是想和她一起度过。
看完她发来的消息，江逐无声地翘了翘唇。
江逐：「今天有拍摄任务吗？」
宋泠泠：「有的，余导说今天要拍一整天，还有几场夜戏。」
明天又要下雪了。
再不拍，他们根本完不成任务。
江逐：「知道了，注意安全。」
宋泠泠：「嗯嗯，你跨年和沈蝶姐他们一起吗？」
江逐：「不和他们一起。」
宋泠泠：「？」
江逐：「暂时还不知道。」
宋泠泠：「哦，我这儿信号又不好了，就不和你说了。我先去拍戏。」
江逐收到宋泠泠最后这一条消息时，已经是在飞机上了。
抵达甘城后，江逐租了辆车想去宋泠泠拍摄取景地。
奈何当地人告诉他，山路因为大雪的缘故堵了，车子根本开不上去。
江逐蹙眉，抱着能开到哪就开到哪的想法，直奔目的地。
深夜，江逐顺利抵达离宋泠泠他们电影拍摄取景地最近的一个，能停车的地方。
询问过当地居民，他知道再往前，车子是完全进不去的。
他们上山，只能靠三轮车。
但半夜，就算是花再多钱，江逐也请不到愿意开三轮车送他上山的村民。
……
宋泠泠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管拍戏。
在跨年前一晚拍完戏后，宋泠泠一行人回去休息。
睡醒时，又下雪了。
余嘉木正好要拍两场下雪时候的戏，宋泠泠睡眼惺忪的时候，就坐在了监视器前听他给自己说戏。
拍完这两场戏，宋泠泠冻的手脚发冷。
她脸色被冻青，林夏忙不迭给她倒了杯还有点温度的热水，“泠泠姐，快喝点水。”
宋泠泠嗯声，捧着水杯坐在矮凳上。
她抿了两口，稍稍缓过神来。
“夏夏。”
宋泠泠望着天空下起的小雪，感慨道：“余唯好苦啊。”
林夏看她，“你也好苦。”
她跟宋泠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拍摄经历。
说实话，任谁来这个剧组跟一个月，都会心疼宋泠泠。
宋泠泠好笑看她，“我有什么苦，我只是在电影里演出余唯的痛苦，可实际上她的苦，是我演不出来的。”
她遭遇的那些痛苦事件，是宋泠泠无法切身体会的。
林夏看她这样，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叹息一声，拍了拍她肩膀，“再有一个月，我们在山里的戏份就杀青了。”
宋泠泠笑笑。
戏是杀青了。
但这个故事不会结束。
“我有点饿了。”宋泠泠看向林夏，“好想吃热腾腾的鸡汤了。”
林夏无言，“回家吃。”
宋泠泠撇嘴。
忽地，她听到周围的工作人员惊呼。
“那是谁？”
下意识的，宋泠泠顺着大家指着的方向去看。
山里的路不好走，他们驻扎在一片还算平坦的小山丘拍摄休息。
不远处有条小道，是他们走过很多次的。
本来不算路，但走多了，也就有路的模样了。
宋泠泠看过去时，看到了一个撑着黑色雨伞出现的人。
雪忽然间下的有些大了。
飘落在他的伞上，留下痕迹。
宋泠泠一动不动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人，有片刻的恍惚。
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思及此，她喃喃：“林夏，我好像有点眼花了。”
林夏：“……”
她深呼吸了口气，小声道：“泠泠姐，你没有。”
宋泠泠眼都不敢眨，恍惚道：“没有吗？”
没有的话，她怎么会看到江逐呢。
林夏正要说话，江逐已经走近了。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在靠近宋泠泠这儿后，他微微弯了腰，把伞撑在宋泠泠头顶，替她挡住了风雪。
“傻了？”
江逐嗓音低沉，挟裹着些许笑意。
宋泠泠微微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里。
“你……”她嘴唇翕动，轻轻眨了下眼，“你怎么来了？”
江逐挑了下眉头，上下打量着她，“我来陪我女朋友跨年。”
他稍顿，低语：“就是不知道我女朋友欢不欢迎我。”
宋泠泠怔怔看着他，忽然想哭。
“欢迎。”
她说，“很欢迎。”
江逐一笑，朝她张开手，“那还不抱抱你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