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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谢道友,有命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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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嗤!”

    锋锐的刀气,几乎不留给谢不臣任何的反应时间,直接切入了他脖颈之上,顿时鲜血喷溅,染红了他半个身子。

    太利了!

    利得人毛骨悚然!

    便是见愁自己,都不曾想到这一柄被不语上人用来剔骨削肉的二尺刀,竟然会有这样恐怖的威力。

    谢不臣虽也在意踯躅之中见过这一柄刀,方才眼见见愁带在身上,只以为是她得到了机缘,却也是万万没有防备,子母剑也不算是什么凡品了,在此刀之前竟如同一堆废铁!

    脖颈之间的剧痛,只在刹那间便传遍全身。

    他面临的,竟是万万没想到的,死亡的威胁!

    目光对视,彼此暗潮汹涌。

    那一瞬,于谢不臣而言,是生死的一瞬。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只在这已经被割鹿刀切入脖颈的瞬间,用力地、狠狠将脖子一扭。

    “噗……”

    原本只入两分的伤口,几乎瞬间便被谢不臣这一个动作给拉开了,喷涌的鲜血顿时染红了整把割鹿刀。

    见愁眉头顿时一皱:壮士断腕,也算是果断了!

    他这是拼着重伤,也要为自己争取一线机会。

    原本见愁的刀已经入肉,谢不臣不动伤势不会便重,可见愁的手不会停,他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他动了,暂时避开见愁这一刀锋芒,脖子上的伤势就会被他动作拉大,原本两分的伤口可能变成七分,见愁的刀依旧不会停止,唯一的区别在于:那生死之间的一线细微的时间差距!

    那是染着血色的一个转身!

    以重伤换来的一线机会,并没有被谢不臣浪费掉。

    在那只容许一个念头闪过的时间里,谢不臣猛然抬手,子母剑被他抛去,带鞘的人皇剑已经在他掌心之中,一手拿着剑柄,一手把着剑鞘,两手微微一错一个用力,便有一丝冷峭的剑光乍泄!

    “咔。”

    那是剑鞘与剑锷分离的声音,也是人皇剑一丝微光泄露出来的声音。

    “当!”

    在间不容发的危急时刻,人皇剑已经从下方架住了见愁的割鹿刀,那从剑鞘之中脱出的三寸剑刃,立刻与割鹿刀看上去并不锋利的刀刃撞在了一起。

    霎时间火星迸溅!

    像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刀一剑竟然像是撞见了宿敌一样,自动激发出无数道刀气剑气,朝着四面八方疯狂炸去!

    “轰轰轰!”

    一连串的响动!

    不管是谢不臣还是见愁,这一刻都难以掩饰眼底的惊讶。

    以这两人心智之强,修为至高,也被骤然来的一下炸了个猝不及防,几乎都要握不住手中的法器!

    割鹿刀剧烈震颤起来,之前曾响起过的刀吟之声,更加清越起来。

    人皇剑乃是谢不臣与危急时刻唤出,时间更是仓促,此刻根本还没来得及完全出鞘,只露出了一两寸,可在架住割鹿刀之后,竟似有一股巨力从割鹿刀上传来,逼迫着人皇剑的剑鞘不断后退!

    就像是……

    有人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也许是割鹿刀逼得人皇剑出,也许是人皇剑自己想要完全出来,将这一柄割鹿刀镇压。

    不管到底是哪种,此刻的局势,已经不是谢不臣一人可以控制的。

    在狂乱炸开的激荡剑气之中,人皇剑一寸一寸,慢慢出鞘,陡然之间气势大盛,仿佛有惶惶天威加之于其身,天地之间竟然有一声雷霆炸响,瞬间劈落在剑身之上。

    玄黑色的剑身之上,顿时有无数的电光流窜闪烁!

    “铮——”

    这一瞬间,谢不臣眼底微光一闪,握着剑柄的右手手腕一用力,竟然生生一扭,原本竖着挡住割鹿刀的剑身一横,手臂用力,便有巨力顺着人皇剑传到割鹿刀上,将之逼退了三分。

    三分!

    纵使只有三分,也已经足够了。

    见愁心知方才试刀一击的成果已经完全超出预期,人皇剑毕竟不是凡品,谢不臣虽然受伤,却还有一战之力,自己要凭借这简单的一下就致胜,几乎痴心妄想。

    所以一击未能毕其功于一役,见愁半点惊讶都没有。

    在谢不臣反击出这三分余地的瞬间,她已经毫不犹豫直接往后一撤,割鹿刀借着谢不臣反击之势直接落入了她掌心之中!

    满身鲜血的谢不臣,穿着的乃是之前假扮卫信时候穿的一身黑袍。

    从脖子上涌出的鲜血,顺着脖颈,直接流入了衣襟之中,将他半个身子都染湿了。虽因他一身黑袍的缘故,表面上不怎么看得出来,可衣角之上,却有一滴一滴的鲜血朝着地面坠落。

    只见愁回撤的时间里,谢不臣脚边已经有了一小滩血。

    他持着人皇剑,望着飞身后退的见愁,眼底的淡漠已经被冰冷取代。

    杀意弥漫。

    谢不臣倒提长剑便要追上,只是在他脚步一动的瞬间,对面不远处的见愁,却对着他绽开了一个明艳的笑容!

    “昆吾小贼,受死!”

    一声爆喝,在谢不臣还在思考这明艳笑容含义的瞬间,一下从侧面响起!

    山阴宗护法杨烈,竟然无巧不巧,在见愁抽身退开的瞬间,持着手中那重量恐怖的重锤,凌空砸来!

    在杨烈之后,那冯麒更是没有看出人皇剑的深浅,也一副跟大家伙儿同仇敌忾的样子,举着剑朝谢不臣砍!

    这一下,用不着思考见愁那一笑的含义了。

    事情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

    此时此刻,他的对手,绝不只有见愁一人!

    竟是他算错了。

    或许是她变化太大,或许是他从来不曾真正了解她。

    石壁之上的黑白棋子,透露的两条信息都是真的。

    山阴宗有暗子在见愁那一行人之中,谢不臣心底也有怀疑的人选,故意告诉见愁,必定将引起她心中的猜忌与怀疑,一路上势必施展不开手脚。

    其次,谢不臣说自己伪装成了山阴宗修士。

    且不论见愁等人当时在后,是不是能追上山阴宗众人,便是追上了,因为顾忌有内鬼的存在,也不一定敢将放开手脚来攻击山阴宗众人。

    况且,山阴宗修士有四人,见愁怎么能一眼将所有人辨认出来?

    若是她贸贸然向山阴宗修士动手,谢不臣混在众人之中动手,又有谁知道?

    于谢不臣而言,这是一个设置给见愁的陷阱。

    她若想要借机除去他,还不承担骂名,最好的便是对众人隐瞒他混入山阴宗的消息,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当成妖魔道的修士来杀掉。所以谢不臣判断,见愁绝对不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同伴。

    可是眼下看来……

    他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处理这两条信息,却知道:她之行事,迥异于常人!

    孤身一人,自己进入意踯躅之中,不惜与大多数的同伴暂时分开,将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地方,还想出了这么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更重要的是,他原本算计得满满当当的一盘好棋,被见愁这猝不及防地一手打下来,竟然是作茧自缚,为见愁做了嫁衣!

    原本山阴宗这些人是可以为他利用,成为他除去见愁的一番助力的,可是此刻,却成了横在他脖子前面的两把钝刀!

    “轰!”

    杨烈的重锤已经到了面前。

    谢不臣也说不清那一瞬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复杂?

    惊愕?

    苦笑?

    还是……

    惊叹呢……

    既然不明白,那也就不必明白了。

    反正都是不死不休,何必再追究什么根由!

    人皇剑出鞘,总归也要人血来祭。

    脖颈之侧依旧血涌如泉,谢不臣却恍若不知,只直直将剑一指,竟迎着那重锤刺去!

    “咔!”

    那声音,并非金铁撞击之声,而是什么东西破碎了的声音。

    人皇剑的剑尖,竟然在那一瞬间,轻而易举地陷入了重锤之中。

    谢不臣手腕一抖,便有一道剑气由内而外,顺着人皇剑直接没入重锤之中。

    杨烈顿时闷哼一声,目录骇然。

    手中重锤中心处竟然传来一种不受控制的锋锐之感,像是有一千一万剑气从重锤内部朝着四周散开!

    一道裂缝顺着谢不臣长剑刺入的地方,朝着周围扩散开来。

    谢不臣面色未变,杨烈却是瞬间心痛得流血!

    他虽是山阴宗一护法,家底厚实,可七星锤只有这一柄,哪里还敢再托大?

    只一个交手之间,杨烈已经毫不犹豫地后退,那望着谢不臣的目光里,已经是一片的阴郁。

    不过,他的后退,并没有给谢不臣带来喘息的时间。

    只在他后退的瞬间,冯麒的攻击已经到来了。

    这冯麒,平日在山阴宗就是一根墙头草,见愁假扮周印的时候,从几个人的言谈之间就能感觉得出来,只是她没想到,墙头草在倒下的时候,也有不小的作用。

    比如现在。

    杨烈退开,他立刻跟上,半点孔隙都没有留。

    目光在谢不臣那来不及处理的脖颈狰狞伤口之上一阵游移,见愁简直忍不住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声:堪称绝妙的逆转!

    只怕谢不臣死也想不到,她会孤军深入,来上这么一场陡然的“奇袭”。

    这会儿三人围攻之下,便是谢不臣有天大的本事,也根本挪不出手来为自己处理伤口,若是单单凭借身体本身的自愈能力,这血可要流一会儿呢。

    脑子里念头闪得极快,同时手上动作也不慢。

    眼见着冯麒已经被谢不臣一剑砍翻在地,伤了大腿,见愁毫不犹豫,直接割鹿刀一握,便沉下脸来,一副刻板到了极点的模样,冷喝道:“我当昆吾是什么高士名流聚集之地,没想到窝藏的都是你这样的鼠辈!当我山阴宗无人了不成?!”

    话音落地,便在冯麒那一脸莫名的感动之中冲了出去。

    听见这一句近乎“大义凛然”的喝问,谢不臣真是快被气笑了。

    他当自己演得一身好戏,伪装卫信无人能辨真假,没想到,与见愁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毕竟,他可说不出“崖山窝藏的都是鼠辈”这样诛心之言来!

    这一副与山阴宗两人同仇敌忾的模样,若非他在方才交手之间已经探得了她的底细,势必要以为她是个真正的妖魔道修士了。

    眼见着见愁再次持刀而来,谢不臣毫不犹豫,一脚用力跺下,便在地面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整个人在借力之下,生生升腾而起,朝着身后急退!

    见愁自然紧追不舍,跟着他向着后方追去。

    于是,只见这广场之上,顿时有一条鲜红的血色印记撒开。

    谢不臣退时所过之处,尽数沾染从他脖颈之上、衣襟之下坠落的鲜血,赤红的一片。

    因着打斗激烈,身体之中灵力一层一层地翻涌,气血因之而动,根本停止不下来,又伤在脖颈这样要紧的地方,没有喘息的时间,一时半会儿难以自愈,鲜血反而更加汹涌。

    从受伤开始到连战三人,不过短短的一会儿,谢不臣已经感觉到有些眩晕,过多的失血让他面色惨白。

    后退的过程中,他试图用灵力将伤处恢复,却发现,见愁这一柄两尺刀造成的伤口,竟拥有与人皇剑一般的锋锐之效,一旦伤了血肉,便难以愈合。

    大敌当前,一个不小心便是生死。

    谢不臣左手持剑,右手却在急速后退的过程之中抬起,霎时间,便有一片深蓝色的火焰在他掌心之中升腾而起!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冷冽到了极点,也冷静到了极点。

    在看见他掌心燃起火焰的瞬间,见愁已经微微一怔。

    下一刻,便见谢不臣在满脸近乎优容的平静之中,将右手重重覆盖在了脖颈那一片鲜血横流的伤处。

    嗤嗤嗤嗤……

    一片烙铁落在血肉之上的细微声响,穿透了呼啸的风声,落入了见愁耳中。

    她瞳孔剧缩,几乎在刹那间回忆起了往昔——

    落难后,他们终日在江上漂流。

    谢不臣高烧退后,便与她一道,后来遇上江上劫掠商船的匪盗,他因护她为乱箭所伤。她扶着他逃了很远,好不容易到了破庙里,回过身来才发现他左肋处已经鲜血淋漓,竟插着一支羽箭。

    没有大夫,也没有可以止血的伤药,箭还插在他的身上。

    当时他们唯一有的,是一柄随身的匕首,一丛火堆。

    箭不能留在身上太久,必须要拔,可一旦拔了便是鲜血横流,她不知如何是好,谢不臣却将匕首扔给她,叫她在火上烧红了,拔箭之后立刻用烫红的匕首将伤处烙上。

    ……

    她还记得她拿着匕首颤抖的手,记得那一点一点舔着匕首的妖艳火光,记得那谢三公子在微红火光下因痛苦而出了满头冷汗的隐忍……

    如今再看谢不臣这将烈焰覆于脖颈,以其止血的狠,与昔日如出一辙!

    那掌心烈焰几乎立刻便将伤处一烙,太过恐怖的温度,顿时让谢不臣脖颈之上那一片模糊的血肉变得一片焦黑。

    他的眼底,却没有任何的波动。

    这样恐怖的苦痛,他竟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鲜血,不再流动。

    后方目睹了谢不臣这狠辣一手的杨烈与冯麒,几乎齐齐瞳孔一缩,毛骨悚然!

    见愁冷笑了一声。

    行军打仗之中被逼无奈的紧急止血,又能撑得住多久?

    谢不臣还是那个谢不臣,可又不是那个谢不臣了。

    昔日的他会因为匕首烙下而痛苦得扭曲,满头冷汗,面色惨白,可如今的他,在这样巨大的痛苦之下,只如同一个没心也不知痛楚的人,面上半点波动也瞧不出来。

    太平静了,深渊一样的平静。

    他还在退。

    一路退向了广场的边缘。

    整个这一片广场与高墙之后的迷宫庭院,几乎都建造在一片大泽之中,在谢不臣退后这一会儿后,见愁几乎瞬间便看见了外面那一片大泽。

    脑子里瞬间电光石火的一片。

    面色瞬间沉下,见愁毫不犹豫,直接左手一拍,西山妖剑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直直钻入了地面。

    几乎在它剑身全数没入地面的同时,一段剑尖已经从谢不臣身后地面之上冒出!

    “砰!”

    整柄西山妖剑直直从后面朝着谢不臣攻去!

    一前一后,一刀一剑!

    谢不臣去势顿时止住。

    他心知见愁已经窥破了自己的计划,却也半点没有惊惶,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反手一抽,竟然连转身都没一个,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人皇剑已经对准了西山妖剑一击!

    “叮”地一声脆响。

    那“周印”的法器,竟然就在这简单一击之下,碎裂成两段!

    见愁看得心中一凛。

    谢不臣方才所使的母剑在割鹿刀一击之下破碎,足以证明割鹿刀之利;可谢不臣之剑却让西山妖剑碎裂,子母剑乃是双剑,两剑加在一起才与西山妖剑有一样的品级,也就是说,单论母剑与西山妖剑,乃是西山妖剑更胜一筹。

    好一把人皇剑啊!

    不过,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谢不臣已经因为这一次出剑而有略微的停顿。

    要的,便是这一刻!

    区区一把西山妖剑,见愁还不看在眼底,当下敏捷地一翻手,竟有一枚道印隐约从割鹿刀的表面闪过!

    “轰!”

    几乎是在这道印闪过的瞬间,三道刀影从割鹿刀中脱飞而出!

    劈空斩!

    见愁初初得到割鹿刀,自然没有什么趁手的道印可以用在刀法之上。

    只是她先前的法器乃是鬼斧,还是巨斧,本身走的便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割鹿刀虽然精致了一些,可本身也脱不开一个“刀”字,斧头的大开大合之道用在刀上,也是半点不违和。

    唯一的区别,可能是威力的差距。

    只是……

    割鹿刀再次给了她惊喜!

    三道刀影,每一道都弯弯如月。

    一重叠着一重,第一重很快,第二重再快,第三重更快!

    三重刀影,竟然在出去的瞬间便直接完美地叠合在了一起,成为一柄难辨真假的割鹿刀!

    一时之间,若不是手中还握着实实在在的割鹿刀,见愁险些都要以为自己已经将割鹿刀扔飞出去了。

    谢不臣显然也已经辨认出了这一招到底是从何而来,当下一见三道刀影瞬间重合为一道,便是微微皱眉。

    他手一松,竟然在瞬间将人皇剑抛飞而出!

    “铮!”

    修长如玉的手指沾了血,却依旧带着一种天潢贵胄般的优雅与从容,只在那人皇剑三寸处一弹,顿时有激越剑吟充斥天地。

    一枚深黑色的道印,在人皇剑三寸处渐渐晕染出来。

    随着这道印出现,整柄人皇剑威压再上一层,竟有一片玄黄光影竟从剑身奔出,如同一道光弧,朝着割鹿刀幻影弹去!

    “轰……”

    人皇剑光弧与割鹿刀幻影相遇,顿时相互消弭。

    距离见愁谢不臣两人较近的那一片大泽水面,顿时为这看似平静的一片撞击和消弭所影响,竟然轰然地炸响起来,“砰砰砰”的一片,无数滔天的浪涛升腾而起,顿时将小半个广场都洗了一遍。

    这正是个极好的机会。

    谢不臣一伸手,将人皇剑一收,一划,便隐隐有水流的痕迹环绕在剑身之上。

    人皇剑用江流剑意!

    见愁只看得头皮一炸:修行三年习得三种剑意,练得人皇剑一把也就罢了,他竟还将剑意融汇贯通,若非如此,用属性完全不符合的人皇剑我使江流剑意,只怕立刻会被反噬!可谢不臣竟然没有!

    这就是昆吾横虚老怪看中的不世出天才,就是天道指引他去寻找的那化解昆吾百年浩劫之人,就是必定会取横虚真人而代之的谢不臣!

    见愁眼底,那种带着血腥的兴奋之色,更重了几分。

    她不是那种因为别人有天赋,便会第一个想到自卑之人,她想到的——

    只有征服!

    于天赋相对普通的人而言,若能将远胜于自己的天才或者一干惊才绝艳之辈虐杀,岂非这天下最痛快之事?

    杀谢不臣,便在此痛快之列!

    明亮的眸光,如同燃烧着烈焰。

    见愁轻轻一勾手,割鹿刀便灵巧地绕着她手指转了一圈。

    劈空斩能用,并且效果惊人,不知……

    红日斩又将带给她怎样的惊喜?

    一枚道印,悄然在割鹿刀表面一闪而过……

    后面出发的杨烈与冯麒终于又到了。

    两个人半点没商量地,竟然一起出手,直接朝着谢不臣轰然攻去。

    一锤一剑,竟然逼得谢不臣凝聚之中的江流剑意一阵震颤。

    毕竟是受伤的身体,旧伤还未好全,便又添了新伤,更兼之被见愁“放血”大半,谢不臣的战力实际上已经被严重削弱。

    自打第一次进青峰庵隐界被曲正风猝不及防一掌打落之后,他竟再也不曾在巅峰期与人交手过了。

    到底是劫,还是劫?

    面对着这一锤一剑,谢不臣心下竟有一种奇异的波澜荡漾开去。

    第二枚道印,终于也在这一刻,在剑身之上一闪。

    这是一枚圆形的道印。

    “画地为牢……”

    轻得仿如叹息一样的声音。

    他手持着人皇剑,眸中一片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只在一锤一剑到来之时,手腕一转,一个简单的剑花洒出。

    乌黑的剑身,在半空之中留下一道残影,像是铺开了一朵圆形的花。

    深黑色的线条下,有着金色的镶边,霎时间便圈成了一个“圆”,一座囚牢。

    重锤顿时止住,长剑也立刻停下。

    像是霎时间有无数沉重的枷锁落在上面,将之束缚一样,不管是锤还是剑,竟然都被死死地限制在了圈中,无法脱逃!

    可也就是在这深黑色的“地牢”出现的瞬间,谢不臣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似乎,于他而言,要使用这一枚道印,也是极大的负担。

    方才以烈焰高温烙上的脖颈伤处,因为这几个回合的交手,已经又出现了几道深红的血痕,鲜血才止住了一会儿,又开始不住流淌。

    见愁这边毕竟是三个人,三人围攻之下,自己讨不了半点好。

    谢不臣知道,这“画地为牢”困不了这两人多久,以金丹初期的修为束缚金丹后期的修士,终究还是勉强了一些。

    不过……

    只要能拖住一会儿,就足够了。

    背靠大泽,本就是独属于他的天时地利!

    哗啦……

    江流剑意,重新凝聚于剑身。

    谢不臣看向了见愁。

    一点微弱的红光,已然出现在了见愁手持的割鹿刀刀尖之上。

    不同于驱动鬼斧时候的那种带着暗红的赤色,出现在割鹿刀刀尖之上的红色,特别正,半点没有杂色,眨眼之间已经传遍整把割鹿刀,一片正红!

    只是……

    还没有结束!

    在那一片正红色亮到极限的时候,竟然有一线白光,出现在了刀尖的位置!

    炽烈的白光!

    就像是温度燃烧到了极限,模糊了所有的杂色,只有那纯粹到了极点的一线白!

    在它出现的刹那,以见愁为中心,竟然有一股浩荡之气朝着四周扩散开去,竟然隐约之间给人一种炎炎的热意。

    “轰!”

    一线白光带出的气息,在到达大泽之时,便引起了一片轰然的响动。

    整片大泽像是瞬间被十日炙烤一样,立时滚沸起来,无数的气泡从泽底升腾而起,渐渐上浮变大,又轰然破碎。

    沸腾了。

    整片大泽都要沸腾了!

    就连……

    被谢不臣抽起的那一道江流剑意门,竟然也受到影响,长龙一样绕着人皇剑翻滚了起来。

    见愁呼吸之间,也已经是一片的滚烫。

    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鬼斧的来历想来神秘,已经是难得一见,可在劈空斩与红日斩两枚道印之上,竟然被这一柄割鹿刀给比了下去!要知道,劈空与红日两斩,乃是鬼斧法器本身的天赋道印,按理说不该有法器施展这两枚道印能超越鬼斧。

    可现在,事实就摆在见愁的眼前。

    鬼斧之上缺了一枚两仪珠,所以施展任何道印都会因为斧头残缺的原因被削弱,可即便是如此鬼斧品级也是不低。

    割鹿刀能比此刻的鬼斧还要强,甚至强得这么明显,只能证明一点:割鹿刀本身的品级太高!施展道印时候发挥出的威力太大!

    果然能被不语上人拿来剔肉的刀,到底也不是什么凡品啊。

    见愁心下感叹的同时,已高高将割鹿刀举起,宛如——

    一轮红日!

    只是这一次,那红日的一个边角上,有着一枚刺目的白,尖锐到仿佛要刺穿整轮红日!

    美,绚烂到极致的美,甚而惊心动魄。

    那一瞬间,见愁难以抑制地想到了一个词:白虹贯日。

    兴许,那天地罕见的星象,也不过如此吧?

    她手中的,哪里又输半分壮阔?

    一点白光贯日隐现,投射出一种近乎狂热的杀机,朝着谢不臣轰然扑去!

    谢不臣注视着那红日之中的一线白光,目光微微闪烁,止不住那身体之中奔流的血,脖颈旁侧一股一股的血又冒了出来,温热地顺着淌入他衣领之中。

    满大泽滚沸的水!

    他手掌一握,五指已经贴紧了人皇剑。

    玄黑色的剑身上,那山河舆图幻化出一片虚影来,其上每一江河湖海,竟都变得无比清晰,化作了一枚又一枚的图印,在见愁举刀砍下的瞬间,打入了滚沸的大泽之中!

    轰隆!

    一头巨龙在那江河湖海的图印消失在大泽之中的瞬间,便腾跃而出。

    这巨龙周身由滚沸的大泽水组成,每一片鳞甲都是银晃晃的水光,龙头一昂,便朝着谢不臣手中人皇剑飞来。

    在它腾跃而起的瞬间,那满布着鳞片的硕大利爪,尽数展开,皆为五爪!

    帝皇者,衣五爪。

    这是人皇剑凝聚而出的巨龙,自带着浩荡的皇气。

    “吼!”

    巨龙一声长吟,竟然向人皇剑上一盘,霎时间便凝结成了一柄十丈长的巨剑!

    昔日曾抽江流为剑,今日大泽滚沸,亦可为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凡此天下者,皆听号令!

    并非只是他将江流剑意融汇贯通,更重要的是人皇剑太霸道。

    习自二师兄的江流剑意须到江心体悟,本身便有一种孤绝之意,不好控制,江流本身即可成剑,何须与凡剑为伍?所以岳河本身的剑也是异常霸道,与江流剑意属性更合,能将之压制。

    落到谢不臣这里,人皇剑号令天下,区区江流,如何能脱出这天地万物?

    在见愁那以割鹿刀施展的“红日斩”朝他劈落的同时,谢不臣也将这十丈巨剑举在手中,竟然像是将一整条江流举起,朝着上方的见愁斩去!

    剑意纵横激荡,一时大江奔流不息,浪涛翻涌不止。

    怒龙咆哮,愈加三分凛冽杀意!

    刀气山呼海啸,则如苍穹广阔浩然,青云之上卷清风。

    红日蒸腾,更添一点白头山雪!

    铺天盖地的赤红色,像是一片幕布,在见愁一斩之下,在广阔无垠的大泽上空绽开,绚烂至极,炽烈的温度再次让整片大泽滚沸。

    山河一锅煮,云雾蒸腾!

    人皇剑引着十丈江流剑意自下而上,如同撕裂一匹华美丝绸一样,从这赤红色幕布的中心穿过!

    这一剑,像是一道白虹,将见愁红日斩尖上那一点白虹延伸了开去,彻底将红日贯穿。

    真正的……

    白虹贯日。

    这一刻的场景,壮美到让人无法呼吸。

    璀璨的江流巨剑长龙一样长驱直入,威风凛凛。

    半透明的银色在天光与红日照耀之下,呈现出一种夺目的银红,却在撕裂红日的同时,为红日蒸腾,像是整个云梦大泽的沸腾一样,霎时蒸腾成为一片白色的水汽。

    于是,被撕裂的红日之上,忽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飘带一样的白色浮云。

    游龙在云间穿梭,破开红日,渐渐变小,消失不见……

    “当”地一声响,在这般雄奇壮美的景色之下,已经难以引起人的注意。

    见愁身体之中的灵力已经被抽空了大半,面色也白了几分,手中持着的割鹿刀已经直直与谢不臣的人皇剑撞到了一起。

    两人持兵这么一交,只如同一道闪电。

    转瞬之后,各自浑身巨震,倒飞出去。

    “砰!”

    见愁险些没有站稳,脚尖在地面之上留下一道深痕,才将身形稳住。

    谢不臣却是一路退到了大泽之畔,才勉强在最后一步的紧要关头顿住,滴滴答答,鲜血再次在他脚边汇成一滩,与天际破碎的红色幕布交相辉映。

    “叮铃铃……”

    他腰间那一枚不动铃,轻轻晃动,闪烁着几点微光。

    见愁目光猛地一凝,已落到了那铃铛上,心念一闪,便要有所动作。

    只是此刻,之前为见愁谢不臣两人交战场面震惊的杨烈与冯麒,终于回过了神来。

    周印?

    屁!

    他妈周印要有这本事早就上天了,还能被卫信压一头不成?!

    这个跟谢不臣交手的“周印”也是假的!

    入隐界之后就剩下了五个人,现在其中两个都是内鬼,还把他们忽悠了个团团转!

    你妈你到底是谁啊!

    杨烈死死地瞪着见愁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牙根发紧,攥着重锤的手也在颤抖。

    “你也不是周印!!!”

    旁边的冯麒也发抖,却不是愤怒的,是吓的!

    下巴都要他娘的掉下来了,远远看着那两个对峙的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情况怎么这么诡异?他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见愁微微侧过目光,便发现了旁边一副随时要动手模样的杨烈与冯麒。

    眉头拧紧,她只觉得喉咙里一片血腥气。

    目光缓缓从这三人的身上扫过,她知道,情况一下复杂了起来……

    巨大的广场上,高墙依旧伫立,迷宫图阵之中的图案又变幻了一番,周围大泽依旧在一片烟云笼罩里。

    谢不臣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但是这样的感觉她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她不会忽略谢不臣腰间挂着的那一枚不动铃。

    满打满算,她还有一击之力。

    一击如果无法击毙谢不臣,身后那杨烈与冯麒二人势必瞬间攻上,趁火打劫,到时候送命的就不是谢不臣了。

    若是谢不臣没有这一枚不动铃,她兴许会行险试试,可是此刻……

    没有必要。

    最冷静的理智,已经给了她最准确的判断。

    抽身离去,才是最佳的选择。

    只是心里总是有一个疙瘩……

    见愁的目光还在继续移动,一下落到了长道对面的孤峰。

    八条甬道之中最左边的那一条前面,竟然无巧不巧,在此刻出现了一道身影!

    兽皮短褂,怀里却没有了西瓜,一出甬道之后,便立刻向着广场之上行来!

    “哈哈哈……”

    在看见这一道身影的瞬间,见愁实在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她直接返手一刀朝着身后两人砍去,杨烈与冯麒听她大笑,已经浑身毛骨悚然,此刻见她挥刀,更是骇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立,几乎在看见见愁动手的瞬间便大喝了一声:“快躲!”

    然后……

    什么也没有发生。

    见愁那一刀挥出,竟然连灰尘都没溅起半点来,虚晃一招!

    她扬起一道恶劣的笑容,周身毛孔张开,瞬间有风流入!

    乘风!

    身形顿时飘摇,仿如融入风中,竟然就在杨烈与冯麒退开的这一刹那,朝着广场尽头那一道高墙投去!

    “不好!”

    又被骗了!

    杨烈简直有破口大骂的冲动!

    这人之狡猾奸诈简直超乎想象,比之妖魔道修士犹有过之!

    “快拦住他!!!”

    ……只可惜,现在他的手下只有冯麒一人,现在都已吓破了胆,屁都不敢放一个,哪里还敢去追?

    于是,这两人竟然眼睁睁看着见愁从他们二人当中一掠而过,直接落在了高台之上。

    见愁背对着高墙迷宫阵图,左手反过去,异常准确地按在了那六角凹槽之上。

    远远看着站在那边的谢不臣,见愁一下想起了很多。

    她想起谢不臣之前假扮倨傲卫信之时,站在这高墙之下的一番分析,开启大门的道印便是左上角第一枚道印;她想起从山阴宗这几个人口中得知的信息,昆吾是知道青峰庵隐界里有留下不语上人有关于《九曲河图》的参悟卷宗,这才派了谢不臣来……

    杀你不死?

    又有什么了不起!

    但凡你活着一日,必叫你为我之阴影笼罩,一世不得翻身!

    昔日能持杀盘夺你帝江骨玉,今日便能挟道印抢你《九曲河图》!

    但凡你所需,必定为我所夺!

    你要的,我都抢!

    心里一股狠劲儿上来,看看那眼看着就到了长道中央,即将进入广场的“小金”,陌生又熟悉;再看看那脸色大变的杨烈与冯麒,暴躁而愤怒,见愁心里怜悯了谢不臣片刻。

    抬手,手指灌满灵力,只顺着那凹槽的纹路,轻轻一划!

    早已经不知在心里铭刻过多少次的道印,便在她指尖之上一点点延伸出来,渐渐圆满……

    见愁的眼底,越来越亮。

    “啧,果真是左上角第一枚道印,谢道友不愧为我辈修士第一,中域绝颠,古道热肠,足智多谋,诚不欺我啊!”

    “道、道印……”

    杨烈等人已经诧异到了极点,正朝着见愁疾飞而来,此刻却险些一个分了心神从天上掉下去。

    就连远处的谢不臣,也没想到此刻发生之事。

    在众人诧异到极点,也骇然到极点的注视之下,整个六角凹槽之上,竟然散发出一种近乎于吞噬的灰色光芒来,高墙大门,竟然如同一座虚影,忽然出现!

    开玩笑!

    她竟然真的手握道印?!!

    以丹药幻化而出的“周印”形象,如同冰雪一样消融,露出了见愁乌黑如瀑的长发,欺霜赛雪的肌肤,明眸似秋水,菱唇点朱丹。

    这一瞬间,杨烈与冯麒已然傻眼。

    但听得这广阔无垠的大泽之中一声朗笑,竟是见愁对着谢不臣开口,一片豪壮的侠气——

    “小金道友已至,你二人必定所向披靡。见愁便先走一步,前去开道,只在隐界尽头待道友带‘河图秘符’来,再与道友并肩而战!”

    “此番大恩大德,崖山见愁铭记于心。”

    “谢道友,有命再会!”

    “哈哈哈……”

    大笑声回荡在天地间。

    见愁身形一闪,便直接投入了那两扇虚幻的大门之中,消失不见。

    浮在虚空之中的灰黑色大门,在接纳她进入之后,没出一息的时间,便也一阵晃动,还没等杨烈他们追到前面来,竟然就彻底隐没,气得杨烈两眼发红,冯麒捶胸顿足!

    唯有谢不臣,站在原地。

    手中人皇剑倒垂立在地面上,他一手撑着,身子晃了晃,似乎就要倒下,可又稳住了。

    他身形清隽,昂藏七尺,脖颈之上却是被他自己一掌烈火烙印出的一片焦黑伤疤,此刻那割鹿刀留下的伤口崩裂,顿时一片鲜血淋漓,看着格外狰狞。

    他还凝望着见愁消失的方向,直到听到背后又破空之声传来,才有些反应过来。

    进可杀他,退可进入高墙内的迷阵庭院……

    她乔装混入山阴宗众人之中,一开始便是两手准备:能杀他,能坑山阴宗,能借刀杀人,还能抢在所有人之前进入门中,临了了还不忘坑他一把。

    河图秘符?

    谢不臣缓缓地转过了身来,便看见了已经站在长道尽头的“小金”,一样的打扮,完全不一样的神态,杀机四溢,充满了锋芒!

    三个人,将他围在当中。

    谢不臣一动不动,只慢慢将无力的五指靠拢,握紧了人皇剑。

    他站在这三人合围当中,是将死战的孤军,是负剑的帝皇!

    脑海之中,于是一下回荡起见愁的笑声。

    “有命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