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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一去二三里不够,加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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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轻尘一开始看着她那视死如归的样子,以为她会说什么有骨气的壮志凌云的话,却没想到是自己被夸了一通,当即就忍不住笑开了。

    于是容沅更难受了。

    因为眼前这个该死的男人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

    “容沅,你应该没忘记你都对我做过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吧?”华徴嫆平静的看着他,周身却像是被笼罩了极寒的冷气,“说你是畜生,恐怕畜生都会觉得委屈。如此的你,还想多说什么?你现在没有资格质问我为何红杏出墙,也不要说什么我对不起你的话。因为你做过的哪些事情究竟有多糟糕,你自己再清楚不过。”

    从一开始的咒骂她、威胁她、想要赶她出去道不得不娶她之后的杀害,华徴嫆说出这些话,自己问心无愧。

    容沅面露难色,无言以对。

    “嫆儿,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是被逼的迫不得已,才对你那样,我……”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一句迫不得已就能盖过你的过错?你杀过人,说一句对不起,那个人就会因为你这句对不起活过来了?”

    君轻尘意外的看了华徴嫆一眼。

    他以为凭她的性子,送了休书这事情就会一概而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般冰冷的样子说出这种咄咄逼人的话。

    他们俩是有多大的仇?拿死人来说事是不是有些过了?

    然而他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容沅却是亲身经历过的。也知道华徴嫆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

    “嫆儿,上天让我再遇到你一定是缘分的安排,你不是已经……”

    “你住嘴!”华徴嫆忽然怒喝,“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只有我没报的仇!”

    容沅被吼得后退了一小步。

    他和华徴嫆接触的次数也不多,记忆里这姑娘一直沉默寡言,连头都很少抬起。但因为她长得实在不入眼,他也从未正面与她接触过,甚至没正眼看过她一次。

    其实他当日杀了她之后,转身回到屋子就后悔了。他不是恨她恨到想杀了她的程度,真的只是被她的妹妹,自己的第一个妻子吵得心烦了。

    他的第一个妻子也叫华徴嫆,是个有点调皮,咋咋呼呼,不管露出笑容还是生气噘嘴都很可爱的人儿。开始华伯父来容家寻亲,说是弄没了婚约,凭着口头的誓言来履行,他听到后是十分抗拒的。但是因为这姑娘很讨人喜欢,不粘人也不疏远人,给他的距离总是恰到好处的感觉,他才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并且作为容家的后人和她这个华家的后人成了亲。

    虽然成亲之后她才坦白,自己因为贪玩落进过池塘,生了一场大病,没了生育能力,但他还是觉得可以与她度过一生。

    生活一直很美满,直到第二个华徴嫆的出现。

    “她不是我姐姐!少做梦了,华家怎么会生出这样丑的女儿!”

    “我不管!你不准娶她!你只能有我一个妻子,我才不要和她平分男人!”

    “你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就别来和我同房了,外面随便你去!反正你要娶别人了,往后我就是个不明不白嫁进来的庶女,她才是你的正妻!”

    虽然她无理取闹了很久,但看着她苍白的脸、通红的眼,还有那哀伤的表情,他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

    不该因为奶奶的劝说,想要为容家继承香火,就答应了婚事的。

    新婚当天,可爱的小妻子又与他说了一堆狠话,还负气的卷了自己的首饰离家出走。他被告知这事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人去寻,可他还是气结得不能自持。

    都是这个又穷又丑的女人……是她来破坏了自己美满的家庭,而她竟然还主动脱了衣裳,露出了她难以入目的身子……

    杀了她,杀了她!那样就可以和嫆儿交代了!杀了她!

    他便是那样在毫不理智的情况下迷失了自己。做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事。

    但是现在,她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虽然容貌、身材、声音都变了,但她记得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她就是他一直想说一句对不起的人。

    是他冲动了。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害人性命。

    在多少天的恐惧与自责中,他无数次做着她来索命的噩梦。全家人都知道了她死亡的消息,一张张纸钱烧出去时他多怕她去了别人的梦里告发他。尤其是华伯母,她无数个夜晚那凄惨的哭声简直让他愁白了头。

    也一定是因为他做下了这种错事,才会在噩梦里死去,到了那个令人可怖的地方吧。

    现在,能够挽回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应该努力才是,可是他这容易冲动的性子真是要命,为什么就是表达不出他的本意呢?

    “嫆儿,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照顾你,你跟我走吧。”

    华徴嫆的沉默,让容沅心里没底。

    君轻尘看着两个人在沉默中互相用意念过招一样的样子,终于没兴趣再做个旁观者。

    “鸡崽子。”

    “……?”华徴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疑问的看他。

    “这个家伙,以前对你很不好?”

    华徴嫆捏了捏掌心,“是。”

    究竟是有多差劲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妻子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休书,并且说下毫不留情的话?

    君轻尘笑了。眯着他细长又迷人的眼。

    露出最标准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一把搂过华徴嫆的肩膀,扭身弯下腰,侧过脸霸道的落下一吻在她的唇上。

    而后挑衅似的看着容沅,又深情的回看华徴嫆。

    “瞧他那小白脸的样子,哪里值得你为他动气?我看着可心疼。”

    带着十足的占有欲的宣告,掷地有声,就连门口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看来一眼。

    哟,竟是君家大少爷说的话?这可少见!

    门口站着的人逐渐增多,君轻尘却一点也不介意。他的眼里只有华徴嫆。

    “我说,让自己的妻子出来做鸡的男人留着有什么用?不如跟了爷,爷护着你让你做朵娇柔的小花,从此往后都免遭风雨的摧残,放心的依附我这棵大树,如何?”

    说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听起来像极了花言巧语,可他说这话时眼底的光芒却无比坚定。华徴嫆看到了心里,脑子里已经要炸开了。也不知道是该心喜还是猜疑,没有娇羞也没有抗拒。

    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而后不受控制的开口道:“爷能帮我赶走他么?”

    被岔开话题,君轻尘也没生气,反而笑的更迷人,唇角勾起的弧度撩得人心中荡漾:“如你所愿。”

    潇洒的摆了下手,“双狼,把他给我丢到三条街开外去!”

    难得被正确的叫了一次名儿,双狼特别开心,答了句“好叻!”转身就扛起了容沅往外跑,身手比扛君老爷那次矫健多了,也不用怕磕着碰着人家,反正丢出去就行,就算转角的时候撞了他的头脚……少爷肯定会很开心!

    华徴嫆只觉得,这对主仆真是耿直……

    容沅被扛走了,华徴嫆也松了口气。君轻尘观察着她的样子,低声问:“累了?”

    “恩。”华徴嫆轻应,笑的有些无力,“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还真是造化弄人。”

    “你还喜欢他?”君轻尘问这话时,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得到的答案只是摇头:“妾身从未对他动过心思。当日成亲完全是迫于生计的无奈。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那样的事……妾身对他也算失望透了。”

    那样的事,禽兽不如的事,畜生被拿来比较都要哭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脑子里想到的都是那种淫靡的不该有的画面,可想一想好像那种事也不至于被形容的这么仔细吧?君轻尘觉得不是很能理解,但细细的琢磨下来,说不定她其实是因为被迫做了那些事情才成了妓女的?

    唉,也是可怜啊。

    轻咳了一声,君轻尘道:“既然已经对他失望透顶,那就不要再想他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休书你也交到他手上了,往后有什么事你尽管与我说,能办到的我都会办到。”

    华徴嫆心里一暖,却也疑惑:“公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君轻尘抹了一下她有些湿漉却没有泪水留出的眼角,柔声道:“叫我爷,我再告诉你。”

    华徴嫆迟疑了一下,“爷。”

    这一声称呼,与刚才一样,简直暖到了他的心坎里。

    “乖,就凭你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人,我也要对你好一些。”

    神秘的笑容带着没有解释清楚的话,引得华徴嫆低下头无措的咬了几下唇。君轻尘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心里像是开了花一样乐呵。

    真可爱。

    而后没有太多的言语,君轻尘先去派人叫了个轿子把华徴嫆送回了落香坊。看着两个黑衣人之一的玄毒跟着悄无声息的从他身边到了华徴嫆所坐的轿子附近,他才放心的道:“七步,带我去见二狗。”

    另一个黑衣人行礼:“是!”

    到了双狼所在的位置,容沅果然也在。君轻尘满意道:“二狗你可是越来越懂爷的心思了。”

    二狗笑出几分得意:“主子没让属下回去,那定然就是把人带远之后按在原地看着,等您来处理。”

    “聪明。”君轻尘心情好好的夸了他一句,转了方向又走到被堵在角落的容沅身边,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就知道是被怎么对待过,只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过分。

    “华芷柔是我看上的女人,往后你别想动她!”

    容沅正揉着撞痛的地方防备的看着他,闻言有些莫名:“什么华芷柔?”

    是他听错了?

    君轻尘狞笑:“就是你的前妻,华芷柔。”

    容沅呆了呆,还是一脸莫名的咧了嘴角:“这位公子,您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妻子是叫做华徴嫆,不是华芷柔。虽然两个名字音很像,但不是一个人吧?”

    “华徴嫆?”君轻尘重复。

    容沅点头:“对啊。”

    君轻尘却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没错。不管是华芷柔还是华徴嫆,她都是我的人,你碰一次我就剁你一直爪子,碰两次剁你一条腿,敢碰三次我就剁了你第三条腿喂狗。”

    平淡的语气,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出,听起来反而更阴森可怖。

    容沅抖了抖,却还是不死心的盯着他:“我和嫆儿是明媒正娶拜过堂的!你这样插进来,就不怕别人笑话么!”

    “不怕。”

    “……”

    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这就是!君大少爷被人戳着脊梁骨暗骂了多少次他自己都不知道,还会在意这个?何况华徴嫆的休书都递出去了,他可完全不把这个男人放在眼里。

    想当他的对手,做梦!

    “二狗,再把他往外丢十里,而后买匹心仪的快马回来,我给报销。”

    双狼立刻领命:“是!”

    容沅:“……”

    这什么人啊!阔气成这个样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难不成还是什么皇亲国戚?

    ——其实也差不多。

    容沅被双狼带走了,身边只剩下了七步。君轻尘背着手悠悠的走在前面,七步就默默跟在后面。

    顿了顿,君轻尘问:“七步,少爷我什么时候才能自立门户?”

    七步微愣,而后低头道:“王爷说,等到少爷知道了如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物,就是可以自立门户的时候了。”

    君轻尘点头:“那我今日做得如何?”

    七步犹豫了下才道:“少爷今日尽展男子气概,潇洒无比。但属下有一事不明。”

    “你说。”

    “少爷为何待那位姑娘如此尽心尽力?属下觉得她并不值得少爷如此付出。”

    君轻尘眉头微蹙。

    “也没什么值不值得的。”

    七步不说话了。

    只听君轻尘又道:“只是觉得,这世上像她这样的傻子不多见了,谁都能欺负她,她想欺负回去却没什么本事与心计,能活下来也是侥幸。这样傻的家伙,要是连我也不保护着她而是跟着旁人一起欺负她,那估计放她自生自灭一月不到她就得自己灭了。”

    七步:“……”

    这形容,真是……少爷也好意思?

    因为珍惜,所以怕她被人欺负死,就保护起来?

    其实是留着只给自己欺负着玩吧?

    七步这么想着,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坐回马车上,君轻尘道:“回君府一趟。”

    七步闻言微愣,却还是不置一词便驾着马车上路了。

    马车里,君轻尘的脸色有些阴沉。

    先前怀疑那个鸡崽子,而后得到了证实是他多虑。可这一次,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是她的丈夫这件事,让他心里有些别扭,觉得不能马马虎虎就放下这事不管。

    华芷柔,华徴嫆,花名徵嫆,那本名也不该是华徴嫆啊……这道上的规矩可不是能够乱改的,谁会拿着自己的本名去做妓女,谁又会拿着自己的花名成亲?

    她到底叫什么呢……

    还有这个姓容的男人。他可以确定,云来没有一处姓容的人家。那他是从哪来的?与从未出过云来的华徴嫆是如何认识,又是如何成亲的?

    原本只以为她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鸡崽子,为了活命养弟弟不得不当了妓女。可是今日引出的这些事,事实又像是在往另一条道上走去。

    是谁在说谎?还是有什么天大的线索他没捕捉到?

    他……究竟能不能放心的将自己的一部分心,交到她的手上?

    君轻尘完全没有头绪的思索着,华徴嫆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立马卷了包袱走人,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去!

    然而华止弘还在云梦村,她总不能带着那羸弱的少年一起逃。虽然月初还去见过他一次,发现他当真有在认真的吃药了,可他那不知为何就是虚弱的体制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调理好的。

    华止弘是她在这的唯一亲人,说什么她也不能丢下他自己跑。况且穆韶青帮了她那么多,她也不可能不辞而别。

    容沅……

    真不知道这个容沅是来做什么的,给她添堵的吗?!万一她的身份被泄露了出去,那她真的就要恨不得拿刀一刀刀的往他身上戳去了!

    这慌张的心情搅得她像一只团团转的仓鼠,绕在屋子里脚步不停。这时有敲打的声音传入耳中,华徴嫆奇怪的走到窗口,打开果然见到双狼一手撑着身子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给她。

    “君公子的?”华徴嫆下意识就这么问。

    双狼点头,“主子说这信要亲手交到华姑娘手上,属下不负所托。”

    华徴嫆歪了歪头,眨着眼道:“辛苦双狼大哥了,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双狼神色一凛:“茶就免了,只请华姑娘往后千万不要再叫属下大哥,属下担当不起!”

    “……”华徴嫆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但迅速就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也在被双狼看在眼里。难道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或者君轻尘已经在怀疑她?

    那这封信……

    心里一紧,跟着眼眶有点酸。华徴嫆带着鼻音道:“徵嫆知道了,那您先回吧,稍后我会看这封信的。”

    双狼本想点头,但顿了一下,又嘱咐了一句:“您这个字也不要对属下说……以后……就叫属下双狼……或者二狗吧。”

    “……”

    这……这是变生疏了还是变亲切了?她怎么听不懂啊?

    华徴嫆纠结间,双狼已经双手抱拳与她道别了。华徴嫆看到之后吓了一跳,他拿什么支撑身子?!

    却见双狼两脚在墙壁上蹬了一下,一个后空翻,在空中打了两下转,轻巧的落在了地上。

    见状松了口气,华徴嫆拍了拍胸口,关上窗子打开信。

    “鸡崽子。”

    这不留情面的称呼,果然只会出自那人之手。华徴嫆只跟随娘亲学过琴,对棋和画一窍不通。至于书,她也只是识得字而已,关于君轻尘用的是哪种字体她根本分辨不出。

    只觉得这字很好看。比起之前她看到的清秀字体,似乎里面多了一股力劲,感觉到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他的心情一定不是当时的心情。

    想起离别时的对话,其实她心里头很怕。很怕当时他那样温柔的笑意盈盈,转头在信里便对她动了刀子,过往两断。

    毕竟人都是很虚伪的。比如容沅,哪怕平时一把折扇一席长衫再是温文尔雅,但在面对讨厌的她时也会露出狰狞的面孔将她毫不留情的杀害。

    目光在那三个字上停留了许久,华徴嫆才稳了稳神,敢继续往下看。

    “今日发生的事,我已替你找了借口向围观者蒙混过去。但不管你为何要掩藏自己成过亲的事情,往后这件事情铁定都瞒不住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我非善类,世人见我的眼光本就抗拒,与我扯上关系的你定然也不会好过。若你觉得自己承受不来,便到君府领些财物,带着你弟弟离开这里吧。”

    华徴嫆急促的喘了口气,闭上眼,心情复杂的抿住了嘴唇。

    他这是,在为她着想吗?

    哪怕她瞒了他,骗了他,他也可以不去追究的对她好?

    其实她是不信的。哪有人会不求回报不问代价的去对另一个人好。君轻尘这样做一定也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

    可是那又如何?至少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伸出手了啊。

    虽然知道自己及时方才逃走的心都有了,也不会就这么真的逃掉,可华徴嫆此时还是心理泛着暖意。这种有一棵大树站在自己身旁可以让她避一避风雨的感觉真好。

    好在她当时写下了那封信,让他避开了屏门的天灾。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是个该长命百岁的人呢。

    “谢谢你。”目光温柔、语气庆幸的自言自语着,华徴嫆重新睁开了眼,翻到下一页信纸。

    “还有,我把你的前夫扔到十几里之外的不知道哪个小城了,你不介意吧?”

    ……

    其实她还是有点介意的。

    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本身不也想过要报仇么?这下子容沅都亲自送上门了,她该做点什么对得起自己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