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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六合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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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了几条街,阿白一直茫茫然跟在黎狼身后,鹞儿则抢了一批马,趾高气扬的跑在前面,不时回过头来催促黎狼,黎狼却均是一偏头,不予理睬。鹞儿吃了几次憋,气得满脸通红,转手一马鞭便抽在黎狼旁边的军士头上,脚下一夹马腹,便催马先走了。黎狼只好无可奈何,去安慰那无来由被打的军士。那军士仿佛是戒备已极,不敢丝毫和他对看。黎狼仿佛也习惯了如此,看见鹞儿走远,便驻足挺身站立。这时他们已然站在皇城神武门外,黎狼站在巨大的城门之下,看着城头幽幽叹了一口气,忽然对着身后说道:“小子,早就醒了吧,为什么不走?”

    阿白的声音从后面冷冷传来:“为什么要走?”

    黎狼闻言,脸上似乎露出了苦笑:“好聪明的小子!胆子要是足够大的话,不妨继续跟来。”

    背后阿白也不言语,只是杀气一振。黎狼感受到阿白气势,呵呵一笑,也便不做声了,举步便向神武门走去。阿白低下头,也默默地跟他走了进去。他暗中默默堤防,却一路均是无事,随着黎狼一同沿着城墙石阶,登上了内城雄伟的的城楼,却见城楼之上还有木制阁楼,他听卫起提过,这应该便是九门都督府的营处吧。只见城楼之上灯火通明,军士来回巡逻,防卫甚是严密,城头箭楼上还有士卒拿着单孔望远镜正在眺望。

    黎狼沿途随意打着招呼,似乎很是放松,也不担心阿白有甚异动,转了几道弯,将阿白带入一间侧厅。只见那侧厅之中已然放了好几样精致点心,虽然摆设均是军中的粗放风格,但是也已然显得颇为尊崇了。黎狼也不与阿白客气,斜斜坐在榻上,伸手抓了案上点心便往嘴里塞去。阿白见状,也不多说,折腾了这许久,他也腹中饥饿,于是也抓了点心,自顾自吃了起来。他深知此时应该沉下心来,静待对方反应,自己便是在着急也于事无补。他一路仔细留心,只觉对方若是要对苟雄一众不利,在校场之时便可动手,且黎狼知道自己已然清醒,却依然把他带到此处,其中不解之处很多,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并无歹意,于是便也就放开了心,对方给什么他吃什么,也不稍作拒绝。

    黎狼吃饱之后,拉过一张椅子来靠在背上,就着方才喝的一点酒意,闭上眼睛昏昏睡去。这边阿白见他闭上双眼,方才松了些神,便向这屋中看去,他这时才发现,这侧厅之中的台桌之后挂着一副画像,画的是一个黑衣中年男子,阿白细看之时,却觉得这画中男子颇为熟悉,竟然便如同自己的师父一般!自己所料不错,眼前这人应该会有自己师父的线索!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看这画中男子居然越来越像自己师父,不由自主的便要上前仔细辨认,却觉得那画中似乎也有种让人入神的魔力,身子忽然间不由自主动弹不得,他心中暗暗叫苦,方才自己的点心都是留意吃黎狼吃过的种类,却不料还是着了道儿。

    这时忽听得身畔躺着的黎狼闭着眼睛幽幽地道:“小子,小爷便是用画的也可以将你催眠了,给小爷好好睡一觉吧!”这个“吧”字刚出口,便像是将意识关了阀门,阿白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只听得“啪”一声响指打响,阿白脑中意识再度回归,却见自己正站在一个宽大的庭院之中,此时天上天光已明,看来已是早晨,他默默一运气息,觉得身上并无异样,全身精力充沛,仿佛便是好好的睡了一个懒觉一般。他将内息潜运,暗查自己周身的血脉运转,按照血脉运转与天时之间的联系,默察到此时应该是辰时左右。

    他察知自己并无异样之后,转眼向院中看去,只见这似是一个演武之场,周围可以见到有数个兵器架子,架上兵刃甚为精良,比校场的老旧兵刃好了很多。这个演武场并非封闭,场边南面是假山池塘,假山背后是一个六角小亭,庭中坐了一个相貌如同平常农夫的中年汉子与一个披着白狐大髦的中年文士正在据盘对弈,玉制棋子敲在石桌之上噼啪作响。假山之侧有一个凉棚,其间琴声叮咚,悠悠缓缓,正在奏一曲《清泉》,听来甚是舒畅。

    那中年汉子侧面木榻之上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鬓发枯白的老者,正自拧紧了眉毛看着棋盘,他面上枯槁,一皱起眉毛之后便如同老树枯藤纠缠在一起一般。而那中年文士背后却只有一个总角女童,似是看棋颇为无聊,又被逼无奈,只能呆在亭子里,显得烦闷不堪。

    阿白收回目光,却见假山这边,演武场上,黎狼正斜斜坐在一条长凳上,他将一条腿搭在那条凳上,嘴上正挂着习惯的戏谑笑意,促狭地看着自己,但看他衣裳颈口均是被汗浸湿,反复方才消耗了颇多气力一般。这时阿白方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已然不是自己昏迷之前那套衣裳了,低头一看,却见那衣服是白绸所制,虽是武士装束,却透气舒服,也不知是何人为自己换的。他心中一动,手腕一抖,发现兽牙匕与牵丝索还在,于是心中稍稍安定。

    他这时缓缓闭上了眼,将身周魂力提振,他感受得到这场中,黎狼或许是气势最弱之人,而除黎狼之外,这里至少有四人是自己没难得取胜之人。这四人并非同在一处,自己身后应有两人,其中一人的气势应是那少女鹞儿,自己左边有一人,亭子旁的树上也有一人。出这几人之外,余下均是些杂役,呼吸粗重,应不足为患。

    再感应那亭子之中之人,那文士似乎羸弱不堪,但羸弱之中却有种难以触及的深渊之感,而那老者看似老迈,但却似乎枯荣兼具,又是寂灭难测又是生机盎然。而那与文士对弈的农夫模样的中年男子……阿白刹那间感觉到自己的深心之中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便如兔鼠遇上虎狼一般的无望之感油然而生,只觉那男子的气质便如同泰岳之壮、莽原之宽,让他瞬间觉得自己如同蝼蚁一般的渺小无助。

    阿白摇了摇头,将杂念摒除,他身处这困兽之地,心中反而凝定,他也不愿去想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地,只是默默地将心魂调宁,也不睁眼,静静而立。

    却听得忽然院中琴声一扬,变做了《高山流水》,同时身后一声清啸,忽然一道凌厉枪风向他后脑袭来。阿白也不睁眼,偏头一让,接着用兽牙匕护住腕口,举肘便向来袭的长枪挡去。那人一刺不中,枪杆一振,便向阿白手臂崩来,阿白兽牙匕刃口向外,本拟将来袭的长枪削断,却不料那人抢如灵蛇,待要击到阿白手臂之时,呼哧一转,枪花一抖,枪杆便击在了阿白胸口。阿白一阵胸闷,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默察之下,觉得那人方才那一枪手下留了劲力,这才缓缓睁眼,却见那人是个军官打扮的青年,一身乌衣干净利落,五官虽不突出,但是却给人一种难得的敦敏感觉。只见那青年持枪站立,身板标直,虽然方才小胜了半招,却含笑伫立,并不上前追击。这时却听得庭中那文士笑道:“亨九,你看如何?”

    那中年男子愣了愣,缓缓道:“处于变中能不惊,立于胜时能不傲。两个都不错。你和黑鹰都颇会教徒儿啊。”那语音暗哑平实,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霸气隐藏。他看着眼前的棋局似乎入了神,也不再看向场中。

    阿白这时却左手捏着右手,向那中年男子道:“大伯,我的兄弟不见了,你们知不知道他们在哪,能不能告诉我……对了,我师父也不见了,我找了很久了都没找到,我很想他……”这话一出,场中众人均觉得诧异。阿白武功奇高,他们今日严阵以待,也是对他颇为看重,却不料他回魂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坦诚直白,全无高手风范,反而便如同邻家的孩童前来请教隔壁叔伯一般。却见这时那个观棋的老者也蓦然转过头来,双目中神光隐隐,仿佛透彻万事一般。阿白看见这目光射来,却坦然相迎,神色恳切,仍然是满脸的真诚,那老者随即收了目光,喃喃道:“果然……唉。”

    这时那中年男子忽然开口道:“老七,给他看看。”接着庭中树上一人应了一声,却见那人冷然抽出一支通体雪白的羽箭,嗖地一声射到演武场旁的一处垂帘之上,垂帘应声射落。却见垂帘之后,十个人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被绳索吊在半空,正是苟雄一众和孔六,却见他们均是被堵住了嘴,说不得话,但看见阿白在场中均是开心不已,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纷纷脸上胀得通红,四肢乱蹬,想要阿白来解救他们。他们悬吊之处下方却是一个深坑,坑中布置着许多森森钢刺,若是落入坑中,必会被那些钢刺扎得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