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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正邪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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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正邪难分

    熙宁十年(1077年)徐州知州苏东坡,在读到司马光撰写的《独乐园记》后,拍案叫好,随即赋诗一首《司马君实独乐园》,然后写了一封大加赞赏的书信,与诗词一起寄给正在洛阳撰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

    司马光看完来信,大起知遇之心,便邀请苏东坡到洛阳一叙。恰巧苏轼要到洛阳公干,到开封拜见过皇上后。携小书童高俅骑快马前往洛阳。

    一路之上兴致勃勃快马加鞭,苏东坡还好,高俅毕竟是个孩子,刚到荥阳,屁股便被颠的生疼。

    他呲牙咧嘴的对苏东坡说,相公,荥阳到了,当年楚霸王项羽和汉高祖刘邦在此鏖战。楚河汉界就在附近。我们何不歇息一下,顺便游历一下古战场,以你的高才,必然能留下惊世诗篇。

    苏东坡以手遮额向远方望了望说;天快黑了,咱们必须紧赶几步,天黑前要在汜水投宿啊,这样明天上午,我们才能赶到洛阳,此次出行比较仓促,来日方长,有机会再来游历吧。

    高俅无奈,只好说,柿饼是荥阳的特产,待我买上几斤解解馋,

    苏轼笑道,你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但毕竟是个孩子啊,竟如此馋嘴。

    高俅对苏东坡做了个鬼脸,跳下马来,揉着屁股与卖柿饼的老汉讨价还价,以拖延时间缓解疼痛。

    好一会,高俅才提着柿饼脸色凝重的跨上马,给苏东坡使了个眼色,催马前行,

    苏轼奇怪的问,你这小鬼头,刚才还那么调皮,现在为何如此严肃?

    高俅一边催马一边说;相公,不要回头看,我们被人盯上了。

    苏轼心里一紧,惊慌的问,谁在盯我们?他们想干什么?

    高俅不动声色的说,不知道。大概二十个人左右,一出郑州,我就看见他们了,当时以为是走镖人,便不在意。刚才买柿饼,我无意间一回头,发现他们也停下了,骑在马上啥也不买,只对你指指点点,背后还有刀光闪烁,我才知道大事不好啊。

    苏东坡一边催马,一边心虚的说,我没得罪谁啊?带的钱也不多,朗朗乾坤,他们应该不敢怎样吧?

    高俅冷笑道,哪里来的朗朗乾坤?这天可是马上就黑了,月黑杀人夜啊。

    苏轼紧张的手心冒汗,他强自镇定的说;快到汜水关了,到哪里就安全了,汜水县令是我的弟子,他必能保我们周全。

    高俅一咬牙说,汜水是个小县,没有驻军。整个县衙只有八个老疲的衙役,他自身都难保,拿什么保我们周全?

    苏东坡心中发慌,紧张的说,你年纪虽小,江湖经验却很丰富,你说咋办吧?

    高俅想了想说,现在天还不黑,他们不敢动手,我们放慢速度,把握好时辰。到汜水关时,天正好黑,我们不进城,紧催快马从东关穿过汜水河,绕道老君堂,一直向南走,这条路我走过,可以直通洛阳。后面的劫匪以为我们进城了,等他们明白过来。我们早跑了。

    天慢慢黑了下来,二人缓缓而行转过山嘴,刚到东关,回头看看劫匪还没有跟上,二人并不进城,突然打马如飞从岔道向南,穿过汜水河,绕过老君堂,一直向西南跑去,到了纸坊,听听后面没有动静,二人紧揪着的心才平静下来。

    苏东坡翘指赞道,亏你,亏你,人小鬼大。竟巧施妙计,避过了这场劫难,

    高俅得意的说,我六岁就在江湖历练,精通各种鬼蜮伎俩,别说这帮蠢货了,在来百个,也不够我玩的。

    刚说到此,忽听后面有刺耳的马鸣声,高俅心中一慌,也顾不上吹牛了,与苏东坡一起穿过纸坊狭窄的山道进入许村,

    苏东坡笃信佛教,自号东坡居士,至此紧要关头,自然祈求佛菩萨保佑,他一边催马,一边小声念着,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摩利支天菩萨心咒》;

    (我弟子苏轼归命三宝摩利支天菩萨,愿护我身,无人能见我,无人能知我,无人能捉缚加害我,无人能欺诳责罚我,无人能债我财物,不畏冤家,能得其便。即说最上心真言曰,唵,摩利支,娑婆诃---------------。)

    忽见前面有个大庙院,二人慌不择路,跳下马来,把马屁股一拍,马自动躲进了岔路旁一个叫水沟的山涧,

    然后二人走进庙宇,躲在神像后面,苏东坡满头大汗不停默默念咒。门外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掠过,二人刚松一口气,马蹄声起,他们竟然又拐回来了。

    吱呀一声,全神庙的大门被推开了。二十多个身穿劲服,手提大刀的汉子闯了进来,

    为首的大汉轻声说,散开搜一下,我们在汜水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他们应该跑不远的。闹不好就躲在这里,不过,大家最好小心些,这里是全神庙,注意着不要冲撞了神灵,别弄得人没找到,再惹上些麻烦就不划算了。

    苏东坡和高俅紧张的汗都出来了,口中不停念叨;神灵保佑,神仙保佑。

    四个大汉推门走进他俩藏身的斗姥宫,先趴下向斗姥元君磕了个头,然后轻声说,元君莫怪,我们看看就走,绝对不敢冲撞啊。

    汗水已经流进了苏东坡的眼睛,他一动不动,根本不敢擦拭,只在心中暗暗祷告,诸位神佛保佑,别让劫匪看见我们,若能避过此劫,苏轼必定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四个劫匪直接奔着苏轼和高俅藏身的神像走来,他们一探头,高俅惊的差点哭出声来。

    奇怪的是劫匪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却像没有看见二人似得。摇摇头跳下神台,把门一关扬长而去。

    苏东坡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虚脱了,高俅泪流满面哭着说,相公,他们看见咱们了吗?苏东坡点点头又摇着头说,不知道啊,按理,应该看见了吧。

    天亮后,二人在水沟找到马匹,催马来到洛阳,

    与司马光相见后,这两个当时文坛的泰山北斗,只是紧紧的抓住对方的手,竟相对无语。

    到了晚上,苏东坡才简单叙述了此次到洛阳,路途遇险的经历。

    司马光涨红着脸骂道,好好的太平世界,却被王安石废尽了祖宗成法。推行所谓新法,以致民不聊生,盗匪四起。

    高俅想了又想,才小心的插嘴道;这些人的装束打扮和行径似乎不是盗匪,老师和相公名满天下,又均是反对新法的人,你两个见面,必然有人不爽,我怀疑就是王安石派出的刺客。

    司马光霍然而起,死死的盯着高俅问,你是何人?竟能说出如此无赖的话语?王安石虽刚愎自用急功近利,但品格方面却光明磊落,毫不藏私。我反对他的新法,却佩服他的私德。你怎可用龌龊之心揣度于他?

    苏东坡赶紧解释;这是我的小书童,名叫高俅,年纪虽小,聪明伶俐经验丰富,不但书法甚工,还小心谨慎目光独到,用起来甚是顺手。这次如不是他跟随照顾,我可能早已身首异处了,

    司马光嘘了一口长气,对惊慌失措的小高俅看了又看,鄙夷的说;小人之才,全在细处。此人眼睛窄长,嘴角下垂,以后耽误天下者,莫非就是此人?

    司马光和苏轼抵足而眠,无话不谈。

    司马光提醒苏轼,我们是圣人弟子,天子门生,乱力怪神不可轻言轻信。你此次遇险,藏身全神庙避过灾难。只是偶然。按当时情形,他们可能已经发现你们了。至于为何不下手杀了你们,我也难以揣度,也许是根本就没有看见,也许是一时良心发现。所以,你神前发誓,若得脱大难,就重修全神庙,此举很是不妥啊。你是朝廷命官,又是读过大书的人,怎可和乡野愚民一般见识?

    苏东坡心中将信将疑,却又觉得言之有理。踌躇再三难以决断,便将此事放下,暂且不提。

    回到徐州,高俅几次提醒苏东坡,该还愿了,我虽是街头闲人出身,但平生信奉两句话,1,有恩必报,2,有愿必还。至于仇怨,能报则报,不能报就随他去吧。先生当初死里逃生全靠神灵护佑,当时信誓旦旦,过后却抛在脑后,只怕神灵记着此事,不肯罢休啊。

    苏东坡当时心情不好,又想着司马光对高俅的评语。就把高俅狠狠的训了一顿,恼怒之下对神佛也颇多不敬之语。

    高俅不敢争执,诺诺而退,心中却很不以为然。但栖身在他人屋檐之下,也无法可想,只得在惶恐之中,坐等灾祸上门。

    也许是偶然,也可能真的是因为苏轼在全神庙发过愿后没有还愿。

    两年后的1079年,苏轼因为反对新法,并在诗中表达了对新政的不满,引起了拥护新政者的痛恨。

    监察御史舒亶捧着苏东坡的著作,鸡蛋中挑骨头,潜心研究了四个多月,把诗里对新政和朝廷的怨愤之语挑出来,经过巧妙衔接,竟成了一篇攻击朝廷的檄文。

    神宗看过后勃然大怒,他对苏东坡的人品文章原本极为欣赏,但如此狂生若不给些教训,凭他的威望名声,就是新政最大的一块绊脚石。因此下令抓捕苏东坡,严加审讯,乌台诗案就此爆发。

    苏轼入狱,众宵小之辈便一拥而上,欲置之于死地。

    国子博士李宜之,御史中丞李定,上书朝廷,历数苏东坡的罪行,说他不学无术,逞巧弄智,偶中异科,浪得虚名。因未得高位而心中不满,就大肆攻击朝廷,败坏皇上的名声,似此大奸若忠,大诈似直之徒。必须刑场斩首,以儆效尤。神宗却踌躇再三拿不定主意。

    自苏轼被抓,高俅便凄凄惶惶如丧家之犬。

    这天他从另一个泼皮哪里骗来数两纹银,钱刚到手,便到监狱探望苏东坡,主仆相见抱头痛哭,

    苏轼说,儿子苏迈曾托人传来消息,自己可能会被斩首,没想到只是几篇诗文,竟惹出塌天大祸。

    高俅埋怨道,我小时候母亲就教导我,愿-不能空许。当初你在神前发下誓愿,咱们才能死里逃生,事后迟迟不还愿,便有今日的牢狱之灾啊。司马光那老头,道德文章确实不错。但他不懂世间经营之道,你看他那么大的名声,日子却过得像个乞丐。你若总听这种人叨叨,不吃亏才怪呢?

    苏东坡想起司马光对高俅的考语,在听听高俅对司马光的看法,不禁扑哧一笑道,唉,所谓君子小人,其实是没有分别的。

    高俅奇道,生命交关之时亏你还笑的出来,苏轼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有此灾,我不笑,难道痛哭一场皇上就会饶我?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此次我若能活下来,得脱大牢。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修庙。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管你信不信。都不该食言啊。

    苏轼身陷大牢,虽遭小人撕咬,正直之士也在倾力相救,

    宰相吴充仗义执言;堂堂大宋,为何就容不下一个苏轼。

    两年前因遭到亲信吕惠卿陷害,被罢相退隐金陵的王安石也上书朝廷;太平盛世岂可冤杀才子?

    就连重病之中的曹太后也出面干预,抬出宋太祖立国时的批示,非称兵造反之罪,不得妄杀士大夫。

    宋神宗本没有杀苏东坡之心,只是被御史台的几个小人撩拨的怒火万丈。如今见众人反对,连太后都出来说话了,赶紧就坡下驴,放出苏轼。让他到黄州去做团练使。

    苏轼到黄州后,高俅闻讯前来投奔,并跑前忙后料理一切。

    苏轼感激的说,你聪明伶俐,似非书童一职所能局限。等过些时候一有机缘,我就推荐你到王侯之家伺候。凭你的急智之才,一旦遇上可乘风云,必能一飞冲天,傲视天下。

    但司马先生对你的考语也让人心惊啊。所以,你千万不可存害人之心,不然必留千古骂名。

    高俅笑道,请先生放心,我不为恶,只与人为善。天下还有何人骂我?

    还有,那全神庙的愿你何时还啊?

    我到死都认为那次死里逃生,是神仙把我们屏蔽了,不然为何面面相对,我都看见劫匪的眼睫毛了,他竟生生没看见我?唉,我是没钱呐,若有钱,我自己就修庙了,还来求你?我妈说;能诳鬼,不能诳神。可欺人,不可欺天。

    苏轼笑道,你这小子,总在这件事上喋喋不休,竟比我还急。说完,他召来儿子苏迈,把自己毕生积蓄交给他,让他迅速修庙还愿,若金钱不够,还可向家族后辈和自己的学生募集。

    苏迈谨遵父命,带着银两来到许村,大兴土木彩绘神像。一年之后全神庙竟然富丽堂皇,香火不断。

    不知过了多少年,高俅早已一步登天做了京营殿帅,

    有一天他儿子高衙内带着一帮泼皮无赖到山中打猎吃酒,途经许村,见全神庙豪华考究,便仗着醉意,闯入全神庙内恣意胡闹,主持前来阻止,众泼皮一拥而上痛打主持,踢翻香炉,赶走香客,并打破了一尊神像。

    主持哭着到县衙告状,县令接状后,也很气愤,就拘押了高衙内和众泼皮,但他无法审理。就把经过写成一封书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殿帅府,请高太尉定夺。

    高俅闻知此事气得浑身发抖。亲率禁军赶到汜水县衙,把众泼皮八十大板打的死去活来。

    论到高衙内时。他泪流满面破口大骂,当初若不是我催促恩主苏大学士,重修全神庙,我岂会平步青云?我们家会有今天?你奶奶活着时常说,可欺人,不可欺天,你这孽障,不但欺人,竟然怠慢神灵,欺侮苍天,败坏我高家。我今天就活活打死你这畜生。以报苍天,也免得神灵降罪高家玉石俱焚。

    说完亲自上阵,抡起竹板把高衙内的屁股打的血肉横飞,几番昏死过去。做完这一切,高俅又拨付银两,修复全神庙,强令高衙内和众泼皮,带伤到庙内搬砖,然后自己一步一磕头到全神庙烧香赎罪。

    孙国印讲到此处戛然而止。他看着听得如醉如痴的虞不凡笑道。

    高衙内胡作非为,已经成为历代恶少的代名词,但高俅本人名声不好,只是受高衙内拖累,至于因为球踢的好,才一步登天的说辞,是因为政见不同,遭对手抹黑。他其实并无太多恶行。

    高俅发迹后全力照顾苏东坡的后人,蔡京陷害苏轼后人,高俅不惜与蔡京翻脸,在大殿之上脱去衣服,要与蔡京单挑。还亲自率兵抵抗西夏进犯。保护修复的庙宇寺院,更是不计其数,虽只是出于私心,求上天保佑。但其行为,天都在看着啊,不然,一个下层草根,岂能登堂入室总览天下?全神庙虽在民间乡野。不可思议的神迹却有很多。你若能到哪里主持,并发扬光大,对己对人,对国对民都是一件幸事啊。

    十天后虞不凡怀揣孙国印赠送的三百两银票,快马加鞭直奔许村,

    刚过洛阳,虞不凡突然阵阵心痛,他手捂胸口咬牙强撑,但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涌上心头。

    他走走停停终于快到全神庙了,却见前方密密麻麻的土匪正在强攻三义寨。许村的百姓早已逃到三义寨,居高临下与土匪抗争。

    土匪见得不到好处,便放火烧了全神庙,火光四起之时,虞不凡恰巧赶到,见全神庙被毁,马上明白了自己心痛的原因。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吼一声,双手凌空一旋,天空阴云密布,狂风骤起。此时师父不许杀人的嘱托早被他忘得干干净净,只见他两目炯炯放出光芒,双手前伸,天地之间突然冷气嗖嗖杀机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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