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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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头九人正是沃雪王朝的六位皇子与三位公主。

    在灵船靠近时,那九人都精神一凝,眼神热切地望向灵船。

    奚央顾景行等人走下灵船,九位皇子公主齐齐作揖,他们身后的大臣们无不高颂名号表示欢迎。

    顾景行不习惯这样的排场,但他看奚央倒是神色自然。也是,奚央毕竟在齐名的大门派为少掌门,什么场面没见过。

    九人中最为年长的那位走过来,身材挺拔,轮廓硬朗,他高声朗笑:“守墨真人,令一真人,顾掌门,沃雪王朝欢迎诸位到访。”

    顾景行来之前看过沃雪王朝的相关资料,猜得出这人是沧封大帝的长子汶成,年已愈百岁,修为也是元婴。沧封大帝共有九个子嗣,除了二皇子汶宽是金水双灵根,其他的都是水灵根,最为出色的便是大皇子汶成以及小公主汶晓,其中小公主天资更高一筹,乃变异冰灵根。

    他们与大皇子一同进城,被请上双翼雪马拉的皇家马车,沿路百姓激动地观望,但看到奚央顾景行等人不过是略感好奇而已,他们更多地是为了看一眼皇子公主。

    顾景行看着周围略显狂热的百姓和过于严整的城池布局,觉得这里少了很多修仙的随意,更多的是凡间的烟火气息,这种感觉在看到金碧辉煌的皇宫时到达了一个顶点。

    宫墙内早已准备好盛宴,就等贵客到。

    当经过一道道繁复的礼仪后,顾景行终于在太和殿坐下,心里已经开始后悔来沃雪王朝了,规矩太多,气氛紧张,一不小心还容易说错话,不知此后的一段时间要怎么度日如年地熬过去。

    大皇子位于上首,其他皇子公主序齿依次排下,小公主位于最末。

    顾景行好奇地看了眼离他不远的小公主汶晓,二十左右的年纪,已经是金丹中期修为了,无法在奚央那个年纪结成元婴,但修为已然傲视绝大部分同辈之人。她长相冰清玉洁,或许因为冰灵根的缘故,贵气中还带着一股清冷气质。察觉到顾景行在看她,汶晓公主偏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顾景行也礼节性地回以一笑。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我等不胜荣幸,闻顾掌门喜好歌舞,特让宫廷乐府精心备了一舞一曲,诸位边吃边赏。”大皇子汶成拍了拍手,一队金缕玉衣的舞女进场,乐声一响就翩翩起舞。

    守墨长老和奚央都对这个没兴趣,顾景行其实兴趣也不大,但还是要给人面子,装作好好欣赏一下。毕竟是宫廷舞女,身段、长相都是一流的,只是估计也受宫廷影响,乐曲舞步都偏古板。

    末了,大皇子还笑意盈盈地特意看向顾景行,问道:“不知与顾掌门的霓裳歌舞班相比如何?”

    顾景行只能找个含糊的词回答:“各有千秋。”

    大皇子呵呵一笑,说道:“此次盛邀顾掌门来此,还请顾掌门不吝指教。”

    “言重了。”

    顾景行与大皇子你来我往地相互客套了一番,让顾景行吃得极度不开心。

    宴席快结束时,守墨长老忽然问道:“怎么不见沧封道友?莫不是嫌弃我等,不出来见面。”

    大皇子笑着解释道:“父皇闭关修炼功法已有一年。”

    “原来如此,难怪令一的元婴大典不见沧封道友出席,修真大会亦不见他。”守墨真人点头道。大皇子赔笑。

    但不过片刻,大皇子就叫侍女撤去宴席,屏退众多的陪同官员以及无关人等,偌大的太和殿只剩下寥寥数十人,除了天玄宗的人与九位皇子公主外,只有几位皇子公主的心腹在。

    顾景行注意到其他人身后站的都至少是元婴强者,而小公主身后之人却只有金丹修为。他不由得多看了小公主身后那人,身穿灰衣,样貌平凡,但气质颇为沉静,如木秀于此。

    大皇子收起刚刚的笑意,与其他皇子公主对视一眼后,面露戚戚然,对守墨长老道:“不瞒守墨前辈,父皇已经一年未掌朝政,但并不是闭关修炼功法,而是重伤昏迷至今!”

    顾景行还在想那小公主身后的人,乍然听到大皇子这么说,一惊。他虽然不能接受沃雪王朝的等级制度,但能理解皇帝对一个王朝有多么重要。

    守墨长老却无多大讶色,仿佛早已料到如此,只面色略显悲伤,问道:“因何而伤?”

    说到这里,几位皇子公主都面露忧伤,依旧是以大皇子为首,他说道:“一年前,至北边塞忽然来报,说是冰雪恶龙暴动,父皇率一队精锐兵马前去围剿,但谁料,这一队人马全军覆没不说,父皇侥幸死里逃生,但才到至北军营,就昏迷不醒,直到今日,也不曾恢复意识。我们九名兄弟,生怕引起朝纲动乱、百姓不安,一直对外宣称父皇正在闭关。但已经一年了,我等再难瞒下去,朝中已有大臣生疑。”

    顾景行来北方界之前就听说过冰雪恶龙,这是北方界至北之地的一种独有的妖兽,四脚多角,浑身披鳞,长相狰恶,兽性凶残,喜爱群居和集体行动。沃雪王朝身为北方界的守护者,自然要首当其冲地面对这冰雪恶龙,在更北的地方设立边塞,常年有大量兵马驻扎。凡是皇室成员须得在边塞历练过,杀死冰雪恶龙立下功勋,才有资格继承爵位。这是沃雪王朝在北方界有至高无上地位的另一重要原因。

    当然,对抗冰雪恶龙并不是一件完全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冰雪恶龙是种成长性的妖兽,品级不定,头上长角越多,品级就越高。凡是妖兽,身上就必定有宝物,冰雪恶龙头上的角便是极好的宝贝,角内富有大量精粹的水灵液,尤其适合水灵根,比吸取灵气修行要快得多。虽然冰雪恶龙凶残,面对它们有生死之危,但有失必有得。没有比沃雪王朝这般有大量水灵根成员的宗派更适合北方界了。否则沃雪王朝不是善者也不是傻子,何苦守着边塞,还不是收获的利益足够弥补他们的损失。

    大皇子语气哀恸,动情道:“此次力邀顾掌门来沃雪王朝,非是请你教导幻戏,而是希望顾掌门,能救父皇一次,我等感激不尽。”

    顾景行一时没反应过来大皇子说的顾掌门是自己,直到那九位皇子公主都殷切地看着他,他才猛然惊醒,露出一副开什么玩笑的表情。在座十几人,除了祁觅云,就他修为最低,尤其他还修行的是愿力,让他去对付独角的冰雪恶龙恐怕都危险,他拿什么去救一个王朝的皇帝。

    顾景行头皮发麻,这种事他就不能再和大皇子打马虎了,当即说道:“我区区一介筑基,恐怕救不了沧封前辈,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皇子急切道:“我们听闻顾掌门事迹已久,短短半年内便从练气三层一跃至筑基,能让灵器蓄威,还能让九转还魂丹十转,顾掌门非一般的筑基修者。”

    顾景行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想来他们说的救和愿力有关。其实顾景行看到大皇子说到十转还魂丹时的微妙表情,他觉得大概大皇子最想的是用十转还魂丹来救沧封大帝,但世间仅此一颗的十转还魂丹不说是天玄宗的镇宗之宝,也差不了多少了,沃雪王朝怕是没那么大的脸面提出这个要求,只好退而求其次求助顾景行。

    大皇子果然说道:“其实沃雪王朝一直在想方设法救治父皇,但无数医师都束手无策,据诊断,父皇乃是极寒之气入体,冻结了所有经脉,根本无法运转灵气,外界若传灵力入父皇体内,也几乎立即被冻结。我们想,极寒之力能冻结灵力,也许冻结不了愿力,我们正是想顾掌门助父皇改修愿力。”

    “改修愿力?”顾景行有些惊讶,“沧封前辈已经是化神巅峰修为,进阶问鼎指日可待,要是改修愿力,岂不是从头来过?而且……”百姓能接受得了他们的皇帝是修行愿力的吗。

    只见大皇子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希望父皇醒来,能传位于其他人,便也足够了。”

    顾景行悚然一惊,听他们这意思,已经是不在乎沧封大帝能否继续修行,只要能够醒来传位就行。

    沃雪王朝信奉君权天授,登基为皇,便能得到天授之力。而沃雪王朝祖传规矩除非皇帝意外身死,否则下任皇帝一定由上任亲口传位,名正言顺才可得到天授之力。这大概才是皇子们希望沧封大帝能尽快醒来的最大原因吧,要不是怕犯下弑君之罪,不被认可,他们怕是也不用这么麻烦救人了。

    顾景行想通这些,觉得背后有点发凉,他们甚至于已经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这份阴险的心思。他去看守墨长老和奚央,发现这两人依旧神色如常,似乎也是见多了一样。

    大皇子与其他几位皇子公主都神色凄惶,对顾景行拜揖道:“父皇要是再不醒来,恐不能瞒过朝中大臣,沃雪王朝内部其实有无数纷扰,我等怕乱臣贼子趁机刺杀父皇,到时候无帝君震慑众人,人人争夺皇位,争夺天授之力,朝堂紊乱,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他们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让顾景行无从分别真情假意。他希望守墨长老与奚央能出面说句话,但这两人无一人有开口的意思,把决定权都留给了顾景行,倒真有“掌门”气势。

    顾景行被那九双目光灼得坐立不安,顿了顿,才说:“我从未替人改修愿力,愿力道也从未有过修者意识昏迷而被动修愿力的前例,恐怕……”

    大皇子却是一喜,说道:“顾掌门肯帮我们就好,顾掌门大可随意,把父皇当做灵器、灵丹那般,若是不得其法,我们也认了,绝不再麻烦顾掌门,好一心去安稳朝堂。”

    顾景行犹豫道:“不知道沧封前辈现在在哪里,能不能让我看看沧封前辈的情况,再想办法。”大皇子面露难色,但还是道:“父皇所在乃是机密,不能轻易泄露,但顾掌门要是想看,我今晚便去安排,等明日一切妥当,不会走漏风声,再带顾掌门看父皇可好?”

    顾景行只能点头。

    大皇子等人对顾景行是再三感谢,见夜已深,将顾景行、奚央他们都安排在一处宫殿就寝。

    等他们都走了,顾景行才抹了一把汗,去问守墨真人:“守墨长老,你看这是什么情况?”

    守墨长老道:“其实在我出发之前,逐霄师兄就嘱咐我来探听一下沧封道友的消息,一年未见沧封道友,逐霄师兄早生怀疑,前段时间说起真幻这等大事,仍不见沧封道友回复,师兄便料定沧封遇险了。”

    “那天玄宗有什么打算吗?”

    守墨长老却是摇头道:“此乃常事,天玄宗不会干涉,若是沧封道友陷入险地、不得脱身,我等还可尽绵薄之力救援,但此种情况,连沃雪王朝那些活了几万年的老古董们都不予理会,这不过是小辈们之间寻常的变故争斗罢了,动不了王朝的根基。沃雪王朝都不管,天玄宗又如何好管?”

    顾景行一时有些愣神。

    守墨真人又说道:“争权夺利实属平常,你也莫要过于在意。”

    顾景行懂了地点点头。

    守墨长老与其他人也各自回房休息,只剩下顾景行和奚央。

    这会儿独处,顾景行才意识到距离上次双修也有十四天了,不知下次是何时间,不过顾景行也不急,想是看奚央一眼就能看出来。

    现在奚央还比较淡定,那肯定不是今晚。

    顾景行正打算与奚央讨论一下沃雪王朝的事情,却听到有人来报,说是汶晓公主造访。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顾景行想,虽然修者都不在乎睡不睡觉,但毕竟天色深沉,总不是往来的好时候。

    不一会儿,汶晓公主就带着一人进来,侍女在外关好门,退下了。

    顾景行起来见礼:“不知公主殿下深夜来访,有事吗?”说着,他看了眼公主身后的那人,正是在太和殿时,她留下的那个,看来公主是十分信任他。

    汶晓公主注意到他的眼神,微笑介绍道:“这是我的幕僚,林有槐。”

    顾景行冲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林有槐也微微颔首示意。

    汶晓公主又去给奚央见礼。

    顾景行发现奚央在天玄宗内不像个少掌门,但出门在外,架子倒很大,从公主进来,他就抬眼瞥了一眼,毫不在意,也不起身迎接。话说回来,奚央是天玄宗的少掌门,修为又是元婴,而汶晓公主连储君都不是,修为也仅仅是金丹。不论从修为还是地位上来看,奚央都没有对汶晓公主客客气气的必要。

    汶晓公主这才让顾景行坐下,她坐在顾景行对面,林有槐沉默地站在她身后,这架势,一看就是有要事相商。

    顾景行望了眼奚央,看他淡定如常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心中莫名的紧张也淡了很多。

    汶晓公主果然神色就严肃起来,对顾景行忧虑道:“本不该冒昧打扰顾掌门,但若是不来,我心难安,父皇更是无回天之力了。”

    顾景行没被她突然的卖惨给吓到,问道:“公主是什么意思?”

    汶晓公主长得冰清玉洁、气质出尘,眉头微皱时更显得我见犹怜,她叹息道:“在席间,顾掌门已经知道父皇遭难,至今未醒。可顾掌门,你们怕是不知道,父皇落到此种境地,正是我那大皇兄的手段啊。”

    顾景行有点惊讶,但没立即就无条件相信她,瞥下奚央,不知是奚央是否当做故事来听,感了些兴趣,终于正眼看汶晓公主了。至于顾景行想从奚央脸上看出什么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来,不可能。

    顾景行只好独当一面,问:“公主何出此言?”

    汶晓公主说道:“区区冰雪恶龙又怎么伤得了我父皇,父皇自幼出入沙场,修为高深,法术更是精妙,又是一国之君,天授之力威能不可测。要不是有人故意加害,父皇怎么会伤得那么重,又至今未醒。”

    顾景行疑惑道:“就算有人加害沧封前辈,又怎么能肯定是汶成大皇子?”

    汶晓公主面露痛苦之色:“因为,只有我和大皇兄才知道当日父皇的行军路线。”

    奚央这时插了一句:“那你也有嫌疑。”

    顾景行:……

    他也想这么问,但没敢说出来,哪像奚央那般无所顾忌,由此可见,权力还真是个好东西。

    汶晓公主并无被冒犯的意思,说道:“父皇再三申明,要封我为女帝,我又何必害我父皇?父皇要是出事,我便再无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