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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聚散皆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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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瓷,带我去见他吧。”章毓道,她的心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与难过里平静下来,他在婚前后悔了,这也是好事,总比婚后再这样强。

    章毓沿着荷花池的池水而走,岸边的杨柳树摇动着缕缕枝叶,空气里忽然传来了几声琴音,打破了沉寂。

    寻声望去,隔着荷花池,对面的凉亭里有一对人,一个衣着华美,一个素衫长裙。

    凉亭的中间有一个石案,上面放置着一把古琴,白衣的女子正坐在案前,似乎是转头说了什么,露出了线条美丽的侧脸,然后她便缓缓低下头来,修长的脖颈如天鹅一般,长长的衣袖抚过时,琴音起,素指拨朱弦,如行云流水,空空渺渺,清灵而婉约。

    赵之睿站在凉亭的边缘,身姿如竹,衣摆随意的垂开,他侧着身并没有看向弹琴的女子,似乎是在静静地聆听。

    琴声很优美,便是不懂琴的她听在耳里也觉得很好听,章毓停住了脚步,站在了树影里,看着他们。

    悠扬的琴音里,河水泛着微微的涟漪,清风悄悄的吹拂,绿树掩映里那便是一副动人的图画,让人不愿去打破。

    像是若有所觉,赵之睿忽然转过了头,看向了一水之隔的章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时间仿佛停止了,连飘渺的琴音都已远去,默默的凝视里,似乎有无数的话藏在他的眼中想要对她诉说,可她却再也读不出他目光里的含义了。

    琴音忽然断了,白衣女子站起了身,走到了赵之睿的身后,微微颔首轻声说了什么,他便移开了目光,转过身去相携离开。

    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章毓只觉得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垂下眼来,把眼泪流进心里。看来不用再问了。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原来她是真的被抛弃了,所以她现在可以打包走人了,何必自取其辱呢,总不能等到别人来赶她走吧。

    章毓飞快地奔回院里,她其实没什么要带走的,只有一把长剑而已,在这世间,这是她唯一的伙伴,只有这把剑不会抛弃她。

    “姑娘你别走。”秋瓷抓住了她的手臂。死活也不愿放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公子对你这么好,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谁,现在他一定是看错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她的目光停留在衣架上挂着的大红色嫁衣上,恳切地求着她。

    “我想你家公子没有看错,应当是现在终于看清了才是。”章毓道,早就知道他是个执念很深的人。所以她不想恨他,他不是出轨,因为这条情路本来就是错的,他现在只是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或许现在的他还在犹豫还在踌躇,可她不是那种等待着被选择的人,她只会自己选择。

    “那就明日再走吧,今日天色已晚。”秋瓷眼睛里泛起泪花来,“公子定然是看错了,看错了。”

    章毓坐在椅子上抱住了头再不出声。其实天色并不晚,晚又怎么样呢,于她来说白天黑夜又有什么不同?可这些日子一直是秋瓷与她为伴,也许是一时之间她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也许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依恋,所以她没有再动弹,明日就明日吧,再待一日,再看一日。

    章毓等秋瓷出了房就把门关上了,她默然站在那件亮闪闪的嫁衣前,手指沿着衣服的腰线摸着上面的一个个盘扣。

    最终还是没法穿上它啊,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太过美好的事情总是不会长久的,,是肥皂泡就会破灭,无论它有多美好,因为它只是看起来很美好而已。

    本来就是啊,修仙修道之人,还嫁什么人成什么亲呢?是她犯了傻,好在现在大家都清醒过来了。虽然他经常说着甜言蜜语,但他其实也没有他说的那样喜欢她,事实便是如此啊,为什么她就会信了呢?

    章毓的眼角慢慢留下泪来,她和身躺到床上,就这样睡一晚吧,什么也不要想,一睡解千愁。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来来回回演绎着他们之间的每一次相会,等到终于精疲力竭之时才合上了眼。

    半夜里,她的房门被无声的打开,一道高挑的人影走了进来,在她意识到之前,已有法力迅速侵入让她陷入了沉睡中。

    赵之睿手里提着一壶酒,站在床前看着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现在的他们之间一样,他想要靠近她,却又不能靠近她。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脸色苍白,眉头深锁,半张脸都蒙在了发间,她侧着身,两只小拳头顶在一处,放置在嘴角前,身体弯曲蜷缩得象一只可怜的小猫,让他想要扔下一切把她抱在怀里。

    她要离开了,明日便走,这是她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他不想让她走,却又不知道再用什么理由去挽留她。

    他是可以留住她的,他心里很明白,只要他想留,她就不是他的对手,对他来说她只是一只修为尚浅的小章鱼,他可以制住她,囚禁她,他可以把她一辈子绑在自己身边。

    赵之睿伸出手来,悬空在她上方,手心里有淡淡的白光流转,慢慢把他们包围。

    时间默默流逝,最后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白光散尽。

    强留下她,她也不再是她了,强留下她,师尊回来了又怎么办呢?

    他已一错再错,不能再错下去了。

    赵之睿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衣衫上,他的前襟已经湿润一片。他回转过身,脚步迟缓地从屋里离开。

    章毓醒过来时,空气里都是一股酒味,有谁曾经来过最后又走了,想来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了。他是来和她告别的吗?要与睡梦中的她告别?

    章毓心里忽然难受起来,在床上坐了良久才平复了心情。

    她站起身来打开衣柜,找出一件最简单的素色长袍,把身上亮色的衣裙换掉,然后把裙摆撕到及膝,露出白色的长裤来。她走了几步就觉得浑身舒坦起来,本来就是个野丫头,还是野丫头更适合她。她双手拢起把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束成一把,然后把发辫拨到了胸前,又在腰间用宽大的带子束紧,把紫阙插在了背后。

    她把那套大红的礼服折好放在了床头,最后环顾了四周一眼,这个她本来视为家的房间,最终也不过是旅行途中的一个驿站。她是一条鱼,这片大陆上哪里都不会是她的家,只有离海才能包容她。

    聚散皆有时,现在又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