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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远涉重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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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菊花台。

    七月的天,下着瓢泼大雨。杨逸打着伞站在杜梅的墓前,他的父亲杨敬亭披着蓑衣,在远处等候着他。

    “阿梅,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等着我回来!”

    马车来到中华门外,雨略微小了一些。杨逸下了车,对杨敬亭说:“爸,你回去吧,不然天黑到不了家。”

    “那你知道医教委怎么走吗?要不我陪你去,天黑的话,我还可以在溧水歇息。”

    “不用了,爸,我会打听的。帮我照顾好杜梅的家人,拜托了!爸,保重!”

    “嗯,你也多保重。”

    杨逸上前拥抱了一下自己的父亲,然后,目送着他披着蓑衣,驾着马车,消失在茫茫的雨水之中。杨逸眼中的泪水被雨水冲刷着,但他不知道,这个短暂的拥抱,竟是和父亲永远的分别。

    临近傍晚,杨逸来到教育部的医学教育委员会。

    一个身着中山装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他看了看杨逸,彬彬有礼地说:“对不起,杨先生,您不能出境,军委会南京政训处上午刚刚发来电报,请您回特务处接受调查。”

    杨逸一想,可能是周铮想见他。于是道了声谢,离开医教委,前往南京特务处。

    雨,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会儿大,一会儿小。马路上的行人,在雨中匆匆忙忙的走着。街头拐角处,一个白发老人正蜷缩在角落里,任凭风吹雨打。一辆黄包车奔过来,车上有个女人扔下一包东西。老人突然站起来,跑过去捡。突然,前面一辆军用吉普飞驰而来,刺耳的刹车声离老人越来越近。

    杨逸抛下箱子,飞身一跃,抱着老人滚在了路边。军用吉普终于停了下来,从驾驶室探出一张惊魂未定的脸,骂了一句:“吓死我了,老东西!”然后发动汽车,嘟的一声开走了。

    杨逸撑着伞,打量了老人一眼,只见他衣着华丽,一头银发,但神情异常恍惚。杨逸问道:“老爷子,你家住哪儿啊?”

    老人张开嘴,抖着舌头,突然又把嘴闭上,摇了摇头。

    杨逸伸手在老人的兜里翻了翻,最后发现有一块白布条,绑在上衣的口袋里。他翻开口袋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钞库街井水弄26号。

    杨逸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井水弄。只见从屋内走出两个人,看见老人,喜出望外,把杨逸和老人迎进屋内。随后,其中一人飞奔着跑了出去。

    杨逸帮老人脱下衣服,发现老人虽老,但骨骼硕大,身体强健。屋内那人早已打好热水,和杨逸一起帮老人擦身。

    老人冷不丁抓住杨逸的手,夹杂不清地说了句:“地振高冈,一派西山千古秀。”

    杨逸随口答道:“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老人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彩,依旧用他那夹杂不清的口齿说了句:“原来是洪门兄弟,失敬,失敬。”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杨逸翻开老人的眼睛看了看,然后掰开老人的嘴巴瞧了瞧,对身边那个正在擦身的人说了句:“大哥,他中毒了,这里有银针吗?”

    那人见他年纪轻轻,不怎么相信:“小兄弟,他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都找了好多大夫看了,不管用。”

    杨逸说:“放心吧,我能治。”原来,在来南京的路上,他粗略看了一下爷爷留给他的手抄本,其中就有关于老人这种症状的解毒疗法。

    “那不行,你得等我师傅来。”那人依旧不信。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首先推门进来两个人,后面还有一大帮人在弄堂里淋着雨。杨逸吃了一惊,这二人正是洪武堂的两个当家:徐文冠和王兴邦!

    杨逸马上站了起来,向二人行礼。

    两人同时哦的一声,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徐文冠叫屋内的弟子带上门出去,抓住杨逸的手一阵激动:“兄弟,可真谢谢你啦,我们都找了一天了,想不到,还是你把大当家给找回来了!”

    杨逸这才明白,原来这银发老人竟然就是洪武堂堂主黄阿七。

    杨逸对二人说:“二位师叔,堂主中毒很深,已经被毒迷了心智。但他体格非常好,抗毒能力强,我相信以我的能力能够治好他。就让我试试吧。哦,你们别不信,杨林是我祖父。”

    徐文冠看了王兴邦一眼:“杨林,你认识吗?”

    王兴邦摇了摇头:“不认识。”

    杨逸有点着急:“郁德药堂,淳溪郁德药堂是他传下来的,我爷爷杨郁德。”

    徐文冠拉着王兴邦走到一边商量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过来,对杨逸说:“兄弟,这事得先跟你师傅商量,我一会儿就派人过去请他,同时,我也会叫人帮你请银针过来。具体治与不治,等我们三人决定了再说吧。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杨逸。”

    “哦,对对对,上次好像是听你说起过,杨逸,好,好名字。”徐文冠说话间,走出了门外。

    周铮来到井水弄的时候,杨逸正坐在黄阿七边上看《脉理杂病论》,而黄阿七则在床上打着鼾。见到师傅来了,杨逸连忙过去用洪门的规矩行礼。周铮赞许地点了点头,就和徐、王二人商量了起来。

    下面的对话与其说是商量,更不如说是在押宝。

    “二哥,你徒弟说师傅还有救,你怎么看?”王兴邦说。

    “二哥,他说他是郁德药堂的孙子。这,他能行吗?”徐文冠小心地说。

    “别人我不敢说,杨逸,我绝对信得过。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小子第一次出任务,那叫一个绝,单枪匹马杀入黑龙会,取大冢人头,然后全身而退。”周铮得意洋洋地说。

    王兴邦让他说得心里直痒痒:“二哥,你太不够意思了,这小子是我先收下的,你……你,我跟你没完!”

    徐文冠噤声道:“大哥的病要紧,你俩先说点正事行不?”

    周铮和王兴邦齐声说道:“我看行。”

    黄阿七俯卧在床上,后背和头部都扎着银针,他浑身冒着白气,身下的床单湿了一大片。周铮和徐文冠静静地站在黄阿七的床前,王兴邦则在屋内踱来踱去。

    杨逸的额头也满是虚汗,以前只见过爷爷帮人家扎银针,自己从来没有试过。还好徐文冠这次请的不只是银针,还把银针的主人也请来了,此人也是会中兄弟,叫章文功,在南京当郎中。他看杨逸手法不稳,就让杨逸在一旁看着他扎,杨逸则按照爷爷书上的方法指点着。

    大约过了四个小时,杨逸让章文功把银针挨个儿拔起。众人换了床单,把黄阿七平卧放在床上。只见黄阿七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还算顺畅,也不打鼾了。杨逸长长地松了口气。

    王兴邦抓着杨逸的领子,大声吼道:“啥?师傅让你给治成这样啦!你,你还不如不治!师傅要是有个好歹,我非削了你的狗头不行!”

    黄阿七缓缓睁开眼,气喘吁吁地说了声:“叫兴邦别吵,我要睡觉。”

    众人大喜,这是堂主自遇害以来说得最清醒的一句话。

    接着,黄阿七又说:“小兄弟留下,陪我。”

    第二天早上,杨逸起身出门,要前往特务处。黄阿七把他叫住,让他爬上床顶,取下一本书,送给杨逸,并嘱咐道:“这本《十八罗汉手详注》,是少林唯此一本的最全版本,你先拿去练着,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井水弄找我。今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杨逸进了周铮办公室,周铮和他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原来,刺杀大冢平次郎的行动,周铮让杨逸写了份材料,作为杨逸正式加入蓝衣社的考察资料。杨逸把刺杀的每一个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连怎么杀牙医、怎么自责都写进了材料。这份材料到了政训处没能一次通过政审,现责成特务处配合对杨逸进行复审。杨逸接着就对周铮说起他要去英国留学的事情。

    “这样吧,你先去配合复审,留学的事我会帮你尽快打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你是我最得力的干将,我会保护你的。”周铮最后说。

    杨逸来到特务处地下室的那间曾经关押杜梅的房间,这里就是他接受审查的地方。

    “杨逸,你在牙科诊所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情报,为何不向上级汇报?”

    “时间来不及。”

    “汇报的时间也没有吗?据我们调查,有一座公共电话亭,离牙科诊所只有一百米的距离。”

    “……”

    “你擅自行动,考虑过后果吗?”

    “考虑过,杀生成仁。”

    “那你考虑过你万一被捕而给整个行动小组带来的后果吗?”

    “……”

    “你杀牙医是为了私愤吧?你和他有仇吗?”

    “不是,为了行动。”

    “那这个行动我该理解是你的个人行动还是组织行动呢?”

    “……”

    “杀了大冢之后,你是否觉得很害怕?”

    “是的,我怕。”

    “那你认为,一个胆小懦弱的人能否胜任特工工作呢?”

    “……”

    政审审了一天,杨逸被审得身心疲惫,筋疲力尽。晚上回到井水弄,杨逸扒了几口饭,就想上床休息。

    黄阿七走过来,一把拉住他:“杨逸,不许偷懒,习武之人贵在坚持。为师年事已高,你师兄的资质又不好,少林武学还要靠你发扬光大。”

    杨逸有些不难烦:“师傅,我累死了,困死了,你就让我睡吧。”

    “不行!”

    “那我不当你徒弟总行了吧。”

    “不行。”黄阿七说着,拿起一根木棒,朝杨逸抽了过来。杨逸侧身避过,于是两人在屋子里打了起来。这样打了有四五个小时,黄阿七才肯罢休。

    第二天接着审,黄阿七接着抽,一连三天功夫,杨逸简直像是进了人间地狱。跑到周铮的办公室诉苦:“处长师傅,我不行了,饶了我吧,我快被政训处那帮王八蛋和老堂主给整死了,你帮帮我吧!”

    周铮从桌子底下拎出来一只箱子,把一张船票交到他手上,不无惋惜地对他说:“恭喜你,最终还是没能通过政审,不能加入蓝衣社了。这是去英国的船票,我已经帮你争取到公费留学的资格,你现在的身份是中央医院见习医生杨逸,秘密身份仍旧是特务处外围成员。箱子里是我送给你的一件裘皮大衣,算是我给你送行的礼物吧,英国比南京冷,用得着。”

    杨逸突然一阵动容,上前拥抱着周铮,他觉得,这个长者就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

    船缓缓驶离了港口,杨逸眺望着渐渐远去的大陆,不禁想起了父亲、阿梅、周铮、杜妈妈……,心中的感慨,顿时化作潮水迷失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