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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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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熙帝走出门去,候在正殿两侧的女侍们心里都忍不住一跳。

    这皇帝大婚的日子,陛下居然没有留宿在凤君这里,看样子连洞房花烛都没有完成。齐凤君相貌美丽,性情淑娴,京城里多少人想娶他。陛下就算对齐凤君没什么感情,但送上门的美人难道为不吃吗?除非,这齐凤君有问题。

    莫非齐凤君早已失贞?!想到这一层,女侍们不敢再深想下去,只是动作更加谨慎,手脚麻利举着灯笼替元熙帝照明。

    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女侍回想起陛下登基以来,午门外血流成河的样子,忍不住开始素有好名声的齐凤君。

    出了凤后的永安宫,元熙帝直接往自己的天乾殿走去。因为各种原因,元熙帝后宫空虚,这位凤君算是第一个入她后宫的人。

    夜色早已昏沉。微风拂面,带来几丝凉意。八盏闪烁的灯笼分别照着她脚下的路。稀疏的星子点在夜幕上,投下清冷又微弱的光。元熙帝抬头看了看在微光下露出黑色轮廓的房屋。白日里辉煌大气的建筑,此刻都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一个个张牙舞爪似乎想要来向她索命。

    元熙帝阴沉的脸上,忽然露出轻蔑又无趣的笑容。活着都斗不过孤,死了又能怎样。

    她又抬眼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永安宫,想到今夜碰上的异事,才觉得这无趣的日子稍稍变得好玩一点。

    第二日天刚亮,随着封闭的宫门一道打开的还有齐凤君失宠的流言。

    一大早,齐丞相夫郎就急匆匆进了宫,向宫内递牌子想要见自己儿子一面。

    本来官员内眷想要进宫,递上来的牌子该有凤君处理。但凤君昨日才进宫,这牌子就被呈到了元熙帝面前。

    元熙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龙案上摆着的牌子。待在一旁等着元熙帝下令的李诗英李总管不小心瞧见了元熙帝的表情,心里一颤,头缩得更低,简直要埋入脖子里去。

    元熙帝抬头便看到李诗英害怕的样子,她皱皱眉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失去了兴致,挥挥手,淡淡地说:“准了。”

    李诗英小心翼翼地从皇帝的龙案上拿起牌子,然后又小心翼翼向皇帝告退,一步步倒退着出了御书房。一出御书房,屋外天朗风清,白云漫天。感受着太阳照在脸上的热度,李诗英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不敢多留,小跑着离开了御书房。在离御书房有段距离后,才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

    陛下气势更足了,越发厉害了。

    齐欣晏昨晚因为接收记忆,很晚才睡。虽然他在位时,也是日理万机,每日不到辰时就已经起来,但到底有些起床气,黑着脸毫不拘束地让进来的女侍服侍着穿衣服。好在这个国家虽然女子地位高于男子,但服侍着装上并未太大差别,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忍受。刚穿好衣服,就接到齐丞相夫郎想要求见的请求。

    齐欣晏看看屋内的莲花漏,才这个点就来了。看来昨晚的事已经传开了。

    齐欣晏脚步跨入正厅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浅紫色诰命服的男子坐在下座。见到走进来的齐欣晏,对方立刻站起来朝着齐欣晏行礼。

    “参见凤君。”

    齐欣晏立刻冷静地说道:“免礼。快给齐君看座。”心里却膈应的不行,对方刚才坐着的时候,他还没特别感觉,只是觉得对方有些瘦弱。然而等到站起来朝他行礼的时候,齐欣晏立刻就忍不住想要别开眼。

    一个大男人动作柔美,真是伤眼睛。

    那声父君齐欣晏怎么也喊不出口,索性省了,直接让下人看座。

    齐李氏坐了下来,然后看了看站在周围的女侍。齐欣晏接到对方眼神的暗示,正好,他也有些东西想要打听,便朝两边的人冷声说道:“你们都下去。”

    两旁的女侍虽然瞧不起失宠的齐凤君,但是在对方逼人的气势下,不自觉照着对方的话退了出去。

    正厅中只剩下齐凤君和齐李氏。齐李氏却没有开口,反倒是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齐欣晏。

    “宴儿,你你你怎么这么坐!”齐李氏不敢置信。

    齐欣晏被他弄得奇怪,低头看看自己的坐姿,两腿分开,很端正的坐姿。他连上朝的时候都这么坐,现在怎么就不能坐了。然而,等到他看到齐李氏的坐姿时,才头痛地反应过来。

    齐李氏两膝并在一起,双手捏成空心拳放在膝盖上,姿势如同他上辈子见到的女人一样端庄。

    齐欣晏一张脸僵硬着,他实在不敢想自己要这么坐。

    “宴儿,你一夜之间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齐李氏不解地问。

    齐欣晏心里一惊,高凌玥那个疯子能毫不吃惊地接收他孤魂附身的事,其他人可不一定。尤其是这人还是这具身体的生父。

    “孩——孩儿只是因为昨晚陛下的事,一时——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说到这件事,齐李氏立刻就不再关注孩子坐姿的问题。他急切地问:“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欣晏当然不能把真相说不出来,他只是低着头缄默无言。

    齐李氏看到自己十月怀胎,一向乖乖巧巧的孩儿这幅模样,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他就知道,肯定是皇帝又闹什么幺蛾子了。他家宴儿这么乖,这么贤淑,能出什么事。他立刻站起来想要去找皇帝理论,但是想到这位帝王的性子,又害怕无奈地坐了下来。

    “唉,当初和周家结了亲就好了。也怪你,偏偏一定要入宫来,对这位陛下死心塌地。现在好了——唉。”

    齐欣晏没想到齐李氏这么护短,他立刻抬起衣袖,装作摸了摸眼泪的样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虽然曾经是一代帝王,但此刻沦落到这种地步,也只能逼着自己如此做戏。

    看见儿子这幅模样,齐李氏更加痛心,这痛心中又夹着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埋怨。

    “儿啊,这条路是你选的,你......你也只能自己吞下苦水了。”说着说着,齐李氏竟然哭了起来。

    见到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特别是还哭得梨花带雨,尽管明白他是在为自己,不,为这具身体难过,但齐欣晏还是觉得像是吞了一万只苍蝇那样难受。

    他好不容易才忍着恶心,说道:“父.....父君您别哭了。孩儿既然已经进来了,就算是苦,也只能认命了。只是,孩儿有个请求。”

    齐李氏泪眼朦胧抬起头来说道:“宴儿你有什么要求,父君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齐欣晏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即将出口的这句话,“父君,我知道我们家暗地里有些势力,父君能不能让母君这些势力交给我。”

    齐李氏惊讶地看了齐欣晏一眼,显然没想到齐欣晏想要的居然是这个。他为难地说:“这我需要和妻主商量之后才能告诉你。”

    “父君,孩儿真的没办法了。昨夜陛下甚至没——没有圆房就走了。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孩儿失宠了,要不了几天,那些惯会踩高捧低的宫人们就会苛刻孩儿。父君,孩儿真的需要这批人,父君啊。”

    齐欣晏为了这批人,将演技发挥到极致,说得声泪俱下,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齐李氏本来就宠孩子,现在见到自己的独生子这般凄惶,立刻冲动地说:“好!父君答应你,一定让你母君将这批人交给你。”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但是看到齐欣晏开心的样子,还是觉得值了。

    送走了齐李氏,齐欣晏也收起了做出来的样子,神情冷肃,目光幽深。

    白天的时候,元熙帝一直没有过来。齐欣晏原以为她今天不会再来,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她却踩着落下的夕阳进了永安宫。

    一进来,元熙帝就挥手斥退殿里的仆人。

    齐欣晏坐在一旁只用余光注意着她。虽然他一贯知道,人不可貌相,但还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女人居然会做出残害手足,弑母逼父的事。

    三年前,七皇女高凌玥还是所有皇女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康泰帝最看重的是二皇女,最疼爱的是八皇女。五位皇女中,大皇女手握兵权驻守边关,四皇女温润如玉,写的一手好字,在文人中声望极高。唯有七皇女,虽然脾气极好,礼贤下士,但是沉默寡言,极不起眼。

    这五位皇女中,除了八皇女年纪稍小一些外,其余都已行过冠礼。尤其是大皇女和二皇女,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二皇女虽然被册封为皇太女,但康泰帝身强体健,因为迟迟无法登基,二皇女居然试图逼宫篡位。

    那一场宫变烧红了半个皇城。二皇女也在宫变中被恰好在京述职的大皇女一剑斩杀。

    康泰帝虽然活了下来,但是自己看中的继承人逼宫谋反之事,让康泰帝身体骤然变差。

    二皇女虽死,但康泰帝对大皇女心里也隐隐产生了排斥。康泰帝索性便拖着一日是一日,迟迟不肯再立皇太女。

    众臣见康泰帝身体虽然不如以前,但也还算康健,又心知肚明陛下大概是在等着八皇女长大,便也并未催促。

    然而,谁也想不到,还有好几年能活的康泰帝突然病重。病重,居然写下了传位于七皇女高凌玥的诏书。

    众人本就对康泰帝的诏书心存疑虑,但见七皇女虽然沉默寡言,但性情温和,礼贤下士,能为他们摆布,便也接受了这位帝王。

    谁料,性情温和的元熙帝一登基,就大开杀戒,先是夺了大皇女的兵权,将大皇女以残害手足的罪名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又以在四皇女家中搜出龙袍为理由,将四皇女以谋逆罪推出午门斩首;最小的八皇女试图找元熙帝,让她放过姐妹,却被冠上刺杀皇帝的罪名一同投入大牢。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一向沉默的七皇女居然招揽了一批为她卖命的手下——松鹤卫。松鹤卫在她铲除异己的过程里,立下大功。

    渐渐地,谣言四起。都说康泰帝原本想传位的并非七皇女,只是这位陛下毒杀了康泰帝,篡改诏书。

    然而,很快这流言就销声匿迹。元熙帝的松鹤卫神出鬼没,那些传过流言的人,全都由陛下下令拔了舌头。

    当时,这刑法就在菜市口举行。所有观刑者都缄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