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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忆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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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轴章草,章草原由隶书草化而来,使之省易简便,故其用笔仍然多沿袭隶书,不像狂草的迤逦相连,虽字字独立,却也飞丝萦带,圆转如圜。

    若胭对草书并无研究,只因前世身世卑微,常心念之哀,为了调整心态,才苦练书法,逼自己心平气和,却也只习得行楷,余者一无所知,所幸这段时间经常临摹云懿霆的书稿,云懿霆惯写秦隶,恰好章草的前身就是秦隶,多少有几分相似,要不然,只怕若胭连上面写的什么字也不认得,饶是如此,也不过是读的通顺罢了,仍是分不出好赖。

    只是对若胭而言,她是用不着考究和点评的,仅凭这些字是出自杜氏之手,就足以让她激动感慨了,她早就听巧云说过杜氏早年是酷爱草书的,只最近几年才转练小楷,可惜从未见过杜氏草书的真迹,眼前这一副,算是大开眼界了。

    大夫人回忆道,“这是你母亲最早送我的一副字了,当年我与你母亲初识,就在一次诗会上,京中闺阁好风雅,若有几分书画吟对之能,都喜欢聚结成诗会,或闲时聚、或节日聚,无非斗诗斗字、踏春做游罢了,那时我是诗会之首,你母亲却是初至京州、不请自来,于众人之前落笔游龙、出口成章,惊艳全场,这字就是那次诗会所书,我极爱,索要了来,装裱收藏至今,转眼已数十年矣。”言讫,唏嘘不已。

    若胭亦看着书轴发呆,都说字如其人,这样意气风发的字,可能想象当年的杜氏是怎样的令人倾倒。

    接着,大夫人收卷章草,又展开一幅,却是狂草,较之章草,狂草更是游龙惊凤、飘逸洒脱,丝毫看不出出自小女子之手,若胭益发敬佩。

    接下来一卷卷铺开在若胭面前,或字,体形各异,或画,开阔深远,更有题诗,相得益彰,若胭只看的暗暗乍舌,以前只看杜氏写几个小楷,就觉得写的精致无比,今日才知,自己所知杜氏的,远远不如真实,面前的这些卷轴,好象铺成了杜氏的一段岁月,从光彩耀人到黯淡消逝,从勃勃生机到槁枯成灰,从青春芳华到华发弃妇……可惜,可叹。

    “真不知道,母亲后来一笔笔书写那些工整规矩的小楷时,心里是否会回想起多年前写草书的情景,那样张扬明媚的心,怎么适合小楷?”若胭涩涩的道。

    大夫人默默的收着卷轴,闻言抬头,深究似的看着若胭,“你母亲究竟生活如何?”

    若胭微微垂眸,据实答道,“我是一年前才被老爷接回去的,以往事由全不知晓,只亲眼看着这一年里,母亲心里很苦,幽居深院,凡事不遂意,亦无体谅之人,终日疏离无亲,郁郁不得伸志,寡言清孤。”

    大夫人惊愕,失声道,“怎么会寡言清孤?我们当年时常一起,颇为熟悉,我最是了解她性格,和煦温柔、谦顺求全,虽有几分烈性,却凡事大度随和、不肯逞强……”说到最后,声音降下来,转为哀叹悲悯,“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才会将当年那样明艳开朗的女子变成寡言清孤。”

    若胭没作声,因为不想说梅家、说张氏和梅家恩的坏话,即使自己的确很不喜欢他们,从骨子里就厌恶他们,也不愿意做个背后非议他人的人,就如同杜氏,她就算死,也没有在若胭面前诉说自己的委屈,没有挑拨、没有咒骂,若胭也一直被她的这种清傲无瑕的品格折服,也因此尊敬她。

    大夫人似乎也没有指望她说出什么话来,只是自己默默的将书轴卷好,又送回来屏风后,再出来看着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自觉的拿起若胭刚抄的那首《菩萨蛮》,正要说什么,就见门外走来两人,赫然是四爷云懿诺和五爷云懿思。

    两人站在门口愣了愣,还是进来了,行过礼,云懿思问,“母亲,您这拿的是什么?”句子不长,语速不快,但是听着很是顺畅了,没有明显的停滞。

    大夫人就笑着将纸递过去,“你们俩也看看,这是你们三嫂的字。”

    云懿思只看一眼就奇道,“咦,三嫂写的行楷,和四哥一样。”

    云懿诺也愣住了,看看字,又看看若胭,再看看字,似有些羞涩,微笑道,“三嫂的字,比我的好看。”

    大夫人恍然笑起来,“正是呢,我正觉得眼熟呢,可不就是老四了,老四喜欢行楷,这样一看,确实很像。”

    若胭从没见过云懿诺的字,不过猜也猜得出来,要比自己写的好,赧笑道,“我这字可比不得四弟的,回头有机会,还要请四弟指教才好呢。”

    云懿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笑道,“三嫂这是谦虚了,我倒是正想这以后要请三嫂指点。”

    得,就这样各自一番恭维话下来,适才因怀念杜氏的低沉气氛转明,只是若胭没有心思滞留说笑,不过略说了两句,问过大夫人没有旁的事,就请辞了出来。

    临出门时,五爷道,“三嫂,我们若改日再请你做些空气的游戏,你可介意?”这话说的长了,好在他说时似有迟疑,像是怕若胭不高兴,试探着问来,也不见结巴。

    若胭略作犹豫,然后点头说“好”,几个弟弟都这么乖巧,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想央着自己玩个游戏都这样小心谨慎,生怕触及自己心事难受,自己纵然再难受,又怎好拒绝?

    大夫人敏锐的捕捉到若胭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和牵挂,却没说话,连她自己也拿不准的事,待要如何宽慰别人?

    再次走过鲜花艳阳的花园,跨过月亮门,回到侯府,仍是忍不住往墙边看一眼,略滞了滞步子,这才往前去,侯府虽比不上大房满园□□荡漾,也是别有景致,新叶滴翠,草色如浪,间或花蕾点缀,放眼四望,满目清雅舒畅。

    回到瑾之,迎春找了只粉彩细颈花瓶将那只碧桃灌了水插起来,放在书房窗台上,果真添了不少亮色,迎春笑道,“四爷倒是个细心的,别看这小小一枝花,顿时显得这屋里也春光灿烂起来,三奶奶要在这里看书,也有些□□不是。”

    若胭微微笑,小男孩确实可爱、招人喜欢。

    迎春却又问,“三奶奶刚才去大夫人那里,路过那月亮门,来回就只往墙边看,四爷走了一遭说是什么也没有,奴婢也没瞧出什么异常来,三奶奶是看的什么?”

    当初之事,迎春还没到若胭身边,因此不知情,若胭不欲再提,只一笑而过,“哪有看的什么,不过觉得墙下那棵树长得有趣。”有什么趣呢?只是因为云懿霆曾站在那树下。

    申正,云归雁和初夏一同归来,这一次倒是怪了,云归雁一改常态,没有叽叽喳喳,而是一脸不寻常的笑容,安安静静的坐下,若胭纳闷的看她一眼,示意初夏说说情况,初夏笑道,“奴婢和六小姐去古井胡同时,表少爷并不在,院子里只有表小姐,六小姐就和表小姐一起说话儿,两人正聊的欢,就见表少爷回来了,一处说了些话,奴婢就陪着六小姐回来了。”

    这也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啊?若胭笑了笑,示意初夏下去休息,待要向云归雁打听,就见她嗖的跳起来,嚷一声“累死了,我回去眯会儿”,一溜烟就跑了,独留若胭目瞪口呆,细细一想,隐约觉察出丝丝意味来,抿嘴一笑,又叫来初夏,问道,“你细细说来,今天与归雁同去道贺,前后都怎么了?”

    初夏看她一眼,笑一声,道,“说来这一路倒是顺利,虽然刚去时表少爷不在,但不久就回来了,并无意外之事,只是奴婢瞧着六小姐有些紧张,去时这一路就不住的问奴婢关于表少爷和表小姐的情况,奴婢与表少爷、表小姐也没见过几次,不便多议,只略说了几句,到了古井胡同,初时六小姐似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与表小姐一处说笑,很快也就热闹起来,恰好两人聊得欢时,表少爷就回来了,六小姐当时很是尴尬。”

    若胭奇问,“不就是去向他贺喜的吗,怎么尴尬了?”

    初夏掩嘴而笑,“三奶奶不知,表少爷进门时,六小姐正和表小姐品论表少爷写的字呢,两人拿着那些手稿说的起劲,冷不防表少爷就出现了,表小姐倒是不在意,本是亲兄妹,六小姐又不一样了,难免尴尬。”

    “原来如此,怪不得归雁一脸的别扭。”若胭也笑起来,说长道短之时被主人抓个正着,任谁也要脸红的,“那后来如何?”许明道应该不是个心胸狭窄、受不起点评的人。

    初夏直笑,“表少爷站在门口一语不发,任由两人说长短,直到两人说完后才发现表少爷就站在眼前,六小姐当时那脸红的真叫好看呢,看着表少爷出了好一阵神,又低着头半天没吭声,还是表少爷主动问好,又说什么‘承蒙六小姐指教’之类的话,表少爷说话很是温和、风趣,表小姐又在旁边缓解气氛,六小姐这才放开些,三人又说了些话,奴婢瞧着表少爷说话妙趣横生,就是奴婢听着虽一知半解也觉得轻快,但是六小姐始终有些拘谨,没多会就起身告辞了。”

    若胭却没笑,心里慢慢的回想,从云归雁第一次在瑾之意外“撞上”许明道,到上元灯会的偶遇,接着半缘庵的几次相见……一次次的梳理下来,心头的那层迷雾就随风消散了。

    呵,这丫头!

    若胭失笑,拍拍自己的额头,这是自己迟钝了,竟然没看出这丫头的心思,她这是看上许明道了吧?

    “走,闲来无事,去雁徊楼坐坐。”若胭站起来。

    初夏略一迟疑,“六小姐刚才不是说累了,要休息吗?三奶奶这会子过去,六小姐恐怕……”

    若胭哼道,“她且睡不着呢。”

    初夏就“扑哧”笑出来。

    若胭斜她一眼,“初夏,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初夏笑着点头,“是的,奴婢是瞧着有些意思,只是,奴婢没有证据不敢胡说六小姐。”

    若胭瞪她一眼,低声嗔道,“连我也瞒着。”

    初夏朝从屋里追出来的晓萱努努嘴,轻笑,“这可不是奴婢一个人的错,晓萱也知道,她也不敢说。”

    “好你们俩个小妮子!”若胭一招手,“走,都跟我去。”

    到雁徊楼时,晓芙和晓蔓在院子里面面相觑,见了若胭三人,都跑过来,向若胭行过礼后,直接拉着初夏问,“快说,今儿六小姐跟你出去,都怎么啦?”丫头们几个都很是熟悉,也就不拘小节。

    初夏笑道,“怎么不问晓菱,她也去了?”

    晓蔓笑道,“她这会子正在给六小姐研墨呢,我们也问不着,你来的巧,不问你问谁。”

    研墨?若胭笑道,“依我说,你们也不必急着问今天的事,快去给你们六小姐准备明天穿的衣裳才是正经。”

    两人愕然,“六小姐明天要去哪里赴宴么?奴婢怎么没听六小姐说起。”

    若胭道,“到了明天自然知道,你们俩只需把最漂亮的衣裳、首饰准备好就是。”说罢,提步就往里走,门关着,里面静悄悄的,恍若无人,若胭在门口屏声静听,不一会,就听里面传来云归雁的哀嚎,“呜呜,为什么我总也写不好?”

    晓菱劝道,“六小姐本来是写的很好的,六小姐自己也一向满意,今天又突然挑剔起来了。”

    云归雁叹道,“你不懂。”

    若胭没忍住就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