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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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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大娘进来时,若胭还在对着镜子摆弄自己,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心情愉悦、毫无芥蒂,暗松一口气,上前笑道,“三奶奶生的好看,要是打扮打扮,就更好看了。”

    若胭也呵呵一笑,“大娘说笑了,不过我还真是准备打扮自己,这不,已经让初夏去找脂粉了。”说着放下镜子,请佟大娘入座,笑道,“大娘这是有什么指教?”

    “并无指教。”佟大娘满意的看着她摇头,“三奶奶能这样,老妇甚是高兴。”

    “全赖大娘开解、指点迷津。”若胭挂着得体的笑容,又道,“大娘,前几日我见了表姐明玉,表姐言谈之中尽是对大娘的敬重与亲近,数日不见,已是想念万分,殷殷嘱我代为问候大娘,我只是以己度人,想着明玉表姐在京州除了兄长,论亲戚也就只有我了,可我身居宅院,也不便天天相见,万幸还有大娘,大娘于我和表姐,既是师长,更是亲人,若胭身边众人围绕,总念及表姐虽有表哥相伴,终究男女有别,有些心思不能细诉,怎及得大娘,因此恳求大娘往后多看顾表姐,时常相陪,也做自家孩儿一样亲近。”

    佟大娘感概应下,“老妇还曾担心三奶奶埋怨老妇分心教导明玉小姐,今日方知三奶奶重情重义,何用三奶奶这样嘱托,老妇说句托大的话,早将三奶奶与明玉小姐视如己出,岂能不尽心尽力、常伴左右。”

    若胭又谢了又谢,放下这桩心事。

    佟大娘离开后,若胭开始坐着出神,说是出神,倒不如说是思考问题更确切些,只见她掰着手指头,无声的想着什么事。

    晓萱一头雾水的守着。

    直到初夏抱着一只大匣子气喘吁吁的进来,若胭才招手笑起来,“好极了,我的变妆神器来了,初夏,晓萱,我们一起抹个胭脂如何?”

    晓萱连连摆手,讪笑道,“三奶奶别拿奴婢打趣了。”退了出去。

    若胭就看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接过大匣子,将里面七七八八的东西都倒出来,竟是堆了一桌子,没两样是若胭认得的,初夏指着这些瓶瓶罐罐介绍,“三奶奶的嫁妆里多的是呢,奴婢也不认不齐全,就囫囵挑拣了些来,三奶奶先看看喜欢不,若不喜欢,奴婢再去换些来。”

    这些都是杜氏亲手准备呢,她当时可能预料到,自己会在把她准备的这些东西用在这个心思上?若胭略一失神,很快扑哧笑道,“正好,全都用上试试,来,初夏,我给你上妆。”挽了袖子,随意拧开一只精致小巧的宽口浅盒,露出里面猩红的膏体,伸手勾出一点就准备往初夏脸上糊,初夏忙不迭的后退,“三奶奶,奴婢可不抹这东西,三奶奶高兴就自己抹吧。”

    若胭眨着眼睛笑,果真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毫不犹豫就将那一指头猩红印在雪白的脸颊上,醒目得刺眼了,若胭却一点也不介意,慢慢的抹匀了,还凑到镜子近前,得意的端详。

    “三奶奶,您……您这是怎么了?”初夏错愕的盯着若胭,这实在太反常了,让她十分不安,“奴婢瞧着三奶奶什么也不抹,更好看。”

    若胭只是盯着镜子,专注的将稀奇古怪的颜料往脸上招呼,正眼也不瞧她,慢悠悠的笑道,“你懂什么,这是女人的乐趣。”

    “乐趣?”初夏皱眉问,“就是化妆?”

    若胭呵呵一笑,“不,不是化妆,而是化妆后带来的改变。”

    初夏觉得眼前的三奶奶变得神秘不可触及,隐约她的话有些道理,又隐约藏着更深的含义,只是自己怎么也猜不出来,只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用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把自己涂涂画画,变成了另一个人。

    “如何?”那张浓妆艳抹、色彩斑斓的陌生面孔慢慢转过来,冲她咧嘴一笑,“好看不?”

    初夏见鬼似的摇头,连声道,“三奶奶,这样实在不好看,还是赶紧洗了吧。”

    若胭就满意的笑起来。

    云懿霆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口,冷不防一眼看见一张糟糕透顶的大花脸扭过来,还带着有些扭曲的笑,不由得心就沉了沉,也是惊愕不解,轻轻的问,“若胭,你……”

    若胭笑容一滞,转瞬又恢复如常,慢慢的起身往外走,散漫的说了句“自娱自乐,实在有趣”,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回答他的话,却是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神态自若去后房清洗了。

    云懿霆就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背影转过门后不见,想追上去,挪了挪步子,又停住了,只好沉默的原地站着,不多时,若胭又转出来,脸上的花花绿绿已经洗去,露出那张熟悉的清清爽爽的脸庞,鬓边还挂着几滴没擦干的水珠,像一条刚刚出水的鱼儿,轻透水润、天然无饰。

    云懿霆心口一跳,目光黏在她身上,欲语又止。

    “天色不早,三爷请便,我要歇息了。”若胭轻轻笑着走过他面前,停也未停,就再次留给他一个背影进了卧室。

    “若胭。”云懿霆疾步追上,从背后轻轻的抱住她,将脸贴在她头上,却没再说话,过了一会,转身走了。

    若胭始终那么挺直着背脊,,脸上是面具一样一成不变的笑容,听到脚步声远去,才微微扬起头,将某些不争气的东西都逼了回去,然后吸了吸鼻子,打开衣柜,从暗格里取出一串钥匙。

    这是若胭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嫁妆,不知多少个箱子,都上着大红的漆,有的还撒了金粉、有的镶了金边,有的贴着金画……装饰各异,两两成对,却都挂着金灿灿的锁。

    若胭就慢慢的翻看这些箱子,有些装着衣服鞋袜、门帘椅披和衾褥幔帐,有些是首饰梳篦之类、有些是名贵药材,还有各种装饰摆设,应有尽有,满目琳琅,大约若胭用一辈子也够了,一个个看过去,目光就落在几个摆在一起的箱子上,里面好像都是孩子用的东西,小小的衣服鞋帽、小小的被褥枕巾、小小的肚兜围嘴,从材质到图案,每一针一线都细致精巧,放佛还残留着杜氏的温度,若胭蹲下来,展开最上面的一只肚兜,上面赫然绣着两个胖乎乎的小娃娃,一左一右合抱着一只大葫芦,神态逼真,栩栩如生,眼前蓦然闪过杜氏与自己讨论娃娃怎样抱葫芦更好看的一幕,眼泪就扑扑的落下,忍不住将头抵在满箱子软绵绵的衣物上,低低的哭泣。

    怪不得第一次陪杜氏去西市就见她订了很多孩子东西,怪不得李妈妈得了孙子去报喜时,杜氏手头就现存着很多孩子东西,她必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在准备了,不仅是给自己准备,也为梅承礼、梅映雪和梅映霜准备,她是很早就知道她活不太久,所以将所有的事都提前做好,天可怜见,她也的确如愿,在她合眼前,把自己嫁了出去,把产业都拱手相送。

    哭得累了,接着往下看去,又打开角落里的一只箱子,那些都是自己收拾出来的旧物,并没什么值钱的,若胭却一眼就看见其中一只小匣子,小心的捧出来打开,里面安静的摆着一块石头,想起这是杜氏送给自己的,只是至今也没明白这石头是什么来头,又不好询问,只好这么收着,若胭取出石头细细端详,仍是看不出有何玄机,暗想自己过于愚钝,叹一声无缘,又收回匣子,再往箱子里放时,就看见那只扎在心窝里的描花木盒,伸手摸了摸,苦笑道,“好了,我要如你所愿了,事实证明你是对的,我当初飞上高枝,终究不是凤凰不能长久停留。”默默的将匣子压上,盒盖,上锁。

    再看一眼,转身,离开。

    “初夏,许久没写字了,来帮我研墨吧。”若胭笑容如春,向门口的正在和晓萱说话的初夏招招手,然后径直进了书房。

    初夏和晓萱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若胭已经在桌前坐下,自己铺纸展平,然后指着砚台对初夏笑,“练字最讲究持之以恒,我荒疏已久,只怕连落笔也不会了。”语气轻松愉快。

    初夏却越来越不安,自己曾多么希望那个悲怆欲绝、哭得惊天动地的三奶奶能重新展颜而笑,可是当若胭真的笑得云淡风轻的时候,她又觉得,还不如哭呢,那个痛哭、不吃不喝的三奶奶才更真实一些,眼前的这个人,和梦一样不真切。

    她细致的研墨,眼睛却不在手上,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若胭的脸,试图从那种木偶似的笑容中看出些深藏的心事,可是,她盯了很久,却毫无变化,直到那脸庞突然扬起来看她,“明天是王大夫的三七,你代我过去一趟吧。”随后一顿,手指在面前刚写好的纸上轻轻一敲,声音突然压得极低极低,几乎听不清楚,“你看仔细这内容,记在心里,明天去时告诉杨总管。”

    初夏惊异的按她的指示移眼去看纸上的字,不想越看越心惊,心跳的快要吐出来,最后一脸灰白。

    “三奶奶,您……不,奴婢誓死跟着三奶奶,哪里也不去。”初夏差点哭出来,几乎没大声喊出,终只是低声哽咽。

    若胭脸上僵直数日的笑容终于消失,眼神黯下,声音苦涩如黄莲,“初夏,这是我能想到的给你最好的安排了,我再没有别的能力照顾你,只能如此,只能如此,你跟我一场,待我的好,我心里记着。”

    初夏惨白了脸,静默良久,悲声道,“三奶奶如果执意如此,奴婢照办就是,明天自当去见杨总管,将三奶奶所托之事一一说明,只是三奶奶远去之日,就是奴婢尽忠永诀之时。”

    “你……你这丫头……这是何苦呢,好吧,你若不离,我便不弃。”若胭心酸的看着她,初夏的左耳到锁骨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当初被梅府毒打留下的伤,她身上类似与此的伤疤大大小小总有十余处,若胭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想起那悲愤的往事,待她又格外怜惜些,“只此一条除外,其余的不变。”

    “三奶奶,奴婢给您送水来。”晓萱突然出现在门口。

    初夏不由一惊。

    “还是晓萱细心,你不送水,我还想不起喝,此刻才觉得真有些渴。”若胭笑着抬手放笔,不想错手却将砚台打翻,顷刻间,墨水横流,将那张刚刚写就的书信就此被浸污,乌黑一片。

    晓萱端着茶走过来时,那字迹已经慢慢消隐。

    若胭懊恼的叹口气,“哎呀,瞧我这笨手笨脚的,这一下午的字却是白写了。”顺手就信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初夏一怔之后,脸色恢复,讪笑道,“三奶奶这是嫌自己写的不好,要遮羞呢。”

    若胭笑骂,“死丫头,也不知道给我留些情面。”

    晓萱将目光从纸篓收回,释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