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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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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礼之人既去,若胭兴趣缺缺的回屋,想着一会等云懿霆回来,自己要亲自过去道谢,此时去不得,侯爷既然单独叫了云懿霆去,必是有话要说,自己去的早了,恐撞上,却又见云归雁来,依旧是来送礼,打量了一圈桌上来不及收拾的银托盘,掩不住惊诧,“这是母亲送的?别的也罢了,蜀锦虽难得,府库里也不少,只是这珠宝首饰,我瞧着都是宫中珍贵之物,得一件尚且为珍,母亲竟一下子送了你这么多。”

    云归雁诧异过后,沉默不语,若是事情提前十天半月,哪怕五天前,她若看到这许多丰厚珍奇的礼物,必定乍舌认为母亲对这个儿媳还是很喜欢的,然则,经过那夜被蒙面人袭击、和祥郡主却只顾着将亲生儿女护在膝下,次日先帝驾崩,又一语不发的将云归雪带去宫中,这一连串事件之后,素来爽朗心大的她,也意识到,有些情分,是永远不存在的。

    既然没有深厚的情分,又怎么送这份厚礼?

    歉疚?补偿?或是为堵众人口舌?

    若胭笑笑,递过茶盏,“许是母亲想着省下了家宴的银子,给兑换成这些。”

    云归雁没再说话,家宴虽然丰盛,也比不过托盘中一只东霞宝钗。

    “你的礼物呢?”若胭不想让她沉思,何必因自己之故,加深别人母女的矛盾?

    云归雁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也是来贺寿的,笑着掏出一只精致玲珑的首饰盒,扬眉道,“你还记得去年我及笄,你送我的那只钗,别致新颖,我喜欢极了,本是想着也做一只一样的送你,咱俩也能配成一对,又怕三哥不高兴,他一向你不肯你学武,自然也不愿意你身上戴着个武器装饰,我若送你,还不知被他丢去哪里,白费我一番心思,你瞧着这个,我逛遍了整个京州的首饰铺子,才看上这一件,想你戴上,必定好看。”说着话儿,打开盖儿送到若胭面前。

    若胭一瞧,眼就亮了,里头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只玉钗,娇红剔透的玉质,雕成一只展翅凤凰,云冠巍巍,飘翎如霞,恍惚欲□□飞升,十二分的栩栩如生。

    等不久,云懿霆回来,犹自见她歪着头看那火凤凰微笑,也好奇的凑过去,只一眼,似有沉思,笑道,“我记得你还有一只紫凤凰的,依稀与此相近。”

    若胭恍然想起,眼瞳倏的亮起,兴奋点头道,“正是。”自己许久不戴饰品险些忘记,没想到他只在一年前见自己戴过两次,依然记得,忙将那紫凤钗取出,放一起对比,确有几分相似,只是看得出来,紫凤钗无论是材质还是工艺都更胜出不少。

    云懿霆拿起紫凤钗静看端详,片刻,笑着放回。

    若胭却又忆起杜氏的好处,拉着他说当时杜氏送她此钗的情景,说罢,叹道,“我至今不知母亲怎么舍得将钗送我,她既是明说了珍爱这钗,怎么不保留,若是我,必是不舍。”

    话匣子打开,记忆之门也缓缓推开,若胭将与紫凤钗相关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提出来,在脑海中过一遍,说起来,与之有关的回忆并不多,除了赠钗当时,后面若胭戴出来只有两次,一次陪杜氏上街采购,在和晟宝莊意外撞上云懿霆,自己有意气他,要他用侯府正门的匾额换钗;第二次则是他的及冠之日,自己为归还玉璧冒然进侯府,不想最终玉璧未还,却引发侯爷的情绪失控,事后很久,云懿霆告诉自己,侯爷正是因为认出这只紫玉钗是当年太皇太后在寿宴上当众赏给杜老将军孙女,才断定杜氏的身份有异。

    至此,若胭也完全了解杜家与云家的关系。

    只是,心中仍有个疑团,何以当时从半缘庵下山去古井胡同见许家兄妹,杜氏非要让自己戴上紫玉钗?仅仅是为了把自己装扮得珠玉团绕、增添颜色?

    若胭沉静的盯着盒子里流光溢彩的宝钗,一个念头突的跳了出来——怕是早已有联姻之意,将这钗作为信物之约罢,这个念头让若胭心口一跳,细细咀嚼,又将许明道到京前后一段时间杜氏的表现翻过一遍,越来越觉得猜想属实,杜氏不惜得罪张氏和梅家恩,坚持要亲自做主自己的婚事;杜氏有意无意的不让自己参加名媛宴会、回避那些太太、夫人;杜氏一再二、再而三的推拒他人的提亲、连齐大人那样的身份都不为所动……

    想归想,若胭不会傻到对云懿霆说出来,这个小心眼的家伙不久前还送自己一只玉笛,吓出自己一身冷汗。

    ——是了,那玉笛还放在床头呢。

    讪讪收了话题,若胭将两只凤钗都妥妥收好,指着和祥郡主送来的礼物,告知他来由,云懿霆冷眼扫过,眸中微有波澜,若胭瞧着不像是感激与高兴,反而有些讥诮与清凉。

    “别人贺你的生辰礼,不拘厚薄,收下就是。”

    他既是如此说,若胭也只好笑笑,让晓萱正常收库,两人自去用膳。

    饭罢回房,若胭就忍不住问侯爷找他什么事,云懿霆没有隐瞒,如实答道,“父亲知晓我这几日所为,向我了解详情,我便一一说与他。”

    若胭轻轻抿唇,其实她也想知道,却不想追着问,好在云懿霆自从经历她决绝离去之后,已决意不再对她欺瞒,这段时间来,将自己的事情陆陆续续的托出,这件事,自然也没有必要再隐瞒,因此不等她显出落寞惆怅之色,已经主动道出真相。

    “赵乾死后,他手下有几人暗中潜入东宫,混入下人与府卫之中,眈眈窥视赵二,只是早就被察觉,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做不知,他们几次意欲动手,都被堪堪躲过,亦不深究,且容他们安然活命,先帝病势已久,药石无效,归天之期原本就在这数日。”

    若胭想了想,问,“既已查出,何必容忍?先帝病危之际,宫中少不得慌乱,乱必有失,既知天子更换只在这数日,何不在此之前,将潜伏东宫的宵小先清理掉,也省得事情并发,出了意外,我听说皇后还中毒,若非毒扁鹊即逝赶到,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云懿霆目光深深,笑意深深,只凝着她不作声。

    若胭立即明白过来,所谓的皇后中毒不过是引蛇出洞罢了,“既是有意放生蝼蚁,想必是为了引出幕后大虫?”

    云懿霆笑出声来。

    若胭沉眸思忖,想起晓莲曾提到的皇后,因此刻太子已登基,大典之上由黄门宣读圣旨,当初太后尊为太皇太后、皇后为太后、太子妃罗似薇为皇后。

    据闻,年幼的八皇子与赵乾同出于太后,赵乾死后,太后欲谋八皇子上位,这些时日没少在先帝跟前哭求,不过,既然先帝遗诏写得分明,可见她没有成功。

    若胭将晓莲的话和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莫非那大虫就是太后?晓莲从宫中回来时提了一句,说到太后与先帝身边的那位内侍。”

    “不错。”

    云懿霆点头承认,神色淡淡,“赵二虽然多年收敛锋芒,然则他与赵乾年岁相差无几,又佼佼出众,即便出身低微,太后对他仍是忌惮,多次挑拨先帝与赵二的父子关系,幸亏赵二是个隐忍之人,才能走到今日,既如此,太后益发惧怕,自己历来所为,心中有数,更容不得赵二登基,才想着趁先帝在世,设法求一封圣旨,抬举八皇子,可惜八皇子不仅年幼,且被她宠坏,先帝本不喜,又见她心计做尽的相求,越发的铁了心,早早留下遗诏定了赵二的继君之位。”

    唉,这倒是弄巧成拙了。

    若胭道,“怕是先帝也有些顾虑,怕自己归天后,继天子年幼,太后盛年,要闹一处前朝的垂帘听政之祸乱呢。”

    云懿霆眉尖轻扬,笑道,“你说的不错,太后以君主年幼为由祸乱朝纲之事,历来不乏,好在先帝虽病重,倒不糊涂,只是咱们这位太后也非等闲之辈,数十年掌理后宫,心思深沉,各处打点也不轻,得知先帝已书遗诏,眼前由先帝亲封八皇子之位无望,就生了豁命一拼的念头,收买了先帝跟前贴身服侍的不少内侍甚至公卿,意欲将遗诏隐而不发,再假传先帝临终口谕,只等八皇子受过臣子大礼,事情便难反复。”

    宫廷变乱究竟是怎么惊心动魄、步步陷阱的,若胭不知,前世电视剧里的所写的也信不得几分,史书所著,这等事大多不过寥寥几笔,不会过度渲染,因此后人(外人)所知者,至多是个轮廓,余者皆是猜测、想象,如那“弓杯斧影”至今是千年悬案,云懿霆今天所说,仍只是粗粗几句话,怎么说得尽太后多年来处心积虑的一言一行?

    “如此说,太后知道先帝大限将至,就设计阻拦新君入殿,只将八皇子单单带到先帝面前,为的就是等先帝归天之际,立即传谕定君?”

    “不止拦着赵二,为防变故,其他所有皇子都阻住了。”

    云懿霆笑得云淡风轻,“若胭,太后毒计怕是你想不到,她何止知道先帝大限之期,这更是她一手策划。”

    “她对先帝下毒?”若胭惊骇。

    “太后虽贵为后宫之主,当年却是先帝为了平衡朝局才不得已娶之,即使育有两位皇子,多年来从未得宠,以前尚有赵乾在,以日后太后至尊为念,聊作支撑,赵乾身死势倾,其党羽连同太后娘家一族,也都消没,太后为自己计也好,为幼子八皇子计也罢,都必定要殊死一拼,这才是人之常情,先帝病势时久,朝中上下虽不明言,谁人心中不清楚?既然求不来八皇子的太子之位,太后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算好时辰,才便于她行动。”

    若胭怔怔了好一阵,她倒不感慨太后心狠手辣亲手杀夫所为,其实,后宫中的三千佳丽,一辈子都在求着那唯一一个男人多怜爱些,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消磨年华,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大多数的妃嫔都在沉默中死亡了(身死,或是心死),本朝的这位太后大约是心死之后又死而复生爆发出来,左右丈夫是得不到了,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这确实是人之常情,若胭感触的是,云懿霆一个男子居然说出这四个字。

    “你何时知晓的?”若胭有些乍舌,太后下毒这事必定做得隐蔽异常,却被人发觉。

    “呵。”云懿霆忽地瞧着她深深一笑,眸光流转,将脸贴近过来,鼻尖蹭着鼻尖,亲昵的戏弄,然后道,“这是你的功劳,我是听了你无意中一言,才起了疑心。”

    “我?”若胭困惑不解,“我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