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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从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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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的出了存寿堂,身后是和祥郡主压抑的哭泣声,前面是国公爷挺直的背脊,若胭忽然停住,轻声道,“父亲,若胭有话要说。”见国公爷转身来看,暗吸一口气,接着道,“父亲常年征战在外,母亲在家,虽锦衣玉食、仆婢成群,心里却无一日不牵挂您、担心您,母亲身为军人家眷,最能明白‘武’之一字代表的是鲜血、危险、生死和没完没了的恐惧,母亲这般过了十几年,饱受折磨,当然不愿四弟再走父亲这条路,这也是一片慈母之心,纵有不妥也可谅解,四弟□□通透,我一向赞他容止有度,不如,不如我去劝劝也好,我是嫂嫂,劝说幼弟,于情于理,并无大碍。”

    国公爷目光复杂的盯着她,浓眉拧了松、松了拧,几番之后,扭过头去,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若胭,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是诺儿糊涂、失礼,连累你了。”说到最后,语气有些哽咽。

    若胭自己也说不好,从礼法的角度来讲,究竟自己该不该主动招揽这事,但是,很有必要。

    和祥郡主说云懿诺是因为她才决定弃笔从戎,她很吃惊,也很难过,与其说体谅和祥郡主的慈母之心,倒不如说是为了国公爷和云懿诺,有大老爷和大爷在,还有云家众多门生同僚,足以护住云懿诺仕途平顺,若是从了军,安危却是天定了。

    “四弟,病中宜暖,喝杯热茶吧。”

    若胭走进去,就看见云懿诺坐在长案前,双臂撑着上身,微微前倾,眼帘低垂,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下巴如削,显然清瘦不少,听到动静,抬眼往门口看去,却见若胭缓步而来,冬日发白的阳光洒在她身后,使那张明媚、柔和的脸庞笼在淡淡阴影下,远远瞧着,朦朦胧胧。

    “听说四弟染了风寒,我过来瞧瞧,四弟服了药,可好些了?”若胭将清茶放在他面前,隔着长案,微微一笑。

    云懿诺静默的看着眼前轻雾飘绕的清茶,片刻,撑着双臂站起来,安安静静的注视若胭,忽地苦笑一声,低下了头,“三嫂……你是来看望我的,还是代母亲来劝说我的?”

    得,还没来得及铺垫呢,就被人一语道破,若胭只好强颜笑了笑,满面真诚的答道,“二者皆有。”

    “三嫂!”

    云懿霆突然一抬头盯住她,伸手来拉她,却与半空中又缩回手,脸色冷了冷,背过身去,“三嫂不用来看我,我想要的,三嫂给不了我,也不要劝我,我离家进宫这段时间,已经想得很清楚,心意已决,谁也无法改变。”

    若胭心口一滞,无言以答,他想要的,自己的确给不了他。

    这个傻孩子!

    “四弟,你想走父亲一样的路?”

    “鲜血?刀剑?有何不可?”他依旧背对着若胭,轻缓的回答,声音中有些陌生的冷傲,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和如春的少年。

    若胭蹙眉,看着他消瘦的后背,莫名有些心疼,“有何不可?旁人只道父亲威名鼎盛、□□呼啸,难道你不知道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是怎样艰辛?你该好好看看父亲脸上的风霜和手心的厚茧!你若执笔赋词,何须沧桑!”

    “那又如何?”云懿诺倏的回身,深深的看住若胭,容色渐渐激动,“习武艰苦,战场血腥,我都知道,可是付出亦有所得,父亲得到母亲的死心塌地,三哥有你全心全意,三嫂,清明时,三哥回乡祭祖,你是如何牵肠挂肚?年中时,三哥混帐,你是如何肝肠寸断?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对他那么痴?那次,三哥一伸手就扣紧了我,我就想明白了,三哥习武,可以保护你,让你觉得安全。”

    这是哪跟哪呢?

    若胭瞠目结舌,喉中干涩,竟是无言以对,没想到一向聪明的云懿诺竟然悟出这么个结论,自己是爱上了云懿霆的孔武有力!他却不知道,云懿霆年幼时受劫,若他不习武防身,怕是难活到今日。

    “四弟,你还小,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你三哥就是你三哥,不管是否习武,不管身份与地位,他就是他,不可取代。”

    若胭以前从喜欢拿云懿诺和梅承礼相比,比来比去,就觉得云懿诺比梅承礼强,可如今再看,两人在面对心结时,都一般无二的爱钻牛角尖,都是熊孩子!

    若胭努力平复情绪,尽可能温和的劝说,“我是你三嫂,如姐姐一般,你是我弟弟,从我嫁给你三哥,我就一直当你是弟弟,年幼却懂事的好弟弟。”

    “弟弟……”云懿霆双手扶案,缓缓又坐下去,稚嫩俊俏的脸庞上满满的哀伤,少年成长的忧伤总是格外容易渲染时光,连窗台上投落的日光和院子里海棠树上留鸟的啾啾声,都沾染上了淡淡的伤感,在空气中慢慢浮动。

    “三嫂请回吧,我知道,你是我三嫂,永远都不会改变。”他低着年少的头颅,声音闷闷的,有些看透的颓废,也有些不甘和倔强,“无论如何,我要习武,要从军,三嫂不要再劝。”

    最终,若胭也没能将那个固执的少年拉回头,看着他清澈的眼中一层层翻滚浪涛,如同一条静水缓流的小河渐渐高涨、扩张,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海,她就慢慢的转身走了出去。

    国公爷在院子里等着她,遥遥的看她出门动作就明白了结果,迎上去道,“若胭,你回去休息吧。”

    若胭摇头,歉疚的道,“对不起,父亲,我没能劝回四弟,他看上去很坚决。”

    “我知道,这不怪你,是我这些年忽视了对他的教育。”国公爷轻叹。

    若胭心知他忠心国事,一生光阴都耗在□□烈马上,委实没有太多时间顾及子女,长子云懿钧自幼跟随大老爷身边,学文入仕,看上去谦和温厚,堪为表率,谁知也曝出一件又一件的丑闻;云懿霆成长于宫廷争夺与江湖暗杀,表面浪荡不羁,实则羁绊于朝野双重阴晦;云归雪骄纵傲慢,自请为妃,罔顾伦理,才刚绝食昏迷呢,云懿诺又翻了天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掐指一数,只有云归雁是棵好苗子,愣是没长歪,葱葱翠翠的惹人喜爱。

    “父亲有何打算?”若胭换个话题,刚出口又后悔,这样的话哪里轮得着自己来说,不管如何打算,都是国公爷与和祥郡主商议而行,自己作为晚辈,应是无权过问。

    国公爷负手缓行,似乎丝毫没有抵触与不喜,反而很严肃的沉思片刻,认真的答道,“罢了,依了他吧,男儿习武,本不是坏事,磨砺性情也好,我便将他收入军中,与普通士兵一般看待,他若意志不坚定,吃不得苦,自然熬不下去。”

    原本不住打退堂鼓的若胭被国公爷一番坦诚实言感动,心底又腾起暖暖火光,大着胆子又道,“父亲的意思是,准备一直亲自在军中训练四弟?”

    “嗯?”国公爷缓缓抬起的步子在空中一顿,又放了回去,侧身打量若胭,似乎对她这话有些兴趣,反问,“若胭的意思是?”

    若胭摆手,答道,“儿媳见识浅薄,不敢多言,父亲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

    “若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在父亲面前,凡事都不必拘束,我知道你有想法,不妨说来听听。”国公爷和颜悦色的鼓励,“只当是我们父女俩闲聊。”

    许是“父女”二字勾起若胭满腹情愫,忽觉感动慢慢、温情满满,恨不得眼泪都要滚下来,一时心情激动,当真就大了胆子,直言道,“父亲为国征伐数十年,保土拓疆,如今四境太平,父亲也双鬓染雪,是否考虑过卸甲隐退,安享晚年?”

    “若胭认为父亲该向皇上请辞归田,交印卸任?”国公爷静静听罢,浓眉微紧,面色渐显凝重,眼中却是闪过一线亮色,缓缓问道。

    若胭顿时一身冷汗湿透,忙屈膝行礼,略显惊惶的答道,“若胭胡言,父亲请勿怪罪。”说完就在心里给自己打一耳光,自己还是给点颜色就灿烂,这样严肃的话题,和祥郡主也未必有勇气直言,自己还真是二楞子一样,傻乎乎的就说出来了!

    国公爷却被她这突然大礼愣了下,转瞬哈哈一笑,既似责备又似宠爱,道,“这是做什么!我何时怪罪你了?若胭,我很高兴呢,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这个见识!难得!难得!”眉眼舒开,笑眯眯的称赞不已。

    这倒让若胭糊涂了,讪讪的红了脸,不敢再作声。

    “你说说,为何要如此?”

    若胭好生纠结,话都问到这份上了,自己要是含糊其辞,就显然见疏离了,若是继续做个二愣子,那就……当真是个二愣子了。

    “儿媳浅见寡识,不敢议天下事,只记得曾读《老子》,其中有一句‘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记忆犹新。”

    “天之道,天之道,你说的很对!”

    若胭再一次估算错误,国公爷仍是没有生气,而且神色颇有赞赏之意,“早在去年北伐出征时,我便决意交印了,只因多方原因耽搁,迟迟未如愿。”

    国公爷言之一叹,“朝政纷争、阵前生死,我也腻了、累了,此时退下,了无遗憾,正应天道。”他与若胭交谈时,向来自称“我”,总让若胭有种平辈的错觉。

    “那么,四弟从军之事……”若胭觉得自己的胆子被练出来了,继续上一台阶。

    “若胭觉得如何是好?”国公爷又来了兴致,反问若胭。

    若胭索性丢开忐忑,畅所欲言,“编入西山营,从士兵起步,纵然有父亲威望在前,恐怕也免不了吃许多苦;或者交大姐夫教导,练好基本功,便直接入御林军吧,倒是安逸些。”

    “哈哈,哈哈。”国公爷又笑起来,“双目炯炯,神采奕奕,“你说的不错,我想让老四去西山营,既然要从军,就不能怕吃苦,别人家的孩子能扛得住,他就必须扛住。”

    若胭笑而不语,心说国公爷是条硬汉,对儿子这么严格要求也正常,就怕和祥郡主舍不得。

    父女俩边走边聊,倒是极融洽,若胭没有当真让国公爷送回瑾之,料想和祥郡主也不会半道拦截,何况自己已经见过云懿诺。

    和祥郡主此刻还真是没心情再打若胭的主意,国公爷和若胭前脚刚走,何氏又进来了,罗哩罗嗦一大篇话,意思就是急着要见乳母。

    这可真是火上浇油,和祥郡主眼泪还未擦干,就窜上了气,冷冰冰的回了她一句,“急什么!孩子还没生下来呢!还是安安分分的呆着,真生得下来再着急不迟!”

    扭脸的工夫就变了卦,何氏也傻了眼,没等和祥郡主继续说话,就哭了起来,“母亲,您是才答应过我的,怎么能言而无信?”

    “放肆!”和祥郡主陡然沉脸,厉声喝止,“老大媳妇,你是越发不知规矩了!在婆母面前如何说话的!”

    一声怒叱,何氏吓得打了个激泠,瞬间意识到自己言语不恭,忙跪倒请罪,只说是自己情急无状,求婆母看在孙儿面上赎罪。

    自从她被查出身孕,每每折腾闹事,皆以腹中孩儿为挡箭牌,如此几次三番,惹得和祥郡主肝火大炽,忍无可忍,将桌上茶盏怒而扫落,“休要处处借子避祸!我云家孙儿若知其母如此不堪,亦以为耻!”

    茶水泼地,溅在何氏身上,几片天青色的碎瓷片就在她膝前,尖利的棱角上还沾着湿漉漉的茶叶,格外刺眼,她屏息颤栗,丰润的脸变得惨白,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瓷片,下一瞬,缓缓坐在地上。

    一带绛紫的裙裾从眼角划开,越来越远,等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时,堂上早已空空。

    “母亲……母亲……”

    何氏晃了晃神,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捧着肚子追去门口,却见台阶下,祝嬷嬷正向和祥郡主禀报了什么,和祥郡主身子明显一歪,又立即挺直,摆摆手,阑珊而去,何氏扶门望去,不知怎的经觉得她背影萧索,步履蹒跚。

    祝嬷嬷远远看她一眼,叹了口气,上阶劝道,“大奶奶,您先回去,二夫人正有些事,脱不开身,乳母的事,缓缓亦可。”

    不待她说话,高声唤来丫头,“好生扶大奶奶回去,煎碗安神汤给大奶奶服下,大奶奶今儿累了,你们几个仔细伺候着,不得有半点差池。”

    何氏每次出门,尽是前呼后拥,这次亦不例外,因有意在和祥郡主面前表现温顺、低调,将丫头们尽数留在门外,随后屋里一番呵斥声于摔杯声,生生将小丫头们震住,非但不敢进去,反而悄悄的挪开了几步,直到祝嬷嬷吩咐,才惊惊颤颤的过来。

    何氏懵懵懂懂、失魂落魄的自不必说,和祥郡主此刻也好不到哪里,祝嬷嬷从乳母小院过来时,于一带假山石墙后恰好听到国公爷与若胭的对话,得知若胭未能劝服四爷,且国公爷有意将四爷送去西山营,便急匆匆赶来告知。

    果然如若胭所料,和祥郡主得到消息,心疼不已,哪里还顾得上何氏,晕头转向的去找国公爷了。

    夫妻俩为幼子何去何从商量如何,先不必说,总是少不得一个动怒、一个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