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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东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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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珩跨进东宫大门,第一件事便是遣小黄门至书房,告知李少傅自己已回,请他耐心等候片刻。

    小黄门不由地一愣,飞快地抬头瞄了眼穆珩,心下惊惑:从来对朝臣与众侍不拘礼节,不甚尊重的太子怎突然变得庄重起来?

    穆珩于寝室换下一身武衣,着常服,戴金冠,再次整肃仪容后才踱步至书房。

    书房内,李少傅头顶软脚幞头,一身深绯圆领袍,腰束银带,挂银鱼袋,正襟危坐。他兀自静神之际,忽而屋外脚步声愈近,屏气向外看去,见太子身影,赶忙起身相迎见礼。

    太子见状,快步上前,双手托住李少傅两只手臂,笑道:“叔父,久等。”

    李少傅见太子搀扶,亦直起身子,将跪礼换做了深揖。

    穆珩颔首,笑意淡淡,抬手请他入座。

    李少傅重回原座,撩袍坐了,恭敬道:“殿下宣召,可有令旨?”

    穆珩并不回答,瞥了眼他桌上已凉透的满茶,命人再煎一壶茶水换上。

    李少傅闻言起身道谢,复垂首静坐,面色无波,心中却几回疑惑与斟酌:向来顽劣,不喜与臣子们交道的太子今日怎变了个人似的?

    李太傅名李慎,是当今皇帝已故母亲的同胞兄弟的长子,任九卿之一的光禄勋之职,兼太子少傅,管理东宫除太傅外的全部官属。

    李慎与穆珩虽为叔侄,素日却并无频繁往来,较为疏淡。

    宫女端茶走进,各自呈上,悄声退出。

    穆珩托着茶盏递至嘴边,小啜一口,又轻轻搁置在案,举止从容优雅。

    李少傅看在眼里,不由地愣了愣。他印象中的太子总是贪玩、浮躁、乖张,鲜少见到这般气定神闲之态。他眨了眨眼,再次自上而下地打量一番,暗暗一叹,竟是从那清朗的眉目间看到了几分威严。

    李少傅沉吟之际,穆珩牵了牵嘴角,微笑问:“婶娘与弟妹们近日可好?”

    李少傅稍稍欠身,答:“承蒙皇上与殿下福荫,很好。”

    穆珩立时笑出了声,挑眉定睛,相看不语。

    李少傅惊愕地迎上穆珩目光,心下生出几分怔忪。

    穆珩静看李少傅顷刻,敛起笑意,淡淡道:“叔父不必如此谨小慎微。话满此屋,绝无风雨入,绝无波澜出。今日,侄儿以晚辈之身,请叔父直言,望您莫要拿与他人应酬时的客套话搪塞与我。”

    李少傅埋首道:“臣不敢。臣定坦诚相对。”

    穆珩又展颜道:“可叔父方才的回答便是虚假。”

    李少傅回味着穆珩忽热忽冷,忽亲忽远的神情与言语,心下怔忪不减,疑惑转剧。他揆度不出今日戏出何名,却知穆珩方才所言非虚。话已至此,他自知回应不便,只脸上露出一丝赧然,垂头无言。

    穆珩轻舒口气,幽幽道:“您若得了父皇恩泽,怎会为官二十载仍是一身绯服银带?”言罢,他顿了顿,目光锁在李少傅脸上,将其嘴角微微的抽搐看得清楚,沉吟须臾,恍然笑道:“侄儿糊涂,您是在宏盛二年晋升九卿,此前只是卫尉的属丞。那年萧仁由光禄勋升任大司空。您是补了萧仁的缺,才得了这绯服银带。”

    李少傅听得出太子是有意将一段话分作两回,讪讪一笑,并不接应。他清楚,此时此刻,不论太子意有何指,讲的却是句句属实。他心中仍在揆度,脑中已然想起数年的官途景色,胸喉一片酸涩。

    “至于侄儿的福荫……”穆珩直挺的背脊向椅背一靠,中、食两指轻轻敲着扶手,自哂道:“您不私下念我丝毫没个诸君样子,不后悔做了东宫少傅,担着未来我废您贬的风险已是不易。我为叔父带来的尽是劣势,何谈福气。”

    句句真切,句句戳心。李少傅再也坐不住,起身跪倒,声有一丝颤抖,“臣惶恐。”他料想定是哪个奸诈之辈在太子面前告了自己的恶状,欲行离间。可他左右思来,又实在想不到可疑之人,情急之下,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拂然之色,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李慎早年为官数载,却并未加入朝中三党之一。他怀升迁之志,却依自己准则行事。他非昏聩奸佞,却也非温太傅那般只认礼教的顽固之人。除却身世,这三个原因也是穆珩选择他的关键。

    穆珩起身将李少傅扶起,双手不离他臂腕,道:“侄儿方才所言并非从他人口中听来,而是发自肺腑。”

    李少傅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穆珩,瞧着那教人如坐春风的笑意,烁烁殷切的双眼,深吸口气暗暗吞咽。他冷静心神,将穆珩的话默默梳理一番,辗转间几分了然,心生些许欣慰,又有点点忧畏。

    李少傅目光离开那清俊的脸庞,垂落至杏黄的前襟,叹了口气,低声道:“殿下是要效滕薛争长吗?”

    “侄儿不忍叔父苌弘化碧。”穆珩托握的双手力道重了两分,语气凝重。

    李少傅猛然抬眼,紧紧地盯着他,眉宇耸动,欲言又止,半晌道出一句,“殿下为皇上嫡子,又有皇后娘娘与忠王一脉佐辅,何以至此?”

    太子怔了瞬时,微微一笑,松开双手反剪,踱步窗前,隔着窗纸向光晕最盛处望去,一双黝黑冰凉的瞳仁被日光映的有了些暖色,“问得好。您若不问,我便要怀疑自己的选择了。”言罢,他微顿,眉目间涌起一片阴晦,缓缓道:“可是叔父,请您谅解,您的问题,我此时无法说起,待日后慢慢谈及。换言之,您身为父皇生母近亲,志虑良实,文武皆备,本应得享先机,何以至此?”

    李少傅闻言一愣,未料竟是难言之隐,垂眸思忖一会儿,道:“殿下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