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一场大火因突如其来的雷雨渐渐熄灭,忙碌了半夜的村民们累得瘫倒在地,耿通急忙带着人冲进了被烧得不成样的宅子。

    他们在前院房间里找到了那具焦黑的尸体,耿通自从没见到儿子之后就陷入了极度不安,如今见了那已经辨认不出模样的尸首,更是如遭雷击,抱着焦尸痛哭不已。

    丫鬟说起当时听到夫妇吵闹,众人又忙着寻找瑞娘与盼儿的尸体,可在废墟中查找半晌,都没见娘俩的踪迹。

    耿通大放悲声,“定是杨瑞娘杀了我儿,带着孩子逃出了家门!恶妇,恶妇!早知如此,就该先把她沉到河里死个干净!”

    村民们都已得知狼妖假冒成耿庆生之事,现在见真正的耿庆生活活烧死,而杨瑞娘母女却不知所踪,便都痛骂她心狠手辣,与山上的狼妖勾结在一起,谋杀了亲夫。

    忽又有人问起之前帮助耿庆生逃出山壁的那两个过路人,众人四下寻找,才发现颜惜月与夙渊也已经不见踪影。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这外人果然信不过,谁知道他们到底是好是坏,也有人说也许这两位只是不管俗事的仙人,事情已了就悄悄离去。

    耿通却顿足大骂:“我看他们说不定和那狼妖本是一伙,先是骗取钱财,后又害死我儿,要不然为什么突然就没了踪影!”

    *

    南台村的村民们在耿通的带领下,拿着柴刀木棍又开始追捕杀人凶手。

    而在相隔数里之外的伏山岭深谷,颜惜月透过钧天宝镜看到了这一切。她默默叹了一口气,恍然觉得之前经历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从一心要抓住山君,到被困结界之中,再至救出耿庆生,却没想到他出来后不久,还是死在了大火之中。

    但对于他,却始终同情不起来。

    雨后的瀑布水势盛大,水花飘飞到她眉间,她站起身来,听到身后有草木晃动之声。回头间,浑身是伤的山狼正缓缓走来。它的头上血迹斑斑,前腿还是瘸着,眼里满是疲惫。

    而夙渊,则走在它身边。

    “终于找到你了。”颜惜月如释重负,朝着山狼扬了扬手,随后带着它朝竹林走去。

    成千翠竹掩映光影,两人一狼静静前行,穿过了幽深的山谷,直至到了藤萝遍布的山洞前。颜惜月弯腰进去,过了一会儿,搀扶出一个素衣女子。

    她披散着长发,脸上手上都有灼伤的痕迹,正是在大火后失踪的瑞娘。一见到山狼,瑞娘便冲上去搂着它,眼泪簌簌而下。

    山狼低着头,默默地倚靠在她肩前,温顺地看不出一点野性。

    “宗峻。”瑞娘抚着它的脖颈,像对人说话一样,“我们走吧。”

    山狼望着她,却迟迟没有动作,眼中似乎含有悲哀。瑞娘湿润了眼眶,同样望着它,道:“你不能变成人形了,是吗?”

    它沉默着,慢慢低下头去。

    颜惜月心中难受,低声道:“它本来就受了重伤,昨夜又拼命施法想要冲进村子……所以修为受损,只能以原形出现了。抱歉……”

    瑞娘点点头,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悲伤欲绝,只是道:“我明白,如不是你们,我也根本活不下来。”她又正视着山狼,轻声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条大狗,因此不准猎人剥你的皮毛。你看,我当时就没有害怕……以后也不会。等你伤好了,再慢慢修炼,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等你变回原来的模样。”

    山狼发出低沉的呜咽,深深埋着头,受伤的前爪微微颤抖。

    颜惜月又转身进了山洞,抱出了还在昏睡中的盼儿。她头上缠着白布,其间还有隐隐血痕。

    瑞娘将盼儿抱到怀里,摸了摸她幼嫩的脸颊。夙渊抬手,指尖微光浮现,如萤火般飘到盼儿眉间。盼儿紧紧皱眉,过了不久,便睁开了眼睛。

    “娘……”她虚弱地叫了一声,蜷缩在瑞娘怀中,神色还带着不安。

    山狼见了她,不由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显得有些焦躁。瑞娘抱着盼儿蹲下来,盼儿看到了山狼,吓得紧紧抱住瑞娘,小小的身子不住发抖。

    山狼怯怯地往后退着,不敢再靠近。

    瑞娘拍着盼儿的背,忍着眼泪,哽咽道:“盼儿别怕,这是你爹爹,山上的爹爹。”

    盼儿却还是瑟缩不已,“不是!它不是爹爹!爹爹是人,不是大狗!”她忽又抬起手,摸摸瑞娘脸上的淤青,蹙着眉道,“可是爹爹昨天为什么要打人?他还会再来吗?”

    瑞娘语塞,一时不知如何解释。颜惜月想了想,凑到盼儿耳边道:“昨天那个发疯打人的其实不是你爹,是妖怪变的。”她又指指满是不安的山狼,“盼儿,这真的是你爹爹,是他冲进大火救了你,却被妖怪变成了这样……”

    盼儿惊讶地看看颜惜月,小声道:“真的是爹爹?”

    颜惜月点点头,她才紧张地回过头,偷偷望了望山狼,却还是不敢细看。山狼踌躇着,想要上前但又后退了几步,忽而转过身子,一瘸一拐地钻进了灌木丛。

    “宗峻!”瑞娘一惊,抱着盼儿便想追去。夙渊却抬手示意,“它不是离开。”

    瑞娘满怀担忧地望着它离去的方向,却见灌木丛微微晃动,过不多时,山狼果然又钻了出来,口中还衔着一串鲜红欲滴的山果,正是当时颜惜月看到他给盼儿吃的那种。

    它慢慢走到瑞娘身边,衔着山果望向盼儿。

    “酸酸果!”盼儿惊喜地叫着。

    瑞娘将盼儿放下来,她摇摇晃晃站着,似乎想伸手去拿,可又胆怯地看着山狼。山狼低头,用未受伤的前爪在地上画了几下,便勾勒出木头小羊的形状。

    “这是……小羊?”盼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忽而抬头望着山狼的眼睛,叫道,“爹爹?”

    它昂起头来,将山果送至她面前,盼儿鼓起勇气接了过去,浅浅地咬了一口,随后酸得眯起眼,却又抿着嘴笑。

    “是爹爹呀,只有爹爹才会给我摘果子。”她说着,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摸山狼的耳朵。

    山狼呆了呆,然后轻轻侧过头来,用耳朵蹭她的小手。

    *

    伤势好转之后,瑞娘来向夙渊与颜惜月辞别。

    颜惜月问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瑞娘摇摇头,“不知道,只要能找个僻静之地容身就够了。”

    随后,她出了山洞,瀑布前盼儿正与山狼戏水玩耍。瑞娘朝她们招手,盼儿便跟着山狼跑过来,脸上带着笑。

    夙渊道:“我送你们去别处,以免再遇上南台村的人。”

    “多谢。”瑞娘向他行礼,想要抱起盼儿,山狼却伏下前腿,让盼儿爬到了自己背上。

    夙渊拈指施法,在那山路前方出现了金色的灵阵,光华流转,闪烁如星。盼儿惊奇不已,瑞娘向夙渊与颜惜月道别,带着她慢慢向前走去。

    颜惜月望着她们的背影,竟也有些不舍。

    “稍等。”夙渊忽又出声,瑞娘诧异地回过头来。他走上前看了看山狼,随后伸出了右手。

    一枚绯红的珠子缓缓悬浮于掌心,周身透着微寒光晕。

    “穆棱东珠,可吸收日月光华,对修炼有所裨益。”他低声说罢,那珠子便飞到了山狼面前,随后渐渐隐入它的头顶。

    瑞娘深深做了个万福,感激道:“希望以后还能再会。”

    夙渊并没回答什么,她转身离去,牵着盼儿的手,与山狼一同走向山路尽头。

    霞光流彩,盼儿咬着山果,回过头来向颜惜月挥手。在那一瞬间,颜惜月看到的却不是山狼驮着盼儿,恍惚中似乎是个陌生的男子让盼儿骑在肩上,与瑞娘并肩远去。

    金色灵阵升起缥缈绚丽的光痕,瑞娘一家踏足入内,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

    山风徐来,满坡草木簌动,灵阵已经黯淡退去,颜惜月却还望着那个方向。

    夙渊走回来,“这次可是你自己放弃了夺去妖物元神的机会。”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元神……”她瞥了他一眼,又蹙眉问道,“那个狼妖想要修回人身得多久?”

    夙渊凝视远山,道:“不知道,或许几年,也或许几十年。”

    她怅然,慢慢走向山路的另一端,忽又回头问他:“你刚才走过去给了它什么东西?我怎么看到红光闪动,是不是之前你在小夏那里得到的东珠?”

    夙渊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挑眉道:“哪有?分明是你看错。”

    “那你把东珠拿出来给我瞧瞧。”

    “……那么多东西找起来太烦。”

    “什么!本来就是我的,被你抢走了而已,现在居然还嫌烦?”

    “嗯。”

    “……”

    “对了,那夜我喝醉了,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自己说的话记不得了,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只是说了无涯和北溟?”

    颜惜月脚步顿了顿,侧脸望他,“你在害怕什么?怕喝醉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我有什么不该说的。”夙渊避开她的目光,故作从容地从她身边走过。颜惜月埋怨似的追上几步,在他身后大声道:“你对我说——你小时候不穿衣服在水里乱游的事情!”

    夙渊那洒脱的身形为之一滞,过了半晌才回头,以惊愕的目光望着她。

    “我怎么可能说这个?!”

    颜惜月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真是这样啊……”

    夙渊冷笑:“好像你一出生就穿好衣服似的!”

    落日融金,曳下长影,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远方。伏山岭幽谷很快又恢复了寂静,水流缓缓,飞鸟归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千里之外,亦是夕阳西沉,南飞的雁群穿过如絮白云,寻找着栖息之地。

    秀拔奇伟的洞宫山在晚霞映照之下遍染绮丽,其间险峰激流,幽潭石桥,无不清幽出尘。数百丈的高崖之上,云雾缭绕,松涛阵阵,雁群掠过山峰,飞向空谷中那一池澄澈。

    雁鸣声声,秋水荡漾,潋滟倒影间有人坐于湖中央八角高台,廊台铜铃轻响,青烟袅袅。雁群自山峰间飞来,落于湖水浅滩处,却惊扰了原本在此踱步的一双白鹤。

    白鹤飞起徘徊,发出阵阵唳叫,高台上的人缓缓起身走上前,淡然道:“气量如此狭小?远来之客,理应盛情相待才是。”

    碧清湖水映出他皎皎容貌,着一袭素白深衣,衣襟缀以深紫锦纹,乌发间碧玉竹节簪通透明澈。

    那一双白鹤翩然而来,绕着高台飞翔一圈,随后收翅幽幽落在他身边。他负着双手,似是看穿了白鹤的心思,说道:“既然此处被雁群占了,那就准你们今夜去宝丰岩栖息。只是需记得一点,不得搅乱化剑池中水流。”

    两只白鹤颇通人性,点点头颅便潇洒飞向白云深处去了。

    他眺望白鹤飞去之处,忽又微微侧过脸,“有事?”

    湖畔竹林间隐现人影,朝他拜道:“太符观掌门有信送来,请师尊过目。”

    “太符观?”他微蹙双眉,“昆逸真人素来与我交情甚淡,忽然来信倒是蹊跷。”

    那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听送信之人说,似乎是惜月在外惹是生非,将太符观两名弟子打至重伤。”

    他沉默不言,眼底深处却有轻微不悦之色浮现,略一抬手,那人掌中的书信便徐徐飞来,悬在了半空。

    阅毕,他喟叹挥袖,“当初就不该放她下山。”

    素白信纸在晚风中飘飞,倏忽间燃起点点红焰,无声地化为零落火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