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报纸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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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真一还没说话，站在一旁正在看验尸报告的日暮俊介就猛地抬起了头，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他敢不签吗？如果我们都跟他一样，前怕狼后怕虎的，这案子到底还破不破了？铃木君，你先打申请报告，如果他不签，你就来找我，我亲自给那个老小子送过去。”
等铃木光彦答应下来，转身离开了很久之后，日暮俊介却仍然一动不动。他手里拿着那具无名尸体的验尸报告，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一处看，似乎挺认真的，但是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林真一看他心情欠佳，就知道又是为了白鸟秀中。
说来也奇怪，日暮俊介和白鸟秀中这两个人，年龄相仿，是同一届毕业的同学，听说过去在警校里也是关系很铁的兄弟，可以算得上焦不离孟。
他们是在几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开始交恶的，而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直接就从哥们变成了仇人。当时林真一还没有大学毕业，自然也没被分配到东京都警视厅来工作，所以对两位领导之间的关系突然恶化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点都不知情。
白鸟秀中现在是警视，而日暮俊介只是警部，并不在一个级别上。所以林真一刚来上班的时候也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因为白鸟秀中的级别升得比日暮俊介快，狠狠地压了他一头，所以日暮俊介心怀不满，心生嫉妒，才会处处和白鸟秀中对着干呢？
但是日子久了，林真一就知道自己是小人之心了。日暮俊介虽然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办案时也不苟言笑，看起来相当冷酷，但其实接触下来，他绝对是一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男子汉。如果他和白鸟秀中之间真的有这么大的，甚至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也一定是白鸟秀中的错。
日暮俊介自然不知道就这么一点时间，林真一的脑子已经百转千回了好几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被白鸟秀中这个名字恶心了一下，但是也就是一小会儿。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验尸报告上的某一页吸引了过去，那就是凶手毁去死者指纹的方式。
日暮俊介抬起头，没头没脑地问林真一：“林君，如果你是这个凶手，想除掉被害人指纹的话，你会怎么做？”
林真一一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怎么除掉？当，当然是把他的十根手指头全部砍下来，再把手指扔掉或埋掉，这样做最方便快捷了。”
“是啊，普通人应该都会这样做吧？”日暮俊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可是这个凶手却反其道而行，选择了一种极为不便的方式。
第一，他得买到硫酸或者盐酸，虽然现在在霓虹要买到这些并不是不可能，但是私人买这种化工原料，是需要留下真实身份留底的，即使他使用了假名字假身份，也很有可能会在采购的商店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第二，凶手使用的，是稀释过的酸。也就是说，他还花功夫将买回来的浓酸进行了配制。这一点也很奇怪，照理来说，浓酸的腐蚀速度要远远比稀酸快得多，不仅是指纹，就连手指头都能给融掉。即使是从折磨死者的角度来说，浓酸也会让人更痛苦，也更有用。
林君，你难道就不觉得很奇怪吗？去除被害人的指纹，是很多试图掩盖死者身份的凶手都会做的事，可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大费周章的做法。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呢？”
见林真一面色凝重，日暮俊介缓和了一下语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君，先不急，等那则寻人启事登了报再说。我有一种预感，这个死者生前的交际关系绝不简单，即使凶手再怎么掩饰，他也绝对不敢打草惊蛇，阻止死者的亲人和朋友来警视厅认尸。等知道了死者的身份，这个案子应该并不难查。”
说到这里，日暮俊介将手中的验尸报告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放。他说得简单，就是不知道白鸟秀中那个小子，会不会这么爽快地同意签这个字。自己自然有办法逼着他签，甚至跳过他这个流程都行，但是这一来二去，又得浪费不少时间，得不偿失。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白鸟秀中并没有多为难铃木光彦，他只是皱着眉头，仔细地将铃木光彦写的申请内容看了几遍，并提起笔稍许改了几个字后，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给了铃木光彦：“好了，铃木君，记得我的话，你去告诉报社，可以把这个启事登在头版，但是绝对不能够添油加醋，我们给他们什么，他们只能登什么。
还有，你去报社之前，还要先去一次科学警察研究所。我已经委托他们做了死者头像的3D建模，算算时间，应该可以出最终结果了。用3D建模虽然会有一些误差，但也总比打了马赛克的照片要清晰得多。你把建模结果和启事一起等在报上，注意到的人会多很多。”
铃木光彦连连点头，拿着白鸟秀中签过字的登报申请书报备过后，和日暮俊介打了一声招呼，便先行去了科学警察研究所。
林真一的女友星野美都正是这家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之一，所以和铃木光彦之间相当熟悉。两人在会客室里寒暄了一阵之后，她便神秘兮兮地将那张3D建模画像递给了对面的铃木光彦：“铃木君，你看到了照片之后可千万不要自卑哦，这个死者生前简直跟个明星一样帅气。”
铃木光彦一边打趣道：“哦，有多帅？有我们的真一大哥那么帅吗？”，一边将照片拿了过来。可是等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了得意洋洋看着自己的星野美都：“什么？星野小姐，你确定他生前长这样？这，这不是那个大明星松田隆史吗？”
他愣怔的表情正中星野美都的下怀，她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不是呢？第一次出报告的时候我们也很惊讶，要不是知道死者才30岁左右，我们都怀疑这具尸体是松田隆史本人了。不过后来我们又做了两遍，结果都是这张脸。
3D建模对头骨面容的修复还是比较可靠的，更别说这名死者只是因为暴瘦而面容变形。他的肤色，毛发，眼睛和鼻梁都完好无损，所以我可以打包票，这个人生前绝对和松田隆史本人至少有8成相似，不会错的。”
能够完美复原死者的面貌自然是好事，尤其他还长着一张英俊的明星脸，在日常生活中绝对不会泯然众人，大概率是众人心目中的焦点人物。即使他的亲人和朋友没有注意到这个启事，但他的同事甚至邻居说不定会正巧注意到。
但是，这样的一张脸要是出现在报纸杂志上，要家属来确认死者，说不定读者会以为松田隆史不幸身亡了，到时候搞不好要出大乱子。
铃木光彦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拿不定最终的主意，只能再一次打电话给日暮俊介，后者自然是要求他不能将那张3D建模照片公之于众，为了不让白鸟秀中说废话，干脆连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也一并不公布了，就只用一小段文字描述死者的状态即可。
最终，那篇启事只占用了报纸头版一块豆腐干大小的地方。
不过，日暮俊介猜到了白鸟秀中会生气，但是他的未雨绸缪并没有什么用处。白鸟秀中对这个结果气得暴跳如雷，说自己好不容易插队，让科学警察研究所先给这桩案子的死者做建模，那可是厚着脸皮，违背了自己的原则的。结果日暮俊介可倒好，说不用就不用了，把自己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两个领导在办公室大拍桌子的声音，在外面的大办公室里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面面相觑，但是都不敢进去劝一劝。为了自己不被乱枪扫射到，林真一独自一人悄悄地往楼下走，想先去美都那儿问问那些物证的鉴证做得怎么样了，顺便去躲一躲。
不过，还没等林真一走出警视厅的大门，他就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警视厅的门卫处站着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年轻女人，正在和门卫大叔说着什么，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
本来林真一并没有对他们多留意，但是当他无意间对着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后，就立刻又看了第二眼。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已经差不多快六十岁了，但是很神奇的是，从他的脸上也能看出松田隆史的影子来。
林真一想起了那张3D建模照片，如果将照片、松田隆史、和这个中年男人排成一排的话，正好是同一张脸的老中青三代，实在是有些奇妙。
想到这里，林真一连忙凑上前去问道：“请问一下，你们，你们三位是看到了报纸上的启事，所以来警视厅认尸的吗？”
此话一出，中年男人和年轻女人还算平静，那个中年女人立刻就冲了上来，紧紧抓住了林真一的袖子。她满眼通红，上眼皮完全肿胀，很明显来警视厅之前曾经哭过，而且哭了很久。
“警官，警官，你们真的找到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吗？我老公说有可能是儿子，我说不可能，不会的，英矢他不会死的，他只是出国旅行去了。对于他来说，旅游几个月不通知家里，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见林真一面露难色地看着自己，女人怔怔地闭上了嘴。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警官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那是一种包含了为难和怜悯的眼神。
可是，他既然还不知道那个死人是不是英矢，为什么会露出这么确定的表情来呢？
林真一还没说话，站在一旁正在看验尸报告的日暮俊介就猛地抬起了头，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他敢不签吗？如果我们都跟他一样，前怕狼后怕虎的，这案子到底还破不破了？铃木君，你先打申请报告，如果他不签，你就来找我，我亲自给那个老小子送过去。”
等铃木光彦答应下来，转身离开了很久之后，日暮俊介却仍然一动不动。他手里拿着那具无名尸体的验尸报告，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一处看，似乎挺认真的，但是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林真一看他心情欠佳，就知道又是为了白鸟秀中。
说来也奇怪，日暮俊介和白鸟秀中这两个人，年龄相仿，是同一届毕业的同学，听说过去在警校里也是关系很铁的兄弟，可以算得上焦不离孟。
他们是在几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开始交恶的，而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直接就从哥们变成了仇人。当时林真一还没有大学毕业，自然也没被分配到东京都警视厅来工作，所以对两位领导之间的关系突然恶化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点都不知情。
白鸟秀中现在是警视，而日暮俊介只是警部，并不在一个级别上。所以林真一刚来上班的时候也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因为白鸟秀中的级别升得比日暮俊介快，狠狠地压了他一头，所以日暮俊介心怀不满，心生嫉妒，才会处处和白鸟秀中对着干呢？
但是日子久了，林真一就知道自己是小人之心了。日暮俊介虽然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办案时也不苟言笑，看起来相当冷酷，但其实接触下来，他绝对是一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男子汉。如果他和白鸟秀中之间真的有这么大的，甚至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也一定是白鸟秀中的错。
日暮俊介自然不知道就这么一点时间，林真一的脑子已经百转千回了好几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被白鸟秀中这个名字恶心了一下，但是也就是一小会儿。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验尸报告上的某一页吸引了过去，那就是凶手毁去死者指纹的方式。
日暮俊介抬起头，没头没脑地问林真一：“林君，如果你是这个凶手，想除掉被害人指纹的话，你会怎么做？”
林真一一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怎么除掉？当，当然是把他的十根手指头全部砍下来，再把手指扔掉或埋掉，这样做最方便快捷了。”
“是啊，普通人应该都会这样做吧？”日暮俊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可是这个凶手却反其道而行，选择了一种极为不便的方式。
第一，他得买到硫酸或者盐酸，虽然现在在霓虹要买到这些并不是不可能，但是私人买这种化工原料，是需要留下真实身份留底的，即使他使用了假名字假身份，也很有可能会在采购的商店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第二，凶手使用的，是稀释过的酸。也就是说，他还花功夫将买回来的浓酸进行了配制。这一点也很奇怪，照理来说，浓酸的腐蚀速度要远远比稀酸快得多，不仅是指纹，就连手指头都能给融掉。即使是从折磨死者的角度来说，浓酸也会让人更痛苦，也更有用。
林君，你难道就不觉得很奇怪吗？去除被害人的指纹，是很多试图掩盖死者身份的凶手都会做的事，可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大费周章的做法。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呢？”
见林真一面色凝重，日暮俊介缓和了一下语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君，先不急，等那则寻人启事登了报再说。我有一种预感，这个死者生前的交际关系绝不简单，即使凶手再怎么掩饰，他也绝对不敢打草惊蛇，阻止死者的亲人和朋友来警视厅认尸。等知道了死者的身份，这个案子应该并不难查。”
说到这里，日暮俊介将手中的验尸报告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放。他说得简单，就是不知道白鸟秀中那个小子，会不会这么爽快地同意签这个字。自己自然有办法逼着他签，甚至跳过他这个流程都行，但是这一来二去，又得浪费不少时间，得不偿失。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白鸟秀中并没有多为难铃木光彦，他只是皱着眉头，仔细地将铃木光彦写的申请内容看了几遍，并提起笔稍许改了几个字后，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给了铃木光彦：“好了，铃木君，记得我的话，你去告诉报社，可以把这个启事登在头版，但是绝对不能够添油加醋，我们给他们什么，他们只能登什么。
还有，你去报社之前，还要先去一次科学警察研究所。我已经委托他们做了死者头像的3D建模，算算时间，应该可以出最终结果了。用3D建模虽然会有一些误差，但也总比打了马赛克的照片要清晰得多。你把建模结果和启事一起等在报上，注意到的人会多很多。”
铃木光彦连连点头，拿着白鸟秀中签过字的登报申请书报备过后，和日暮俊介打了一声招呼，便先行去了科学警察研究所。
林真一的女友星野美都正是这家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之一，所以和铃木光彦之间相当熟悉。两人在会客室里寒暄了一阵之后，她便神秘兮兮地将那张3D建模画像递给了对面的铃木光彦：“铃木君，你看到了照片之后可千万不要自卑哦，这个死者生前简直跟个明星一样帅气。”
铃木光彦一边打趣道：“哦，有多帅？有我们的真一大哥那么帅吗？”，一边将照片拿了过来。可是等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了得意洋洋看着自己的星野美都：“什么？星野小姐，你确定他生前长这样？这，这不是那个大明星松田隆史吗？”
他愣怔的表情正中星野美都的下怀，她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不是呢？第一次出报告的时候我们也很惊讶，要不是知道死者才30岁左右，我们都怀疑这具尸体是松田隆史本人了。不过后来我们又做了两遍，结果都是这张脸。
3D建模对头骨面容的修复还是比较可靠的，更别说这名死者只是因为暴瘦而面容变形。他的肤色，毛发，眼睛和鼻梁都完好无损，所以我可以打包票，这个人生前绝对和松田隆史本人至少有8成相似，不会错的。”
能够完美复原死者的面貌自然是好事，尤其他还长着一张英俊的明星脸，在日常生活中绝对不会泯然众人，大概率是众人心目中的焦点人物。即使他的亲人和朋友没有注意到这个启事，但他的同事甚至邻居说不定会正巧注意到。
但是，这样的一张脸要是出现在报纸杂志上，要家属来确认死者，说不定读者会以为松田隆史不幸身亡了，到时候搞不好要出大乱子。
铃木光彦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拿不定最终的主意，只能再一次打电话给日暮俊介，后者自然是要求他不能将那张3D建模照片公之于众，为了不让白鸟秀中说废话，干脆连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也一并不公布了，就只用一小段文字描述死者的状态即可。
最终，那篇启事只占用了报纸头版一块豆腐干大小的地方。
不过，日暮俊介猜到了白鸟秀中会生气，但是他的未雨绸缪并没有什么用处。白鸟秀中对这个结果气得暴跳如雷，说自己好不容易插队，让科学警察研究所先给这桩案子的死者做建模，那可是厚着脸皮，违背了自己的原则的。结果日暮俊介可倒好，说不用就不用了，把自己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两个领导在办公室大拍桌子的声音，在外面的大办公室里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面面相觑，但是都不敢进去劝一劝。为了自己不被乱枪扫射到，林真一独自一人悄悄地往楼下走，想先去美都那儿问问那些物证的鉴证做得怎么样了，顺便去躲一躲。
不过，还没等林真一走出警视厅的大门，他就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警视厅的门卫处站着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年轻女人，正在和门卫大叔说着什么，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
本来林真一并没有对他们多留意，但是当他无意间对着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后，就立刻又看了第二眼。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已经差不多快六十岁了，但是很神奇的是，从他的脸上也能看出松田隆史的影子来。
林真一想起了那张3D建模照片，如果将照片、松田隆史、和这个中年男人排成一排的话，正好是同一张脸的老中青三代，实在是有些奇妙。
想到这里，林真一连忙凑上前去问道：“请问一下，你们，你们三位是看到了报纸上的启事，所以来警视厅认尸的吗？”
此话一出，中年男人和年轻女人还算平静，那个中年女人立刻就冲了上来，紧紧抓住了林真一的袖子。她满眼通红，上眼皮完全肿胀，很明显来警视厅之前曾经哭过，而且哭了很久。
“警官，警官，你们真的找到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吗？我老公说有可能是儿子，我说不可能，不会的，英矢他不会死的，他只是出国旅行去了。对于他来说，旅游几个月不通知家里，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见林真一面露难色地看着自己，女人怔怔地闭上了嘴。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警官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那是一种包含了为难和怜悯的眼神。
可是，他既然还不知道那个死人是不是英矢，为什么会露出这么确定的表情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