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南宋春晚 > 第五十八章 轻慢

第五十八章 轻慢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冬至后第三个戌日,祭祀百神,是为腊日。

    卫大娘早早备好了各色干果,于腊八清晨烧火熬煮,小火熬了足足两个时辰。天色微亮,院子里便充盈了一股香甜浓郁的味道。

    容娘重重的吸了几口气味,倍觉饥饿。小环与春雨两个也急不可耐,忙忙的收拾好屋内,便去厨房帮卫大娘盛粥。几人吃得热气腾腾,出了一身薄汗。

    有人叩响大门,卫大娘忙起身,笑道:“定是那群小儿给老师送腊八粥来了,春雨瞧瞧去,我回厨房预备着。”过腊八按例是要互相佛粥的。

    谁料春雨掀起帘子一瞧,便回头抿嘴一笑,两眼闪闪发亮:“是二郎!”

    容娘抚了抚额际,万般无奈的起身迎接这个不请自来的“二哥”。

    赵东楼从门外进来,带来一阵刮骨的寒气,他的肩膀上尚有一层薄薄的雪霰。小环忙取了巾子帮着抹去,春雨便递上滚烫的茶汤,以供驱寒暖身之用。

    容娘哭笑不得,无力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婢女围着赵东楼嘘寒问暖,将她这个正主子撇在一边。

    赵东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抬了下颌任由小环帮着解了玄色披风的系带,又掸了掸袖口,方抬眼朝容娘一笑:“饿坏了,可有吃的?”这一笑,花开无声,偏又叫人瞧见,动人心魄。

    容娘早已瞧惯,也不开口,自有人张罗送来。

    果然,话音刚落,卫大娘的脚步声响起,春雨打帘让进,小环接过来一一摆放。容娘一瞧,同样是腊八粥,这位“二哥”的就有四样小菜相配,超过她这位正经小娘子的配给!

    赵东楼也不客气,持箸就食。

    不过一时,小儿们陆续来给老师送粥,卫大娘也不停的从厨房端了粥来回送。

    赵东楼从未经历此事,倍感新鲜,那些小儿送来的简陋粥食也一一品尝。

    容娘看了好笑,戏谑道:“腊八粥可不是如此吃法,须得将各家所送的粥参杂在一起,拌匀方可食用。”

    赵东楼狡黠笑道:“我各家的都吃了一口,在五脏庙内他们自己便混在一处了,甚好。容娘不妨先参杂了,再好生尝尝。”

    容娘知道自己于口舌之上,与赵东楼比相差甚远,便不再说话,只顾自己练字。练得一回,屋中只听见石炭燃烧发出的哔哔之声,十分安静。容娘不由去瞧赵东楼,谁知那人懒懒的靠在椅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直的看过来,一动不动,似在深思。

    容娘大窘,日常亲近之人,只有六郎七郎。便是周淮安,也只能偷偷瞄一两眼。哪像赵东楼如此,恣意行事,无所顾忌。

    “容娘,随我去临安吧!”赵东楼幽幽开口。

    容娘润白如玉的脸颊嗖地通红,羞恼无比。

    须知男女大防,赵东楼来此,不过是仗了脸皮粗厚,兼之容娘心中郁郁,很有些赌气不顾世俗之意在里头。况男女之间,纵使有情,也须得媒妁之言方是正道,否则便是私定终身,要受世人唾弃。何况容娘对他本无男女情弊,他这一兀头兀脑的要求,甚是轻慢!

    容娘缓缓将笔搁置在笔架上,按捺了心头怒火,轻笑一声,嘲道:“多谢郡王美意,容娘不过是一乡野女子,不敢高攀!”她话语虽轻,脸颊犹红,然凛然态度,已自那纤细的身子慢慢渗出,不容忽视。

    赵东楼倒也不恼,他看着那个站得挺直的小娘子,那眉眼已是渐渐长开,往日淡淡的颜色如今已然鲜艳无比,可是内里那如刀刃般的锋利,却始终未变。

    他忽地笑了一笑,却是两分苦涩,两分无奈,另加几分莫名而来的悲哀。“容娘,我终究是迟了一步!——若他日六郎不能承诺,我必来接你!”

    容娘心中恼他无礼至极,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赵东楼深深的瞧了一瞧,起身离去。

    良久,容娘瘫坐下来,强自镇定的身子顿觉筋疲力尽。小环忐忑过来,却听到容娘吩咐道:“日后,若小郡王再来,便说我不便见人,请郡王见谅。”

    这是铁了心不见赵东楼的意思了,小环心中实是取了郡王六分,他为人洒脱,又会照顾人,性子和煦,好相处,若是容娘子……!罢了,容娘断断不会见异思迁,不过是自己一时妄想。

    容娘累及,便索性窝回床上,将那两个泥娃儿放置在枕边,摩挲玩耍。不知六郎在临安,可有人送腊八粥?临安……,那么繁华热闹的去处,下回定要问问,他在哪里买的这两个娃娃。容娘思绪渐沉,昏昏睡去。

    似是睡了不过一时,便被小环兴奋的唤醒:“小娘子,二郎,娥娘子来看你来了!”

    容娘初初听到“二郎”又来,心中一惊,待想到娥娘,方才醒悟,原来是正经的二郎守惟来了!

    乡居甚久,日子其实是落寞的。容娘心中雀跃,忙收拾一番,出门会客。

    真是意想不到的客人!

    容娘急急的来到暖阁里,乍一碰面,惊喜交加!

    守惟兄妹自不待言,屋中那个不断焦躁踱步的娘子,不是许三娘却又是谁?

    许三娘听到响动,抬头一瞧,便红了眼扑了过来。“容娘,是我害了你,呜呜呜……,我不该拉你去看什么赵东楼,都是我的不是……。”

    容娘紧紧搂了许三娘,心头却如被巨石压住,沉沉透不过气来。她心中苦笑,原来,只当熬一熬,便可柳暗花明,任流言消逝。不想今日许三娘一提,自己却是先就过不去了。

    娥娘尴尬的站在一旁,却是不敢近身劝阻。

    守惟清了清嗓子,正待说话,同行的李晋却对许三娘道:“三娘,先坐下来,再与容娘细说。”

    容娘听到陌生郎君的声音,不由一惊,再不愿与人有任何牵扯,便慌忙侧首避开。

    许三娘抹了眼泪,抽抽噎噎道:“那是我官人,我已经成亲了。”

    守惟忙带了几人去隔壁闲坐,原来娥娘子官人今日也一并同来,几人本是县学同窗,如今又瓜蒌相连,见一面倒也不值甚么。

    许三娘是个爽快人,一旦雨过天晴,说话便噼里啪啦,再无别人插嘴的余地。她将自己好生骂了一通,又将娥娘狠狠羞了一番,许是嫁了人,她说话更无顾忌。

    “……你们的首尾,出了事便要容娘来担丑名,羞也不羞!你们徐家,说是甚么官宦世家,尚比不得西街那些破落户,薄情寡义得很!”

    娥娘羞得满脸通红,直欲钻了地洞去。便是李子夫,在隔壁听了也是坐立不安。

    “容娘,我……我对不住你,本,本也是想来瞧你的,可才刚成亲,不好随意出门。”娥娘呐呐道。

    容娘勉强笑了一笑,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三娘,我很好,不必担心。”

    三娘不再喋喋不休,她握了容娘的双手,泪眼婆娑道:“容娘,你可怎生是好?”

    容娘按捺住心头翻腾的情绪,笑道:“我并无不妥。家里才刚给我送来了许多物事,家人对我如故,不过是来此处避一避风头罢了。”

    三娘渐渐安定,她眼泪未干,笑着点头道:“我知你有个好兄长。听说六郎在夫人房里跪了许久哩,若不是夫人身子弱,晕过去了,怕你今日便不必在此受罪了!”

    容娘惊愕,她从不曾听说守礼跪地之事,便是夫人,她也只知身患有疾,而不知有晕倒一事。

    她待要问娥娘,三娘却又愤愤道:“若非张四娘与你家的婉娘子作祟,当日也不至遭人误会。娥娘,我不知你今日来是何意图,若是你再为虎作伥,我定将你的丑事说得清平县人尽皆知!”

    娥娘被吓得面无人色,忙忙摆手道:“我实无害容娘之心哩!三娘子莫乱说。”

    容娘听得糊涂,不禁问道:“此事与张四娘和婉姐有何干系?”

    许三娘冷哼一声,下颌朝娥娘一扬,道:“你来说。”

    娥娘战战兢兢,将当日之事一一道来。原来当日所叫之人便是张四娘的婢女,正是张四娘指使行事。

    “那又与婉姐何干?”容娘心中悲凉,冷冷问道。

    娥娘觑了容娘一眼,嗫嚅道:“婉姐也在一旁。她因周家表哥之事,迁怒于你,故此……。”

    容娘怒不可遏,一手将桌上的杯盏扫落在地,她连连冷笑,道“迁怒?我并无一丝一毫对不住人,她凭甚迁怒于我?我原只当自己行错踏差,便是撞上你们,遭人误解,也是我有错在先,该当受此磨难!不想……,呵,原来如此!”

    娥娘看得心惊,深恐容娘再揭她的丑事,忙解释道:“婉姐也可怜呢,阿爹借了周家表哥许多钱,便硬要婉姐嫁过去。婉姐无奈,……。”

    “便来害我?”容娘气急,紧追不舍。

    娥娘呐呐,再无话可回。

    容娘心中翻滚,想到那些被关押在小跨院内的日子,惶恐不安,似遭遗弃,心中孤苦,夜夜辗转不得入眠。偏乳娘又不得见,心里的慌张害怕无人诉说,只得紧紧捏了针线,将一腔心思锁住在一方方小小的帕子上。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张四娘与婉娘的嫉恨!

    屋内安静,呼吸可闻。

    许三娘焦急,正欲开口安慰容娘,不料容娘沉声道:“你们走吧!”

    三娘不敢置信,她直直的看着容娘,正欲规劝,容娘却又道:“往日之事,再提无用。但若再有人敢如此算计于我,我决不轻易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