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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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所有的丈夫出轨的婚姻里,妻子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彼时秦明歌三十四岁,正宗的高龄,却努力想怀上孩子。

    秦明歌18岁入读大学,与丈夫张嘉永,也即自己的初恋男友做了同学,一年后两人确认恋爱关系。毕业后第二年,两人结婚。从当初谈恋爱到现在携手相伴,两人做足了15年的爱人。

    其实,秦明歌和张嘉永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当时他们方大学毕业,都是一腔满志踌躇,想着一展身手,不再倚赖父母供养,各自找到工作后便双双从家中搬出。两个年轻人既为了节省开支,也因为水到渠成,未婚住到了一块,天长日久,难免就越了雷池。

    然后,秦明歌怀孕了。

    女人天性热爱幼儿,何况秦明歌孕育的是与男友的爱情结晶。她提出两人尽快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张嘉永同意前者,却认为此时并非要小孩的好时机。

    张嘉永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竞争激烈,忙时日日加班到午夜,一周七天,统共挤得出半天安抚女朋友。何况他还要考注册会计师,要赚很多钱。如果小生命来临,他必将分/身乏术。

    秦明歌也有顾虑。她自己刚刚拿到律师资格证,进入律师事务所做助理律师,最幸运的是,她跟到了一位资深、富于经验且乐于传授的大状。此大状姓徐,多次在人前夸赞秦明歌:“律师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是如果新星此时怀孕,并、生子育儿,至少得花费两三年,届时新星哪怕不陨落,也少不得要星光黯淡了。

    秦明歌经过几日几夜痛苦的抉择,对张嘉永说:“好。”

    于是他陪着她到医院做了例行检查,约了手术的时间。最后秦明歌躺在狭窄的手术台上,打开自己身体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哭泣:“好疼啊。”

    护士安慰她:“麻醉起效后,就没知觉了。”

    此疼岂是彼疼。

    夜里,秦明歌躺在床上,在黑暗里安静无声地流眼泪。张嘉永温暖的大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别哭。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秦明歌和张嘉永禀明了父母,各自拿了户口本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秦明歌的父母同是初中老师,张嘉永的父母也只是一般工薪阶层。两人从出身、学历、性情等倒是匹配。何况他们相爱。双方父母对他们的婚事,都乐见其成。

    但也仅此而已。经济上的帮助,张嘉永的父母并未提供。张嘉永说,不忍心再让父母操心。

    秦明歌的父母倒是心疼独女,想偷偷贴补她。张嘉永说,别拿老人的钱。

    他们真的是相爱,又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在出租房里生活,也依法甜蜜又幸福。

    秦明歌和张嘉永都是聪明肯吃苦的人,不愁出不了头。十个年头过去,秦明歌行走江湖,旁人开始喊她“秦大状”。至于张嘉永,先在会计师事务所熬了几年资历,后来转做公司会计、主管、经理,到今日,终于做上了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

    十年里双方父母都催问过孩子的事情。秦明歌和张嘉永先推说打拼事业不是时候,如今两人也算功成名就,秦明歌想到小小软软的婴儿,心肠软得一塌糊涂,于是跟张嘉永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怎么突然想到孩子?”张嘉永诧异。“这些年就我们两个,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嘛。”

    “再不生,就高龄产妇了。何况人人都说一段婚姻如果没有孩子做润滑剂,夫妻多半是要离婚的。”秦明歌玩笑道。

    “……呵呵,好吧。”

    其实这个时候,秦明歌就应该发现端倪了的。

    只是她一心投入造人大业。调养身体、计算周期、测体温,等等,折腾大半年,一点动静也无。

    他们律师做前台助理的22岁姑娘,却很苦恼地告诉她:“跟男朋友一次没戴套就怀上了,我得去做手术,您给批假期吧。”

    秦明歌回家跟张嘉永感慨,后者温和道:“我们顺其自然,最要紧是你的身体。”

    他们在家里招待张嘉永的同事。对方一家三口到来,五岁的女孩儿娇美似小公主,秦明歌羡慕,与孩子的母亲玩笑:“我要是现在怀上儿子,咱们结娃娃亲吧?让你家公主给我做儿媳妇。”对方虽是丈夫的同事,可也相熟经年,玩笑之余又同人抱怨,“果然怀孕要趁早,如今年纪大了想怀不如意,天天得吃一大把药调理。”

    这位女士在公司任职人事总监,也是一位长袖善舞的女强人,只是听了她的话,,莫名脸色奇怪。

    秦明歌心里“咯噔”一下,问对方:“李玉,咱们也认识几年了,是不是我家张嘉永出什么事了?”

    “我很欣赏你,常常跟我老公玩笑说,如果我是男人,一定追你,”对方一开始所答非是,又叹气,“明歌,你要明白,男人惯常逢场作戏。”

    秦明歌一颗心坠入谷底。

    很快,与那个女人有关的材料摆上了秦明歌的案头。

    张妍,23岁,张嘉永手下的经理助理。

    秦明歌也是一个有气质有容貌的女人。但是她34岁,跟张妍摆在一处,年轻完胜一切。何况,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

    秦明歌在少年时候,曾经觉得男人出轨是最不可饶恕之罪状。时至今日,她的职业、年龄、阅历给她的思想带来变化:男女之事,说白了也就那半个小时的进进出出,她跟张嘉永在一起15年,对方于她就似她的左右手,如果放弃,痛不可测。

    是的,她原想选择原谅。可惜张嘉永不领情,他用一贯温和的声音说道:“明歌,对不起,我本来就在犹豫该怎么向你开口,如今你知道了,错都在我,你尽管怪我没关系,但是我必须为张妍负责,她怀孕了,我得对她负责。”

    那我呢,我也怀过你的孩子。我们在一起的15年。我为你付出了我的半辈子。

    张嘉永不知道这些吗?他知道,可是男人通常只心疼他爱的女人。

    还有公公婆婆,儿子出轨他们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我可总算盼来我的小孙孙了”,尤其婆婆说,“明歌,你耽误了我们嘉永许多年,我们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如今你就好聚好散,放过我们嘉永吧。”

    秦爸秦妈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婚变之事秦明歌本来不愿父母操心,可是中国人的婚姻,向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秦爸秦妈的意思,也是给张嘉永改过自新的机会,免得女儿年纪老大了还失婚。不曾想,当面遭受亲家这样的侮辱。

    青春靓丽的张妍素着一张清纯楚楚的脸,一手虚扶着并不明显的肚子,眼里含着眼泪对她说:“姐姐,都是我的错,我并不想破坏你的家庭,我一直拦着嘉永不让他告诉你……”

    当然不能先说破,买车置房,华衣首饰,用的都是秦明歌和张嘉永的共同财产。对此类涉及第三者的纠纷,法院现在已经以不属于民事诉讼的范畴为由不予受理,如果张嘉永为张妍买了房,秦明歌才是真的人财两空。

    何况为这种事情上法庭,她在业界还怎么混。

    秦明歌已经失望透顶,对着张嘉永冷笑,“你真让我恶心。”对方自觉企图无所遁形,狼狈躲开她的视线,“我是律师,离婚财产怎么分配,你自己看着办吧。”

    如果事情以秦明歌和张嘉永离婚告终,也不过就是一段伤心人的故事,最终一切怨怼和伤害都会被时间抚平。

    但总有人的下限超底限。

    张嘉永的父母所住的房子,是张嘉永和秦明歌发达后为他们购买,因由秦明歌一手操办,写的是她的名字。两人要离婚,秦明歌自然要分割这所房子。房子是一幢独立小别墅,当年秦明歌内部价购进,如今市值不菲。

    张妈如何气得过,便来寻秦爸秦妈的晦气。秦家爸妈教了一辈子书后退休,一直住在单位的集资房里不肯搬走,两人平日谦逊温和,跟四周邻居、同事很相得。张妈几次来大闹,又在四周围散布谣言,说秦明歌生不出孩子,不守妇道,被他们老张家踢出门,还想四不要脸耙张家的财产。

    秦明歌是秦爸珍爱的女儿,离婚一事,本就觉得女儿受尽委屈,如今女儿被倒打一耙诋毁名誉,连他们两个老人,也要遭受邻居、同事背后的指指点点。秦爸激愤之下,晕倒在地,被送至医院急救。

    老人家本来就有多种老人病,如今因激愤急病发作,危在旦夕。秦明歌与老母亲守在手术室外,心中一片冰凉。

    雪上加霜的是,秦爸由手术室转入重症病房还未苏醒,守了一夜的秦妈也跟着晕倒。秦明歌心力憔悴,托关系求人找了双人病房,守在父母窗前,每一秒钟都像煎熬。

    张嘉永匆匆赶至医院,“妈她不是故意的……”张妈张惶回家,悻悻地道:“谁知道秦老头这样受不得激。”又担心,“他万一有个好歹,不会让我一命抵一命吧?”

    张妍安慰她,“妈,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才犯法呢,他自己身体有病,不关你的事。不信你问嘉永,他懂法。”

    “儿子?”

    张嘉永叹一口气,“我去医院看看。”等他到了医院,看着前期消瘦憔悴,张口就是这一句话。

    “如果我爸妈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秦明歌平平静静地说道。

    “你……”张嘉永烦躁,“明歌,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秦明歌反问。

    然后她听到在他的眼里,她是一个强势、不讲情面的人,哪怕对公公婆婆,也不假以辞色。

    秦明歌做这份职业,接触过许多推卸责任的人。那些人总是以责备、指责来回应询问、责备。

    没有想到,相伴15年的人,也不过是这样。

    “那我爸妈呢?你也叫了十来年爸妈,他们对你如何?”

    张嘉永皱眉。与岳父岳母再想得,也越不过自己的父母。何况老婆都不要了,岳父岳母的情分算什么。

    秦明歌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她的唇角甚至上翘,因为脸上还残留疲惫和悲哀,这个笑容先变得诡异,“你是了解我的,”出于性情和职业需要,秦明歌说话总是声音不高不低,条理分明,“我认为你有错,你的家庭也有错。理由你也心知肚明。你们赔罪吧。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

    张嘉永找了许多人来说和,有一些是他们共同的朋友,有一些是以秦明歌今时今日的身份也要尊敬的,“何必咄咄逼人,大家好聚好散。”

    前公公,也吞吞吐吐提着果篮来探病,道:“这事是老婆子不对,医药费我们出。只是明歌,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看开,重新嫁个好人吧。”

    秦明歌一律含笑以对。无人知道,她脑海里血液奔涌,太阳穴日夜“突突”跳动,“15年,”她心想,“不只是我的15年,也是我爸妈的15年。他们此刻躺在病床上。”

    秦明歌最后一次与张嘉永心平气和地交谈,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说我这里有一根线,”我指指自己的脑袋,“我不让自己越线,因为越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