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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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自云层中探出头来, 偷偷瞥了一眼让人留恋的人世间，又重新缩回到浓云中去。
四周仍然晦暗。司马璇定一定神，用心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个女鬼, 当着她的面, 跳崖自杀了？
不对，风栗说过, 有些横死的鬼魂，因为不能马上投胎, 所以在成为鬼之后，会一直重复死之前的经历。也许, 这名女鬼就是跳崖身亡的也说不定。
司马璇有些后悔, 还没来得及问女鬼的名字呢, 更不知道女鬼要找的妹妹住在哪里，叫什么，而且她都没答应那女鬼, 女鬼就跳下去了……
哪有这样强迫别人帮忙传话的……
司马璇觉得，她堂堂锦国公主，竟要失信于鬼了。
冷静了一阵，司马璇才想起晕倒的暗卫来，不知是中了女鬼的什么法术，任她怎么呼喊摇晃都不见醒转。
没过多久，风栗飞似的赶了过来，由于情急，风栗没有注意躺在地上的暗卫，直接从她身上踏了过去，一下将司马璇扑倒：“公主，你没事吧？”
司马璇剧烈喘息道：“没……事……”
风栗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不过……现在有事了……你给我……松开……”司马璇道。
风栗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前爪都按在公主殿下的胸上，一时有些羞涩，慢慢收回来，又换回人形将司马璇扶起。
“到底是什么妖怪？有没有把你怎样？”
司马璇道：“那女鬼倒是没怎么我，倒是你……”司马璇说着脸一红，又低头看向暗卫，心道这人被风栗那么大一只狗跺了一脚，怎么还不醒？司马璇又道：“你快看看她，是不是被你给踩死了……”
风栗这才看见暗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急道：“就是她么？怎么是个人？诶？怎么有点儿眼熟？”
司马璇：“……”
风栗说完自己也觉出不对了，探了探那人鼻息，又问司马璇：“她是被那女鬼弄晕的？”
司马璇于是将自己听到歌声，以及女鬼与自己的对话，到跳崖一系列的经过都说给风栗听。
风栗思忖了片刻，才道：“若是女鬼，应该是灵力很强的女鬼，不然我不会这么后知后觉，看来她对于找妹妹这件事情非常执着。”
“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可是到哪儿去找呢？”
“说的也是……”问题没有丝毫进展，司马璇莫名对那女鬼产生了一丝愧疚感。
司马璇想着，又叹息一声，“不过那女鬼其实唱歌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曲调，我在宫中都不曾听过。”
“她唱的什么歌词？”
“我就记得其中几句，大约是……盛夏非游节，百虑相缠绵。泛舟芙蓉湖，散思莲子间。听上去似乎很是哀怨惆怅。”
“是《子夜歌》。”风栗肯定道。
司马璇微微皱眉，“《子夜歌》？这么说来是有些像，但又好像不是我听过的那些。”
“公主许是在醉花间听的吧？这一首并非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子夜歌集》当中，而是《子夜四时歌》夏歌当中的一首。看来……她和她妹妹之间……”
风栗说着和司马璇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在心底达成一致的意见，望着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萝卜才飞奔过来，几乎是把小短腿抡圆了在跑，萝卜气喘吁吁地问道：“人呢？不是……鬼呢？公主姐姐，我来救你了！”
司马璇忍不住白了它一眼，“要真是等你来救我，就你这速度，我得死个几个来回了。”
萝卜：“……”
“她怎么了？”
司马璇以为萝卜在问那昏倒的暗卫的情况，正欲答话，忽然感觉这声音不对，似乎不是萝卜。
风栗也是一阵头皮发麻。这个林子太邪门了，她自从踏入这里，感知似乎迟钝了很多，她到这时才发现这里除了她们，还有别的生物存在。
一时之间，两个人和一个萝卜都一齐望向那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在看着她们。如果说在前面那跳崖的女鬼出现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她们都不会觉得奇怪，那么眼前的情况又刷新了她们的观念。
这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圆眼睛姑娘，赫然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只不过头上未戴凤冠，不知是特意摘了还是在路上丢了。
小姑娘一脸疑惑：“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这个人是晕倒了么？”
司马璇木然地点一点头，仍禁不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而风栗则是一脸戒备看过去，小姑娘不是人类，或许也是困在这山里的孤魂吧。但凡有鬼魂与活人搭话，必有所图，或必有所求。
小姑娘似乎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一身黑衣的暗卫，又道：“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路过而已……”萝卜嘴欠，代她们回答。萝卜心想，都说穿红衣服死的人会变成厉鬼，看她穿着嫁衣，说不准是怎么个凄惨的死法呢，它可不想给这看起来还挺可爱的猛鬼新娘当口粮。
“呀！这个萝卜竟然会说话！”小姑娘讶异道。
司马璇：“……”大着胆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又在这做什么呢？”
小女孩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境况，慌慌张张地向身后看去，“有人在追我，我不能让他们抓到我。”
“你在逃婚吗？”司马璇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风栗镇定道：“没有人在追你。”她是鬼，就算曾有人在这里追她，大概也是她死之前了。
小姑娘又左右看了看，稍微放心下来似的，又自言自语道：“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不能被他们追上……怎么办呢？”
见她这样，司马璇很想好心地告诉她她其实已经死了，没有比现在更安全的时刻了。可是不等司马璇说话，那小姑娘又自顾自地说起：“表姐等了我一个晚上，一定等急了吧？唉，都怪张妈妈，给我灌了一杯酒，他们就是怕我逃，表姐……”
忽然，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幽暗的瞳孔泛着诡异的光亮，她问司马璇：“你有没有见过我的表姐，大概……和你差不多年纪，比我高这么多……”说着，她伸出手来在自己头顶两三寸的位置比量着。
这动作竟然惊人地相似，司马璇一时沉默起来。
小姑娘呆呆地望着司马璇，宽大的衣袖滑下半分，隐约可见手腕上一圈暗红的印痕。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她应该已经走了吧，我们原本约好入夜时在这里见面，可我迟到了这么久……她一定以为……我不愿意跟她走……我要快些找到她，万一家里人追来……”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顿一下，看向司马璇等人说道：“你们也快些离开这里吧，我的家人很凶很不讲道理的，别连累你们。”
司马璇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你的表姐……”
“公主……”风栗小声制止。
司马却是按下了风栗欲阻拦自己的那只手，紧接着开口：“你的表姐，是一个很会唱歌的……人么？”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你们见过她？”
“她最喜欢的，是否是《子夜四时歌》？”
“不，她只唱夏歌，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夏日出生。你一定见过她，她在哪儿？”小姑娘眼神迫切，几乎整只鬼都贴上来。
风栗本能地护在司马璇前面，她身上的某种气息，惊得小姑娘后退了一段距离。
司马璇在风栗身后道：“我看见她时，她就站在那悬崖边上。”世间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一个找妹妹，一个找表姐，司马璇不会弄错，她们要找的，其实就是对方啊。
小姑娘顾不得多问，急忙跑到悬崖边上，那里却没有表姐的身影。夜色下，忽然起了山风，就见自深渊下忽然飘来一团白色的影子，小姑娘伸手抓住，原是一方白色锦帕，上面绣着并蒂莲花。
“表姐……”小姑娘意识到什么，伤心地哭了起来。
司马璇叹一声，越过风栗走上前去，缓缓开口道：“她叫我转达给你一句话，她一直在等你。只是……”
小姑娘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她的哭声散在风里，扯得人心也跟着痛起来。
她忽然站起身，对着司马璇等人笑着说：“谢谢你们。”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
只是这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她亦与她表姐一样，纵身跳下悬崖。
在场的人，均是心里一沉。
两个情投意合的人，约定好在其中一人的新婚之夜结伴私奔，然而一方在此苦苦等待，却不知另一方正遭受束缚不能脱身。等的人孤星寒月心灰意冷，以为将一颗真心错付；来的人受尽万般委屈，却是在面对真相时万念俱灰。
她们明明深爱着对方。
只不过，造化弄人。
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吧~不管有没有情人，都能愉快地度过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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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自云层中探出头来, 偷偷瞥了一眼让人留恋的人世间，又重新缩回到浓云中去。
四周仍然晦暗。司马璇定一定神，用心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个女鬼, 当着她的面, 跳崖自杀了？
不对，风栗说过, 有些横死的鬼魂，因为不能马上投胎, 所以在成为鬼之后，会一直重复死之前的经历。也许, 这名女鬼就是跳崖身亡的也说不定。
司马璇有些后悔, 还没来得及问女鬼的名字呢, 更不知道女鬼要找的妹妹住在哪里，叫什么，而且她都没答应那女鬼, 女鬼就跳下去了……
哪有这样强迫别人帮忙传话的……
司马璇觉得，她堂堂锦国公主，竟要失信于鬼了。
冷静了一阵，司马璇才想起晕倒的暗卫来，不知是中了女鬼的什么法术，任她怎么呼喊摇晃都不见醒转。
没过多久，风栗飞似的赶了过来，由于情急，风栗没有注意躺在地上的暗卫，直接从她身上踏了过去，一下将司马璇扑倒：“公主，你没事吧？”
司马璇剧烈喘息道：“没……事……”
风栗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不过……现在有事了……你给我……松开……”司马璇道。
风栗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前爪都按在公主殿下的胸上，一时有些羞涩，慢慢收回来，又换回人形将司马璇扶起。
“到底是什么妖怪？有没有把你怎样？”
司马璇道：“那女鬼倒是没怎么我，倒是你……”司马璇说着脸一红，又低头看向暗卫，心道这人被风栗那么大一只狗跺了一脚，怎么还不醒？司马璇又道：“你快看看她，是不是被你给踩死了……”
风栗这才看见暗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急道：“就是她么？怎么是个人？诶？怎么有点儿眼熟？”
司马璇：“……”
风栗说完自己也觉出不对了，探了探那人鼻息，又问司马璇：“她是被那女鬼弄晕的？”
司马璇于是将自己听到歌声，以及女鬼与自己的对话，到跳崖一系列的经过都说给风栗听。
风栗思忖了片刻，才道：“若是女鬼，应该是灵力很强的女鬼，不然我不会这么后知后觉，看来她对于找妹妹这件事情非常执着。”
“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可是到哪儿去找呢？”
“说的也是……”问题没有丝毫进展，司马璇莫名对那女鬼产生了一丝愧疚感。
司马璇想着，又叹息一声，“不过那女鬼其实唱歌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曲调，我在宫中都不曾听过。”
“她唱的什么歌词？”
“我就记得其中几句，大约是……盛夏非游节，百虑相缠绵。泛舟芙蓉湖，散思莲子间。听上去似乎很是哀怨惆怅。”
“是《子夜歌》。”风栗肯定道。
司马璇微微皱眉，“《子夜歌》？这么说来是有些像，但又好像不是我听过的那些。”
“公主许是在醉花间听的吧？这一首并非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子夜歌集》当中，而是《子夜四时歌》夏歌当中的一首。看来……她和她妹妹之间……”
风栗说着和司马璇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在心底达成一致的意见，望着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萝卜才飞奔过来，几乎是把小短腿抡圆了在跑，萝卜气喘吁吁地问道：“人呢？不是……鬼呢？公主姐姐，我来救你了！”
司马璇忍不住白了它一眼，“要真是等你来救我，就你这速度，我得死个几个来回了。”
萝卜：“……”
“她怎么了？”
司马璇以为萝卜在问那昏倒的暗卫的情况，正欲答话，忽然感觉这声音不对，似乎不是萝卜。
风栗也是一阵头皮发麻。这个林子太邪门了，她自从踏入这里，感知似乎迟钝了很多，她到这时才发现这里除了她们，还有别的生物存在。
一时之间，两个人和一个萝卜都一齐望向那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在看着她们。如果说在前面那跳崖的女鬼出现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她们都不会觉得奇怪，那么眼前的情况又刷新了她们的观念。
这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圆眼睛姑娘，赫然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只不过头上未戴凤冠，不知是特意摘了还是在路上丢了。
小姑娘一脸疑惑：“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这个人是晕倒了么？”
司马璇木然地点一点头，仍禁不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而风栗则是一脸戒备看过去，小姑娘不是人类，或许也是困在这山里的孤魂吧。但凡有鬼魂与活人搭话，必有所图，或必有所求。
小姑娘似乎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一身黑衣的暗卫，又道：“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路过而已……”萝卜嘴欠，代她们回答。萝卜心想，都说穿红衣服死的人会变成厉鬼，看她穿着嫁衣，说不准是怎么个凄惨的死法呢，它可不想给这看起来还挺可爱的猛鬼新娘当口粮。
“呀！这个萝卜竟然会说话！”小姑娘讶异道。
司马璇：“……”大着胆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又在这做什么呢？”
小女孩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境况，慌慌张张地向身后看去，“有人在追我，我不能让他们抓到我。”
“你在逃婚吗？”司马璇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风栗镇定道：“没有人在追你。”她是鬼，就算曾有人在这里追她，大概也是她死之前了。
小姑娘又左右看了看，稍微放心下来似的，又自言自语道：“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不能被他们追上……怎么办呢？”
见她这样，司马璇很想好心地告诉她她其实已经死了，没有比现在更安全的时刻了。可是不等司马璇说话，那小姑娘又自顾自地说起：“表姐等了我一个晚上，一定等急了吧？唉，都怪张妈妈，给我灌了一杯酒，他们就是怕我逃，表姐……”
忽然，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幽暗的瞳孔泛着诡异的光亮，她问司马璇：“你有没有见过我的表姐，大概……和你差不多年纪，比我高这么多……”说着，她伸出手来在自己头顶两三寸的位置比量着。
这动作竟然惊人地相似，司马璇一时沉默起来。
小姑娘呆呆地望着司马璇，宽大的衣袖滑下半分，隐约可见手腕上一圈暗红的印痕。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她应该已经走了吧，我们原本约好入夜时在这里见面，可我迟到了这么久……她一定以为……我不愿意跟她走……我要快些找到她，万一家里人追来……”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顿一下，看向司马璇等人说道：“你们也快些离开这里吧，我的家人很凶很不讲道理的，别连累你们。”
司马璇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你的表姐……”
“公主……”风栗小声制止。
司马却是按下了风栗欲阻拦自己的那只手，紧接着开口：“你的表姐，是一个很会唱歌的……人么？”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你们见过她？”
“她最喜欢的，是否是《子夜四时歌》？”
“不，她只唱夏歌，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夏日出生。你一定见过她，她在哪儿？”小姑娘眼神迫切，几乎整只鬼都贴上来。
风栗本能地护在司马璇前面，她身上的某种气息，惊得小姑娘后退了一段距离。
司马璇在风栗身后道：“我看见她时，她就站在那悬崖边上。”世间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一个找妹妹，一个找表姐，司马璇不会弄错，她们要找的，其实就是对方啊。
小姑娘顾不得多问，急忙跑到悬崖边上，那里却没有表姐的身影。夜色下，忽然起了山风，就见自深渊下忽然飘来一团白色的影子，小姑娘伸手抓住，原是一方白色锦帕，上面绣着并蒂莲花。
“表姐……”小姑娘意识到什么，伤心地哭了起来。
司马璇叹一声，越过风栗走上前去，缓缓开口道：“她叫我转达给你一句话，她一直在等你。只是……”
小姑娘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她的哭声散在风里，扯得人心也跟着痛起来。
她忽然站起身，对着司马璇等人笑着说：“谢谢你们。”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
只是这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她亦与她表姐一样，纵身跳下悬崖。
在场的人，均是心里一沉。
两个情投意合的人，约定好在其中一人的新婚之夜结伴私奔，然而一方在此苦苦等待，却不知另一方正遭受束缚不能脱身。等的人孤星寒月心灰意冷，以为将一颗真心错付；来的人受尽万般委屈，却是在面对真相时万念俱灰。
她们明明深爱着对方。
只不过，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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