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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已生嫌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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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就是期待已久的决赛,自己的雷霆队与易北的勇士队对决,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周煄以为自己会兴奋得睡不着觉,没想到还是一沾枕头就着。所以等迷迷糊糊被人叫醒的时候,周煄问的是:“这么快就天亮了?”比赛要开始了吧?

    “主子,白冰统领失踪了。”青竹拧了帕子给周煄醒脑。

    “什么?!”周煄诈尸一般从床上蹦起来,“怎么回事儿,昨晚,不,前天晚上我还看见他呢?”

    “是。前天晚上是白冰统领最后一次现身,暗部的人一起失踪了十二个。昨日接到线报说为民客栈有问题,弟兄们前去打探,在地窖发现了暗部的标记。”青竹解释道。

    “能预判形势吗?白冰他们是否有危险,需要我们如何接应?”周煄一边问,一边往身上套衣服。

    “属下不知,是否请白霜过来?”白霜是暗部的副手,白冰出任务的时候,基本就是他主事。

    “快请。”

    “已经在门外候着了。”青竹小声道,出门唤了白霜进来。

    白霜一身紧身黑衣,进门拜倒请罪。

    “先起来吧,现在最要紧的是摸清形势,不要让白冰他们枉送性命,营救的时候不要顾忌什么,性命最为紧要。”周煄叫起,指了座位让白霜坐下说话。

    白霜还是习惯性的低着头,不敢正视周煄。

    “白霜,都多少年了,你还是没有习惯。有时候不是旁人看轻了你,而是你自己把自己装在套子里,不让别人有机会触碰。白冰下落不明,你更要勇挑重担才是。”周煄语重心长道,白霜是周煄从一场大火中救下来的,脸部烧伤严重,晚上来见他又要查验身份,所以他连面巾都不能带。白霜总是把稍微完整的右脸侧对周煄,从来不正视周煄一眼。

    “主子!”白霜这些年都习惯了,不管他在暗部怎样受人尊重,威风霸气,只要一出了暗部的营房,他就是这么一副木讷呆滞的形象。

    “算了,说多少次了,也不改,我也懒得见你一回说你一回的,自己注意。先说正事,你们是怎么发现白冰失踪的。”周煄十分担心的问道。

    “马球赛临近决赛,各处涌来的人更多,暗部甄别细作工作量很大,冰统领也常出外勤任务。前天晚上接到线报,为民客栈有陌生人入住,行为异常,亥时二刻冰统领率队出门,尔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因平常出任务形势变幻莫测,很有可能会因追击敌人而耽搁时间。等到昨晚还没有动静,兄弟们再一查,发现为民客栈已经人去楼空,在昨晚入夜打烊之后使了障眼法逃脱了。入内详查,才发现了暗部标记,应该是冰统领他们留下的。”

    “为民客栈的东家是谁?”周煄问道。

    “是易云。”

    “易云?她不是忙着比赛?”周煄诧异,转念一想,比赛还是他组织的,自己也没忙到哪儿去,该做的事情一样不少,易云想来也是如此。

    “你们查案可有惊动易云?”周煄再问。

    “未曾。但只能瞒到天亮。”天亮了,客栈就该开门了。

    “有办法确定白冰的位置吗?”

    “已经把猎鹰派出去了,也通知沿途暗哨注意,但还没有消息。”暗部的人身上都有特定的香囊,这样的香味人闻不出来,猎鹰却能循着香味找人。

    “你们多上心,若有需要我出面的直接告诉我,取用什么东西和青竹说一声直接拿就是,不用等我回来拿主意,无论什么。”周煄心里焦急,白冰陪伴他将近十年了,说是家人也不为过,周煄希望他长长久久的活着,甚至连暗部的“退休”计划都写好了,白冰作为第一个实验人,理所当然安享晚年。

    “是。”白霜抱拳告退,拿到了处置权,他们才是专业的。

    周煄也不瞎指挥,只问道:“我需要去易云那边接触吗?”

    “可。”

    “那好,你先退下吧。青竹准备出府,马蹄裹棉花,小心避着人。”周煄吩咐道。

    周煄相信暗部,简单一个“可”字,是分析了当前形势和易云的立场性格得出的结论,不怕打草惊蛇。周煄十分明白,在府外盯着自己的人太多,他想要顺利出府,可不容易。

    周煄换了暗部的衣裳,随白霜出去,白霜带来了几个人,带出的还是几个人,如同平常汇报工作一般。周煄书房的灯一直亮着,做出夜半被消息惊醒,一直在书房忙碌的假象来。

    在城中绕了几圈,白霜带人回营房,周煄在青竹等三人的护送下到了易云的府邸。

    站在两丈高的围墙下面,周煄对一个擅长攀援隐蔽的属下道:“有劳。”周煄身手不好,这样的高围墙都翻不过,只能让属下翻上去拉他。

    易云的宅邸属于重点查探对象,地形防卫周煄这方都是清楚的。易云自诩一介商人,无不可见人之处,对府邸防卫也不如易帅府严格。

    周煄一行四人很快就摸到了主院,主院的防卫明显严密起来。一个属下摸出药瓶站在上风口,周煄等人隐藏等了一刻钟左右,这些人渐渐睡过去,有一二警觉之人,也被打晕过去。

    周煄走到易云的门前,轻扣门扉。

    在这寂静的夜里,敲门声清脆响亮,门内却没有任何声响。

    “易姑娘,周煄求见。”周煄轻声加了一句,并退后几步,以示诚意。

    门吱呀一声开了,易云随意裹了外袍,手中长剑出鞘冷冷闪着白光,易云的旁边还有一人,是她的贴身丫鬟云霄,也双刀在手,怒视周煄一行人。

    在门外的护卫接连倒下的时候她们就惊醒了,只是躲在屋内,想借着黑暗给入侵之人痛击,没想到周煄非常有君子风度的敲门通知。

    “冒昧打搅,请易姑娘先行梳妆。”周煄拱手为礼,背过身去,他的护卫却没有,分几个方向护卫着周煄。

    云霄张嘴就要骂人,被易云一个眼刀止住。能让周煄亲自前来,必定是出了大事,为保密起见,这些手段都可以谅解。

    什么废话都不用说,易云回屋把衣服穿整齐,随意拢了拢头发,就让云霄去请他们进来。

    “主子,深更半夜的,您的名声……”

    “我还有什么名声?”易云笑道:“君子坦荡,无妨。”

    看易云坦荡,想着周煄敲门转身的君子风度,云霄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有消息透露,出去请周煄一行进来。

    屋中只有一盏豆粒大的昏黄油灯,放在矮炕桌上,西北天气寒冷,即使是三月天也冷风刺骨,寒意逼人。易云请周煄在待客的暖炕上坐了,行行绰绰的影子印在昏黄的人脸上,易云问道:“国公爷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我暗部的首领白冰失踪了,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为民客栈,为民客栈现在已经是人去搂空,这家客栈是你的吧。”周煄也不说废话,开口就直奔主题。

    “客栈是我的,但我觉得没有与国公爷作对的意思。”易云马上保证道。

    “我知道,不然我不会出现在这里。”周煄笑道,易云是个有分寸的,她有易北的天然保护,又是女眷,将来不论出什么事,她保存性命的机会都很大,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易云沉吟道:“为民客栈做的是平民生意,掌勺的大厨是军中退下的火头兵,因腿脚不便才在我店中讨生活。除了一二跑堂是招募贫民,其他都是军中退下的人。”易云先介绍了一下情况,道:“这些人都有轻微残疾,外面看不出,但他们在军中时就不是什么好手。”言下之意是不可能是她的人抓了白冰他们,没这个本事。

    “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也许他们除了易姑娘还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国公爷在暗示什么?”易云冷脸道。

    “我只是提醒易姑娘,忠孝两难全,在家国大事上更要站在正确的立场上,我属下查探到入住为民客栈的有土默特部的小王子,什么事能引得小王子孤身犯险,而他又为什么相信为民客栈是安全的?千万别说是马球赛吸引过来的。”周煄嘲讽道:“易姑娘,有国才有家,若是西北沦陷,我们都做了亡国奴,西蛮可没有商人,只有奴隶。”

    “易某不明白国公爷在说什么,易某自然忠于朝廷,请国公爷不要随便扣帽子。”易云皱眉道。

    “我只是来提醒易姑娘一声,我的人在你的客栈失踪了,我也等着你给交待。这是我的属下,名唤山竹,在门房当差,易姑娘有什么消息可以通知他。”周煄指了身边的一个黑衣属下,属下应声上前扯下面巾,让易云看清楚。

    “更深露重,就不打搅了,祝好梦。”周煄起身向易云颔首,由几个护卫簇拥着,原路翻墙出去。

    云霄一路看着他们出府,又找人把晕在院子里的姐妹们抬走安顿,回房看见易云神思不属的坐在矮炕上,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的外套。

    云霄拿了件厚披帛给易云披上,拍着她的肩膀小声道:“主子,歇了吧。”

    易云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委顿在炕上,喃喃道:“大伯还是没放弃。”

    是啊,易云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易云身为女子,本就比较敏感,在商场上打滚多年,更是见微知著。她与易北相处多年,又如何不知易北为人。易北的计划没有告诉她,易云也能猜到,她即使不知具体细节,也能猜出易北大约是想联合察哈尔部,共同对抗现在执掌王庭的土默特部。易北从来都是这样赌性浓重的人,敢想敢为,她的属下也汇报了军中有向察哈尔部联络的痕迹,只是易云想不到土默特部的人怎么也到了城中。马球赛期间检查更为严密,没有帅府的默许,这个人进不了嘉峪关城。易云坚信大伯没有通敌叛国的意思,可是和蛮人部族合作本就是与虎谋皮,到时候恐怕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历史大势裹挟着天下人往前奔腾,易家微不足道,易云更是一个小棋子,什么也改变不了。

    易云知道,周煄更知道。在这嘉峪关城中,有能力有动机和周煄动手的就是易北了。周煄来拜访易云,是对易云的信任,也是对试探。若是易云不禀告易北,那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易云可以作为拉拢对象。若是易云告诉了易北,那也可当做是周煄对易北最后的警告,盼他迷途知返。若是易云不告知,易北却依然知道了,两人之间必生嫌隙,以这对伯父侄女儿对对方的了解,不管是清理相互之间的探子,还是部署大局,都非常有价值。

    易云呆坐暖炕,半响才理清思绪,对云霄道:“叫听风进来,连夜查吧。”

    听风是易云手下负责收集情报讯息的人,在西北,有名有姓的人家几乎都要养一批专门探听消息的人,外有群狼环视,内有政敌撕咬,所以细作才如此猖獗。

    周煄把能做的都做了,虽然担心但还是强迫自己睡觉,他现在要更稳才行,马球赛的目的之一不就是展示实力,向百姓传递局势安稳的信息吗?看,那些官老爷还有心思打马球,看来蛮人不会打过来。看着马球场上奔腾的骏马,也容易激起百姓的热血,即使蛮人打过来也不要紧,咱们有这么厉害的骑兵呢!周煄只盼着能激起民众热血,到时候民心可用!

    周煄神清气爽的用过早饭,按照安排,去青松球场观战。

    易云却反而一夜没睡,连夜去找了为民客栈外招的两个贫民跑堂,其他军中退下的人也去了其家中寻找,天刚亮,易云就去了帅府。

    易云被请进书房稍等,看着烛台上整齐的新蜡烛,不着痕迹的碰了一下烛台,铜制的烛台容易导热,尤其是这样的落地群烛台。稍微一碰,烫得惊人,不是面前点燃的新蜡烛能烧出来的温度。看来易帅府上的书房也亮了一夜灯啊。这不奇怪,不管易帅府是从周煄那里得到了消息,还是监视她府上得到的讯息,易云都不奇怪。易云伤感的是——易北已经开始防范她了。

    易北睡眼惺忪的走进来,一遍整理衣袍,一边问道:“云丫头,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儿啊?”

    书房的下人端上浓茶,给两位醒酒。

    易云端着茶杯,喝了口浓得发苦的浓茶,心思瞬间转动,严肃道:“大伯,昨晚纯睿国公找到了我府上。”

    “什么?出什么事了?”

    “他府上的属下失踪了,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为民客栈。您也知道客栈是我的,他就过来找我要个说法了。我也被吓了一跳,连夜去查,两个外聘的跑堂早就被放了假,并不知情,剩下的人我翻了翻他们的履历,都是阳城人士,还都是单蹦一个,没有半个亲属。本以为是他们身有残疾不好结亲,现在想来是早就预备着随时脱逃吧?别忘了阳城三十年前可是在西蛮的统领之下,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下满早就埋好的钉子,我记得客栈掌柜的鼻梁有些高,不像是纯正的中原人。”易云严肃分析道。

    “有这个可能,只是纯睿国公都找上门来了,我们如何给他交待?”易北皱眉道。

    “请大伯动用军中斥候,我想请三哥帮忙查一下白冰等人的下落。白冰此人我是打过交道的,身手奇绝,有勇有谋,不可能是客栈那几只老鼠对付的了的。别是西蛮人掺和进来,挑拨我们和纯睿国公关系,还让我们背了黑锅。”易云道。

    “行,你直接去找老三吧,以后有事直接去找你三哥就是,都是一家人,别客气。”易北温和问道:“你看纯睿国公态度如何,对我们可有间隙?”

    “应当没有,他虽深夜造访,但君子之风十足,并未厉声斥骂,想来是白冰太过重要,才压抑不住自己跑来了。嗯……但也不排除国公爷心思深沉,我看不出来的可能。”易云谨慎道。

    “嗯,和皇族打交道就是麻烦,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易北点头,道:“看你这黑眼圈,一夜没睡吧,你院子的火炕已经让丫头过去烧起来了,你先去歇歇吧。”

    “不用了,我都习惯了,一夜不睡不打紧,我瞧瞧大伯母和敏妹去。”

    易北哈哈大笑道:“她们可不能和你比,昨天你一场球赛打得人热血沸腾,那两个昨晚热闹到半夜才睡下,商量着怎么给你庆祝呢!云丫头啊,你真是给女人争光,也给咱们易家争光,伯父以你为荣!”

    “大伯谬赞了,不过一场马球赛,只是第四名,有什么好夸耀的。”易云被夸得不好意思,站起来连连摆手道。

    易北佯做发怒道:“什么谬赞,大实话!你这孩子就是谦虚!”

    “大伯夸得我脸都要烧起来了,我还是赶紧跑吧。”易云笑着调侃自己,拱手告退。听话的去自己的院子休息,不去女眷处打听消息,也没有想方设法对着丫头们套话,好像不曾察觉出亲人的防备,乖乖睡觉,脸上疲累之色尽显。

    易云一出去,易精就从暗房走了出来,对易北道:“爹,云妹和我们还是一条心的。”

    “不可大意,现在周煄对我们没有起疑还好,若是……就万劫不复了。”易北捏了捏眉心,头痛道。

    “我们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他们易家世代忠于朝廷,勤于王事,怎么会通敌叛国。这只是策略,想要彻底击溃西蛮,难道不用付出代价吗?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过程就不重要了。

    “是啊,大局,咱们自己一片丹心自己明白。可在陛下看来就是养寇自重了,尤其这位纯睿国公还和靖安侯沆瀣一气,对易家十分敌视。”易北开导儿子道:“皇家人多疑,咱们要更小心。这次不是探子盯紧了易云那里,我们还的不到消息,要加强对国公府的监视,不要大意。”

    “是,爹。这样暗中行事,会不会有偏差,不若告诉云妹,让她配合……”

    “不行!”易北喝断道,“易云到底是女人,心软多情,听她的口气对纯睿国公多有推崇,若是起了什么男女之思,只会坏事。”

    “不可能吧,云妹一向没有这根筋。”易精求情道,他也算是看着易云长大的,这样利用她易精心里不舒服得很。

    “易精,你要记住,你肩上担着的是易家九族几百条性命,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易北语重心长道。

    “是。”已经按下心中那团火焰,恢复冷静自持。

    等时间差不多了,易北叫起易云和妻儿,一起往青松球场而去。

    球赛不负决赛之名,双方你来我往,杀气腾腾,飞身扑救一次比一次惊险,附身击球,动作一次比一次炫目,引得看台上尖叫连连,声震八方。

    周煄端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的品茶,靖安侯笑道:“这可是决赛了,国公爷居然坐得住?”他还以为周煄肯定扑到前面去呐喊了。

    周煄笑道:“我不是说了吗?胸有成竹的时候都坐得住,我的雷霆队肯定会赢。”

    “哦,国公爷就这么有信心?”易北挑眉道。

    “当然,有我给他们加油助威,骑手身手是最好的,马匹是最好的,连装备都是最好的,这样还不赢,岂不是没天理啦。”周煄故作轻松道。

    “那可不一定,我的勇士队也尽皆悍勇之士。”说完两人相对怒目而视,好似要在眼神上分出个高低来。

    “两位,两位,咱们看球赛,看球赛。”邱真笑着打圆场,球场这个热血沸腾的地方,果然容易激起矛盾。

    双方实力旗鼓相当,比赛到最后居然是平手。裁判加赛一刻钟,高竹飞身击球,以一球之差赢得胜利。

    满场都沸腾了!彩旗在看台行飘扬,尖叫声声震云霄,什么手帕绢花不要钱一样往场中丢,多亏球场大,这些看客只能丢到边缘,不然骑手就要被淹了。

    高竹带着球队向主看台行礼,示意荣耀献给周煄。周煄笑着挥手致意,心想没有把白冰失踪的事情告诉他是正确的,瞧,心平气和、发挥稳定的拿了冠军。

    冠军奖励之丰厚,不必细说。三甲球队换上崭新的球衣,如同科举三甲一般在城中□□。没有抢到票现场看球的民众都疯狂了,抢着定了街边的客栈,一睹三甲风采。

    周煄也换下了大礼服,一身低调装扮,共赴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