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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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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幻影缭乱,衣衫翩飞,那人步履优雅却迅速,所过之处,沿途尽是留下了一片的兵荒马乱,不过短短一瞬的时间,他就已经进入了厢房,来到了冷然的身边。

    他动作太快,恍惚只是一眨眼出现了,再一眨眼就过来了,等到御林军头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停在了冷然身前,正垂首看着她。

    冷然也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抬眼看他。

    那三千雪发,仍是如同初见时一般让人看得惊心动魄。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仿佛噙了满满的月光,璀璨却柔和,又有着不容置疑的轻描淡写之色,好似天大的事摆在他的面前,也能被他轻而易举的给化解。

    他唇角也依然是温润至极的,看了看眼前这个许久不见的少女,突地叹了一口气:“怎么每次我一来,你不是犯了病,就是中了药。”

    说着,他伸出手来探上冷然的皓腕,替她把了把脉,掩在面具下的眉一挑,温声道:“还能坚持得住么?”

    那迷药可不是普通的药物,以墨龙皇帝的作风,这药是足以让人在喝下之后就立即昏迷不醒的。可冷然却是到现在还未表现出任何的昏迷症状,可见她是一直在凭着自身的毅力强撑着不倒下。

    这份韧性,他已是第二次见到了。

    “能。”冷然再度把玩起手中的小酒盅,神色淡淡,“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自己可以应付。”

    闻言,他笑了笑,随手摸出一颗小指头大小的丹丸,让她吃下去:“我这不是……”

    话还未说完,便是被容御给打断。

    容御极为震惊的看着他,俊秀的面容上此时也是布满了极度的惊诧之色,显然已经是将他的身份给认了出来:“银面白发,医术卓绝,你是……!”

    然而,不等容御说完,白发男子轻轻一摆手,仿佛是有一阵气流掠过,容御面容瞬间僵硬了,而后便是头一低,瘫软在了桌子上。

    冷然吞下那解除迷药药性的丹丸,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看他。

    不打算现在就让她知道他的身份么?

    似是感受到冷然目光里潜藏着的深意,他微微笑道:“嗯,大敌当前,现在还不是搞内讧的时候,等离开这里,任你如何。”

    冷然听了,没理会,当下就撇过了眼,继续看向手中颇有规律旋转着的小酒盅。

    如今她喝下的那杯酒里,药性已经完全发作了,若非是因为身体小时候被用过药,恐怕即便她再是坚持,也根本撑不到现在。

    她明知酒里有药,却还是喝下去了,便是为了以自己已经中了药为幌,去降低要生擒她的人的戒心,从而轻身逃脱。

    不过他的出现,却是让她在这场争锋之中,再没了任何的顾虑。

    而那边,御林军头领面色急变,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突破了阻碍,这人武功不低!当下便是凝声下令:“御林军所属,听我号令,生擒冷然,违者杀无赦!”

    “遵命!”

    厢房内外,无数的御林军俱是齐声大喝,紧接着便是大刀一震,作势便要朝着桌子旁的两人围过去。

    却在这时,一直都是被搁在手里把玩着的小酒盅,突地被冷然甩手掷出。

    那小酒盅当空划过一道略微弯曲的弧线,随后便是在御林军们震惊的眼神之中,沿途碎成了几块瓷片,带起“嗖嗖”的风声,“嗤”的几声,便是射入了不同位置的几个御林军的咽喉之处。

    刹那间,厢房里血色四溅,浓重的血腥味萦绕了整个屋子。

    见状,房内余下的御林军们皆是大惊失色。

    据他们得到的消息,这冷然虽然有着一身极为不俗的杀人技巧,但她从未学过武功内力!

    明明是一个空有身手的少女,为何竟会使出这样的一招来?

    空手捏碎酒杯,这没什么,凡是有点技巧和力气的人,都能够做到。可将酒杯捏碎之后,还能让酒杯保持着原状飞射一段距离,方才依照着裂痕四散开来,精准的进行射杀……

    这样的手段,非内力高深之人无法做到!

    可冷然实实在在是个没有内力的人!

    如今尚还没有内力的她就已经如此棘手,倘若以后她拜师学习了武功内力,又当成为如何强势的一方存在?!

    一时间,御林军们都是不约而同的正了面色,严肃而紧张的看向冷然,生怕她再搞来那么一出。

    露了那散射的一手后,冷然再没有继续坐着,她手一撑桌面,身下的凳子便是被踢起,在狭小的厢房里荡起一道弧线,直冲离她最近的几个御林军砸去。

    但听“扑通扑通”几声,躲避不及的御林军被凳子砸倒了几个,原本尚还算得上是布列整齐的阵势,立即就变得有些混乱了。

    御林军们也更是因此感到不可置信。

    这不过刚刚一个照面而已,他们进入了这间厢房里的人,就已经损失了接近于三分之一的战斗力。

    这冷然,当真就如传言之中所说的那么可怕?

    一身黑衣的少女目光平静而冷漠,在计算着如何才是最快冲出去的最佳路线之时,动作也没有就此停止。

    在踢飞了凳子后,她脚下步伐连动,两手一颤,便是从袖中滑下来两柄匕首,身形一转,躲开了一个御林军当头砍下来的刀锋,旋即反手扬起一挥,那御林军身上的精细铠甲便被从下而上的划开来,连带着是一蓬滚烫的鲜血,自御林军被划开的胸腹处喷射而出,溅落在她的身侧,融进漆黑的衣衫里,竟是看不出半分的血色。

    手腕一转,匕首收了回来,冷然猛地抬腿一踢,便是正正踢中了一人的脑袋,那力道将人给踢得直接翻身倒下的同时,她手中的匕首也是再度挥刺而出,滑进了已经欺身的另一人心口里。

    这般杀人手段,便只是远远的看着,也能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冷然这边先行出手制敌,白发男子也不再废话,一双白皙而漂亮的手探出,十指仿若抚琴一般,极为优雅的连弹数下,有着极为细密的药粉便自他指尖弹射而出,经他的动作飘飘洒洒的飞扬开来。

    那药粉混入了空气之中,如同烟雾一样。当下,他周遭范围内的人,除了早已昏厥的容御,御林军们都是噼里啪啦的倒下了,再起不来身。

    在另一侧正与御林军拼杀着的冷然抽空觑了一眼,见他不过是摆了摆手而已,就抵得上她一分钟里杀人的数量,当下觉得如有必要,自己也要将他这一招给学过来。

    那就是这个世界里的毒术医术么?

    如果能够学以致用,那么日后她的杀伤力,必定会提升不少的层次。

    相比较冷然的想法,御林军头领的表现就很是正常了。

    早在容御说出白发男子的身份,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的时候,御林军头领就已经大致确定出了在大陆之上,能够胜任那“银面白发,医术卓绝”八字评价的人选。

    而等白发男子以毒药杀人之后,御林军头领方才感到了骇然。

    银面,自然是指银色面具——江湖上,戴面具的,又是银色面具的人,很少;

    白发,就是说那一头雪发——白发,看起来又是年轻人,许是少年白头,有,但是极少;

    医术卓绝——能被这样评价,又与上面四字挂钩的,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个人!

    他不就是那位……

    冷然何时与他相识的,竟然能够得到他倾力相助!

    御林军头领握着刀柄的手都是禁不住的开始颤抖了。

    有他在,此次前来的所有御林军,甚至是包括自己在内,恐怕都会活不下来吧?

    “混战不应该用短兵器。”

    轻而易举就以那些药粉要了不少御林军的命的人,转头看见冷然竟是以两把匕首进行突围,他唇角扬了扬,手一抹腰间,便从玉色的腰带里抽出了什么,握在手中“唰唰”抖了几下,便是一阵的寒光刺目,赫然竟是一柄软剑。

    他扬手将软剑投掷过去:“给你了,接着。”

    此时冷然正原地仰身,以躲开一个御林军的长刀横扫,却见那御林军的表情陡然凝固了,旋即一颗头颅便是平平滑落了,连带着那些鲜血飞射旋转而来的,竟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

    她听见他的声音,动了动手腕,将匕首送回袖中,然后探手就将软剑抓在了手中。

    入手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可言,轻飘飘的,然而随手一甩,便是会响起一阵清澈的破空剑鸣之声,剑刃也是锋利到了极点。

    是一柄好剑。

    软剑到手,冷然再无需进行近身作战。

    她就着方才仰身的姿势继续惯性的下仰,上半身几乎要与地面齐平。恰在这时,有离得近的御林军见状,立即大刀竖砍下来,带起呼呼风声,眼看着便要将冷然给拦腰一刀两断。

    冷然面色不变,一手撑地,另一手携着软剑扬起,但听“锵”的一声剑鸣响彻,一阵乱影闪烁之后,那砍下来的大刀,竟是被软剑给生生从中划作了两半。

    那御林军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的武器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冷然借着自己撑地的手,腰间用力,双腿便是陡然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绞在了那御林军的脖子上。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得御林军立即回过神来,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冷然单手猛地一拍地面,她竟是凭空身体旋转了起来,那缠绞在御林军脖子上的双腿,也是顺势旋转了起来,只听“咯吱咯吱”几声,她松开腿,一个前空翻,便是正正的站稳了。

    身形刚稳,那背后的御林军便是脑袋怪异的歪斜着,怆然倒下。

    正关注着冷然动作的白发男子见状,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泛着点点的深意。

    早听属下们报告说,小姐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变得冷血而残忍,那些神乎其神的杀人手段和技巧,也都是运用得得心应手。

    如今一看,倒是名副其实啊。

    他想起自己赶来之前,沿途听属下的汇报,说经由小姐之手亲自训练出的那批孩子,除去小姐自己留下的七十个人,余下经历了原始森林历练后,孩子们都以为已经死去了的,以及被淘汰下来的总共二十八个,已经奉小姐的命令遣送去了另一个地方,交由柳先生继续训练。

    而柳先生接手了那二十八个被小姐剔除的孩子后,端的是大惊失色,表明如果是让自己训练这么多的人,恐怕也要两个月才能训出来这样的结果。

    这些,无一不是在说明,冷然已经变了,完全的变了,变得仿佛是另一个人一样。

    真的……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随意的想着,双手再度弹出一些粉末,极为轻松的再度带走一些御林军的生命后,便是继续看向了冷然。

    有着软剑在手的少女,已经是不再需要那些格斗杀人的技巧了。

    她手仗长剑,身形在御林军之间飞快的穿梭着,所过之处,或挑或刺或划,明明是初初才到手的软剑,竟被她使得仿佛那早已是她的贴身武器一般,契合妥帖到了极点。

    一剑下去,再不多刺一剑,转而便是杀向另一人——

    她一招便能结束一个御林军的命。

    很快,厢房内剩下的御林军,竟是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被两人给清理完了,地上堆积了一堆的尸体,堵在门口处,外面的人想进来都是要麻烦一番。

    整个厢房里都是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冷然收割了厢房里除去容御之外的最后一条生命,随手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迹,转头去看立在一旁的白发男子。

    “你在等谁?”

    如今这个情况,理应是不浪费一点时间,立即冲出去,可他却是没有要立即动身的打算,反而是在好整以暇的等人。

    这里,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他等的?

    莫名的,冷然想起了那个冷得如同是冰山一般的夜离绝。

    他在等他么?

    不过,不可否认,这普天之下,除了与夜离绝齐名的“炎龙双霸”的那一位,以她认识的人来看,目前也就他能和夜离绝有着一战之力。

    而这一战,可不只是指武功高深,更多的则是指头脑手段之类。

    他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倘若将他手中所掌握的全部权势,都拿出来和夜离绝比一比的话,以冷然杀手的直觉来看,那绝对会是不分上下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冷然其实对那位能和夜离绝齐名的大炎王朝的王爷,很是好奇。

    不知那位王爷又是有着怎样的绝世风采?

    白发男子闻言,朝着她走了过去,温润无双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女的身影,那白皙的脸颊上因为随意的擦拭过,而留下了淡淡的血色痕迹,衬得那本就绝代的美丽脸容愈发的妖娆,看得他眸子里笑意渐深:“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嗯,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冷然自然是不答话。

    他走近了,不仅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更是嗅到了以往她身上自然散发来的淡淡雅香,当下面具下的眉再度一挑:“那个锦囊呢?”

    因为她体质特殊,他在带着她去了自己地盘的时候,特意花费了不少心思,准备了一个锦囊给她,好用来掩盖她的体香,也算是避免一些不确定性的因素。

    可现在,为何还能嗅到体香?

    “丢失了。”

    不说锦囊还好,一说起锦囊,冷然的眼里就渐渐蒙上了一层冷色:“在对付宫府的时候,丢了。”她抬眼看他,凤眸里涌动着的是满满的杀意,“你应该知道宫长辙这个人。那夜在宫府里,他失踪了。”

    宫长辙不是一般人。

    能在那么小年纪的时候,就设了不少天衣无缝的局,那夜她带人前去宫府的时候,更是在白发男子的手下们的监视下成功逃脱,这些种种,足以说明,宫长辙这个人,不好对付。

    不过也可以说,宫长辙背后的人,不好对付。

    恐怕因着那夜屠戮宫府,冷然已经和宫长辙,乃至宫长辙背后的人交恶了。

    而这些冷然随便想一想就能想得到的,白发男子如何又能想不到?他面具下的眉皱了皱,唇角依旧温润,却已经是泛了淡淡的冷意:“到现在,也没宫长辙的消息?”

    “若有消息,我早亲自去杀了,还用等到现在么?”

    冷然语气也是越发的森冷,那独属于冷爷的狂妄杀意毫不收敛的释放出来:“一天不杀了宫长辙,我就一天寝食难安。”

    那种明知仇人隐藏在了暗处,却是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仇人的所在,是非常让人感到难耐的。

    就好比是明明知道暗中有一条毒蛇,伺机而动准备随时冲出来咬你一口,可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条毒蛇的踪迹,这种自己的性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的忐忑与慌乱,是足以将人给逼得毛骨悚然的。

    尤其是,如今的冷然刚刚崛起,在已经有了歃血盟这么一个对手的同时,初期的华夏阁已经再不允许出现另一个强大的对手了。

    两人都是极为聪慧的人,如何能想不到这些?

    白发男子突地笑了笑,恢复了以往的温润柔和,仿佛清风一样,极为轻柔的就能平息去人的烦躁:“想要杀的人那么多,偶尔漏了那么一两个,也没有什么大碍的。”

    冷然听了,并未释怀,反而面上的寒意愈来愈重:“可总会心里不舒坦。”

    “再不舒坦,那也是以后的事,眼下,我们还是要好好接待客人才是。”他转了身,面向厢房的门口,那里,堆积了不少尸体的厢房外,已经是到来了一人。

    来人面色冰冷到了极点,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是充斥着极度寒意的尊贵。簇拥着跟在他身后的御林军们,也都是被他那气势给震得唯唯诺诺,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旦自己发出什么动静,就惹得这尊冰山不悦。

    正是夜离绝。

    御林军头领也早在冷然和白发男子在厢房里进行屠戮的时候,就已经率先出来指挥其余的御林军了。眼下他也正跟在夜离绝的身后,面色不再是先前的严肃和紧张,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惬意。

    有夜王爷在这,除了“炎龙双霸”的那位,即便冷然和这个人也在这里,可还能有谁能在夜王爷的手下逃脱得掉?那不败战神之名,可不是说着玩的。

    御林军头领自信满满。

    “夜大王爷。”

    白发男子微笑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优雅:“听说,陛下准备生擒我家冷儿,这里面也有王爷你的份儿?”

    闻言,在场的人中,夜离绝和冷然都是立即看向他。

    冷然眸子虽冷,却是没有什么波动,那一句“我家冷儿”听起来虽然很是不对她的胃口,但碍于以前的残魂,他这般说,也没什么不对。

    残魂本就是他救下的,又是由他一手给训练培养出来的,不是他家的,还能是谁家的?

    可夜离绝就不这般想了。

    那一双如冰山般的眸子,在听了那句话后,变得愈发的冷了。夜离绝目光如冰,那视线几乎能将人给冻僵,声音也是冷成了冰:“陛下圣旨,本王不得不从。”可紧接着,他话音又是一转,颇有些与白发男子想要争锋一番的意味,“冷然是你家的?本王怎么不知道。”

    “冷儿是不是我家的,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白发男子笑容不变,但眸子里的笑意却已经冷了下来。他背对着冷然,冷然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已经是感受到了那一点一点自他身上攀升起来,足以和夜离绝分庭抗礼的气势。

    那种气势,平日里都是被他收敛起来的,但此时,却是连着夜离绝的一起,压得酒楼里的人都是战战兢兢,要喘不过气来。

    仿若乌云压顶的沉重,又仿若是风雨欲来的狂躁,甚至是生死一线的惊悚之感。

    恍惚世间上任何的事物,都是无法比拟那种气势。

    那是一种独属于王者的气势。

    睥睨天下,生杀由心。

    “冷儿。”

    他仍然是微笑着,眼神却是压迫一般直视着夜离绝,极具威胁之意:“你来说说,你是我家的,还是他家的?”

    说着,他并未转身去看冷然的神情,而是和夜离绝继续对峙着。

    同样的,夜离绝也是没看向冷然,一双冷如冰山的眸子,也是不动丝毫的凝在他的身上,死死地看着,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一点点的端倪,从而猜出这个人的另外的身份。

    夜离绝很清楚的明白,眼前这个人,虽然是那个传言之中,由着那个御林军口中所说的“银面白发,医术卓绝”之人,但他的真实身份,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

    也是,这样一个能够明目张胆的和自己,乃至于是和皇兄对抗之人,岂会只是表面上看来的这么简单的?

    他不过是那个地方里的当家之人,生平从未和大陆上的皇室有过牵扯,淡雅如风,温润却也冷心——如今却是为了冷然,心甘情愿出面来,甚至于还堂而皇之的表示,冷然是他的?

    夜离绝眸底深深。

    见这两人完全是在径自对峙着,冷然看了半晌,凤眸里尽是一片的平静淡漠,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

    但倘若是跟着她已经不少日子的方彼等人在这里,见到她这么个样子,绝对会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为零。

    真是笑话!

    冷爷真正动怒的时候,那是完全不假于色的!

    便见整个酒楼里俱是沉寂之时,冷然终于是有所反应。

    她动了动手腕,手中握着的软剑便顺势抖了抖,将剑身上的些许血色给抖落了,那纤长且薄的剑再度恢复了先前的刺目光泽。

    冷然抬手弹了弹剑身,但听一声清澈的剑鸣响起,随即她的声音也是平静的传来。

    “我既不姓夜,也没跟着你的姓。”她朝着厢房外走过去,有阻拦了她脚步的物体,也是被她给一脚就踢开了,举手投足间皆是强势,“我姓冷。”

    说着,她已经到了屋外,离开了白发男子,也绕过了夜离绝,几乎是已经深入了御林军的包围之中。少女一袭紧身的黑色衣衫,衬得她本就明艳的脸容越发的白皙美丽,她微微抬起下颚,目光依旧平静,却已经是透露出一股不逊色于那正对峙着的两人的霸气。

    “我姓冷名然,道上人称——”

    话音未落,她突然暴起,身形跃起,一剑便是刺向了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

    刹那间血色四溅,那被她刺中了的地方,陡然滚出来一个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黑色衣甲的人,正是同御林军一起到来的、却未曾露过面的皇宫暗卫。

    只是很显然,那暗卫已经被冷然一剑刺死。

    其余暗卫悚然震惊之时,方才听得那少女接着说出自己的名号:“冷爷。”

    一时间,整个酒楼里的人,不论是御林军还是暗卫,包括那两个正在互相对峙着的人,也都是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冷爷!

    不过一个及笄之龄的少女而已,为何敢这般自称爷?

    曾经那个名动天下的绝代舞姬,毫无力量,毫无权势。如今的她,却已是真正的声名鹊起,一步步的从一个死囚,走到黑道杀手的路上,创建起了势力华夏阁,拥有着不属于任何男儿的头脑和雄心。

    这是一个枭雄一般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当与世间英雄逐鹿于芸芸大陆之上,而非成为谁的附属!

    所以,冷然这几句话,也正是回答了白发男子的问话。

    她,从来都只是冷爷,不属于任何人!

    酒楼内死一般的寂静。

    而就是趁着这个空当,冷然突然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轻微的笑意。

    那笑犹如昙花一现,美得短暂且惊心动魄。

    众人瞬间因那笑失了神。

    都说冷然以前舞动天下,体香撩人,一举手一投足皆是数不尽的风采。如今,即便她已经不再跳舞,整个人的气质也已经彻底的转变了,但那偶尔所展现出来的魅惑,也是足以迷惑人心的。

    一笑过后,她身影一转,突然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见状,御林军们瞳孔一缩,白发男子也是陡然一怔,随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再度扬了起来,他缓步走出了厢房。

    虽然听冷然拒绝她是他家的,他很是不悦,但是,这才是他重新认识的冷然。

    而夜离绝却是眸子越发的冰冷。

    如此的冷然,还真的能被皇兄给掌握在手中么?

    她早不是当年的那个舞姬了。

    随后,但听接连不断的闷哼和惨叫声响起,众人随着响动望过去,便见得在酒楼里许许多多不被人关注的地方里,一个接一个的滚出一个个人来。那些人和之前那个暗卫一样,身穿黑衣,气息极为的内敛,全是混战至今还未出手的暗卫。

    凭借着自身的能力,冷然把所有的暗卫都给挑了出来,没有一个能在她手下逃脱得掉的。

    冷爷之名,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那都是笑傲天下的绝顶杀手!

    看着那些隶属于暗中保护皇帝的暗卫尸体,再联想起刚才所亲眼见到的厢房内的厮杀,不少御林军都是感到背后冷汗直冒,手中也是粘滑得几乎要握不住武器。

    连比他们手段高明诡秘了太多的暗卫都全部被杀,他们这些御林军,还能在她的手中活下来么?

    包括御林军头领在内,所有的人都是感到活命无望。

    很快,待到最后一个暗卫悄无声息的滚出了用来藏身的阴影之后,众人都是紧紧地盯着那处,等着冷然的出现。

    夜离绝和白发男子却都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三楼楼顶。

    两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自然能察觉得到冷然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到了楼顶。

    果然,但见阴影一闪,冷然携着那再次染满了鲜血的软剑,出现在了楼顶,声音淡淡的传来。

    “劳烦夜王爷回去之后,转告那皇帝一声,总有一天,我冷爷会亲自上门去,给他赔罪。”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讽刺意味,平缓至极,让人查探不出丝毫。

    可白发男子脸色却是瞬间变了。

    他认识冷然太久,即便已经是多年未见,但冷然说话之时某些极细微的小差别,他还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能听得出来,此时的冷然是在强忍着什么,绷直了声音才能说得出话的。

    和上次他赶来,正巧遇到冷然因怒犯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也就是因了冷然这次的犯病,他方才真正的明白,冷然的心性,是真正的强势到了极点,那种跟在了哪个强大的男人身后,对于普通女人来说,可能会是引以为傲的荣耀,可对于冷然来说,却是一种耻辱。

    冷爷,绝对不容许自己屈居人下。

    “……冷儿!”

    他身形陡然腾起,而后大鹏展翅一般,朝着楼顶上的冷然就要冲过去。

    与此同时,夜离绝却也动了,速度毫不逊色于他。

    两人兵分两路,在众多御林军疑惑却羡慕敬畏的视线之下,带起强烈的破空之声,眨眼之间,便是到了冷然的身前,探手就要捉住冷然。

    一手探向冷然的同时,白发男子空着的另只手里凝聚了内力,对着夜离绝便是打出了一道掌风。

    那掌风来势汹汹,两人之间的距离范围内,都是肉眼可见的产生了道道的波动。

    夜离绝眸子森冷,转手也是打出一道强劲至极的掌风,正面接了他这一招。

    两道掌风相撞,刹那间,但听空气爆炸之声响起,小型的风暴在原地形成,呼啸着朝四周猛烈的扩散开来。

    那风席卷到人身上,力量足以将人的皮肤给割伤。但造成这般动荡的两人,却皆是内力深厚之人,自是不惧这因打斗而产生的波动。

    可冷然就不行了。

    她此时本就因为发怒而犯了病,全部的心神都在集中着对抗那自体内传向四肢百骸的痛苦,陡然间那两人对了这么一招,毫无防范又没有内力的她,自然是被那波动给席卷到了,当下身体就被那波动给撞得猛地朝后倒去,一口鲜血也是迫不及防的吐了出来,溅上那将将要捉住她肩膀的两人身上。

    冷然眉头第一次紧皱了起来。

    体内本就疼痛到了极点,这又被那两人的搏斗给波及到,她脸色苍白如纸,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在疼的,且那疼还是疼到了骨子里,若非她韧性惊人,恐怕早在那一瞬间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眼前视线模糊不已,神智也变得迷迷蒙蒙,耳边却是清晰地传来了白发男子的声音。

    “冷儿!”

    那一道鲜血让两人心绪狂变,白发男子再顾不得夜离绝,半空中生生加快了速度,猛然朝着冷然就冲了过去。

    夜离绝也是眸子一凝,同样提气运功,极速跃去。

    此时,不管是谁,他们两人心中都有同样的一个想法——

    绝不能让冷然出事!

    而便是在这般争分夺秒之中,白发男子突地转头对着夜离绝道:“你想带冷儿走!可你上头有个皇帝,就算你不听从旨意,真的带她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能带着她去哪里去?!”

    “更何况,你知道她如今身体的状况么!冷儿体内从小就有隐疾,这次我回来接她,就是要给她治病的!现在她发了病,又受了内伤,不管是在墨龙还是大炎,能救她的只有我一个人!即便你带了她走,她也还是要回到我身边!”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冷然的面前,眼看着自己就要捉住冷然的手臂,可夜离绝也快要捉住她另一边手臂。当下,再度加了一句:“而且,在冷儿心中,你认为我和你之间,谁占的位置最重?就算她想要跟着谁走,你认为她会选你还是选我?!”

    果然,这话一出,夜离绝的动作几不可见的僵了一僵。

    他心中有着瞬间的凝滞。

    白发男子说得不错,倘若他带了冷然走,以冷然现下的身体状况来看,就算他真的能躲开皇兄的追捕,带着冷然离开皇兄的视线,他也是需要来找白发男子给冷然疗伤的。

    再者,白发男子与冷然关系如此亲密,在冷然的心中,是他的份量重还是白发男子的份量重,或者说,冷然是信任他比较多,还是信任白发男子比较多?

    这一点,他不敢赌。

    而就在夜离绝心思急转的这一刹那,他的动作极为细微的缓了一瞬。

    便是他这一缓了下来,白发男子上前一把捉住了冷然的手腕,然后动作轻柔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见状,夜离绝停了下来,冰冷的眸子中目光晦涩不明,立在一处,看着那两人。

    他……

    输了。

    他想起之前冷然说的,他已经和白发男子共同输了一局。而现在这一局里,他又输了一次。

    这种感觉,这种输的失败感……

    他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唇角。

    贵为墨龙地位尊崇的唯一一位王爷,战场上的不败战神,大陆之上公认的“炎龙双霸”之一,他是第一次真正尝到何为失败的滋味。

    这种滋味……

    那边,冷然此刻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一双凤眸里也是极为罕见的蒙上了些许的茫然之色。她嘴角尽是死死咬紧了牙关,却还是流淌出来的殷红鲜血,那血珠顺着她的下颚滑落,流下一道绯红的色泽融进衣衫里,和着那白皙细嫩的脖颈,竟是别样的一番动人。

    她的相貌本就是妖娆魅惑仪态万千的,平日里因着她的面无表情,以及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平静冷漠的气质,人只觉得她面容姣好美丽,并未觉得有着太过的出彩。

    而此刻,那眸子里雾泽氤氲,脸颊上也是有着之前尚未擦干净的血迹,红唇处更是泛滥着绯红的色彩,她整个人就如同是堕入了沼泽深渊里的天人,沾染了地狱的气息,浑身上下都有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那种诱惑,是禁忌,却也足以让人心甘情愿去沉沦。

    这般难得一见的风姿,白发男子只是略略停了停视线,眸子里飞快闪过了一抹华光,却并未太过的在意。他松开一只手来,探了探她的脉搏,感到那跳动已经是非常的微弱了,他眉头紧了紧,旋即抬头飞速看了眼夜离绝后,便是运起内力,开始为冷然纾解那病发的痛楚。

    夜离绝自是明白他看向自己那一眼的意思。

    他是要自己提防那些御林军。

    白发男子正为冷然疗伤,夜离绝一扫酒楼下方,那些御林军刚刚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皆是惊疑不定的看着这边。

    没有人敢动。

    楼下的御林军没有夜离绝的命令,自是不敢妄动。没有了阻挠,白发男子更是心无旁骛,专心的为冷然疗伤。

    以如今的状态来看,当务之急是先要为冷然缓解发病的症状,否则,连着内伤一起,再是冷然心性坚毅,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他眉头紧锁,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冷然的体内。

    渐渐的,接收到内力,冷然因着抑制四肢抽搐而变得僵硬的身体,慢慢的缓和下来了。白发男子缓缓中断了内力,再一探她的脉搏,果然已经稳定了不少。

    他心下松了口气,而后调整了姿势,将冷然改搂为横抱,少女体态轻盈,根本没什么重量可言,他抱得很是轻松。随即,他看向夜离绝,唇角恢复了先前的温润柔和,声音也是如同清风般舒适悦耳。

    “冷儿我便带走了。至于皇帝那边,我想夜王爷会很好的安排的。”

    说完,他脚下一点,便是怀抱着冷然,乘风一般离开了酒楼,趁着夜色,向着不知名的黑暗方向掠去。

    身后,夜离绝立于酒楼楼顶,看着那离去的两人,目光冰冷而深邃。

    而那些御林军们,则是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片刻后,夜离绝终于是开口。

    “回宫。”

    ……

    墨龙皇朝的京城位于九重江的下游,又是地处南方,气候温暖而湿润,即便是在这冬天的夜晚里,借着轻功踏风而行,也并不觉得冷。

    他怀抱着微微瞌目的少女,两人一黑一白,此时却是奇异得宛如是一个人一般,协调到了极致。

    耳边风声呼啸,他将少女的脸埋在自己胸膛处,以免她吹到风,在伤势上再加重了病情。

    由于两人贴得太过紧靠,衣衫也太过的单薄,他几乎能感受到冷然身上的体温。那斜侧着与自己相贴的地方,也是柔软到了极点,再加上从冷然身上传来的泛着点点腥甜的雅香,无一不是在挑逗着人的心弦。

    然他却面不改色,银色面具下的眸子依旧温润如风,不动丝毫。

    用轻功飞掠了一会儿,还未到地方,他便感到少女透过衣衫传来的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而沉重了,当下忙稳住身形,停在一处阁楼之上。

    刚停住脚步,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冷然就猛地推开他,兀自踉跄着下地,转首便是伸手捂住了心口,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那血溅落在屋檐上,借着月光能看见,那血不再是鲜红的,而是泛着乌色,甚至还有着淤积的血块。

    见状,他眉头一皱,扶住了她:“你再忍忍,我带你去个地方,到那里就能治好你。”

    闻言,冷然微微抬眼,看向他。

    入目处是那纯白如雪的三千白发,男子的面容尽数被一方银色面具遮住,只露出温和的眸子,和那下半张脸。似乎是因为神智不太清晰,她极为罕见的愣了愣神:“是你?”

    “是我。”

    他微微笑了笑,问道:“难道你以为,会是夜离绝?”

    她听了,摇摇头,却没说话,只是再度闭上眼,深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将刚才过快的心率给调整了过来。

    他再为她把了把脉,面具下眉梢一扬,却没之前那么凝重了:“嗯,还好给以前的你用过药,不然的话,别说站着了,你现在就连跟我说话都会感到困难。”

    冷然以前用过的药不是一般的药,那是针对她的身体所特制的药毒,除去能够改造她体质的功效外,还有着洗髓伐骨的效用。

    所以,即便是以前的冷然从未学过武,但她的体质,却也是比习武之人要好上了太多。

    白发男子随意的想着,然后抬起手来,极为自然的将她唇边的血渍给抹去。

    冷然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只是回想着他刚才的话,心中一滞。

    以前的……你?

    为什么要说是“以前的你”?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么?

    冷然眸底微微的波动了,旋即将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她想起以前残魂说过,残魂很小的时候是确实用过药的;并且,同样是在残魂幼时,有人说过要教它一种传音入密的功夫,如果它学会了,那以后考核的时候,就能够依靠着那手段来作弊。

    心下想着,冷然低声道:“你以前……”

    “嗯?”他听见了,侧耳过去,“我以前什么?”

    冷然斟酌着语句,缓缓问道:“你以前……有说过要教我什么么?”

    闻言,他唇角一勾,颇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这你都还记着?”旋即继续道,“不过是看以前的你那么小,身体又不好,连个最简单的考核都过不了,看你可怜,才答应你要教你传音入密的。嗯,我以为你都忘了的,谁想你居然还记得。”

    由此,冷然可以确定,残魂一直以来都是在说谎。

    凭他的话,她能推断得出,残魂小时候和他关系是极好的,否则,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他给它用药,并且连传音入密这种高深的功夫,他也说了要教它?

    可是残魂却告诉她,它跟他不仅不熟,连见面都很少。

    只是,还不等冷然开口说些什么,便听体内的残魂颤抖着声音道:“他、他居然还记得,可是为什么要以为是我忘记了的?明明……明明最不该忘记的,就是我啊。”

    残魂话刚说完,冷然便是低喝一声:“闭嘴!”

    “闭嘴”二字一出,不仅是残魂愣了,白发男子也是微微一怔。

    他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

    刚才他说完话后,可是一直在看她沉思,他没说话啊?

    所以,她是在让谁闭嘴?

    喊出那两个字后,冷然再度寒着声音道:“从现在开始,再不经过我同意就开口,别怪我直接废了这具身体!”

    对残魂,她几乎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仅仅只是剩下了这么一缕幽魂,因着她方才能存在在身体里,居然还敢无时不刻的想要扭曲所有的事实,驱使着她去向它所计划的方向去发展。

    若非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将残魂给抹消掉,她早就动手了,何须还留着它在身体里!

    而为什么冷然要以身体来做要挟,就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残魂就与她做了个只要她能杀了夜天耀,它就主动消散的交易——由此可见,对于这具身体,残魂还是有所惦念的。

    这也就是说,若非冷然的强势,以及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早在冷然的灵魂刚刚入驻身体里的那个时候,残魂就已经要和她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了。

    这样的残魂,如今都已经是这么个残缺的样子,就还在想着要夺回身体。可见残魂生前,那绝对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听冷然这般不顾别人对自己说的话,体内的残魂顿时一惊,果然是再不敢说话了。

    而白发男子则是眸子一凝,看着冷然的目光陡然变得凝重了。

    她那话意思是……她的身体里,除了有她,还有着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他记起先前自己所猜测的,冷然是不是因为某件事,被刺激得性格大变,乃至于还去学了以前从不会去学的东西。可如今看来,却似乎是以前的那个冷然,已经死了,眼前这个少女,虽然面貌是他所熟悉的,但那身体里的灵魂,却已经成为了别人的?

    或者应该说,这具身体里,如今占有着掌控权的是眼前的这个冷然,自称为“冷爷”的冷然,而以前他所认识的那个人的灵魂,则是寄居在其中。

    嗯,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你想问我什么么?”

    冷然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刚准备问些什么,却是突然心思一转,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以前的冷然死了便死了,半死不活便半死不活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当年不过是看在旧日的情面上,方才救了以前的她一命,让人教了以前的她一些东西——可那也只是看在以前的她的父亲的面子上。

    以前的冷然那样的懦弱无能自卑,他是从未多看过一眼的。

    如今这个冷然,冷酷,狂妄,强势且自立,这样的女人,才是他所欣赏的。

    所以,对他来说,以前的冷然和现在的冷然,如果要他选一个,那么他绝对是会选择后者。

    也所以,他不会去问什么你是假的还是真的冷然这样白痴的问题。

    “好了。”他伸长手臂,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唇角的笑容一如先前那般温润柔和,“我们走吧,你的身体不容许我们再耽误时间了。”

    冷然没说什么,任他抱着自己,再度启程。

    “对了,我之前有句话还没说完。”

    夜风簌簌,他突然低下头来,琥珀色的眸子里盈满了笑意,直直正对着冷然,而后方才轻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顿了顿,一字一句缓慢道,“我回来了,来接你。”

    ……

    这里是距离京城有着一日水路、三日旱路的,一处在墨龙的传言之中,据说是生长了许许多多毒草毒物的一座剧毒之山。

    可是,这座毒山,却并不如人们所想象的那般,到处都是毒蛇凶兽,恐怖至极。

    相反的,不管是从山脚往上看,还是登上了山顶俯视下方,这座山,都是美轮美奂到了极点。

    树木郁郁葱葱,掩映在其中的嶙峋山石也尽是透露着天公的各番美态。山上云雾缭绕,时而传出一两声清脆的鸟鸣,端的是宛如仙境一般。

    便是这般仙境一样的山峰之中,却是极为奇特的有着一处略微狭小的古道。穿过那古道,入目处是望不到边的桃花林。

    按理说,此时正值冬季,那桃花林本不该开花的,然而它却是洋洋洒洒的开满了桃花,风起时,花舞如烟霞,不管是远看还是近观,都是极为的美丽。

    破解桃花林中的经过改编的九宫八卦阵之后,再穿过那桃花林,此时展现在眼前的,更能让人为之惊叹。

    层层叠叠的花海一片接一片,色泽渐次而起,竟是连绵不绝。想要到达那花海尽头,须得渡过那重重花海正中央的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期间要避开无形无色的毒雾,如此,方才能够真正到达了医谷。

    没错,这里,山之中、谷之内、花海之后,便是墨龙皇朝的医谷所在。

    医谷,顾名思义,是以医术卓绝而扬名天下的一方势力,当然也可以说,是以毒术炉火纯青而让得世人畏惧的地方。

    在这里,墨龙的医谷里,能够治病救命的良药有之,能够见血封喉的毒药也有之。

    这医谷里的人,不管是那神秘至极的医圣,还是默默无闻的洒扫仆人,都有着一手或高明或简单的毒术医术。

    由此可见,医谷虽隐世,虽不问朝廷江湖,但却是个亦正亦邪的存在。

    而此时此刻,医谷里地势最高的一座楼阁里,小到只用来筛选草药的药童,大到专门研究药性的老医者,无一不都是神色严肃而紧张,来来回回的忙碌间,替换清水、准备纱布、查找医术、选择药物,却是不约而同的都是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生怕惊扰到那楼上一扇屏风之后,床榻上的人。

    “快,让让!药好了!”

    这时,一道压低了的声音自楼外响起,旋即正在楼里忙碌着的人都是停了下来,迅速的让开一条道路,让那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却仍是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的小药童上了楼。

    手中托盘上的一碗漆黑黑的药散发着不太好闻的味道,甚至是非常刺鼻的,可小药童的脸色却没有一丝的变化,只是快速的行走着,绕过那屏风,来到床榻边,将药递过去:“主子,药来了!”

    那被称为主子的人闻言,并未立即伸手接药,而是微微俯下身来,在床榻上正紧闭着眸子,嘴中还死死咬着一块以防无意识之中将舌头咬断的纱布的少女耳边轻声道:“冷儿,冷儿?你忍一下,药好了,我给你喂药。”

    说着,他伸出手去,捏住那纱布的一端,试探地动了动,果然将那已经又染上黑血的纱布给拿掉了。

    他随手将变得黑红的纱布扔掉,立即就有人将之清理出了楼外,又再次将准备好的干净的纱布递过来,连带着的还有一盆清水,和一堆极为洁净柔软的棉絮。

    冷然死死闭着眼,那从不皱起的眉头,如今已经凝成了一个“川”字。她神智虽然不太清醒,但还是听见了白发男子的话,顺从的张开嘴,由着他先用棉絮将嘴里残留的黑血给清理干净,随后又用清水净了净口,方才感到有着极为苦涩的汤药被喂进嘴里,她很是困难的才把药给咽下去。

    白发男子喂药喂得很是小心,一碗药一点一点的被冷然喝下去,她也没被呛到。

    一碗药喂完了,他挥手让人都出去,随即不顾疲惫,再度凝起内力,向着她的体内缓缓输送过去。

    先前,连着几日的快速赶路,一路上的劳累奔波让本就重伤的冷然,伤势越发的加重了。他们昨夜才到的医谷,刚一入医谷,他立即就命人查找有关治疗冷然伤势的医术,又着人立即准备熬药。

    可谁曾料到,最初先为冷然稳定伤势的药方找是找到了,可那所需的药材和步骤里,居然有一项是要百年的灵芝小火熬煮上六个时辰,否则的话,药性过犹不及,反而会伤害到冷然的肺腑。

    没法,他只好耐着性子等上六个时辰,而在这等待的六个时辰里,冷然不间断的吐血,连着那诡异的病情也是再度发作起来,他只能一遍遍的为冷然输送内力,以缓解她的痛苦。

    可这样一来,他耗费的心神太过巨大,那面具下的脸容上,眉宇间都是满满的疲累。但他放心不下冷然,只得一直守在她的床边,一有动静就立即查看,包括刚才,连喂药都是亲自来。

    浑厚的内力形成了一股暖流,在他的控制下,轻而缓慢的在冷然的身体里游走,连同着刚才喝下去的那碗药,双管齐下,冷然的伤势逐渐的稳定了下来,那让得她四肢百骸都是剧痛的病情,也是渐渐的平息了。

    他停下来,再探向她的脉搏,果然已经恢复了一点。

    “我去下面看看他们准备好了药方没有,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就动动手指,只要铃铛一响,我就能立即赶上来。”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随后从枕边取来一根系了铃铛的丝线,将丝线一端系在了冷然的手指上,那有着铃铛的一端被他握在手里,缠绕在床头上的帷幔上,而那与丝线连接着的,则是同样一根极细的长线,长线直通楼下,末尾处也是有着一颗铃铛。

    做好这些后,他再看了看冷然,见没什么异常,方才放心的下楼去。

    甫一下楼,他便走向那些正在研究着医书和药方的人,低声问道:“怎样,可找到了对症的?”

    那些老医者们立即将筛选出来的药方给他看,顺带说道:“主子,以我们来看,小姐如今的状况,初时是因怒发病,然后又受了内伤,现在则是内伤加重,导致隐疾发作。我们针对小姐的这一情况,总共找到了七个可以对症下药的方子……”

    他边听边看那些药方,斟酌了半晌,终于是选了一个药效最为猛烈的药方。

    见主子选了这样一个药方,老医者们皆是大惊失色:“主子,那药方效果太烈,恐怕小姐不一定能受得住啊。”

    “她就需要这样的。”他将药方给了一旁的药童,让人再去一天三次的熬药,“如果她现在是醒着的,她也一定会选这个药方。”

    冷然那人,太过杀伐果决,依照他所了解的,即便是她还在西北漠城,身份还是个阶下囚的时候,那夜离绝带她去疗伤,她也是一声不吭的连麻药都没用,就让大夫给她剜肉。

    现下她虚弱成了这样,以她的性格,她绝对会是选能够让自己最快速度好起来的。

    听主子这样说,老医者们面面相觑,却是不再说些什么。

    其实他们也早就听说过了,如今的小姐再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她不仅有了新的身份,更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是完全可以和当世男儿并肩的强者。

    连带着小姐回来的主子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拒绝的?

    既然主子觉得以小姐的作风,小姐也会是选那个药方,那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一旦药效发作,在小姐身上可能会产生的某些不良反应,做到遏制。

    恰在这时,那连接着楼上冷然动静的铃铛突地铃声大作,白发男子面具下的面容猛地一惊,而后便是在老医者们眼花缭乱的视线之中,倏地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抚平因着自家主子的轻功而被吹得满屋子乱飞的药方,老医者们互相看了看,却都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嗯,其实他们还听说,小姐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日后的主母来着……

    现在看来,这个传言倒是不假啊。

    根本不知道手下已经将自己和冷然传成了个什么样子,白发男子听到铃声后,飞速就上了楼,还未见着冷然,他就发现,那扇正对着床榻的淡色屏风上,已然被溅上了一道乌黑的色泽。

    那是冷然吐出来的血。

    他一惊,急忙绕过屏风,便看见原本好好躺在床上的冷然,此刻已经是仰面躺在了屏风下,面色惨淡如纸,嘴角也是有着乌黑的血不断的流出。

    “冷儿!”

    他奔过去,却是不敢随意的动她,只蹲下去立即替她把脉。

    这次不把脉还好,这一把脉,他眸中顿时就掠过一抹厉色,声音也不再温润,而是充斥着满满的凶戾:“噬心散!谁给你下的这毒?!”

    冷然被折磨得双眼无神,闻言只是微微眨了眨眼,却是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忍不住身体蜷了起来。

    噬心散,顾名思义,是一种针对于人体心脏的毒药,平时只潜伏于心脏处,待到发作之时,便是噬心之痛,却并不让人就此死亡,而是慢慢借此折磨着,若非心狠手辣到了极点的人,是不会用出这么一种毒药的。

    而这种毒药,却正是近几年来,医谷里的人研制出来的……

    “来人!”他浑身气质难掩狠厉,“给我查噬心散制作成功之后,都是谁来购买的!明里暗里,全都给我查清楚!然后再查谁给小姐下了这毒!”

    被喊进来的药童一听,立即正了面色,应了声后,便是忙不迭的跑下楼去,将主子的吩咐给安排了下去。

    下达了命令后,他让人把噬心散的解药拿来,一颗小小的药丸被融进酒里,他又划破手指,滴了滴自己的鲜血进去,方才将那酒喂给冷然。

    果然,解药吃下之后,冷然再不吐血了,心脏处的疼痛也是缓缓平息了下来。

    地上的乌血让人进来打理,白发男子将冷然抱上床,她闭上眼恢复着刚才因噬心之痛而消耗的心力,心中思绪却是不停。

    她已经知道为何当初残魂那么容易就死去了。

    恐怕就是因为这噬心散发作,残魂没能撑得过去,才会在狱卒的鞭笞之下死去。

    而这又是牵扯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谜团——是谁给残魂下的毒?

    残魂生前只是一名舞姬而已,行为做事也都非常的谨慎,身处风月场所里的人,哪一个没点眼色和手段?倘若真得罪了什么人,那也是能够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将那点子仇恨给化解的了。

    据方彼曾经跟她打过比方的,那噬心散价格极为的昂贵,比起容御邀请她去京城的千两黄金的报酬,也只是不相上下。如此贵重的毒药,如果残魂在京城当舞姬的时候,真的得罪了什么人物,可谁能舍得花那么大一笔钱,就为了要弄死区区一个舞姬?

    所以,这给残魂下毒的人,想必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莫名的,冷然突然有那么一个想法。

    会不会,这噬心散,也是和夜离绝他们有关的?

    倘若真是如此,那就不算什么麻烦事儿了。

    思及于此,冷然睁开眼来,眸子里虽然仍然没有什么神采,但却还是透露出了一股子凶狠:“查出来之后,我自己来解决。”

    下毒之人跟残魂之间的仇恨,她不会管;但这毒已经是过继到她的身上,无论如何,她都要报这噬心之仇。

    闻言,白发男子为她擦脸的动作不停,只是应了一声,旋即又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他真的是被冷然给搞得心惊胆战。

    试问,谁见过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体内有着那般的隐疾也就罢了,被波及了内伤也就算了,可眼看着病情伤势都稳定了下来,突然间又来了个潜藏在心脏里的剧毒?

    饶是他医术卓绝,可也挡不住她这般来势汹汹的袭击啊。

    冷然感受了一下,确定那隐疾是已经不再发作了,噬心散也因为吃下解药而渐渐消除了,如今也就是胸口觉得沉闷钝痛,呼吸不通畅,身体里可能还有着因为内伤而产生的淤血,当下摇了摇头。

    他却还是觉得不放心,索性又把了一回脉,确定她如今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了,放心下来的同时,面具下的太阳穴却是陡然突突直跳。

    他伸手按住被面具遮盖的额角,看来这次是被冷然给折腾的,既然她没什么事儿了,自己是要好好歇一歇了。

    也是,先是日夜以轻功带着她赶来医谷,又是不间断的为她输送内力,他不感到疲累才怪。

    “有什么需要,就喊人,外面候着的都是的。”他转身就朝楼下走,“你现在好了,我却是要睡一觉,不然我也要像你一样倒下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冷然一眼,眸子里满是似笑非笑的神色:“冷儿你说,我都救了你三次了,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好报答我这多次的救命之恩?”

    一次是在驿站里,冷然因怒屠尽全部的官兵,病发之时,他及时赶来;

    一次是几日前,在京城同样是因怒发病,也是他救的;

    一次便是今日了,若非他一直以内力抑制她的病情,冷然也是撑不到现在。

    闻言,冷然面无表情的回道:“如果你想,随你就是。”

    他听了,当即微微一笑,再不说什么,下楼去了。

    ……

    许是因为白发男子选的那药方,药性真的是非常猛烈,冷然的身体又是从小被药毒给改造过的,所以好得很快,不过短短几日的工夫,她就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这日,医谷里落了雪,有幼龄的小药童们在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冷然斜倚在开了的窗户旁边,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手中还抱着个汤婆子,全身上下都被裹得暖乎乎的。她略略垂眸,看着楼下面孩子们在玩耍,姣好的眉宇间难得的有着淡淡的慵懒之态。

    那股子慵懒,让原本看起来很是冷漠的她,莫名有了那么点儿的人情味。

    “你也想下去玩?”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冷然没有回头,只是懒懒答道:“还好,看看就行了。”

    前世的她几乎没什么童年可言,对于这种小孩子们常玩的游戏,她最多也就过过眼瘾,是根本就没参与过的。

    “也是,你都这么大了,再去玩那种东西,总该被人说成幼稚。”身后那人走过来,带来一阵淡淡的梅香,他伸手将刚折的几支白梅插进桌上的花瓶里,顿时那幽幽冷香便是在房间内飘散开来。

    冷然循着那梅香转头望去,但见极为漂亮的白瓷瓶里,几支白梅上还带着微微的雪屑,那花瓣上薄薄的雪,随着室内的温度而变成了水珠,缓缓的滴落下去。

    她静静的看着,突然道:“你带我下去走走吧。我想看雪。”

    他听了,面具下眉梢一挑,转而却是背对着冷然,半蹲下来。

    冷然默了一默,旋即将汤婆子放在桌上,然后走过去,双手环绕过他的脖子,整个人也是伏趴在了他的背上。

    她如今内伤尚未痊愈,可这内伤又不比外伤,容不得她再像一样,包扎了伤口就能运动。

    感到冷然已经趴好了,他两手一转,便是搂住她的腿弯,然后极为稀松寻常的,便是背着她站了起来,朝着楼下走去。

    楼里还是有着一些小药童在来来回回的忙碌着,陡然间自家主子背着小姐下来了,一个个都是腆着脸,有些拘谨的行着半礼:“主子好,小姐好。”

    等到主子和小姐出了门,小药童们方才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发表着各自的言论。

    “哇!难道小姐真的会成为我们的主母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主子对一个姑娘那么上心呢!”

    “我觉得很有可能!我们主子本来就很厉害了,能配上他的姑娘不多,依我看啊,也就小姐能配上主子了!”

    “嘿嘿……”

    楼里的小药童们在彼此八卦着,那刚刚走出楼阁的两人又都不是聋子,甚至是非常耳目聪慧的,当下听见药童们在谣传着自己,两人反应各不相同。

    冷然本是没什么表情的,却听见背着自己的人出声问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要娶你,你可嫁?”

    冷然答道:“若你想,随你便是。”

    又是这个回答。

    他轻轻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绕过正在扎堆玩儿的小药童们,来到贯穿了整个医谷的那条溪流边,他背着她走在皑皑的白雪上,每走一步,脚下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迎着那顺风飘来的淡淡梅香,微微抬眼来,还能看到不远处即便是在冬季雪天里,也依然是盛开着的重重花海。

    这番美景,独特而又令人赏心悦目。

    又是路过一株开满了白梅的树,她侧了侧头,避开那几瓣花,旋即想起什么,问道:“我听说,这医谷在多年之前,是被人给毁了的?”

    “嗯,被仇家给灭门了。”

    他也没有隐瞒,淡淡答道:“大概是七八年前吧,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天,不知道上一代的医圣是犯了什么事,导致仇家里精锐尽出,短短一夜的时间,就把整个医谷给屠了,连带着那些花花草草,也全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说着,他抬眼看了看不过几年的时间里,就与以前的医谷完全不一样的景物:“那时候我接了这么一个烂摊子,整个医谷里又只剩了以前的你这么个大小姐,我也是废了不少心力,才将医谷给重新建设起来。嗯,这些事,你都不知道么?”

    闻言,冷然默不作声,却是敏感的感受到了体内残魂的紧张之意。

    也是,这些事关他和残魂的秘密,乃至于是残魂的身世,残魂怎么可能透露给她?

    所以,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残魂竟是医谷遗孤,而他,则是现任的医谷医圣。

    当日容御所说“银面白发,医术卓绝”,其实指的便是墨龙医谷里,那神秘到了极点的医圣。

    医谷医圣……

    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医术这方面,我也懂一点,从今天开始,你教我学医吧。”

    “学医?”

    他微微侧过头来,斜斜睨了她一眼:“原本打算等你身体好了后,就开始为你继续进行小时候的药浴,顺带教教你习武的。不过,你真的想要学医?时间会有些紧啊。”

    “嗯,况且你也该猜出来了,我这个身份是医圣,医圣不能随便收徒教人的,除非……”

    “除非什么?”她问。

    他道貌岸然般咳了一声:“除非你肯拜我为师。”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条件一出,冷然立即沉默了一瞬。

    就知道这个会难住你。

    那么个骄傲的女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拜了个师傅?

    他很是好心情的继续背着她悠悠前行,又继续道:“你何必想要学医呢?有我在,难不成你还怕会没了命?我这个医圣的名头又不是假的。”

    安静了半晌,冷然终于开口答话。

    “什么时候拜师?”

    “嗯?”他步子顿时一停,转头看她,却见少女眉宇间尽是冷静,刚才那句话完全不似作伪,良久,方才继续前行,“真那么想学医?”

    “我会针灸,知道全部的穴位,懂药草,也懂毒。”

    这便要多亏前世她那个背叛了的属下,平日里除了进行训练,和她一起出任务之外,整天到晚都是研究着中医学,甚至是睡觉的时候也要抱着他最珍爱的几颗药草,整日里和冷然说话,也都是张口闭口这种药材那种药材,甚至还硬拖着冷然去学,是以冷然也懂得不少,以前宫凉小姑娘那从出生起的腿疾,也被她连着别的大夫一起治好了。

    也正因如此,她一直以来都有过要学医的想法,凭她前世所掌握的那些知识,想来她若真的学医,那必定是事半功倍的。

    听少女很是平静的将自己的能力给炫耀出来,他唇角略略扬了扬,心道,这便是真正的她了吧。旋即就应了下来:“既然你想学,那我就教你吧。不过,你还是要先叫声师傅听听。”

    冷然沉默了一瞬:“难道你没有名字么?”

    “名字?”他顿了顿,恍然大悟般的道,“也是,他们都叫我主子,也没人敢私下里说我名字,难怪你不知道了。”随后才道,“慕楚,倾慕的慕,单名一个楚字。”

    慕楚?

    她眸子里似是浮上些许深意,而后轻声喊道:“徒儿见过师傅。”

    “哎,真是乖徒儿。”那一声师傅喊得慕楚很是受用。

    但很快,冷然便将他的好心情给打断了。

    只听得被背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突地凉凉道:“师傅,你有听过一句话么?”

    “嗯?说来听听。”

    “朝秦——暮楚。”

    朝秦暮楚,暮楚,慕楚。

    ------题外话------

    一下子发两万很扬眉吐气有木有!话说这一章里内容很充足哇,难道看到这里你们还没有想要冒泡粗来的冲动么!哈哈哈520群么么哒=3=

    明天或许大概还会发这么多……远目,没存稿没时速的人伤不起QAQ滚去码字去

    感谢纪念你曾经的好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