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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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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约间又有人进了来,在我床边将我围起来。像是在看怪物一般看着我。他们一定是觉得我眼下很好笑,能够满足他们变态的观赏欲。我揪紧了被子,他们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被吵得莫可奈何了,不由得溢出一句话来:“都滚……”

    然后就再也没人敢吵我。

    我怔怔地,从天明一直躺到天黑,再从天黑一直躺到了天明。颤手摸摸肚子,可还是平坦坦的。

    我侧头,总算又看见了衣不解带的蕴秋,怔怔地问:“你说什么?你说孩子没有了是么?”

    蕴秋手捂着嘴,字不成句,唯悔恨地点着头。下一刻我掀被而起,眼前一片炫黑,我不信,道:“怎么可能,掉哪儿去了?我找找去。”

    “夫人!”她抱住了我,“死了!已经死了!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死,原来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直到有人告诉我,肚子里孕育着的小生命死掉了,我才觉得好恐怖。

    那已经是我全部的希望了,怎么也能说死就死呢?

    我摇头否认道:“不可能……不可能……之前还好好的,我感觉它在我肚子里很康健……不可能睡一觉就没了的……是不是我昨天在别院里跪太久了所以身子虚比较不容易认得出脉象来?不对,好像不是昨天,是前天么?还是大前天?蕴秋,你去给我找一个大夫来,让他好好帮我把把脉,兴许就回来了呢?”

    蕴秋泣道:“夫人睡了两天,前天晚上,明华宫里太医进了一拨又一拨。夫人在别院里下跪被踢,影响到了胎儿。照理说……照理说是不应该导致流产的……可是太医说、说夫人早前服用过一段时间的雄黄和串乌,那都是容易滑胎的药……定是有人、有人在夫人的安胎药里面做了手脚……”

    我小产了……

    我跟秦方辞的孩子没有了。

    这一切,都不是梦。

    手掐着手背,都掐沁血了,若是梦也该醒了。

    “可是……”我张了张口,浑身都哆嗦着,觉得好冷,像是坠入了冰窖里一般,不断往床榻里边瑟缩着。我直勾勾地盯着蕴秋,小心翼翼地问,“那是我跟方辞的孩子,孩子有什么错呢?它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蕴秋……求求你告诉我……”

    蕴秋哭着不答。我连连地问,她也含糊着不回答。

    最终我冲她嘶声竭力地吼:“你告诉我,孩子到底有什么错要被这样对待啊——它究竟犯了什么错啊——”

    “阿琤……”隐隐的人影压下来,我胡乱地挣扎抓扯,打骂啃咬,最终被扯入一个怀抱里动弹不得,“阿琤,阿琤,冷静些。”

    我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望着高高的房梁屋脊。

    隔了很久,我才认出来抱着我的人是裴子闫。他下了早朝回来,匆匆忙忙,一身明黄的龙袍,沾满了我的眼泪。

    他让我冷静了下来。冷静得浑身血液都凝固。凌乱不堪的床上,就只剩下他将我紧紧地抱着不松手。

    我安静地道:“你杀了我的丈夫,如今我的孩子也在你的宫里没了。裴子闫,你是不是上天派给我的煞星?”

    抱着我的双手僵了一僵。

    “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裴子闫你有多可恶你究竟知不知道?”

    “幸好,我现在喜欢的人不是你。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他轻轻地放开了我,沉寂得如一汪死水,静静地将我看着。忽而开口道:“原来你有这么恨我。”

    我问:“安胎药里的手脚,是不是你做的。”

    他不语。

    我再道:“到底是不是。”

    他突然就笑了,眸中无半分温度,道:“是与不是,那么重要?总归是你没有孩子了。若是朕晓得你肚子里有秦方辞的骨肉,也会下旨让你流产。因为,秦方辞是卖国贼,他的孩子一身罪孽死不足惜岂会有机会出生……”

    指甲嵌进了手掌心里也无法阻止我的愤怒,我积蓄了全部的力气朝他的脸上扇去。他那些无情无义的话,随着一声极为响亮地掌掴声戛然而止。

    “大胆——”有人尖声喝道。

    寝殿里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裴子闫脸上顿时显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他眯了眯眼,语气薄凉如霜,道:“叶琤,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觉得畅快,笑:“我也以下犯上,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裴子闫没有治我的罪,而是让人好好地看着我。

    躺在床上的这些天,我谁也没有再见。蕴秋每日变着方儿地给我炖补膳,每一碗每一勺,我都吃得干干净净。

    蕴秋说,我要是不快些好起来,以后等秦方辞回来了,会不好再怀第二个孩子。

    我看着她,问:“他还会再回来么?”低眉笑了笑,道,“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抛弃我是他最好的选择,这样他才不会受制于裴子闫。兴许他不会再回来了,也兴许这个世上再没有秦方辞了。那休书,其实是他早就写好的吧,将我休了,我们的夫妻情意也就断了。我做什么还要抱期望呢?要是他会回来,早就该回来了,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肯相信罢了。”

    蕴秋摇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道:“老爷,很快就会来云京。他不会抛弃夫人。”

    可是我突然有些累。

    隔日,蕴秋喂我药的时候,与我道:“夫人,在药中做手脚的人,是苏妃底下的人。夫人想如何处置。”

    即便这件事闹得后宫风风雨雨,苏妃到底还是苏妃。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对裴子闫非但没有造成任何损伤,还顺了除掉乱臣之子的名头。因而,她只是被关了禁闭,不得出她的宫门半步。

    忽而忆得那日,在御花园和苏妃偶遇。我有些明白过来,那名宫女为什么没有扶稳桃花盏而去扶了我的手腕。她想必会些医理,在给我把脉吧。

    随后才有了安胎药与平常喝的不大一样的这件事。

    苏妃,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害死我的孩子?

    “夫人?”

    蕴秋的轻唤将我唤回了神,我若无其事地拭拭嘴角,道:“你是问我怎么处置么,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