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金瓯无缺 > 第9章 金陵烟雨

第9章 金陵烟雨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且说尉迟晓在府内养伤,不出临风阁半步。虽说是要安心静养,但日日躺卧在床,难免无趣。这日她正偏身静静倚在床上,想着马上就要到除夕,每年除夕的前夜圣上必要宴请百官,今年她怕是不能去了。她的故里抚宁虽然离京城不是很远,但因位列九卿随时要候圣上传召,因而她年年都不曾回去。今年受伤,更是回不去了。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笛声。笛声飘过临风阁外的湖水而来,格外清越动听。

    “见尔樽前吹一曲,令人重忆许云封。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想起一人,那人也曾有这样动听的笛声,她甚至用过一模一样的话来形容他。尉迟晓叫来我闻,问道:“外面可是泉亭王在吹笛?”

    “是。”我闻答,“王爷方来,奴婢不好拦着。”

    “怎么没来告我?”

    我闻为难,“王爷不让奴婢说……”

    尉迟晓不再说了,虽然是在她的府上,但有身份在,她没有资格赶人,便就随他去吧。

    过了三五日,泉亭王日日来阁外吹笛,尉迟晓渐渐听出味儿来。唐瑾只会在她闲着无趣时吹笛,她若是睡了那笛声便渐渐悄了。

    到了除夕当夜,尉迟晓让府上有亲眷的仆役婢子都回去和家人团圆了,自己这儿只留了如是、我闻和几个小丫鬟。她不便出屋,让人搬了桌子在屋里,摆上饺子,又加了几个菜,便和如是等人说笑罢了。

    临风阁外的笛声依旧悠扬,连续数日,日日在她阁外吹笛,不论雨雪都不曾断过。如是试探的问:“外面天气这样冷,小姐不请……王爷进来吗?”尉迟晓只说:“可是我让他在外面吹的?”便再没有后话了。尉迟晓只管在阁内和婢子们说笑,全然不顾阁外吹笛助兴的人。

    “《喜相逢》 。”尉迟晓嘀咕了一句。

    “小姐说什么?”我闻问。

    “没什么。”尉迟晓说,复又和几个丫头说些闺阁内的趣事。

    说了半刻,如是说道:“起风了,怕是晚上要来雨呢。”金陵地暖,冬天虽也有风雪,但到底是下雨的时候多些。

    我闻道:“反正我们今夜要守岁是不出去的,只是……”她眼角瞥向窗外,尉迟晓知道她的意思,只当不知,又吃了些瓜果,便道累了。

    此时外面已经稀稀拉拉的下起小雨,夹杂着细雪。尉迟晓说道:“叫人送把伞来,你们打着伞回去吧。”

    阁外的笛声由《喜相逢》变为《鹧鸪飞》 ,我闻试探的问:“小姐要不要给王爷也……”

    尉迟晓斜了她一眼,“这样的天连贪玩儿的孩子都知道回家,自己不知道回去难道能怪旁人?”

    如是和我闻都不明白王爷这样美的一个人,连她们这些奴婢看了都忍不住怜惜,为何小姐却可以这样狠心。只是这几日每次提起唐瑾,自家小姐都是这样的态度,她们两个也不敢再说。

    过了片刻,有粗使的婆子送了伞了,阁内人就散了。如是、我闻服侍尉迟晓睡下,她们两个,一个屋内上夜,一个楼下上夜。外面的笛声似乎也知道阁内的人歇下了,渐收了乐音。

    ——————————————————————————————

    金陵的冬下起雨来不见多大动静,只是缠缠绵绵的小雨一下就是几日,不眠不休,痴痴缠缠,一如江南粘湿的空气。

    临风阁外的笛声也如那雨一般缠绵,微雨之中,白衫公子横笛独立。即便是小雨,时间长了也有水流顺着他的鬓角、衣摆一滴滴落下来。这样的天,便是在暖融融的屋内看着这样的光景都会觉得湿冷。

    “小姐,这几日都在下雨……”如是边望着窗外边说。

    尉迟晓低眉在看手里的书,一句话也不说。如是和我闻彼此对视一眼。依了小姐的脾气,她们也不敢再说。此时尉迟晓问道:“跟着他的人呢?”这个“他”毫无疑问便是在说唐瑾。

    这分明是在责怪伺候的人不周。我闻会意,“前几天除夕下雨的时候,苍术就要给王爷撑伞,王爷不许,还斥责了他。”

    尉迟晓又问:“苍术人呢?”

    二人也不知道尉迟晓是什么意思,我闻如实回答:“苍术陪王爷在外面淋雨呢。”

    尉迟晓不急不缓的说:“去给苍术送一把伞,就说是我送的。”

    如是和我闻都不懂,尉迟晓又说:“去吧。”

    伞是如是亲手送过去的,话也一五一十的传到了。苍术听完这话大喜,忙撑起来给唐瑾打上。唐瑾横了他一眼,苍术忙道:“伞是尉迟小姐叫如是姑娘送来的。”

    唐瑾不再管他,只吹自己的笛子,笛音一转,换成了一段热情轻快的《春到湘江》。

    这意思一下子明了起来,尉迟晓送来的伞,泉亭王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这样听笛赏音的日子过得也快,转眼便到了上元节。新年里各家都忙着,尤其是今日坊市通宵不关,各个府里更是热闹。未想到刚入傍晚,文珑竟登门拜访。

    尉迟晓养了这许久已经可以起身,在临风阁楼下的小客厅里见了他。

    文珑穿着厚重的皮裘,却不失俊逸之态。他拂衣坐下,说道:“秋里收的桂花,这阵包了元宵,我看不错就给你送来了。”

    “叫个人送来就是了,还自己亲自跑一趟。”尉迟晓说。

    “我府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没什么意思,这不是过来找你一同过上元的?”

    尉迟晓想起来往年上元节,文珑都是和长宁郡主一同过的。她也不提起,只道:“这收桂花的心思巧,不过你可不会留心这些,是谁弄的?”

    “是秋月,”文珑说,“那日我提了一句不知你能不能在桂花落尽前回来,她便晒干收了起来。”

    “秋月有心,又是个能主事的,跟着你也很久了吧?”

    尉迟晓的意思很明显,文珑道:“我也有这个意思,不过总想先有正室再说这些,不然来日娶妻进来,总是于女家面上也不好看。”

    尉迟晓听了这话,想来文珑是已不望娶言菲为妻,不然以长宁的性格怎么容得下妾侍?而今听文珑话里话外,倒是娶一贤德之人能持家便好,不再想什么两情相悦。想到这里,尉迟晓心中微叹。

    文珑知她心中所想,说道:“你既然为我的事如此慨叹,怎么不喜欢这些日子的笛音?”

    尉迟晓道:“他是想向我证明,他仍旧有心有信,不论风霜雨雪。但是这些事,除了时间,又有什么能证明呢?”

    “他不是正在用时间来证明?”

    “在我窗外吹一年的笛子?”尉迟晓不无讥讽的说。

    “他为你以亲卫百人击退离军,你不也觉得是为兑、巽往来?”文珑道,“如今不比昔日,‘信义’越来越看不懂了,不是吗?”

    “正是,”尉迟晓轻叹,“或许我该为些别的。”

    文珑眸光定定的看着她,“若是那样,能心甘情愿吗?”

    尉迟晓自哂,“倒是心甘情愿了。”为国、为家,即便有所牺牲也是心甘情愿。

    文珑接着她的话说:“只不过并不开心罢了。”

    “你都说了,我也没的可说了。”尉迟晓笑得苦涩。

    文珑打破凝重的气氛,“不管怎么说,总得先过了上元节。”

    尉迟府中早已准备好节下的东西,彩灯高挂,火树银花。只是不论怎样妆点,少了人气再华美的情境也显得落寞。尉迟晓亦想出去走走,往年上元总可去街市上赏灯猜谜,现在伤好了大半,却仍被拘着不能出去实在无趣。

    文珑道:“安心养着,这个时候出去受了风,日后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尉迟晓单臂倚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往年总可以去看舞龙、舞狮,我在这阁里住了快有一月都没踏出门半步,当真无趣。”

    “我在这里不是可以和你坐而论道?再说上元节也并非只有出去才可,在这里说说灯迷不好吗?”文珑说,“再者,还有一人恐怕更想来坐而论道。”

    尉迟晓道:“那人必是被陛下召进宫同庆佳节的。”

    “也未可知。”

    文珑话音刚落,只听由远及近,有人长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那声音如空谷回响,又隐隐伴有丝竹管乐之声。

    忽而。

    万籁俱寂。

    有箫声传来。其声呜呜然,平和静谧如闲庭信步。正是一曲《良宵引》,绝去尘嚣,夜色安然。吹箫人心如平湖,湖下却蕴了点点情思。

    尉迟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文珑道:“听说你给苍术送过伞,今晚有想再送一把吗?”

    “难不成你来这里,是让我将他关门在外的?”

    “或许值得一见呢?”

    “何谓值得?何谓不值?”尉迟晓道,“所谓值得不过是利益权衡。”

    “而你只望真心。”

    尉迟晓又是一叹,幽幽说道:“可何谓真心呢?这我真的是不知道了。”

    文珑道:“如果不是为了真心,而是为了‘值得’呢?”

    尉迟晓眸光聚起,“怎么说?”

    “以呼延遵顼的倨傲,岂肯善罢甘休?”

    尉迟晓道:“联巽恐怕是不得已之计。”

    “凡事有备才能无患。”

    “这不像是你的主意。”尉迟晓说。

    文珑道:“如今与离情势危急,陛下虽不欲此时与巽国联合,但为防备他日呼延遵顼狗急蓦墙 ,不得不先做一步打算。”

    “我不是美人,却要用我使美人计吗?”

    “泉亭王与巽君端木怀亲如兄弟,陛下希望笼络泉亭王。”

    既是为国,尉迟晓只有应道:“好吧。”她对外面候着的丫鬟吩咐,“请泉亭王。”

    泉亭王在上元之夜着一身月白对月纹逢掖,大袖翩然,犹如巫山、洛神驾云而至。美如冠玉的人手中拿着一柄白釉黑剔花瓷箫,助音孔上坠了一块紫云玉佩。唐瑾向文珑微微颔首,转脸轻声道了一句“卿卿”。

    尉迟晓不知该答他什么,索性低下头不去看他。

    文珑见了,捡旁的来说:“瓷箫工艺难成,很难做出佳品,这支倒是不错。”

    唐瑾将箫与文珑细看,又说起瓷箫的制作种种。两人从制作说到种类,又说到上元之夜,再讲诗词歌赋。有文珑在旁牵话,尉迟晓遇到感兴趣的话题也会插上两句,但她多数时候只坐在一旁听他们来说。

    “金鸭消香,银虬泻水,谁家夜笛飞声。” 尉迟晓念出这句,眸光点点,不知所思。

    “这一首《金菊对芙蓉》,写的便是上元之夜。”唐瑾道。

    文珑道:“这首里我倒是喜欢后面那句‘楚天一带惊烽火,问今宵、可照江城’。”

    唐瑾道:“若说写烽火,这句未免寥落,不如‘沙场烽火连胡月’ 一句。”

    “月又哪里分胡汉,只有人才分今夕何夕。”尉迟晓说。

    唐瑾击掌为节,吟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在座的都明白他念的是《越人歌》,《越人歌》的最后一句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尉迟晓没有缘由的想起过去他对自己说“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与那样的戏谑相比,这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已经算是很正经了。

    “谁家一声笛,吹梦落空山。” 往昔的事情可不是就如一场梦?她道:“不知可否请王爷再吹一曲。”

    唐瑾解开腰间的紫竹笛,以一曲《高山流水》答了她。《高山流水》是极有名的曲子,文珑却越听越不对,调子还是原来的调子,但听起来少了山之巍峨和水之湍急,平淡的像幻梦中的山水。

    文珑听着听着不觉有些倦意,就在他将要阖眼的时候,曲声停了。

    文珑睁眼看去,唐瑾收起笛子,而尉迟晓已经在座上睡着了。

    “她的伤还没好全,该早点睡。”唐瑾轻声说。

    文珑也放低了声音,问道:“我用权谋劝了她见你,你会不会失望?”

    唐瑾含情望着她,凤眸流转,犹若春水,“只要能见到她,我不在乎是因为什么。”

    “我从没想过世间会有人深情至此。”文珑的眸中明显含有别的事情。

    唐瑾轻手轻脚抱起尉迟晓,“如果视她重过世上的一切,自然可以。”

    ——————————————————————————————

    视一女子重过世上的一切吗?文珑自认做不到。

    回府的马车颠簸着,车上焚着暖炉,车厢内暖阳如春。上元节的夜晚没有门禁,人们都在街市上观花灯,猜灯谜。街巷的静谧与不远处闹市的喧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样幽暗的小巷中甚至抬一抬头就能看见两道房舍后的灯火辉煌。马车行在人际罕至的巷子里,哒哒的往文府行去。侍卫跟随着车在夜晚中行进,冰壶佩刀骑马走在前面,对车夫道:“走稳着点!”

    此处是皇宫应天城东边的永瑞坊,正临着东市,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尉迟府在这里,文府也离此不远。文珑坐在车内闭目,并不说话。他脑海中还回想着方才唐瑾的神色,大巽显赫的泉亭王像抱着个水晶琉璃人儿一般抱着尉迟晓,一步一步挪上狭窄的楼梯,小心着各处不要磕到碰到怀里的人儿。

    文珑在心中细忖:在这时候辰君大概已经看不清唐子瑜的情谊了,然而那般的小心翼翼,是伪装和短暂的宠爱无法做到的。同样身为男子,文珑十分清楚,为一个女子如此放下尊严,甚至不在乎她是为何与他相见,这便是真的将她视作一切来爱重了。即便是和亲,如此也能和美一生了。可是,对菲菲,他即便有挥刀斩情丝之心,一时半刻也无法让自己真的放下,或许,还是请陛下为她另择良婿吧。只是菲菲的性子,若是她自己回转不过来,便是旁人如何说也不可能从命。

    “……命!救命!”

    文珑的思绪被深夜的尖叫声打断,他向外面眼问道:“什么事?”

    车帘没有掀开,文珑的声音也不大,冰壶还是听见了,第一时间靠过来。他耳中听着深夜里的叫骂声,对公子说道:“想是夜里有哪个泼皮喝醉了,手脚不老实。”

    文珑道:“叫两个人去看看,清清白白的女儿怎么能随便被糟蹋。”

    “是。”冰壶应了,点了两个人前去。

    马车仍旧缓缓向前,还没拐进文府的巷子,侍卫就押了两个市井之徒并了个衣衫轻薄的女子过来。冰壶上前问清缘由,隔着帘子对马车内的公子低声回道:“是个青楼里没开苞的女流跑了,两个龟奴追她来着。”

    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朝廷命官也不好管,管了让人笑话。下九流有下九流的规矩,文珑在车内“嗯”了一声。冰壶会意,对押着的人说道:“你们是哪个楼里的?现在惊了公子的车,你们以为自己的贱命够陪吗!”

    京城花楼里的龟奴可知道这一片住的都是金陵城中最有脸面的人,不论这军爷口中的公子是哪一位他们都得罪不起,连忙自己掌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文珑在车内又低声说了一句,只听冰壶说道:“公子不怪,你们还不快滚!”

    “是、是!”两个龟奴一手掌嘴,一手拽着那个女流就走。

    就在这时,方才口呼“救命”的女子高声呼道:“大人!我不是娼门里的女流!我是被抓的!大人!大人明鉴!”

    文珑本不想理,就听那女子由近至远的挣扎道:“我本是离国人,是来这儿寻亲的!我是被抓的,大人!”

    听到“离国”二字,文珑凝上神,提声说了一句“等等”。冰壶靠近车帏,听了文珑的吩咐,他对那两个龟奴道:“我家公子说了,要买了这个女的,你们滚吧,回去跟你们的鸨儿说了价,明个儿来取!”

    “这……”龟奴犹豫不决,“大爷,这样我们回去没办法交差啊!而且也从没有这样的规矩,哪有……”

    “噌”的一声!冰壶腰间的寒刃出鞘,“别给你们脸不要!我家公子当朝位列三公,得罪了文府,明个儿你们连立身的地儿都没有了,还说什么规矩!”

    莫说是刀剑相逼,但是听了“文府”二字,那两个龟奴就怕得不知怎样,连忙叩头,不敢再说,只口道“饶命”。

    “还不快滚!”冰壶喝道。

    龟奴连滚带爬的跑了。

    文珑不再说话,冰壶让两个侍卫搀了那女流跟在车马后面回到府内。

    上元这日,文府内彩灯高挂,宫灯样式别致,排列错落有序,刚进大门便觉得喜气洋洋。

    文珑下了马车,秋月紧着就迎出来,将虎皮的大氅为他披上。她上来为文珑披衣,自然也看到了跟着马车回来的女子。

    文珑理了理衣服,对秋月道:“你带她去换件衣裳,我有话要问她。”

    “是。”秋月牵着那女子就去了。走时,文珑略略觑了那女流一眼,轻飘的衣衫竟衬了一双冷艳的眉眼。

    ——————————————————————————————

    过不多时,秋月就领着那女子来到文珑卧房旁的偏厢,文珑坐在榻上看到刚才衣衫轻薄的人已经换了规规矩矩的齐腰襦裙,原本哭花了的浓妆也洗过了,跑散的头发重新束了丫鬟们最简单的双平髻。

    “秋月,你先下去吧。”文珑说。

    秋月答了声“是”,合上门出去了。

    尽管是不常用的偏厢,因有主人坐在这里的缘故,也格外加了炭火。屋内暖融融的,文珑裹着皮裘,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也不让她起来,只对她问道:“你叫什么?”那声音极为温和,让人心里也暖起来。

    “小女姓秦,小字飞絮。”那女子怯怯的答,声若蚊蝇。

    “秦。”文珑品味着,闲话家常般问道:“‘秦’不是鞑靼人的姓氏,你怎么从离国来?”

    飞絮据实相告,“小女听父辈说,祖上也是汉人,后来是鞑靼人占了汉人的地方,因而也还有亲眷在兑。”

    文珑道:“你家原在哪?”

    “就住在距慈州不远的廊沟村。”

    “怎么来了金陵?”

    “本不是要来这儿的,是要去徽州寻亲,路上却被、却被……”飞絮说着萎顿在地哭了起来,她眉眼生得冷艳,这一哭却多出几分柔弱之态。

    文珑除去皮衣,半跪到她面前递了帕子,“莫哭了,你的亲眷呢?”

    飞絮没有想到这位大人如此和气,惶惶的接了帕子,摇头道:“没了……大人不知,我们那儿正闹饥荒,连树皮都没了,人、人……”她哭得更厉害。

    “好了,起来吧,坐在地上哭,可别着凉了。”文珑扶起她,又为她扫了扫前摆的灰,“你且和我说,你徽州的亲戚叫什么名字?我让人送你去。”

    飞絮刚刚起来,吓得又跪下,“还请大人让我留下吧!”

    文珑不解,“怎么有家不回,还要留下?”

    飞絮含泪道:“我不懂事,也知道那种地方赎身的钱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出得起的,所以、所以还是让飞絮在这里做苦工还钱吧!”

    文珑大笑,“哪里要让你还钱,再说他们也不敢真来要。你只说亲戚住在哪里,我便着人送你去。”

    “真的?”飞絮还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文珑笑说,做着架势笃定的点头。

    飞絮这才将地方说了,文珑又唤进秋月,让她带人休息一夜,明日再走。次日送人往徽州,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