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成功了结江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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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梓幽看着瘫软在地的江柒，轻轻抬脚踢了踢，嫌弃的踢开了江柒愤愤拿爪子扒着他的靴子的手后，这才抬头看向金银长老：“江柒是本候带来的人，既然贵派掌门重伤他很有嫌疑，那本候自当不能不管。因此，在贵派查明真相前，他便交由贵派关押。”
正准备动手的银长老气运到一半，这一幕发生之后，又听到那阴险的少年那一番硬生生将‘凶手’说成‘可疑人’的话后，险些没真气逆行一口鲜血喷出。
他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本来只要江柒动手，他们就可以一口咬定就是他，直接动手打个半死不活拖进牢里就行了。
结果这小子先动了手！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得查明真相才能动江柒了？
银长老呕的直咬牙，特么的谁看的这小子？不是说盯好了么？怎么让这小子先会了他们了！？
同样也有些郁闷的还有金长老，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云梓幽说的却有理。江柒可疑，但不一定肯定就是他！没有证据！之所以开始搜捕的愿意就是因为江柒对那群弟子动了手，可是现在……他没有动手！不，是没来得及动手！
金长老按捺住了身后的银长老，这才应下，一挥手命令几个弟子将江柒抬走关起来。被‘偷袭’了的江柒自然反抗不了，只是拿着那双哀怨的眼神瞪着云梓幽，被几人抬着离去。
*
掌门只是重伤昏迷不醒，不能完全确定动手的是江柒，所以在众人将江柒关押起来后，便继续围着掌门团团转了。
而被关押起来的江柒，反而无人问津了。
至于究竟真相如何，还得等掌门醒了，问清楚，才能知晓。
在云梓幽带着小尼姑去看江柒的时候，江柒正盘坐在地上，听到声响后，看到来人，丝毫不觉惊讶的吐出了嘴里叼着的稻草。
放他们进来的几个守门的弟子警惕非常，几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的方向，生怕他们‘劫狱’什么的。
江柒微微蹭到了门口，抬起眼皮，便看见小尼姑蹲在了他的面前。
江柒挑了挑眉，正准备听着以小尼姑的身份应当给他讲些什么鼓励或者安慰他的话时，便看见云昕忽的将小手伸入了她自己的怀里。
他脸色微变了些许，莫非小尼姑……竟然会为了他……真的准备动手劫……
小云昕低头认真的从怀里慢慢的摸出了……一个馒头。
“……”
“我偷偷藏起来的，给你，慢慢吃，一定要坚持住哦！”小尼姑见馒头塞入了他的手里，小手握成拳头，不辜负他的期待，说出了这番鼓励人的话。
“……”江柒看着手中白嫩嫩的馒头，原本俊气的脸上嘴角一抽一抽：“……我是可疑！不是死囚！他们不会虐待我！”
听到这话的云昕愣了愣，眨了眨眼：“唉？他们还管饭么？”
说着，便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自家哥哥。
……
云梓幽轻飘飘的晃开视线。
江柒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怨念了。
他娘的你既然不知道还敢弄进来！真饿死了怎么办啊！
咔嚓——
远处开门的声响传来，蹲在牢门口的小尼姑扭头看向远处。来的……是不熟的人，可是……短短几天，见的次数极多，而且……渊源颇深。
因为来人，竟是那银长老的两位弟子，听到江越的名字，便起了杀气的那两位。
“来的真不是时候啊。”云梓幽目光扫过，叹气。
“没错！”牢门内，江柒摸着下巴笑了，这两人来这里，目的明显不过，若是其他时候来，没准真的能打压江柒一下，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个云梓幽也在的时候，这不是找堵么！
“我说的是我们。”云梓幽回头瞥了他一眼。
“……”
“如果来晚了一些，没准就能看到好戏了。”云梓幽明显有些遗憾。
“……你不是来救我的么？”江柒气急，凑了过去眯起眼压低声音咬牙道。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云梓幽挑眉：“我只是带昕儿来看看你。”
得，这人别指望了，指望云梓幽会救他，还不如指望金银两位长老突然脑袋被门夹了就放了他呢！可能性几乎是一样的！
“不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江柒抓着牢门的手上忽的被覆盖上一只小手，江柒愣愣的低头看了眼。
小云昕小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小脸上颇为认真的保证道，江柒心神一晃，还没来得及感动，便被身旁冰冷的目光给冻醒了。
他僵硬的扭头，云梓幽正冲着他微笑，那笑容，如沐春风笑意盈盈，简直不能再温和。
……
卧槽！住爪！放开我！我宁愿落在那两个弟子手里！
云昕的爪子在江柒的手背上还没停留多久，身旁的云梓幽便已经伸出手，将她拎起，然后往外面一丢。
稳稳落在正走进来两人面前的云昕完美落地，两只爪子稳了稳身形便仰起头来，对上了那两位弟子的视线。
然后在两位弟子愣住的同时，她露出洁白牙齿，腼腆一笑。
……
站在她面前的两位弟子面色瞬间煞白。
这小祖宗怎么会在这！？
两位本意是来找江柒的弟子顿时动摇起来，看了看面前丁点大的小娃娃，顺着她的身后看去，云辰候果然也在！
两人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位便皱着眉上前开了口：“我们是奉了师命，来找江越问清楚掌门师叔重伤的事的。”
江柒重新坐了回去，懒洋洋的扬起了脖子，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
两个弟子看了他一眼，脸色黑了些许。
站在前面的小尼姑连忙伸爪晃了晃：“他什么都没做哦。”
其中一位这才将目光收回，看着小尼姑：“你相信他？”
小尼姑闻言眨了眨眼，随即眯起眼笑了笑，点头：“嗯~因为他说了不是他做的！”
“这么简单就相信人，终归还是个小孩子啊。”那人微微低下头，看着小尼姑原本有些警惕的眼神多了几分轻笑。
小尼姑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嗯？”
“好好认清楚啊。”站在她面前离得比较远的男子朝着江柒的方向靠近了些许，瞧了一眼过去，眯起的眼睛中又不自觉带上了敌意：“他可是江越，江一暮的儿子，别说他自己干了什么丑事江湖还未传出来，就单单他父亲杀的人……就足以拿他的一条命来偿还都不够了！”
小尼姑清楚的看见眼前人双眼中带着的血色，她抿了抿唇，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江柒。江柒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正靠着墙，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的，没有声响。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他卷起的衣袖，没能藏住的手上，五指攥紧握成了拳头。
小尼姑回过头，看向眼前的男子，大眼清澈却也坚定：“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父亲杀的人，那你们应当去找他父亲，不应该算在他身上。”
“他父亲早就死了！”男人吼出这句话，红着的双眼带着隐隐的煞气和血腥的气息，甚至有些疯狂。
……
被忽的吼了一声的小尼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冰冷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
“那你们便下去亲自找他算账呗？”
站在远处的白衣少年忽的开口，冰冷的目光一寒，耳边微微垂落的黑发半掩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的精致轮廓却散发着慑人的魄力。
少年有些低沉却也轻柔的声音让那两人僵了僵，肩膀不自觉的缩了缩，原本脸上有些激动的表情也收敛了不少，小心翼翼且忌惮的看向了云梓幽。
云梓幽漆黑的瞳孔冷冷的扫了一眼两人，方才的一句话让两人有些不敢动弹，因为他们不确定那句话是他的玩笑话，还是真的……真的打算把他们送‘下去’，让他们‘亲自’找江一暮算账。
他从容的站在那，而他面前的两人却犹如置身冰窖，身子甚至不自觉的绷紧。
云梓幽的气场太强，两人的视线从那抹白袍的衣服上挪到了那双清澈的大眼上，那双依旧透彻的大眼像是缓和了这阴冷的气氛般，稍稍让他们缓了口气。
云昕微微晃了晃身子，虽然压根挡不住，但却还是站在了那两位弟子和云梓幽的中间，尽管那丁点小的个头挡不住，但却还是缓和了气氛的云昕开口：“两位施主，应当有什么亲人与江柒的父亲有些渊源吧？”
如若不然，也不会一听到江越的名字就迸出杀气，更不会这般三番两次的找来。
两人沉默没应。
小尼姑抿着唇，大眼依旧清澈的看着他们，纵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这小娃看向他们的眼神，却依旧没有一丝防备和敌意。
两人其中一位盯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开口：“……我们的父亲，就是被那江一暮所杀。”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恨？
不止他们两人，那江一暮所杀的人，数不胜数，更别说像他们这般敌视着江柒的人。按理说，他们需要报仇的对方确实应当是江一暮，可是那江一暮早在几年前便死了。
父债子偿，理所应当！
“父债应不应当子偿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云昕并不惊讶，只是垂了垂大眼道：“趁人之危而得来的，并不是报仇，而是新的恩怨。”
那些恩怨，不是他们只要杀了江柒就能散去的。
就像江一暮死了，而江一暮生前的那些恩怨，也没有伴随着他的死而散去一般。
云昕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道：“两位施主也并非什么恶人，这个道理，你们应当懂得。让贫尼和哥哥让步可以，但两位施主就真的能靠这样卸去心里的仇恨么？”
你父亲杀了我的父亲，我就要杀了你。
人的仇恨，人的感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的。
小尼轻柔的声音缓缓道出，眼前两人依旧没有动弹，云昕的话他们究竟听进去没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云昕微微仰起头，冲着他们轻笑：“这个答案，不如等两位施主下次见到江柒，再自己用行动回答如何？我相信，下次……无论两位的答案是什么，江柒也定会奉陪的。”
两人，缓慢的抬头看向江柒。
坐在里面的江柒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平静的看着云昕的背影，意外的没有炸毛的吼出‘鬼才愿意奉陪啊’这样的话，而是定定的看着云昕的后脑勺，那双眼一贯不是冷冽嚣张就是大大咧咧的双眼里，竟然满是复杂，隐晦不清。
两位弟子，终究还是离开了，究竟有没有认同云昕的话，云昕终究还是没知道。
不过云昕看着两人离开的时候，至少确定江柒暂且安全了，正当她扭头之际，恰巧对上了江柒的眼神。
云昕身子一顿。
“两位，时辰也不早了，这——”
身后，看守江柒的几个弟子这才开口，准备请两位离开了。说得明白点，探监的时间差不过够了，两位也该走了。
在几个弟子的恭送下，小尼姑跟着云梓幽离开。
身后，依旧坐在那未动弹的江柒动了动脑袋，看向了牢房里面头顶上那个半个窗户大小的木窗，微微垂下了眼。
妈蛋，都怪云梓幽那混蛋，非要他参加这毛线的寿诞做啥！
*
出了牢门，走了一段距离的云梓幽回头一看，发现云昕还在原地。
挑了挑眉，云梓幽扭头走了回去，看着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小人儿，他迟疑了半响，干脆在她面前缓慢的蹲了下来。
“怎么了？”
云梓幽微微仰起头，抬头问她。
云昕微微一愣，缓缓仰起头看向了近在咫尺的面容。怔了一下，从来都是仰头看别人的云昕倒是第一次低头看别人。
平静的面容再也淡定不过的望着她，漆黑的瞳孔折射着平静，精致的面容上带着一贯的温和但却强大的气势。
云昕眨了两下眼，轻轻摇了摇头。
但这轻轻摇了摇头的动作，却让云梓幽忽的眯起了眼，露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云昕的脸上，一般都是笑眯眯的，带着几分腼腆但却灿烂的笑容，要么就是忽的变脸阴沉的表情，虽然有些傻乎乎，呆呆的，但并不蠢。对待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简介和想法，哪怕乖乖听话，也依旧有着属于自己的分寸。
所以，从没有现在这样的表情。
或者有，只是他没见过。不，是没见到。
微微低着的那张干净稚嫩的小脸上是让人舒心的模样，一贯透彻的大眼却带着迷茫，迷茫的看着他。
她垂了垂大眼，迷茫的望着云梓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江柒他……会逃么？”
云梓幽一愣。
他绝对没有想到，只是刚刚和江柒对了一眼的小尼姑，竟然就这般清楚的……看穿了江柒的想法。
小人脸上的疑惑，和那大眼里的迷茫，让他莫名的心软了下来。
云昕望着自家哥哥，还没得到的答案，便看见自己哥哥的手忽的朝着她伸了过来。
咦！？
在看见那只手伸过来的同时，云昕便反射性的抬起两只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缩紧了两只小手臂。不知自家哥哥是打算突然扒她衣服还是又想把她木棍摸走的她只能两手都防备。
岂料那只伸过来的手即没有摸向她的小肚子，也没有摸走她的木棍，只是伸手直接捞起了她的膝弯，毫不费劲的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两只手只顾着缩在肚子那的小尼姑整个人往前一栽，被哥哥一只手臂抱起来的同时，直接朝着哥哥的胸前栽去。
双手没有稳住身形的小云昕鼻子直接撞上了哥哥的肩膀，泪眼汪汪摸着鼻子云昕一只手搂住了自家哥哥的颈，一只手摸着自己红彤彤的小鼻子。
云梓幽突然微微侧过头，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和那张含笑的眼睛让摸着鼻子的云昕缩了缩脑袋。
“九天前。”
云昕眨了眨眼，一脸疑惑。
“瑶儿被骗的时候，你并没有犹豫的就陪她去找了那群人。”
云昕愣了愣，想了起来，随即挺了挺小身板，认真道：“必须的！那是姐姐！保护姐姐是应该的！”
云梓幽道：“或许瑶儿确实能想到我那写着那群市井流氓的住处，但……在她那般伤心的情况下，绝不会想到。”
云昕小身板一僵。
“所以，想到这一点的，另有其人。”云梓幽看着云昕，没有委婉，倒是直接说了出来：“那个人就是你。”
云昕小身板缩了缩，弱弱道：“哥、哥哥你知道啊……”
哥哥早就知道？但是居然没骂她！也没找她算账！分明就是因为她擅作主张，才会出现后来姐姐险些被……的！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做的没错。”云梓幽敛眸，唇角轻扬。
云昕眨了眨眼，有些惶恐，没错？
“有些事我不会去做，但不等于我就认为那是错的。”云梓幽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后背上，轻抚着。
云昕依旧看着他，有些不解。
云梓幽的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抚着，另一只看似纤瘦的胳膊却轻描淡写依旧稳稳的将她抱着。他眯起了眼迟疑了半响，忽的开口继续道：“你还记得下套设计瑶儿的那群人么？”
云昕抿了抿唇，有些紧张的将小手攥紧。
“你以为你是因为什么，才会对那群人起杀心？”
云昕小脸揪成一团，心虚的挪开了眼。
云梓幽勾起了唇：“那……可和你的身体没关系。”
……
云梓幽看着小尼姑扭头震惊的瞅着自己，唇角的弧度扬起更甚。
哥、哥哥怎么会知道！？他知道了多少！？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虚道人，原名楚无心，原本为神算门的弟子，后因偷学神算门禁功而被逐出师门。而这禁功之所以被禁止修炼的原因便是，它会将人内心伸出极善和极恶的两面分化到极致。”
当初创立这门功夫的，是神算门的一位高人，他以为以自己的功力，定然能压制那极恶的一面，结果……
后来，这门武功便被禁止修炼，且被封印在神算门的禁地之处。
之后神算门面临劫难，当时神算门掌门太虚道人也就是楚无心便去了禁地，取出了这禁功，化解了神算门的危机。但毕竟破了规矩就是破了规矩，楚无心便被几大长老联手逐出师门，而神算门也在不久后……在世间慢慢消失了踪迹。
“你所习的，就是你师父教你的禁功吧？因为自幼病弱，太虚道人便授了你这套功夫，但禁功中所说的极恶之面毕竟不可小看，因此才将你送入了楚山尼姑庵。”以此净化她心中的极恶，度化她心目中的暴戾。
所以，这样一个小尼姑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云昕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眼前人的可怕，并非是传言，而是真实。
身后泼墨般的长发依旧随意的束起，一身的白袍将他的身子衬的有些纤细，那张精致的容颜之上薄唇微扬的弧度也显得好看，他微微垂眸，微微俯视着她的眼看起来很平静。看似云淡风轻的模样，阳光掠过他的墨色发丝，在他的眼角上折射出来的……却是冰冷的痕迹。
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可怕！
云昕抑制不住的手脚开始发凉，自己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心底莫名的一股接着一股恐怖的寒气往外冒，冻的她五脏六腑都像是陷在冰窖里一般。
云昕清澈大眼定定的望着他，身子绷得紧紧的，完全将她的恐惧显露了出来。
看见云昕的表情，云梓幽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微微垂下头，浅浅的露出一抹笑来。
云昕瞳孔一缩，向来都是自己仰视的哥哥她第一次平视着他，少了很多凌厉的气场，也少了那股傲视苍生，将别人踩在脚下居上临下的气息。近在咫尺的笑颜比她想象中的要温和许多，真实许多。
那人扬起的弧度，轻柔的气息，都在她面前展现。
一瞬间，那些恐惧和害怕像是消散了一般。
——我并没有打算相信任何人，也没有要与任何人亲昵的意思。
——纵然这样，不代表我就不期盼有个人……可以让我无条件的信任。
耳畔，曾几何时眼前这个人的话语，忽的就在耳边响起。
云昕恍惚了一瞬，她忽的发现，好、好像……比起恐惧，哥哥曾经说过的这两句话，和眼前这个冲着她轻笑着，不知何时已经丝毫没有警惕的笑颜，更让她无法招架啊！
云昕无力的垂下头，将脸埋入了自家哥哥的脖颈里，泄气般的呜咽了一声。
心情大好的云梓幽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点破道：“所以……你之所以会对那些人起杀心，和武功没关系。”
“那只是因为……云夕瑶，瑶儿……是你想要保护的人。”
“你会起杀心，是因为……在你心目中，瑶儿已经占了一席之地，已经不容他人欺辱。”
“所以，为了重要的人，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不违天道。”
——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不违天道。
——有些事我不会去做，但不代表我就认为那是错的。
这轻轻的两句话，像是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一般，灵台瞬间一片清明！
所以，她想要去做的事情，可以去做了么？
哥哥，也这么认为么？
瞬间清醒过来，不再迷茫的云昕激动的一扭头，额头扫过眼前人的薄唇。
眼前人顿住。
……
云昕眨了眨眼，吞了吞口水。
刚、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好可怕的事情？
云昕愣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偷偷的抬起大眼瞧向眼前的哥哥，只看到云梓幽眯起眼，脸上的表情实在让人看不懂。
小爪子讪讪的松开眼前人的脖颈，云昕不断的退后，身后抵在背上的那只手却也无法阻止她后退了。
沉寂的气氛让云昕忍不住反手一爪子摁下了哥哥的手臂，随即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落地。
连吞了好几口口水，软软的声音结结巴巴道：“那、那我就去找江柒了！哥、哥哥哥你自己回房吧！嗯！”
说完，云昕迈着小短腿就撒丫子跑路了。
看着那小团子般飞奔离去的背影，云梓幽抬手抚上了唇瓣，轻轻的笑了。
那张精致的面容之上，因为唇角扬起的这抹弧度，而让这张脸像是整个都亮了起来一般。那双墨色的双眼也跟着微微弯成月牙状，那从未见过的温柔笑颜，却在那一贯只有阴险的倾城面容上展现。
尘世万物在这一笑之下，皆成庸俗。
说实话，他并不相信什么仁慈，什么希望，什么只要去拯救……对方就一定能改变。
那种可笑的事情，他不会去做，也不会去相信。
人的*太多，金钱，权势，想要的东西也太多，那不是靠几句话，几件事，就能轻易改变的。
所以，他压根不相信。
但，他相信她。
……
说傻也好，说蠢也罢，看似心慈实际上比谁都要无情，按着自己心中应当有的尺度去衡量别人应该得到的惩罚的小尼姑。却在瑶儿遇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打破了她心目中的框架。
挣脱了自己的框架，按照自己心目中真正想法去做了，怎么会做不到呢。
*
轻松的逃出牢房，江柒动了动坐的太久甚至有些僵硬的手脚，伸了个懒腰后，便拉了拉身后的包袱，伸出手托了托。
锁着眉头摸索着包袱里的东西，江柒轻声念叨着：“……银子，衣服，干粮……啊！干粮没带！”
江柒回头看了看远处掩映在高山树木中的山庄，手上却已经将包袱扯开，看着里面的几锭银子和几件衣裳，懊恼的咬牙：“居然忘了拿干粮！失策……”
“干粮没拿么？”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无辜且关切的声音。
“对啊！”江柒拧着眉头点头。
“馒头行么？”那人认真的问了问。
“当然可以！”江柒挑眉。
“那，给——”
一个白嫩嫩的馒头忽的就伸到了他的面前，江柒微微抬头便伸出了手，惊喜道：“那就多谢……”
手在捏住馒头的时候顿住，江柒盯着那个拿着白嫩馒头同样白嫩的小手。
馒头？小手？这只拿着馒头的小手，好像在哪见过？
唔咕——
他吞了吞喉间的口水，顺着那只小胳膊歪头看去，蹲在身旁陡峭的山壁上凸起的一块石头处的小光头一脸无害的瞅着他。
小云昕看见江柒没了反应，这才小手一翻，反手将自己手中的馒头塞入了对方的手中，抬头笑道：“刚好还剩一个，慢慢吃哦！”
江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馒头，又看了看云昕那张小脸，微微退开了些许：“你……是来送馒头的？”
小云昕摇了摇头：“不是啊，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回哪？”江柒又退了两步。
“牢……”
嗖——
“里……”云昕缓慢的道完两个字，看着嗖的一下窜出去的那人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跑的好快啊！
云昕轻轻一跃，轻松的一个跟斗便从石壁上落了下来，稳稳落地后，看着江柒逃窜的背影，缓慢的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身子微微下蹲，两只小手撑在地面，下一刻……
白色的衣摆便在原地晃过，小人儿便消失了踪迹。
……
约莫一炷香后，江柒再一次看着堵在他眼前不远处小路上的小人儿，终于停下了步伐。
江柒轻喘了口气，抵着山壁靠了过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昕松开了从捷径下来抓着树枝的小手，稳当当落地之后，灿烂笑道：“带你回去啊~”
“为什么非要我回去啊？”江柒的手抵在山壁上，锁着眉头问。
“因为哥哥说了，要我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小云昕抬起小手，指了指自己：“我想要你回去。”
“……”江柒睁大了眼睛：“可是这是我的事吧？我没想要回去啊！”
小云昕小手一挥，豪气道：“那个，无所谓啦。”
哪里无所谓了！？他是当事人吧？他才是当事人吧！？
“况且……”云昕再开口，摸了摸鼻子，一双大眼定定的瞅着江柒：“如果你不回去，哥哥也会很难过的。”
“……”越说越离谱了。
江柒一脸黑线的看着眼前小娃一脸无知觉的说着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云梓幽会难过？江柒努力的想象着云梓幽那张脸上笑眯眯的说着‘啊，我好难过呢~’的表情。
……他难过的绝对是他没有被雁城派那群人弄死吧！？
“我知道你不想要面对他们，被一直不相信着，被一直所质疑着，被当做那种无情无义滥杀无辜的人……”
“我也明白你想放弃，想逃避的理由。”
“但是……你不能就这样真的变成那种人啊~”
——一旦真的逃了，不就给了他们落下真的罪名的理由了么？之后，再为了不被抓到，肯定会动手吧？
——一旦动手，保不准就会误伤。那和切磋和比武不同，很容易失手。
——到时候若是失手杀了人……
——那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所以，她清楚的知道，选择权在他手里，这一次的转折点，究竟选在哪，在他的手里。
但哥哥说了，她想做的就去做，就算选择权不在她手里，她也不想什么都不做任凭他选那条她不想看到的路。
“你不是哥哥的朋友么？”云昕歪了歪脑袋，大眼贯彻的坚定绝不会再被动摇：“所以……回去吧，不要逃避。被人用质疑的视线怀疑也好，用恶毒的言语猜忌也罢，至少在他们面前要抬头挺胸啊！”
眼前的江柒，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没再靠着山壁，只是愣愣的看着直视着他的云昕，看似无心却有心的小脸上的表情依旧干净，像是在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他紧锁的眉头不知何时也已经松开了。脸上的焦躁与不安也不见了，看着云昕的脸，他看了很久。他发现，他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江柒垂下眼，远处的云昕只能看到他微张的薄唇，和那唇角并不是笑着的弧度：“但是我啊，面对眼前又升起的高高障碍，已经无法想象自己能将其突破的画面了。勉强自己去笑着面对让他们理解，但比起程楠楠那样的人……更多的是那两个弟子那样的人啊。”
那些被他父亲所杀害的人，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妻儿，他要怎么面对？
即使知道，即使明白小尼姑说的那些道理，可是……
良久，眼前的小人儿没再开口，江柒微微抬眸。
站在那的小人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了那露出一排牙齿的灿烂笑容了，云昕睁着大眼脸上却没了表情。
看着江柒，云昕忽的微微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微微笑的模样。
她抬起手指，指着自己的小脸：“需要心存慈善，笑容才能感化人。但比起那些……我更喜欢那个带我去见程姐姐时，在门口吓跑那两个弟子的江柒。”
“或许笑容确实会让人感化，也或许只有努力才能化解他们的仇恨……”
“但比起那些……我更喜欢活的真实，就算无法突破障碍，但却也绝不会逃避的江柒！”
她来带他回去的目的，并不是让他继续努力化解误会，而，只是不想他逃避。
云昕忽的歪过头，看向山壁的另一侧。
江柒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峰回路转的陡坡之上，眼前并无树木也没有山石的遮挡，视野颇为开阔，俯视下去，是漫天的山野树林。
雁城山所在的山头，是最高最大的。
因此，俯视下去，连成一片的山头一处一处的蔓延过去，满眼的绿色就像是笼罩了一层绿纱，与身后五颜六色夺目的雁城山不同，眼前的景色没有什么夺目的颜色，但……却莫名的美的夺目。
身旁的云昕不知何时又已经重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的，唇角上杨，她歪过头笑着看向江柒：“无论日出还是日落，洒在每个人身上的光都是一样的颜色。无论下雨还是下雪，落在每个人身上雨雪，也都是一样的温度。无论乞丐或是皇帝，也都是生在这片土地之上。”
无论是背负着杀人魔头父亲的江柒，还是背负着杀父之仇的那些人，也同样……都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之上。
——我本来以为，你这里已经枯竭了……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呢。
——你这次没有躲开而是直接挺起胸膛迎上去了呢~
——比起那些，我更喜欢活的真实，就算无法突破障碍，但却也绝对不会逃避的江柒！
——无论乞丐或是皇帝，也都是生在这片土地之上。
眼前小孩的眼睛依旧是那般的明亮透彻，在阳光下折射着光，毫不犹豫的看着自己，里面的眼神，是从未变过和动摇过的。
如同黑夜中的星光，让人不由自主的吸引着，向往着它的方向。
江柒闭上了眼，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低头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俯身，伸出的双臂忽的抱住了那个有些错愕的小娃娃。
他闭上了眼，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像是被感染了似的温暖。怀里小小的身子并不温暖，反而有些微凉，但却意外的让人平静。就像夏日的微凉细小的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有些凉，却舒心。
他一次一次的坚持，他想要看到的画面，其实都不重要。
他一直想要坚持得到的东西，其实就在他一次一次坚持中，已经得到了。
一些已经成事实的事情，他既然无法就改观，那就让他们变成往事，他以后要做的事情……不是补偿，而是完成他自己的人生。
他自己的。
小尼姑说的很对，无论是乞丐或者是皇帝，不都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之上么？
……
……
突然，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
身后猛地踹在他小腿上的力道让他不由自主的往后栽去。
一股几乎要将他手腕勒断的力道狠狠的抓住了他原本抱住小光头的手，随即将他整个人都抡了起来。
视线彻底倒转前，他从眼前那小娃娃透彻的瞳孔中看到了倒影出来的人影，从小云昕的小脸上微微惊讶但却丝毫没打算动手阻止的表情上，他清楚的明白了身后那人是谁！
江柒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整个身子便已经被甩起来在空中旋了一圈后，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江柒双手撑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左手边被人抓起反扭到了背后。
那只轻飘飘扣着他手腕的手上传来的力道大到让他几乎觉得左手马上就要被扭断了！
后腰被坚硬的膝盖狠狠撞上，随即身后那人便缓慢的俯身，眼角的余光终于看到了那人微微垂下的墨色发丝，轻柔垂下的发丝和那人抿着的薄唇，唇角轻扬的弧度带着那人一贯的温和。
与他身上散发出来懒洋洋的气息不同的是，他手上的力道简直不是个少年应该有的。
“昕儿，以后呢……要是再遇到这种动手动脚的怪叔叔，就直接动手，明白了么？”
云梓幽缓慢的抬头，轻而易举的镇压了‘怪叔叔’后，冲着云昕微微一笑，‘轻柔’的声音嘱咐道。
……
动手动脚的怪叔叔？
谁啊！
他娘的都说了他才没有丧心病狂到对六岁的小孩下手啊！
妹控他娘的太可怕了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
云梓幽看着瘫软在地的江柒，轻轻抬脚踢了踢，嫌弃的踢开了江柒愤愤拿爪子扒着他的靴子的手后，这才抬头看向金银长老：“江柒是本候带来的人，既然贵派掌门重伤他很有嫌疑，那本候自当不能不管。因此，在贵派查明真相前，他便交由贵派关押。”
正准备动手的银长老气运到一半，这一幕发生之后，又听到那阴险的少年那一番硬生生将‘凶手’说成‘可疑人’的话后，险些没真气逆行一口鲜血喷出。
他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本来只要江柒动手，他们就可以一口咬定就是他，直接动手打个半死不活拖进牢里就行了。
结果这小子先动了手！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得查明真相才能动江柒了？
银长老呕的直咬牙，特么的谁看的这小子？不是说盯好了么？怎么让这小子先会了他们了！？
同样也有些郁闷的还有金长老，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云梓幽说的却有理。江柒可疑，但不一定肯定就是他！没有证据！之所以开始搜捕的愿意就是因为江柒对那群弟子动了手，可是现在……他没有动手！不，是没来得及动手！
金长老按捺住了身后的银长老，这才应下，一挥手命令几个弟子将江柒抬走关起来。被‘偷袭’了的江柒自然反抗不了，只是拿着那双哀怨的眼神瞪着云梓幽，被几人抬着离去。
*
掌门只是重伤昏迷不醒，不能完全确定动手的是江柒，所以在众人将江柒关押起来后，便继续围着掌门团团转了。
而被关押起来的江柒，反而无人问津了。
至于究竟真相如何，还得等掌门醒了，问清楚，才能知晓。
在云梓幽带着小尼姑去看江柒的时候，江柒正盘坐在地上，听到声响后，看到来人，丝毫不觉惊讶的吐出了嘴里叼着的稻草。
放他们进来的几个守门的弟子警惕非常，几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的方向，生怕他们‘劫狱’什么的。
江柒微微蹭到了门口，抬起眼皮，便看见小尼姑蹲在了他的面前。
江柒挑了挑眉，正准备听着以小尼姑的身份应当给他讲些什么鼓励或者安慰他的话时，便看见云昕忽的将小手伸入了她自己的怀里。
他脸色微变了些许，莫非小尼姑……竟然会为了他……真的准备动手劫……
小云昕低头认真的从怀里慢慢的摸出了……一个馒头。
“……”
“我偷偷藏起来的，给你，慢慢吃，一定要坚持住哦！”小尼姑见馒头塞入了他的手里，小手握成拳头，不辜负他的期待，说出了这番鼓励人的话。
“……”江柒看着手中白嫩嫩的馒头，原本俊气的脸上嘴角一抽一抽：“……我是可疑！不是死囚！他们不会虐待我！”
听到这话的云昕愣了愣，眨了眨眼：“唉？他们还管饭么？”
说着，便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自家哥哥。
……
云梓幽轻飘飘的晃开视线。
江柒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怨念了。
他娘的你既然不知道还敢弄进来！真饿死了怎么办啊！
咔嚓——
远处开门的声响传来，蹲在牢门口的小尼姑扭头看向远处。来的……是不熟的人，可是……短短几天，见的次数极多，而且……渊源颇深。
因为来人，竟是那银长老的两位弟子，听到江越的名字，便起了杀气的那两位。
“来的真不是时候啊。”云梓幽目光扫过，叹气。
“没错！”牢门内，江柒摸着下巴笑了，这两人来这里，目的明显不过，若是其他时候来，没准真的能打压江柒一下，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个云梓幽也在的时候，这不是找堵么！
“我说的是我们。”云梓幽回头瞥了他一眼。
“……”
“如果来晚了一些，没准就能看到好戏了。”云梓幽明显有些遗憾。
“……你不是来救我的么？”江柒气急，凑了过去眯起眼压低声音咬牙道。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云梓幽挑眉：“我只是带昕儿来看看你。”
得，这人别指望了，指望云梓幽会救他，还不如指望金银两位长老突然脑袋被门夹了就放了他呢！可能性几乎是一样的！
“不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江柒抓着牢门的手上忽的被覆盖上一只小手，江柒愣愣的低头看了眼。
小云昕小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小脸上颇为认真的保证道，江柒心神一晃，还没来得及感动，便被身旁冰冷的目光给冻醒了。
他僵硬的扭头，云梓幽正冲着他微笑，那笑容，如沐春风笑意盈盈，简直不能再温和。
……
卧槽！住爪！放开我！我宁愿落在那两个弟子手里！
云昕的爪子在江柒的手背上还没停留多久，身旁的云梓幽便已经伸出手，将她拎起，然后往外面一丢。
稳稳落在正走进来两人面前的云昕完美落地，两只爪子稳了稳身形便仰起头来，对上了那两位弟子的视线。
然后在两位弟子愣住的同时，她露出洁白牙齿，腼腆一笑。
……
站在她面前的两位弟子面色瞬间煞白。
这小祖宗怎么会在这！？
两位本意是来找江柒的弟子顿时动摇起来，看了看面前丁点大的小娃娃，顺着她的身后看去，云辰候果然也在！
两人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位便皱着眉上前开了口：“我们是奉了师命，来找江越问清楚掌门师叔重伤的事的。”
江柒重新坐了回去，懒洋洋的扬起了脖子，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
两个弟子看了他一眼，脸色黑了些许。
站在前面的小尼姑连忙伸爪晃了晃：“他什么都没做哦。”
其中一位这才将目光收回，看着小尼姑：“你相信他？”
小尼姑闻言眨了眨眼，随即眯起眼笑了笑，点头：“嗯~因为他说了不是他做的！”
“这么简单就相信人，终归还是个小孩子啊。”那人微微低下头，看着小尼姑原本有些警惕的眼神多了几分轻笑。
小尼姑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嗯？”
“好好认清楚啊。”站在她面前离得比较远的男子朝着江柒的方向靠近了些许，瞧了一眼过去，眯起的眼睛中又不自觉带上了敌意：“他可是江越，江一暮的儿子，别说他自己干了什么丑事江湖还未传出来，就单单他父亲杀的人……就足以拿他的一条命来偿还都不够了！”
小尼姑清楚的看见眼前人双眼中带着的血色，她抿了抿唇，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江柒。江柒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正靠着墙，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的，没有声响。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他卷起的衣袖，没能藏住的手上，五指攥紧握成了拳头。
小尼姑回过头，看向眼前的男子，大眼清澈却也坚定：“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父亲杀的人，那你们应当去找他父亲，不应该算在他身上。”
“他父亲早就死了！”男人吼出这句话，红着的双眼带着隐隐的煞气和血腥的气息，甚至有些疯狂。
……
被忽的吼了一声的小尼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冰冷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
“那你们便下去亲自找他算账呗？”
站在远处的白衣少年忽的开口，冰冷的目光一寒，耳边微微垂落的黑发半掩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的精致轮廓却散发着慑人的魄力。
少年有些低沉却也轻柔的声音让那两人僵了僵，肩膀不自觉的缩了缩，原本脸上有些激动的表情也收敛了不少，小心翼翼且忌惮的看向了云梓幽。
云梓幽漆黑的瞳孔冷冷的扫了一眼两人，方才的一句话让两人有些不敢动弹，因为他们不确定那句话是他的玩笑话，还是真的……真的打算把他们送‘下去’，让他们‘亲自’找江一暮算账。
他从容的站在那，而他面前的两人却犹如置身冰窖，身子甚至不自觉的绷紧。
云梓幽的气场太强，两人的视线从那抹白袍的衣服上挪到了那双清澈的大眼上，那双依旧透彻的大眼像是缓和了这阴冷的气氛般，稍稍让他们缓了口气。
云昕微微晃了晃身子，虽然压根挡不住，但却还是站在了那两位弟子和云梓幽的中间，尽管那丁点小的个头挡不住，但却还是缓和了气氛的云昕开口：“两位施主，应当有什么亲人与江柒的父亲有些渊源吧？”
如若不然，也不会一听到江越的名字就迸出杀气，更不会这般三番两次的找来。
两人沉默没应。
小尼姑抿着唇，大眼依旧清澈的看着他们，纵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这小娃看向他们的眼神，却依旧没有一丝防备和敌意。
两人其中一位盯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开口：“……我们的父亲，就是被那江一暮所杀。”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恨？
不止他们两人，那江一暮所杀的人，数不胜数，更别说像他们这般敌视着江柒的人。按理说，他们需要报仇的对方确实应当是江一暮，可是那江一暮早在几年前便死了。
父债子偿，理所应当！
“父债应不应当子偿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云昕并不惊讶，只是垂了垂大眼道：“趁人之危而得来的，并不是报仇，而是新的恩怨。”
那些恩怨，不是他们只要杀了江柒就能散去的。
就像江一暮死了，而江一暮生前的那些恩怨，也没有伴随着他的死而散去一般。
云昕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道：“两位施主也并非什么恶人，这个道理，你们应当懂得。让贫尼和哥哥让步可以，但两位施主就真的能靠这样卸去心里的仇恨么？”
你父亲杀了我的父亲，我就要杀了你。
人的仇恨，人的感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的。
小尼轻柔的声音缓缓道出，眼前两人依旧没有动弹，云昕的话他们究竟听进去没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云昕微微仰起头，冲着他们轻笑：“这个答案，不如等两位施主下次见到江柒，再自己用行动回答如何？我相信，下次……无论两位的答案是什么，江柒也定会奉陪的。”
两人，缓慢的抬头看向江柒。
坐在里面的江柒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平静的看着云昕的背影，意外的没有炸毛的吼出‘鬼才愿意奉陪啊’这样的话，而是定定的看着云昕的后脑勺，那双眼一贯不是冷冽嚣张就是大大咧咧的双眼里，竟然满是复杂，隐晦不清。
两位弟子，终究还是离开了，究竟有没有认同云昕的话，云昕终究还是没知道。
不过云昕看着两人离开的时候，至少确定江柒暂且安全了，正当她扭头之际，恰巧对上了江柒的眼神。
云昕身子一顿。
“两位，时辰也不早了，这——”
身后，看守江柒的几个弟子这才开口，准备请两位离开了。说得明白点，探监的时间差不过够了，两位也该走了。
在几个弟子的恭送下，小尼姑跟着云梓幽离开。
身后，依旧坐在那未动弹的江柒动了动脑袋，看向了牢房里面头顶上那个半个窗户大小的木窗，微微垂下了眼。
妈蛋，都怪云梓幽那混蛋，非要他参加这毛线的寿诞做啥！
*
出了牢门，走了一段距离的云梓幽回头一看，发现云昕还在原地。
挑了挑眉，云梓幽扭头走了回去，看着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小人儿，他迟疑了半响，干脆在她面前缓慢的蹲了下来。
“怎么了？”
云梓幽微微仰起头，抬头问她。
云昕微微一愣，缓缓仰起头看向了近在咫尺的面容。怔了一下，从来都是仰头看别人的云昕倒是第一次低头看别人。
平静的面容再也淡定不过的望着她，漆黑的瞳孔折射着平静，精致的面容上带着一贯的温和但却强大的气势。
云昕眨了两下眼，轻轻摇了摇头。
但这轻轻摇了摇头的动作，却让云梓幽忽的眯起了眼，露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云昕的脸上，一般都是笑眯眯的，带着几分腼腆但却灿烂的笑容，要么就是忽的变脸阴沉的表情，虽然有些傻乎乎，呆呆的，但并不蠢。对待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简介和想法，哪怕乖乖听话，也依旧有着属于自己的分寸。
所以，从没有现在这样的表情。
或者有，只是他没见过。不，是没见到。
微微低着的那张干净稚嫩的小脸上是让人舒心的模样，一贯透彻的大眼却带着迷茫，迷茫的看着他。
她垂了垂大眼，迷茫的望着云梓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江柒他……会逃么？”
云梓幽一愣。
他绝对没有想到，只是刚刚和江柒对了一眼的小尼姑，竟然就这般清楚的……看穿了江柒的想法。
小人脸上的疑惑，和那大眼里的迷茫，让他莫名的心软了下来。
云昕望着自家哥哥，还没得到的答案，便看见自己哥哥的手忽的朝着她伸了过来。
咦！？
在看见那只手伸过来的同时，云昕便反射性的抬起两只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缩紧了两只小手臂。不知自家哥哥是打算突然扒她衣服还是又想把她木棍摸走的她只能两手都防备。
岂料那只伸过来的手即没有摸向她的小肚子，也没有摸走她的木棍，只是伸手直接捞起了她的膝弯，毫不费劲的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两只手只顾着缩在肚子那的小尼姑整个人往前一栽，被哥哥一只手臂抱起来的同时，直接朝着哥哥的胸前栽去。
双手没有稳住身形的小云昕鼻子直接撞上了哥哥的肩膀，泪眼汪汪摸着鼻子云昕一只手搂住了自家哥哥的颈，一只手摸着自己红彤彤的小鼻子。
云梓幽突然微微侧过头，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和那张含笑的眼睛让摸着鼻子的云昕缩了缩脑袋。
“九天前。”
云昕眨了眨眼，一脸疑惑。
“瑶儿被骗的时候，你并没有犹豫的就陪她去找了那群人。”
云昕愣了愣，想了起来，随即挺了挺小身板，认真道：“必须的！那是姐姐！保护姐姐是应该的！”
云梓幽道：“或许瑶儿确实能想到我那写着那群市井流氓的住处，但……在她那般伤心的情况下，绝不会想到。”
云昕小身板一僵。
“所以，想到这一点的，另有其人。”云梓幽看着云昕，没有委婉，倒是直接说了出来：“那个人就是你。”
云昕小身板缩了缩，弱弱道：“哥、哥哥你知道啊……”
哥哥早就知道？但是居然没骂她！也没找她算账！分明就是因为她擅作主张，才会出现后来姐姐险些被……的！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做的没错。”云梓幽敛眸，唇角轻扬。
云昕眨了眨眼，有些惶恐，没错？
“有些事我不会去做，但不等于我就认为那是错的。”云梓幽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后背上，轻抚着。
云昕依旧看着他，有些不解。
云梓幽的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抚着，另一只看似纤瘦的胳膊却轻描淡写依旧稳稳的将她抱着。他眯起了眼迟疑了半响，忽的开口继续道：“你还记得下套设计瑶儿的那群人么？”
云昕抿了抿唇，有些紧张的将小手攥紧。
“你以为你是因为什么，才会对那群人起杀心？”
云昕小脸揪成一团，心虚的挪开了眼。
云梓幽勾起了唇：“那……可和你的身体没关系。”
……
云梓幽看着小尼姑扭头震惊的瞅着自己，唇角的弧度扬起更甚。
哥、哥哥怎么会知道！？他知道了多少！？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虚道人，原名楚无心，原本为神算门的弟子，后因偷学神算门禁功而被逐出师门。而这禁功之所以被禁止修炼的原因便是，它会将人内心伸出极善和极恶的两面分化到极致。”
当初创立这门功夫的，是神算门的一位高人，他以为以自己的功力，定然能压制那极恶的一面，结果……
后来，这门武功便被禁止修炼，且被封印在神算门的禁地之处。
之后神算门面临劫难，当时神算门掌门太虚道人也就是楚无心便去了禁地，取出了这禁功，化解了神算门的危机。但毕竟破了规矩就是破了规矩，楚无心便被几大长老联手逐出师门，而神算门也在不久后……在世间慢慢消失了踪迹。
“你所习的，就是你师父教你的禁功吧？因为自幼病弱，太虚道人便授了你这套功夫，但禁功中所说的极恶之面毕竟不可小看，因此才将你送入了楚山尼姑庵。”以此净化她心中的极恶，度化她心目中的暴戾。
所以，这样一个小尼姑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云昕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眼前人的可怕，并非是传言，而是真实。
身后泼墨般的长发依旧随意的束起，一身的白袍将他的身子衬的有些纤细，那张精致的容颜之上薄唇微扬的弧度也显得好看，他微微垂眸，微微俯视着她的眼看起来很平静。看似云淡风轻的模样，阳光掠过他的墨色发丝，在他的眼角上折射出来的……却是冰冷的痕迹。
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可怕！
云昕抑制不住的手脚开始发凉，自己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心底莫名的一股接着一股恐怖的寒气往外冒，冻的她五脏六腑都像是陷在冰窖里一般。
云昕清澈大眼定定的望着他，身子绷得紧紧的，完全将她的恐惧显露了出来。
看见云昕的表情，云梓幽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微微垂下头，浅浅的露出一抹笑来。
云昕瞳孔一缩，向来都是自己仰视的哥哥她第一次平视着他，少了很多凌厉的气场，也少了那股傲视苍生，将别人踩在脚下居上临下的气息。近在咫尺的笑颜比她想象中的要温和许多，真实许多。
那人扬起的弧度，轻柔的气息，都在她面前展现。
一瞬间，那些恐惧和害怕像是消散了一般。
——我并没有打算相信任何人，也没有要与任何人亲昵的意思。
——纵然这样，不代表我就不期盼有个人……可以让我无条件的信任。
耳畔，曾几何时眼前这个人的话语，忽的就在耳边响起。
云昕恍惚了一瞬，她忽的发现，好、好像……比起恐惧，哥哥曾经说过的这两句话，和眼前这个冲着她轻笑着，不知何时已经丝毫没有警惕的笑颜，更让她无法招架啊！
云昕无力的垂下头，将脸埋入了自家哥哥的脖颈里，泄气般的呜咽了一声。
心情大好的云梓幽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点破道：“所以……你之所以会对那些人起杀心，和武功没关系。”
“那只是因为……云夕瑶，瑶儿……是你想要保护的人。”
“你会起杀心，是因为……在你心目中，瑶儿已经占了一席之地，已经不容他人欺辱。”
“所以，为了重要的人，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不违天道。”
——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不违天道。
——有些事我不会去做，但不代表我就认为那是错的。
这轻轻的两句话，像是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一般，灵台瞬间一片清明！
所以，她想要去做的事情，可以去做了么？
哥哥，也这么认为么？
瞬间清醒过来，不再迷茫的云昕激动的一扭头，额头扫过眼前人的薄唇。
眼前人顿住。
……
云昕眨了眨眼，吞了吞口水。
刚、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好可怕的事情？
云昕愣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偷偷的抬起大眼瞧向眼前的哥哥，只看到云梓幽眯起眼，脸上的表情实在让人看不懂。
小爪子讪讪的松开眼前人的脖颈，云昕不断的退后，身后抵在背上的那只手却也无法阻止她后退了。
沉寂的气氛让云昕忍不住反手一爪子摁下了哥哥的手臂，随即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落地。
连吞了好几口口水，软软的声音结结巴巴道：“那、那我就去找江柒了！哥、哥哥哥你自己回房吧！嗯！”
说完，云昕迈着小短腿就撒丫子跑路了。
看着那小团子般飞奔离去的背影，云梓幽抬手抚上了唇瓣，轻轻的笑了。
那张精致的面容之上，因为唇角扬起的这抹弧度，而让这张脸像是整个都亮了起来一般。那双墨色的双眼也跟着微微弯成月牙状，那从未见过的温柔笑颜，却在那一贯只有阴险的倾城面容上展现。
尘世万物在这一笑之下，皆成庸俗。
说实话，他并不相信什么仁慈，什么希望，什么只要去拯救……对方就一定能改变。
那种可笑的事情，他不会去做，也不会去相信。
人的*太多，金钱，权势，想要的东西也太多，那不是靠几句话，几件事，就能轻易改变的。
所以，他压根不相信。
但，他相信她。
……
说傻也好，说蠢也罢，看似心慈实际上比谁都要无情，按着自己心中应当有的尺度去衡量别人应该得到的惩罚的小尼姑。却在瑶儿遇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打破了她心目中的框架。
挣脱了自己的框架，按照自己心目中真正想法去做了，怎么会做不到呢。
*
轻松的逃出牢房，江柒动了动坐的太久甚至有些僵硬的手脚，伸了个懒腰后，便拉了拉身后的包袱，伸出手托了托。
锁着眉头摸索着包袱里的东西，江柒轻声念叨着：“……银子，衣服，干粮……啊！干粮没带！”
江柒回头看了看远处掩映在高山树木中的山庄，手上却已经将包袱扯开，看着里面的几锭银子和几件衣裳，懊恼的咬牙：“居然忘了拿干粮！失策……”
“干粮没拿么？”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无辜且关切的声音。
“对啊！”江柒拧着眉头点头。
“馒头行么？”那人认真的问了问。
“当然可以！”江柒挑眉。
“那，给——”
一个白嫩嫩的馒头忽的就伸到了他的面前，江柒微微抬头便伸出了手，惊喜道：“那就多谢……”
手在捏住馒头的时候顿住，江柒盯着那个拿着白嫩馒头同样白嫩的小手。
馒头？小手？这只拿着馒头的小手，好像在哪见过？
唔咕——
他吞了吞喉间的口水，顺着那只小胳膊歪头看去，蹲在身旁陡峭的山壁上凸起的一块石头处的小光头一脸无害的瞅着他。
小云昕看见江柒没了反应，这才小手一翻，反手将自己手中的馒头塞入了对方的手中，抬头笑道：“刚好还剩一个，慢慢吃哦！”
江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馒头，又看了看云昕那张小脸，微微退开了些许：“你……是来送馒头的？”
小云昕摇了摇头：“不是啊，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回哪？”江柒又退了两步。
“牢……”
嗖——
“里……”云昕缓慢的道完两个字，看着嗖的一下窜出去的那人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跑的好快啊！
云昕轻轻一跃，轻松的一个跟斗便从石壁上落了下来，稳稳落地后，看着江柒逃窜的背影，缓慢的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身子微微下蹲，两只小手撑在地面，下一刻……
白色的衣摆便在原地晃过，小人儿便消失了踪迹。
……
约莫一炷香后，江柒再一次看着堵在他眼前不远处小路上的小人儿，终于停下了步伐。
江柒轻喘了口气，抵着山壁靠了过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昕松开了从捷径下来抓着树枝的小手，稳当当落地之后，灿烂笑道：“带你回去啊~”
“为什么非要我回去啊？”江柒的手抵在山壁上，锁着眉头问。
“因为哥哥说了，要我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小云昕抬起小手，指了指自己：“我想要你回去。”
“……”江柒睁大了眼睛：“可是这是我的事吧？我没想要回去啊！”
小云昕小手一挥，豪气道：“那个，无所谓啦。”
哪里无所谓了！？他是当事人吧？他才是当事人吧！？
“况且……”云昕再开口，摸了摸鼻子，一双大眼定定的瞅着江柒：“如果你不回去，哥哥也会很难过的。”
“……”越说越离谱了。
江柒一脸黑线的看着眼前小娃一脸无知觉的说着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云梓幽会难过？江柒努力的想象着云梓幽那张脸上笑眯眯的说着‘啊，我好难过呢~’的表情。
……他难过的绝对是他没有被雁城派那群人弄死吧！？
“我知道你不想要面对他们，被一直不相信着，被一直所质疑着，被当做那种无情无义滥杀无辜的人……”
“我也明白你想放弃，想逃避的理由。”
“但是……你不能就这样真的变成那种人啊~”
——一旦真的逃了，不就给了他们落下真的罪名的理由了么？之后，再为了不被抓到，肯定会动手吧？
——一旦动手，保不准就会误伤。那和切磋和比武不同，很容易失手。
——到时候若是失手杀了人……
——那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所以，她清楚的知道，选择权在他手里，这一次的转折点，究竟选在哪，在他的手里。
但哥哥说了，她想做的就去做，就算选择权不在她手里，她也不想什么都不做任凭他选那条她不想看到的路。
“你不是哥哥的朋友么？”云昕歪了歪脑袋，大眼贯彻的坚定绝不会再被动摇：“所以……回去吧，不要逃避。被人用质疑的视线怀疑也好，用恶毒的言语猜忌也罢，至少在他们面前要抬头挺胸啊！”
眼前的江柒，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没再靠着山壁，只是愣愣的看着直视着他的云昕，看似无心却有心的小脸上的表情依旧干净，像是在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他紧锁的眉头不知何时也已经松开了。脸上的焦躁与不安也不见了，看着云昕的脸，他看了很久。他发现，他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江柒垂下眼，远处的云昕只能看到他微张的薄唇，和那唇角并不是笑着的弧度：“但是我啊，面对眼前又升起的高高障碍，已经无法想象自己能将其突破的画面了。勉强自己去笑着面对让他们理解，但比起程楠楠那样的人……更多的是那两个弟子那样的人啊。”
那些被他父亲所杀害的人，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妻儿，他要怎么面对？
即使知道，即使明白小尼姑说的那些道理，可是……
良久，眼前的小人儿没再开口，江柒微微抬眸。
站在那的小人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了那露出一排牙齿的灿烂笑容了，云昕睁着大眼脸上却没了表情。
看着江柒，云昕忽的微微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微微笑的模样。
她抬起手指，指着自己的小脸：“需要心存慈善，笑容才能感化人。但比起那些……我更喜欢那个带我去见程姐姐时，在门口吓跑那两个弟子的江柒。”
“或许笑容确实会让人感化，也或许只有努力才能化解他们的仇恨……”
“但比起那些……我更喜欢活的真实，就算无法突破障碍，但却也绝不会逃避的江柒！”
她来带他回去的目的，并不是让他继续努力化解误会，而，只是不想他逃避。
云昕忽的歪过头，看向山壁的另一侧。
江柒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峰回路转的陡坡之上，眼前并无树木也没有山石的遮挡，视野颇为开阔，俯视下去，是漫天的山野树林。
雁城山所在的山头，是最高最大的。
因此，俯视下去，连成一片的山头一处一处的蔓延过去，满眼的绿色就像是笼罩了一层绿纱，与身后五颜六色夺目的雁城山不同，眼前的景色没有什么夺目的颜色，但……却莫名的美的夺目。
身旁的云昕不知何时又已经重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的，唇角上杨，她歪过头笑着看向江柒：“无论日出还是日落，洒在每个人身上的光都是一样的颜色。无论下雨还是下雪，落在每个人身上雨雪，也都是一样的温度。无论乞丐或是皇帝，也都是生在这片土地之上。”
无论是背负着杀人魔头父亲的江柒，还是背负着杀父之仇的那些人，也同样……都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之上。
——我本来以为，你这里已经枯竭了……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呢。
——你这次没有躲开而是直接挺起胸膛迎上去了呢~
——比起那些，我更喜欢活的真实，就算无法突破障碍，但却也绝对不会逃避的江柒！
——无论乞丐或是皇帝，也都是生在这片土地之上。
眼前小孩的眼睛依旧是那般的明亮透彻，在阳光下折射着光，毫不犹豫的看着自己，里面的眼神，是从未变过和动摇过的。
如同黑夜中的星光，让人不由自主的吸引着，向往着它的方向。
江柒闭上了眼，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低头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俯身，伸出的双臂忽的抱住了那个有些错愕的小娃娃。
他闭上了眼，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像是被感染了似的温暖。怀里小小的身子并不温暖，反而有些微凉，但却意外的让人平静。就像夏日的微凉细小的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有些凉，却舒心。
他一次一次的坚持，他想要看到的画面，其实都不重要。
他一直想要坚持得到的东西，其实就在他一次一次坚持中，已经得到了。
一些已经成事实的事情，他既然无法就改观，那就让他们变成往事，他以后要做的事情……不是补偿，而是完成他自己的人生。
他自己的。
小尼姑说的很对，无论是乞丐或者是皇帝，不都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之上么？
……
……
突然，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
身后猛地踹在他小腿上的力道让他不由自主的往后栽去。
一股几乎要将他手腕勒断的力道狠狠的抓住了他原本抱住小光头的手，随即将他整个人都抡了起来。
视线彻底倒转前，他从眼前那小娃娃透彻的瞳孔中看到了倒影出来的人影，从小云昕的小脸上微微惊讶但却丝毫没打算动手阻止的表情上，他清楚的明白了身后那人是谁！
江柒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整个身子便已经被甩起来在空中旋了一圈后，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江柒双手撑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左手边被人抓起反扭到了背后。
那只轻飘飘扣着他手腕的手上传来的力道大到让他几乎觉得左手马上就要被扭断了！
后腰被坚硬的膝盖狠狠撞上，随即身后那人便缓慢的俯身，眼角的余光终于看到了那人微微垂下的墨色发丝，轻柔垂下的发丝和那人抿着的薄唇，唇角轻扬的弧度带着那人一贯的温和。
与他身上散发出来懒洋洋的气息不同的是，他手上的力道简直不是个少年应该有的。
“昕儿，以后呢……要是再遇到这种动手动脚的怪叔叔，就直接动手，明白了么？”
云梓幽缓慢的抬头，轻而易举的镇压了‘怪叔叔’后，冲着云昕微微一笑，‘轻柔’的声音嘱咐道。
……
动手动脚的怪叔叔？
谁啊！
他娘的都说了他才没有丧心病狂到对六岁的小孩下手啊！
妹控他娘的太可怕了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