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窃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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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回来了！——”
紫从纠结纷繁的梦魇中脱身，快步走到门前,正想像从前一样,投身在光君怀里,霸道地抱着占住他。
他向来不耐膝行。光君溺爱他，总不忍心强迫，索性随他去了。
他成长得很快，已经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了，此时在室内室外毫无顾忌的长身直立，自由行走来去,比匍匐在地的侍女们都高出大大的一截。
很多宅子里原本的侍女,被光君调来一同听从差遣,其中难免夹杂了自视甚高、心高气傲的不合时宜之人。毕竟二条院里长久以来缺乏女主人,即使公子的正牌未婚妻，也因为种种阻拦，不曾完婚，更没有迎接到府上来。
有自命不凡的侍女，在公子身边服侍多年，虽然不曾蒙受青睐，但大家都一样，也就暂且按下心来，或以二条院隐形的主人翁自居。
此时一个尚未长成的年轻小`♂姐，来历讳莫如深，却走了鸿运，被公子迎接到府上来，专门开辟曾经闲置的西殿作为居所。精巧器物、高雅陈设和上品物件，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进来。安排服侍的人手，在数量和质量上，也充分表明了主人家的重视。
更别提此人与公子朝夕相处，似乎十分擅长撒娇弄痴，将公子迷住……分明众人都看着，他们还没有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却能够相处的如此融洽，更加让人不屑又不忿。
紫倚着门口的廊柱，等了好一会，不见人来：“光君在哪里？”
见不得他亲昵地直呼公子的名字，更有一股隐秘的嫉恨心思萦绕郁结于心，有个面目娇美的侍女叫中纳言君的，逾越地抬起头教训道：“公子的行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可以过问的！更何况，您竟然敢直呼公子的名讳……”
她看见那个被公子从外面接来的人，慢慢转头睥睨自己，秀丽鲜妍的面目一览无余，黑白分明的眼眸毫无情感，只静静打量着，就似乎勘破了自己心底的秘密。她莫名感到莫大的压力，背心发冷，仿佛面上的皮肉一片一片尽皆被削下。
紫打量了这不自量力的侍女一眼，面无表情直白道：“你喜欢光，他不喜欢你。”
中纳言君的脸颊唰的一下子红得可以滴出血来。周围的侍女都悄悄斜着眼睛看过来。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拥有着共同的憧憬，这样直白地被点破，实在很难堪啊。
紫不再理会这些无趣的人类，专注地想着自己的心事。随着一串可爱俏皮的语调，他听见之后，稍稍展露笑颜。
光君鬓发蓬松，发冠已卸，愈加显得容华如玉；换上的家用常服之上，随意披了一件褂子。他在前襟侧边斜插了一枝经霜之后色泽艳丽的红枫，手中虚握着心爱的御赐横笛，一面随心而动的吹奏着，一面走了过来。
紫不理会他，转过身去，径直入了房内。
“这就生气了么？我不过是去东殿那边处理一些紧急的杂务。没有立刻来看你，真是对不起啦。”
光君跟在他身后，挨着坐下，随意翻看着案几之上的纸张册子。他先前写了很多字，画了很多画，专门作为紫的习字帖和画帖，精心地教育着他。
紫有点着急地把矮几拉到自己面前，闷声道：“我还写的不好……这些都写坏了！”
“我会教你的，不管怎样都没关系。但是因为写得不好，就不写，这样是不对的哦。……我们一起来为玩偶建造房屋好么？”
从前虽然已经对这种过家家的游戏渐渐失去了兴趣，但想着也许光君喜欢这样的小孩，紫就总是勉强自己开发兴趣。但是今天，他兴趣缺缺，背过身去不说话。
光君转到他面前去，拉起手贴在唇边亲了一亲，温柔道：“怎么了，今天不开心么？”
紫张开双臂搂住光君修长白皙的脖颈，紧紧抱住他。
光君耐心地替他顺着黑亮的长发：“身体有好一点么？我听你的嗓子还是很哑……”
……“您的嗓子我们就说是忧伤过度哭破了。您不是女子的这件事，能瞒公子多久，尽量瞒多久吧。虽然这么做并不好，唉，但也也只能如此了。”……
想到少纳言乳母细心交代的叮咛，紫有点心虚，正巧这时侍女奉公子的命令拿了筝进来，恰是刚才那个以下犯上的中纳言君。他看见成熟风韵的女子含情脉脉地盯着光君看，心中就是一股邪火上升，若不是要在公子面前装乖……
紫揪着光君后背的衣服，弄得皱皱巴巴，声音低低道：“我不喜欢她们。不喜欢这些侍女。人数太多了，每天都很吵。我有少纳言乳母就够了。”
光君哑然失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呢。也是我有欠思量，你大概不喜欢与这类没有共同语言的侍女相处。”
他拍了拍手，将远近忙碌的侍女全都召唤到帘外，淡淡道：“大家都在府中服务多年，深得我的信任。近来照顾着我重视的人，实在是辛苦你们了。现下因为种种考量……既然大家都是曾在东殿服务的，就且先回东殿去吧。”
侍女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唯有中纳言君稍解其中意，心中惴惴不安。
只听光君续道：“我以后就长居在西殿了。东殿之内诸项事务，还望各位不辞辛劳，多多费心。另选一批乖巧懂事的女童前来吧！只拣年纪合适的，来做小`♂姐的玩伴。”
不能在主人面前服侍，侍女们全都郁郁寡欢的散去了。
房内的紫也是郁郁寡欢，重复道：“我有少纳言乳母和犬君就够了，不需要别人。”
光君皱着鼻子，可怜兮兮道：“我竟然也不被需要么？”
紫赶紧搂紧他，生怕他飞走了：“反正我不会与其他人一起玩耍的。”
光君无奈笑道：“紫只要光君哥哥陪你玩耍是么？”
闻言，紫立即抬起头，双眸灿若星辰，小鸡啄米般连连点着头。
“好的我完全明白了……我也是一样的，一日看不见你，心中就不会快乐。”
他将筝横架到紫面前，从身后拥着他，贴在他耳畔，口气亲昵又温存：“筝的十三根弦里，最靠近弹者的这三根，都是细弦，分别称为‘斗’，‘为’和‘斤。其中中间的这一根，最容易断，要格外注意才行。’”
光君将筝的琴弦重新校正，调整为十二律中最低的平调，用自己的笛声来教导他。
紫颖悟过人，聪明伶俐。光君只觉得教导他的过程，有如从茶壶倾倒水进入茶杯一样轻松惬意。不一会，就能双人笛筝相和，演奏《保曾吕俱世利》这般古代源氏大臣流传下来的名曲。
“做得很好哦。”
光君将笛子放在一边，头向前侧靠在紫的肩头，歪着身子称赞他。不提防坐在身前的人，扭身相对，揽住光君的后颈，就把双唇贴了过来。
光君有点讶异，但见紫微闭着双目，长长的睫毛跟投下的阴影一同紧张地颤动着，柔软的唇瓣只知道紧密相贴着，轻轻厮磨，不懂得更深层次的交往。
很是怜惜眼前这人的纯真无邪，光君努力约束着自己，只双唇相合，轻轻啾了一下，就稍稍退开。他伸出双手把紫的脸庞捧在手心里，让两人的前额抵着前额，鼻尖相触，呼吸相闻。
光君语色轻轻，无限柔情：“不必急于一时，我会耐心的等你长大。”
可是我想要更加亲近你……紫的心中满是上上下下的忐忑不安。甜蜜的独处时间却被惊扰打断。
新来的小侍女们没什么眼色，在帘外莽莽撞撞地一层层递送着外界的请示：“公子！惟光大人禀告说外出的准备已经备齐！您今晚不是提起过有约吗？！……”
紫立即不高兴起来。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俯卧在光君膝头，乌黑润泽的长发好似流水般倾泻下来。
光君心中生出歉疚，试探性地轻轻摇一摇他，只听见他刻意加重的呼吸声，但是过了一会，紫似乎真的睡着了。
左右今晚的安排其实并不重要，只是盛情难却而已。“今夜不出门了！”光君这么吩咐帘外后，就小心地靠在一边，回想着今日的遭遇，耐心地等待起来。
……
除了前不久因为年老体弱多病而将头发剪短到肩头以上、出家为尼的大式乳母，光君还有另外一位左卫门乳母，也是相当信任的。
只不过这左卫门乳母离婚后又再嫁，跟随夫君筑前守，到地方上任去了。唯一留下一个跟前夫所生的女儿，叫大辅命妇的，交托给公子照拂。光君征求了她本人的意愿，将她推荐到宫中去服务了。
今日散朝之后，光君被父皇桐壶帝直接带到清凉殿内叙话，耽搁了一会。
光君从清凉殿内心事重重地出来。
“源氏公子大人！——”
他循声望去，恰好看见在清凉殿西厢的侍女值事房工作的大辅命妇。
大辅命妇把公子带到一边的廊柱前，寒暄了几句，有些为难地开口道：“目前听说有这么个可怜的小姐，因为与我有着亲缘的关系，厚着脸皮向公子提一提。
已故的常陆亲王晚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一直遵照古法悉心教养，疼爱非常。现在这位末摘花小姐失了父亲，生涯陷入不幸，整日只能在荒草之中苦熬岁月。”
光君嘴角抽了抽，瘫着脸道：“……哦。那是蛮可怜的。”
他记得那个末摘花，印象还相当深刻。……尤其是她的鼻子，又高又长又尖，鼻尖向下勾着，带着红通通的颜色。
一言以蔽之，观普贤经云：“普贤菩萨乘大白象，鼻如红莲花色。”
上一世，他借着黎明的晨光偷窥到身边的小姐的尊荣，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已经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几乎以为大辅命妇刻意捉弄自己。
大辅命妇期期艾艾道：“先前听闻公子因为上一代两位老大纳言的交情，庇护了出于同样境遇的一位孤女，虽然后来被兵部卿亲王半路杀出、夺走了先前不闻不问的女儿，但终究成为一段美谈。
所以思量着公子能否移情于她。这小姐性子沉静温柔，羞于向人开口诉苦。她父亲常陆亲王于七弦琴一道颇有造诣，她本人也有同样的爱好。即使与公子没有足够深刻的因缘，至少她的琴声还是可堪一听的。”
光君道：“我了解了。烦请您引导我，去前常陆亲王府上拜见，聆听小姐的琴音吧！”
如果是相貌普普通通、仅仅平常的女子，光君倒不会过于在意和挂心，毕竟总能嫁的出去的。问题就在于这个已故常陆亲王奉若珍宝的爱女，长相实在是……虽说重色是肤浅的，但他相信应该没有男子愿意娶她的。
所以还是不免有些怜悯她。因为贸贸然的赠与太像施舍，他本想着今晚去末摘花那里走个过场，有了个名头，今后也好稍加关照，施行馈赠之类的。
但是这边有个格外黏人的心上人呢！
光君闭目养神之时，唇角也情不自禁向上扬起。
没办法，今后再说吧。
……
紫再一次从难缠的相似梦魇中醒来，看见面前的光君闭着眼靠在墙上，脸色被侍女们因为入夜而点起来的几盏小小的烛火，摇曳之下映照的有些苍白。
他几乎以为梦境的延续未曾醒来，一瞬间红了眼圈，伸手去探那人鼻息。
伸出的手被猛地捉住。
光君睁开一只眼，狡黠地对着他缓缓的眨了一下：“不会是被饿醒了吧？反正我是的。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但是事急从权，我们请侍女偷偷去膳房搜刮一下吧！”
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突然感觉到被紫从后背紧紧地抱住。被心爱之人依赖和纠缠是很甜蜜的，光君握住了腰间缠住的手，轻轻拍了拍。
紫在享有同纯度的甜蜜之余，想的却是：
这个人，喜欢的大概只是当初珍惜小麻雀性命的那个单纯的孩子。他绝对想不到，他已经对草菅人命麻木不仁了。
他想起噩梦之中，光君皱着眉摇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心中就隐隐钝痛起来。只有更加靠近贴近亲近他，才能弥补痛楚的空洞。
旁人的意见无论如何都无所谓。唯有这个人失望的目光，才是刺穿胸膛的利剑。
并不因此而后悔，只是不希望被他发觉。
今后必须格外注意才行。
至于失手伤害光君？怎么可能呢……
……
深秋之夜，难得落了一阵又急又透的大雨，稍稍解了几分干燥。
光君的牛车轻轻碾过铺陈一地的红枫，驶到失去了男主人的前常陆亲王府上拜会。不料另一架同样低调而高雅的牛车早已等候多时，似是守株待兔的模样。
光君看见另一个主人探出头来时，下意识萌生了退意。
“苍？！你怎么在这里……”
“你可以来偷香，我就不可以么？”
左大臣家的头中将——苍不需要仆从辅助上下车，他单手一撑，轻轻一跃，修长挺拔的一双长腿就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他露齿一笑，整齐的洁白齿列上划过一道辉光，夜色中盯着光君的目光炯炯，匪气，邪肆，带着强烈的侵略意味。
——可是你明明，在每次相遇的时候，都在隐秘的角落里，乐此不疲地做着那些……非常规的奇怪事情！对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正版的真爱小天使(づ￣ 3￣)づ.
【苍邪魅一笑：我要让全平安京的妹子都知道，源氏公子被我承包了！】
又捕捉到一只新的小萌物~二货羊酱酷爱到碗里来(*/ω＼*)感谢投喂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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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长得很快，已经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了，此时在室内室外毫无顾忌的长身直立，自由行走来去,比匍匐在地的侍女们都高出大大的一截。
很多宅子里原本的侍女,被光君调来一同听从差遣,其中难免夹杂了自视甚高、心高气傲的不合时宜之人。毕竟二条院里长久以来缺乏女主人,即使公子的正牌未婚妻，也因为种种阻拦，不曾完婚，更没有迎接到府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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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不理会他，转过身去，径直入了房内。
“这就生气了么？我不过是去东殿那边处理一些紧急的杂务。没有立刻来看你，真是对不起啦。”
光君跟在他身后，挨着坐下，随意翻看着案几之上的纸张册子。他先前写了很多字，画了很多画，专门作为紫的习字帖和画帖，精心地教育着他。
紫有点着急地把矮几拉到自己面前，闷声道：“我还写的不好……这些都写坏了！”
“我会教你的，不管怎样都没关系。但是因为写得不好，就不写，这样是不对的哦。……我们一起来为玩偶建造房屋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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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嗓子我们就说是忧伤过度哭破了。您不是女子的这件事，能瞒公子多久，尽量瞒多久吧。虽然这么做并不好，唉，但也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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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揪着光君后背的衣服，弄得皱皱巴巴，声音低低道：“我不喜欢她们。不喜欢这些侍女。人数太多了，每天都很吵。我有少纳言乳母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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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在主人面前服侍，侍女们全都郁郁寡欢的散去了。
房内的紫也是郁郁寡欢，重复道：“我有少纳言乳母和犬君就够了，不需要别人。”
光君皱着鼻子，可怜兮兮道：“我竟然也不被需要么？”
紫赶紧搂紧他，生怕他飞走了：“反正我不会与其他人一起玩耍的。”
光君无奈笑道：“紫只要光君哥哥陪你玩耍是么？”
闻言，紫立即抬起头，双眸灿若星辰，小鸡啄米般连连点着头。
“好的我完全明白了……我也是一样的，一日看不见你，心中就不会快乐。”
他将筝横架到紫面前，从身后拥着他，贴在他耳畔，口气亲昵又温存：“筝的十三根弦里，最靠近弹者的这三根，都是细弦，分别称为‘斗’，‘为’和‘斤。其中中间的这一根，最容易断，要格外注意才行。’”
光君将筝的琴弦重新校正，调整为十二律中最低的平调，用自己的笛声来教导他。
紫颖悟过人，聪明伶俐。光君只觉得教导他的过程，有如从茶壶倾倒水进入茶杯一样轻松惬意。不一会，就能双人笛筝相和，演奏《保曾吕俱世利》这般古代源氏大臣流传下来的名曲。
“做得很好哦。”
光君将笛子放在一边，头向前侧靠在紫的肩头，歪着身子称赞他。不提防坐在身前的人，扭身相对，揽住光君的后颈，就把双唇贴了过来。
光君有点讶异，但见紫微闭着双目，长长的睫毛跟投下的阴影一同紧张地颤动着，柔软的唇瓣只知道紧密相贴着，轻轻厮磨，不懂得更深层次的交往。
很是怜惜眼前这人的纯真无邪，光君努力约束着自己，只双唇相合，轻轻啾了一下，就稍稍退开。他伸出双手把紫的脸庞捧在手心里，让两人的前额抵着前额，鼻尖相触，呼吸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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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今晚的安排其实并不重要，只是盛情难却而已。“今夜不出门了！”光君这么吩咐帘外后，就小心地靠在一边，回想着今日的遭遇，耐心地等待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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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左卫门乳母离婚后又再嫁，跟随夫君筑前守，到地方上任去了。唯一留下一个跟前夫所生的女儿，叫大辅命妇的，交托给公子照拂。光君征求了她本人的意愿，将她推荐到宫中去服务了。
今日散朝之后，光君被父皇桐壶帝直接带到清凉殿内叙话，耽搁了一会。
光君从清凉殿内心事重重地出来。
“源氏公子大人！——”
他循声望去，恰好看见在清凉殿西厢的侍女值事房工作的大辅命妇。
大辅命妇把公子带到一边的廊柱前，寒暄了几句，有些为难地开口道：“目前听说有这么个可怜的小姐，因为与我有着亲缘的关系，厚着脸皮向公子提一提。
已故的常陆亲王晚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一直遵照古法悉心教养，疼爱非常。现在这位末摘花小姐失了父亲，生涯陷入不幸，整日只能在荒草之中苦熬岁月。”
光君嘴角抽了抽，瘫着脸道：“……哦。那是蛮可怜的。”
他记得那个末摘花，印象还相当深刻。……尤其是她的鼻子，又高又长又尖，鼻尖向下勾着，带着红通通的颜色。
一言以蔽之，观普贤经云：“普贤菩萨乘大白象，鼻如红莲花色。”
上一世，他借着黎明的晨光偷窥到身边的小姐的尊荣，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已经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几乎以为大辅命妇刻意捉弄自己。
大辅命妇期期艾艾道：“先前听闻公子因为上一代两位老大纳言的交情，庇护了出于同样境遇的一位孤女，虽然后来被兵部卿亲王半路杀出、夺走了先前不闻不问的女儿，但终究成为一段美谈。
所以思量着公子能否移情于她。这小姐性子沉静温柔，羞于向人开口诉苦。她父亲常陆亲王于七弦琴一道颇有造诣，她本人也有同样的爱好。即使与公子没有足够深刻的因缘，至少她的琴声还是可堪一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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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还是不免有些怜悯她。因为贸贸然的赠与太像施舍，他本想着今晚去末摘花那里走个过场，有了个名头，今后也好稍加关照，施行馈赠之类的。
但是这边有个格外黏人的心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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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以为梦境的延续未曾醒来，一瞬间红了眼圈，伸手去探那人鼻息。
伸出的手被猛地捉住。
光君睁开一只眼，狡黠地对着他缓缓的眨了一下：“不会是被饿醒了吧？反正我是的。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但是事急从权，我们请侍女偷偷去膳房搜刮一下吧！”
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突然感觉到被紫从后背紧紧地抱住。被心爱之人依赖和纠缠是很甜蜜的，光君握住了腰间缠住的手，轻轻拍了拍。
紫在享有同纯度的甜蜜之余，想的却是：
这个人，喜欢的大概只是当初珍惜小麻雀性命的那个单纯的孩子。他绝对想不到，他已经对草菅人命麻木不仁了。
他想起噩梦之中，光君皱着眉摇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心中就隐隐钝痛起来。只有更加靠近贴近亲近他，才能弥补痛楚的空洞。
旁人的意见无论如何都无所谓。唯有这个人失望的目光，才是刺穿胸膛的利剑。
并不因此而后悔，只是不希望被他发觉。
今后必须格外注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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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之夜，难得落了一阵又急又透的大雨，稍稍解了几分干燥。
光君的牛车轻轻碾过铺陈一地的红枫，驶到失去了男主人的前常陆亲王府上拜会。不料另一架同样低调而高雅的牛车早已等候多时，似是守株待兔的模样。
光君看见另一个主人探出头来时，下意识萌生了退意。
“苍？！你怎么在这里……”
“你可以来偷香，我就不可以么？”
左大臣家的头中将——苍不需要仆从辅助上下车，他单手一撑，轻轻一跃，修长挺拔的一双长腿就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他露齿一笑，整齐的洁白齿列上划过一道辉光，夜色中盯着光君的目光炯炯，匪气，邪肆，带着强烈的侵略意味。
——可是你明明，在每次相遇的时候，都在隐秘的角落里，乐此不疲地做着那些……非常规的奇怪事情！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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