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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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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依情

    日子像一串念珠,在手指的拨动下一颗一颗的滑过,穿成旬,串成月,串成年。屈指一数,有惊悚,有感伤,但还有浓浓的缱绻之情。

    景泰六年的沂王府,像在风雨中飘摇已久的一叶小舟,经历艰难,终于缓缓地停泊在人们遗忘的角落。陈旧破败的府第,在主人的精心打理下,树成荫,花成影,燕飞蝶舞,一片昂昂生机。

    沂王朱见浚已九岁了,每日除了在后殿听于大哥聘请的师傅讲学外,其余的时间,就是在沂王府后园里练习刀、马和箭术。贞儿看到见浚的刻苦练习,记起了于大哥的一次拜访。

    那还是初春的时节,午后的阳光越过菱花的窗棂,透進了沂王府正殿的东暖阁里,细细地洒下满屋的辉光,整个殿堂恍如深潭静水般寂静无声。

    贞儿抬了抬久低的头,看着手中快缝制好的见浚的夏衣,铺展在床榻上,抚平小小的针脚。天蓝色的蚕丝绸细细的丝纹,从贞儿略显粗糙的手上轻轻的划过,发出一丝沙沙的声响。贞儿抬手看了看自己仍然纤细却不丰润的手,微微苦笑了一下。

    眼睛在移转处,余光不禁扣住了墙上久挂着的紫檀琵琶。看着自己昔日倍加呵护而现已晦暗无光的挂满灰尘的琵琶,恍惚间有一种隔世的感觉。贞儿无奈地—叹,轻轻地自语道:“已经很久没有摸它了,已生疏了。”

    轻轻地从墙上摘下琵琶,漾起的灰尘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飞舞着,发出一缕呛人的潮味儿。贞儿心疼地从袖中抽出绢帕细细地擦拭着。

    紫黑泛着微红的木质,如流水起伏的梨型外壳,象牙嵌入的琴头,铮铮而带有弹性的琴弦,伴奏悠悠的清香又一次把贞儿带到过去流光溢彩的岁月:

    繁华的凤阙圣殿,歌舞升平的喜庆中酒满餍足后弹起的《白鸟朝凤》。

    狂风骤雨中冷冷寂寂的皇宫内苑,充满杀气的悲凄和哀痛。

    北京城头硝烟荡荡,优如《十面埋伏》的杀伐和喧嚣。

    夜静,银月,冷星一般双眸的于大哥。

    于大哥……..贞儿的心中,微微的一动,音有知音则灵,琴有知音则活。于大哥是否是自己的知音?是否是自己的知己呀!

    信手弹来,一曲《高山流水》,从贞儿指尖下轻拨慢捻流出。

    巍巍乎高山,汤汤乎流水,谁又能琴瑟合鸣!高山流水觅知音。

    琵琶声破空而来,带着些许的孤寂,些许的遗憾,更带着贞儿的一缕缕情愁,悠悠荡荡飘浮在室中。

    “啪啪”,几声掌声,惊散了贞儿的哀戚之情。抬眼望去,纱窗轻筛过的明光里,一身青衣闲服,清癯了几分的脸庞,含着几分赞许的温润的双眸,不正是自己曲中所思之人于大哥吗?紧随其后静静站在门口的则是亭亭玉立的伍儿。伍儿看着略带诧异之色的贞儿微抿着嘴,甜甜地—笑:

    “于大哥过来拜访,走到院中听到你的琵琶声,不让打扰悄悄地进来。贞儿,你当真没有听到?”

    贞儿忙把琵琶放在案几上,敛衽施礼道:“恕贞儿没有听到,贞儿失礼了。”

    于谦微微一笑道:“贞儿姑娘的琵琶弹得真可谓,技巧高妙,出神入化。但多了些哀婉之怨,未免给人多以悲凉之感,连累了此词曲的意韵,大大降低了品位。”

    贞儿听了脸微微一红,片刻后,看着于谦轻轻说道:“于大哥也通晓音律?”

    于谦微微一笑:“只是略通。现在可否能向贞儿姑娘请教一二。”

    贞儿忙敛衽道:“小妹也是略懂一二,还是请于大哥赐教,”说完侧身把于谦领到窗下伍儿的古琴前,于谦微欠—下身稳稳坐下,轻轻地调弦试音。

    一曲高亢动人心魄的《高山流水》,从于谦那双可以握剑拿刀的手,跳跃而出。

    巍巍乎志在高山,汤汤乎志在流水。高低的音律,顷刻编织成一幅高山深渊,云雾缭绕的奇雄之景。宁静中,应用了两个高音,刹时就表现出高山的雄浑深沉与肃穆的深韵。

    这时,坐在旁边手抱琵琶的贞儿,静静坐着,耳朵听,心在听,幽渺的古曲,传来洗净了铅华的气韵,融入贞儿的心中。贞儿四指一拨,滑音飘出,一泓清新的小溪,带着湿甜之气迎面扑来。巍巍高山,潺潺流水,相映成境。令人想起山泉叮咚,水花轻溅,条条汇聚,从高高的断崖奔流而下,炫彩阳光下的七彩之虹似一架心桥。水是那么柔,山是那么的凌,柔与凌的交融是如此的和谐悠扬,意境又是如此的深远绵长。

    世上知音难寻,何为知音?知音难道不是生活中知你,懂你,关心你,拥有撞击心灵的柔情和感动。共有一种伤感,一种快乐,一种温柔,一种甘甜,一种永远的坦然,永远不变的爱情缠绵悠长吗?

    贞儿默默的静心弹着,品位着彼此宁静和婉约的心境。

    古琴声悠远,琵琶曲绵长,静静地汇入高山下平谧的湖泊,渐渐淡薄,渐渐无痕。

    伍儿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她仿佛看到了两颗宁静纯洁的心,相寻、相望、相近、相交、相知、渐渐相融,化成一汪淡淡的静水。

    静,真静,但屋里的人,仍能感到余声绕绕。

    伍儿第一个高兴地拍着巴掌道:“真美,真好。古琴声如高山,琵琶音似流水,和谐优美,真是相辅相成,真是心灵相通,天然绝配。”

    于谦听后淡淡一笑:“雕虫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只是自娱而已,。”

    贞儿听伍儿一说,面色夭夭似天边的流霞,她娇嗔的看了伍儿一眼,放下手中琵琶,给于谦端了一盏茶,道:

    “于大哥,您上马可杀敌,下马可秉笔。对音律理解的如此深妙,贞儿真是羡慕至极!”

    于谦接过茶盏,看着贞儿道:“此次前来是给沂王殿下寻得几个师傅,这几个人都是翰林院的楚翘。贞儿不管将来如何?你都要对沂王殿下严格要求,以使其成为一有用之才。除了正常的讲学之外,礼节规仪、音乐、射箭、驾驭、数学、这君子六艺之术皆要精通。习骑,仍为历朝皇帝一门必修之课,所谓“射”是仁爱之道,习骑能够正己而后立世,并且助阳气达万物。先皇马上得天下,不可将此艺荒废,特别是沂王殿下,生性温和赢弱,多勤加练习,可增加其果决之阳刚之气。而音乐可给人们一种宁和的心境,一种安定的情绪。对沂王可谓大有裨益。”

    贞儿看着于谦清朗的剑眉星目,此刻笼罩在一片蒙蒙的雾气中,不觉地慎重地点了点头。但愿浚儿不要辜负了于大哥的一片苦心。

    夏日已至,炎风熏熏,四处都散发着—种闷热的潮湿之气。贞儿坐在闷热的内室,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亮光,低着头给见浚缝制一件秋袍。空气燠热如蒸,汗水也浸湿了贞儿淡绿的纱裙。

    一个宫女,轻轻走进来,恭声道:“万主事,于谦,于大人在府门外求见。”

    于大哥,贞儿心中一喜,片刻,矜持道:“知道了,下去吧!”

    看着宫女退出了宫门,贞儿匆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菱花铜镜前略施了粉黛,轻扫娥眉,又正了正裙装,急急向门外走去。

    于大哥回来了,他巡边已走了整整半年,不知他黑了没有?瘦了没有?

    殿外明晃晃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一个挺拔的人站在垂花门外,披着一身阳光神恣清悠。

    贞儿望着阳光下,让她不知多少次在夜半梦回相扰的男人,专注看着,仿佛想把半年来的思念都用他的身影填平似的。他黑了,也瘦了。素昔棱角分明的脸庞,被边境的罡风吹得更加凌厉。精锐的黑眸,穿着一件灰白色的棉布长衣,腰间束着一条同色长带,随性而又不失稳重。

    于谦慢慢迎着贞儿的眼光走了上去,看着亭亭玉立似青荷清丽的贞儿,一缕怜爱之意,从眼底深处急急掠过,不留一丝痕迹。略显古铜色的脸上带着由浓而淡的微笑,缓缓道:“贞儿姑娘,今天抽出一些时间,想领沂王殿下到内教场看看,不知沂王殿下是否方便。”

    贞儿听闻于谦的问话,刚才缠绕自己心中不知如何开口的窘态,已烟消云散,她眼波流转间睇了一眼于谦,旋即点了一下头:“于大哥请到厅内稍后。”

    于谦爽朗一笑:“不用了,就在此等候吧!,”

    片刻,伍儿领着见浚和玉蔓高高兴兴地跑了出来。见浚身背箭匣,腰胯小弓箭,英气勃勃。玉蔓抓着见俊的衣服,上下打量着,眼里充满了倾慕。

    问好、问安、等待,片刻后才等来姗姗来迟的人。

    淡绿的衣裙,外罩淡紫色的菱纱披风,脚蹬泛绿色的绿缎小高靴,腰系一条白色缀着孔雀石的软皮绦,勾勒出如柳般婀娜的身姿,软皮绦上挂着金皮鞘的宝剑,飒爽英姿,娇艳逼人,在接上大伙射出的惊叹的目光时,羞涩地微微低下了头。

    玉蔓一看,凑到伍儿耳边,轻轻道:“伍儿姐,贞儿姑姑真好看!”

    伍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受窘的贞儿,一把抱起了玉蔓,飞跃跨上了已让宫人准备好的大红马,一勒缰绳,骏马长嘶,奔腾而去。

    二匹骏马紧随其后,在明媚的阳光下,踏着一路飞尘,向城北的内校场奔驰而去。

    内校场,宽大开阔,一色黄土夯地,四面环墙,南临嘉乐殿,东侧一条大道,直达皇城外的北闸口。

    南边儿的嘉乐殿,突兀高耸,飞檐斗拱。殿前一节又一节的青石台阶,直通大殿。殿前廊庑深深,正是皇家的观武台。

    内校场的北边的场边,一条长长的放置各种武器的桁架,东边排列着一排箭靶。于谦与贞儿他们一起下得马来,走到内校场中央,见浚满眼惊喜,四处望着,这摸摸,那看看。玉蔓则像一只花蝴蝶,满场地飞来飞去。

    见浚看见东边一溜箭靶,小跑过去,仔细看了看,又用又用手摸了摸靶心,然后退到离箭靶—百多步的地方,信心满满地从背上的剑匣中抽一支小小的雕翎箭,搭弓,稍稍瞄了一下“嗖”的一声,把箭射了出去。玉蔓拍手叫着,剩下的三个人都把眼光盯在这小小的雕翎箭上,只见这雕翎箭,急速地向箭靶飞去,五步,十步,二十步……,只见这支箭,开始摇摇摆摆,慢慢的像一只再也无力飞翔的小鸟,一头栽在离见浚三十多步的地方。见浚看着它栽在地上,狠狠跺了一下脚,撅着小嘴,一脸沮丧的样子。这时玉蔓跑了过去捡起那支箭,又急急跑了回来,抓住见浚的手,把箭塞到见浚的手中:“浚儿哥,你射的真好,只是你太小了,将来再长大一些,肯定能百步……,对,百步穿杨的。”

    这时,于谦走过来,接过玉蔓的话:“殿下,只要掌握要领,勤加练习,必可成功。”他握着见浚的手,手把手地教他拿弓的技巧和瞄准的要领。示范地从剑匣中抽出一支箭,瞄了一下靶心,“嗖”的一箭射出,箭矢如流星拖着一根黑色的羽翼,直驰而去,硬生生钉在箭靶的红心,纹丝不动。

    玉蔓高兴地拍着手,跳着,叫着:“射住了!射住了!”贞儿和伍儿对视一下,纷纷投出羡慕的目光。

    见浚根据于谦所说的要领,果然箭技大长进。

    骄阳西斜,清凉的风习习吹来,站在嘉乐殿高高的观武台,贞儿看着远处绿茵伸展的旷野,向往之情悠然而生,她回头看了于谦一眼,调皮地娇笑道

    “于大哥,今天的天气如此之好,咱们俩进行一次赛马如何。”

    于谦爽朗一笑:“可以呀!”

    玉蔓和见浚听到后,高兴地叫着:“于大哥要和我姑姑比赛喽,看谁的马跑得快!”

    一红一黑两匹骏马,高大威猛。于谦把红马拉了过来,正了正马鞍,紧了紧马的肚带,低下头把红马的四个蹄子,仔细查看了一番,最后满意地拍了拍马的脖子。马儿也睁着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看了看他,打了一个响鼻。

    贞儿看着于谦所做的一切,仿佛有一股春水慢慢湿润着自己爱的禾苗,于大哥既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又是一个文涛武略俱全的文臣,更是一个精致如微的男人。那细腻的心肠,平实温馨的情愫,让贞儿默默下了决心,这样的男人,如果自己现在错过,将是自己一生莫大的遗憾。

    于谦把马的缰绳交给贞儿,说:“能行吗?”贞儿自信地点了点头,脸因兴奋犹如天边的绮丽的—抹彤云。

    于谦牵过黑马,飘然一跃落在马上,姿势洒脱利索,一抖缰绳,黑马似飞箭一般冲射而出,向伸展于旷野的大道奔去。清脆的蹄声,如同战鼓的鼓点,激乐,铿锵而又节奏鲜明。

    贞儿也翻身上马,相随而去。

    呼呼作响的清风,扑面而来,荡起了的披风撩动她的衣裙,扬起了她的一腔柔情和滔滔的春水。

    一人一马,飞驰电掣,冲跃而过,把于谦甩在身后,在错过的瞬间,余光一瞥,只见他黑眸微张,目中缓缓流动着性情盎然的丝丝光亮和温热的欣赏之意。

    贞儿婉媚浅笑,两腿一夹拉紧了缰绳,那马便昂首嘶鸣一声,像流星一般,急急奔腾,留下一路烟尘。纱衣在风中飘荡,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然起舞。

    树林,田野,村庄,小桥,流水。—一从她的身边掠过。悠悠的长风混杂着清新的花香,草香扑面而来,令贞儿心神一振,一扫深宫大院中,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和压抑的沉闷。贞儿真想扑入蓝天里,融化在白云深处。

    平静的旷野,只听见“哒哒哒”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贞儿回头望着于谦。低伏着身躯,微扬的头,剑眉傲起英气勃发,扬鞭摧马,撞人心魄。

    就在贞儿分心走神之际,突然从大道旁浓郁的从树丛中走出一个身背青草的女子,大捆的青草堆在那女子的背上,堵住了她的视线。

    红马一惊,猝然腾空,前蹄仰天,堪堪向那背草的女子踏去。贞儿一见,鱼跃而起,猛地在马背上倒换了一下脚,让一只脚挂在马镫,半个身子探出悬在空中,伸出一只手,把前面在路上行走的女子,推到一边。红马铁蹄踏下,一闪从那女子身边擦身而过。如此巨变,红马一惊,受惊的马撤开铁蹄闪电般向前驰去。贞儿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头在下,身在上,马一跳一蹦,一起一伏,剧烈颠簸着,直欲把她抛甩出去。天在翻,地在覆,那只钩着马镫支撑着贞儿全身的脚已经开始酸麻,如果被抛甩下去,不是重伤,也要面目全非。

    蓦然,那个熟悉的身影飞降在贞儿的马上,他轻舒猿臂,把悬在半空中的贞儿,猛地拉进自己的怀中,嘴里柔声轻抚着骚动及激狂的惊马。

    在于谦的安抚下,红马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贞儿紧揪的心,才骤然松懈。因惊骇埋在他的胸口的头,缓缓地抬起。烈烈的男子气息,骤然包围了她,贞儿仰头看着他,飞拔入云的双眉,斧砍刀削因她而温情脉脉的脸庞,感受着他身上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男子汉气息。那压抑多年的情潮,终于冲破了堤坝,滚滚而来。她轻轻地伸开双手,紧紧搂住那挺拔伟岸的腰身。

    于谦身体猛地一僵,心中渐渐生出一缕酸楚。

    从第一眼看到贞儿,他就注意到她了。北京城头硝烟中英姿飒爽的气魄,对主人的耿耿忠心,沂王府花园里仙女般的美丽的英姿,特别是刚才为救村妇,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的善良。万贞儿这个奇女子,早已深深地吸引着他。他多么想把她抱入怀中,去享受她的美丽和柔情。然而,在这个多事之秋,承载着国家兴亡重担的他,根本无暇去顾及那种依依缠绵的儿女私情。况且,伴君如伴虎,高处不胜寒,尤其是在两个君王的面前,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他,又何必去牵连这个美丽善良的而又无辜的姑娘。所以,于谦把那种折磨人的感情勉强挤压下去。

    此时,于谦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被爱情陶醉的温馨清丽的姑娘。一股股的柔情,猛烈冲击着他久已冷漠的心扉。心门已悄悄地敞开,激流涌上心头。他不禁将贞儿紧紧搂在怀中,厚实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她丰润的肩膀,微微低着头贴上她满头的乌发,微闭着双眸,尽情享受着延绵不绝的深情……

    森林繁茂,浓荫遍地,绿草如茵。一对对蝴蝶缠绵旖旎,一会儿落在花丛中,一会儿又飞向树梢头,轻逸飘荡自由自在地尽情起舞。一对骏马悠闲地摇着尾巴低着头吃着青草,不时抬起头慢不经心地欣赏着夕阳下的依依之情。

    贞儿深深依在于大哥的怀中。尽情享受着心上人的脉脉温情,享受着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家的那种安宁温馨的感觉。至于明天和将来竟是那样的遥远,遥远的几乎目不可及。

    于谦低头看着静伏于自己怀中,那彩如红霞美丽动人心魄的脸颊,略显粗糙的大手不禁轻轻抚上。一双如蝶翼般的双睫在他的手下微微抖动,樱红的嘴唇,似—朵闪着露珠的红玫瑰,娇嫩清香,诱惑着人去低头嗅闻。

    大手轻轻划过清净如水的双眸,滑过俏翘的玉鼻,滑过红唇间娇媚的浅笑,把贞儿像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揽在怀中。静静的旷野,清风习习。贞儿独享着于大哥结实的胸腔中铿锵有力的心声。

    夕阳西下,天空铺陈着五彩斑斓的晚霞,缤纷异彩。

    历经艰难的他们,终于可以双双尽情地享受着宁静平和的时光,享受彼此的脉脉温情。片刻,于谦轻轻地长叹一声,温润的话语轻飘在贞儿的耳边:

    “贞儿,等时局再稳定一些,贞儿就随于大哥回杭州西子湖畔的老家吧!那儿,青山绿水,风景如画。我们天天可以看着这样的美景,过着这样平静宁和的日子。”

    贞儿刚要点头,眼前隐现出见浚一双清澈而含泪的大眼,贞儿心中一痛,只是更紧地贴在于谦的胸口,静心听着那踏实而有力的心跳。

    “这是,老妻托我送给你的一个玉镯,也是老妻的陪嫁,共一对,她自己留了一只,让我把这一只送给你。表示期望你早点来到我们这个大家庭。”

    贞儿看着那只闪着幽幽绿光的翡翠手镯,心跳如鼓。这意味着于大哥的全家已经接受了自己,自己已经有了可以依靠的家了。贞儿不在无依无靠了。贞儿伸出纤纤玉手,让于大哥把它戴在了手腕上。碧绿晶莹更显得玉腕剔透洁白丰润。贞儿一串悲喜之泪轻轻滴在绿镯之上。

    夜深了,贞儿躺在静静的纱帐中,辗转反测,不能成寐.想起白天的一切,想起于大哥款款深情和温暖的怀抱.双手轻轻捂住自己发烫的双颊,一股幸福的春水荡漾在心头。

    正在此时,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伍儿穿着一身柔柔的白裙,缓缓地走了进来.借着的昏黄的烛光,看着贞儿那双让烛光染得发亮的双眸,娇艳如花的脸庞。莞尔一笑:

    “贞儿姐,知道你睡不着,伍儿过来陪陪你。”

    贞儿一听脸上一热,羞怯怯地低下了头。伍儿摇了摇头,低叹一声,看着贞儿玉腕上碧绿的手镯,坐在床边拉着贞儿的手,问道:

    “贞儿姐,你幸福吗?”

    贞儿微微一愣,然后慎重地点了一下头。片刻,贞儿又想到什么似的长叹一声道:“只是贞儿曾答应过太后,要照顾浚儿一辈子……。”说着唇边微微抹过一缕深深的阴影。伍儿的心中则罩上一层苦涩之气。她轻轻点了点头,手指缓缓地拂着贞儿如云的长发。

    “幸福就好。于大哥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贞儿姐好好地珍惜吧,只是浚儿年龄尚小,等再过几年长大了,去往藩地,也不需要姐姐照顾。那时姐姐就可以和于大哥比翼双栖了。”

    贞儿嫣然一笑,抿了一下红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伍儿,你也不小了,姐姐也会给你留意,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伍儿温柔地揽着贞儿的双肩摇头道:“伍儿没有这个福气,唯一的心愿是回故乡,守候在父母身旁,别无他想”

    贞儿靠在伍儿的怀中,伍儿絹纱衣衫传来的幽淡的香气,让人异样的安然。眼前,这个恬淡娴静的女子,柔和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闪烁着宁静的神采。清丽而绝色的容颜,此刻则透着几缕凄艳的风华。

    这一年的夏和秋,在这样的热烈和收获里倏忽而过,想伸手抓住,却从指缝中缕缕丝丝地溜走,连手指尖都带着秋风抚慰野菊的一抹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