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梨和苹果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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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小卖部的老板人不在,管店的是他十二岁的小女儿。

    女孩子齐耳短发,小脸肉呼呼的,穿了条绛红色的碎花裙,搬了跟小板凳坐在店门口,乖巧地用卷笔刀刨铅笔。而她的膝盖上放了一张没做几道题的试卷。

    邰笛很喜欢这种小女孩。

    他曾期待过生这样一个闺女,安安静静的像个小公主,给她买各种好看的连衣裙和小皮鞋,要天上的星星也给她摘。

    不过这天真的女儿奴想法,仅存在于邰笛的初中时期。

    初三那年盛夏,蝉鸣蛙叫,很多青春期的男孩都躁动不安。

    他也属于躁动不安的一个。

    他梦遗了。

    梦遗对象,是隔壁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哪里都好,就是有个对邰笛来说致命的缺点。

    他是男的,还是个根正红苗的直男。

    如果说邰笛弯成了蚊香,那么这青梅竹马就是根笔直的电线杆。

    自从了解自己的心意后,邰笛开始了长达七年之久的暗恋,任谁撩他,他都不变初心,苦苦守望着青梅竹马,妄想那人能感受到他的爱意。

    可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啊。

    邰笛死不悔改,直到青梅竹马和校花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他才恍然大悟,逐渐明白这再也简单不过的道理——冰块能焐化,木头却捂不热。

    从此邰笛学会游戏人间,只要周围有帅哥长得不错,他就使劲浑身解数撩他,把人撩心动了,他就有莫大的成就感,比吃了山珍海味还满足。这成就感一点一点的累积,慢慢填补那二十年的苦楚。

    他似乎感觉自己不爱那人了,再次见到那人的脸,也不会有悸动和失落了。

    但更恐怖的是,他好像学不会爱人了。

    无论哪一任对象,多帅,多有才华,他又多么心动,到最后,他都会感到无穷无尽的乏味。

    对,是乏味。

    邰笛曾形容这些人是糖果,准确点来说,他们是口香糖。

    初入口腔时,味道多姿多彩,精彩纷呈。

    咀嚼到后来,味同嚼蜡,和鸡肋一般无二。

    邰笛找不到原因,治不好这花心病。渐渐地,他在圈子里的风评越来越差,许多gay听到他的名字,就躲得远远的。

    巨大的寂寞感充斥内心,他就像一株失了水的根。

    他需要恋爱的滋润。无时无刻。

    一次奇妙的机遇降临到了他的头上,系统找到了他,并承诺可以带他穿梭大千世界,感受不一样的男人和恋爱。

    这么大的诱惑,邰笛怎么可能不心动?

    他的父母早在他出柜后,就和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现实世界,已经没有让他留恋的人和事物了。

    他为何不做到真正的游戏人间呢?

    那年那天,系统还是耿直的系统,公事公办地循环重复着那句:“确认后,将会倒数十秒,十秒后宿主正式绑定终极恋爱系统。”

    邰笛点了确认。

    “10,9,8,7,6,5,4……”

    *

    “十,九,八,七……”

    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愁眉苦脸地咬着笔头,手指头在卷子上一戳一点,艰难地算着试卷上的数学题。

    那是一道简单的几何立体题。

    几个正方体叠在一块,隐形的,显形的,让学生算出“一共有几块正方体”。这种题不难,主要考孩子的空间想象能力。

    邰笛小时候数学不赖,这么多年了,也没把脑子还给老师。

    他挺喜欢这小萝莉,职业病犯了,特别想刷点好感。他对女孩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轻声轻气地说:“不会做?要不要哥哥教你?”

    女孩嘴里啃着铅笔头,闻声,抬起梳着羊角辫的小脑袋,睁着水灵灵的杏眼,木愣愣地瞅着邰笛。

    邰笛连忙放大笑容,自以为魅力十足,亲切满分。

    这笑容咧得太过,后槽牙都看得见。

    女孩呆住。

    她瘪了瘪嘴,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大喊道:“爸爸——”

    邰笛忙去捂住女孩的嘴。

    女孩又抬高了音量:“有怪叔叔要捂我的嘴——”

    邰笛又赶紧手缩回去,双手抬起举在胸前,投降道:“你别哭,哥哥什么都不干。”

    女孩忍住了哭腔,抽抽噎噎地说:“你要买什么?”

    “……淀粉。”邰笛无语,既然早知道他是顾客,怎么还防他跟防狼似的。

    女孩起身,小皮鞋”嗒嗒嗒”地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悦耳的声响,不久,女孩从自己的小卖部出来,甩给邰笛一包淀粉,道:“五块。”

    邰笛摸了摸口袋。

    女孩突然说:“叔叔,七夕节到了,买给女朋友一枝玫瑰花吧。八元一朵,很便宜的。”

    邰笛早注意到了。

    这小店门口立着硕大的油桶,桶里七七八八地插着一朵朵即将枯萎的玫瑰花,有正红也有粉色,颜色倒是丰富,就是全都垂头丧气的,萎的萎,死的死,就邰笛这一外行,也能看出它们命不久矣。

    这小姑娘,恃宠成骄,拿可爱来压榨他这冤大头呢。

    邰笛委婉道:“小妹妹,你找错买家了。我没有女朋友。”

    小女孩扔下笔头,眼睛亮晶晶的:“没有女朋友,送给男朋友也行!”

    “……”这妹子真上道。

    那么……送给顾清溪?

    邰笛的心微微一动。

    他指了指那桶子玫瑰,嫌弃地撇撇嘴,道:“给我一枝没死得那么明白的,对,就最外面那支,要死不死那个。”

    小女孩找到那枝玫瑰,又给了邰笛一张很眼熟的卡片,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其实这玫瑰花是一个大哥哥送你的,你不用付钱,喏,这卡片也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邰笛心里一突。

    “那大哥哥长什么样子?”

    “长相我忘了。”小女孩说,“就觉得他是个黑漆漆的大哥哥,买东西也不怎么说话。”

    肯定是shadow。

    邰笛叹了口气,上次是带血的玩偶,这次是枯萎的玫瑰,他到底搞什么把戏。

    小女孩憧憬地说:“大哥哥对你真好啊。他买下了一桶的玫瑰,好多钱呢,他说你想要哪枝就给你哪枝,都是你的。”

    “……”邰笛心里五味杂陈,“哦。”

    小女孩道:“叔叔你不打开卡片看看?”

    邰笛无奈,他本不想看的,可磨不过小女孩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应着她的请求掀开了卡片。

    他还没看清内容,一阵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浓烈地萦绕在他的鼻间。

    这香味有古怪!

    等邰笛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他头晕目眩,脑袋混沌不清,逐渐失去了意识。

    眼皮子快要睁不开的那刻,邰笛感觉到有人支撑住了他,粗重的鼻息打在他的后脖颈。那人像是愉悦的,嗓音却沙哑干燥,像在喉咙里扔了一把砂砾:“亲爱的,我带你回家。”

    这声音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感到极度不适。之前看到shadow,明明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拉着shadow甜甜地叫哥哥。

    邰笛被这姑娘坑了爹,心里直骂娘:

    下辈子就算是直男,也不生闺女了。全是猴精。

    这才骂完,他就彻底没任何意识了。

    *

    这是个很破旧的房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从这些土黄色家具的古朴风格来看,这套屋子至少有二十年的岁数。

    没有阳台没有窗,光只能从瓦檐缝里透进来,墙体灰白剥落,被割裂得一块一块的,像石斑鱼肚子上丑陋的斑点。

    屋内满是灰尘。

    邰笛坐的地方,姑且称它为单人床。没有被芯,也没有枕头,空落落的木板悬空地架着,咯得他屁股火辣辣地疼。

    昨天好歹苦干了一夜,今天他本来就不舒服,想着回去好好补一觉。

    谁能想到,还会遇上绑架这种事。

    也不知他这么久不回去,顾清溪有没有着急?会不会满世界的找他?

    会的吧。

    邰笛发呆。

    他的手脚用麻绳捆在单人床的铁柱上,压根动弹不得,他快速地再脑海里搜寻一切可以自救的方法。

    想了许久,无果。

    这种时候,他是彻底想念起系统来了。

    “吱呀”一声,老屋子的陈旧木门从外向内推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缓缓踱步走到邰笛的面前,他依旧穿着那套岚山高中的校服,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手里持着一把见刃的匕首。

    匕首?

    邰笛皱了皱眉头。

    shadow这是要做什么?

    之前邰笛还保持着冷静,等到他发现shadow手里的匕首之后,他再也冷静不了,拼命地挪动身体往后躲。

    妈的,无论是毁脸还是要命。

    他都恕难从命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shadow的脸近在眼前。他以极缓慢的速度蹲下来,和邰笛保持同个高度——

    邰笛吓得心脏飞起。

    手起刀落。

    邰笛手脚的麻绳全部掉落。

    他暂时自由了,在这狭窄的空间内。

    shadow难言地抿了抿双唇,愧疚地凝望着他的手腕和脚腕,那里残留着被麻绳捆绑过的红色勒痕。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伤痕,语气饱含歉意,甚至是抽泣的。

    “对不起……是我弄疼你了。我不想的……可是我怕你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