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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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帘子被轻轻挑开，一身着暗红色秋香盘扣长襟袄的妇人当先走了进来，头戴累丝八宝蝴蝶簪，眉目柔和，眼带笑意，正是李清瑜的舅母，定国公夫人。
定国公夫人对着慧阳大长公主屈身行礼，“母亲，亲家夫人派人来探望阿衡。我刚把府里的事理完，心里也正惦记着阿衡，正好就领着她们一起过来了。”说完按住李清瑜将要起的身，拉着她的手，嗔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好好养好伤才是正理。今天头还疼不疼？药按时吃没？”
李清瑜拉着舅母坐到床边，噘着嘴道：“舅母别总拿我当小孩子，药早就吃了，头也不疼了。就是表姐给的桃蜜饯没剩下几块了。”
定国公夫人眉眼含笑，“好好好，阿衡爱吃，舅母一会儿就打发人去永安侯府给你讨去，什么好东西？值得阿衡惦记成这样。”
定国公夫人出身永安侯府，是永安侯府老侯爷嫡次女。年前老侯爷离世，世子承爵，现在当家理事的是舅母一母同胞的大弟。
这边李清瑜跟着舅母说着话，那边一个蓝衣婆子已经跪在了地上。慧阳大长公主淡淡道：“起来吧！这大热的天也是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蓝衣婆子连道不敢，站起身，笑道：“昨个儿郡主在府里受了伤，偏偏老爷大少爷都没在府里，老夫人失了主心骨，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夫人也吓得够呛，连夜叫了大夫，本想着休息一宿，今早能强上一些，谁知道早晨天还没亮，老夫人又发了热，本来夫人还打算今天要来看望郡主的，也是没办法，老夫人那里离不得人，只得特意打发奴婢来，看看郡主怎么样了，回去说给老夫人听也好宽宽老夫人的心。”
慧阳大长公主坐在那里，神色不明。
李清瑜神色焦急，“刘妈妈，那祖母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蓝衣婆子大约三十来岁，一身蓝褂浆洗的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只在脑后别着一根银簪子，瞧着就很爽利。李清瑜知道她是老夫人身边很得力的人，以前去武安侯府老夫人院里看见过几次，知道她夫家姓刘。
刘妈妈面有愁容，忧心道：“老夫人月前才受了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见好，这次又受了惊吓，想来也是担心郡主，病倒是比以前来的更凶了，发热一直都没退下来，奴婢出门前，刚刚吃了药，也不知道能不能退下来。”
李清瑜眼角含泪，哭道：“都怪我，是孙女不孝，累的祖母受了大罪。祖母这回若是好了也就罢了，若是真有个好歹，就是我的罪过了。”
她这一哭，别说是刘妈妈，就是慧阳大长公主和定国公夫人都是一愣。李清瑜从小在定国公府长大，对自己的这个祖母一向冷淡，在加上她出身高贵，性子最是刚强，吃软不吃硬，咬牙都不会说半句服软的话，何曾这般柔柔弱弱的认错过。
“郡主快收了泪，你若是这样，叫老夫人更加难安。”刘妈妈急忙劝阻道：“老夫人最是担心你，听说郡主醒了，直念阿弥陀佛，今早儿出门前还叮嘱我要好好看看郡主，还要多带来一些药材和补品给郡主补补身子。”
李清瑜擦擦眼泪，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羞愧的道：“祖母这样还惦记着我，你且回去告诉祖母，说我没有大碍了，省的她老人家惦记。等过些天我好了，就去给她磕头请安。”
刘妈妈喏喏称是，等定国公夫人亲自送人退了出去。慧阳大长公主才强压怒气道：“你从受伤，就没见武安侯府出来一个带活气的，今天倒是派了一个婆子来，可巧，主子还病了，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李清瑜抚了抚慧阳大长公主的背，笑道：“外祖母可别为这等事生气，祖母也是有难处的。”
“她有什么难处？”慧阳大长公主气的更狠了，咬牙道：“自己嫡亲的孙女受了伤，她装病躲在府里，面都不露一个，也难为她干的出来！”
“难处就是，祖母怕见到你呀！左右我也没有大碍，她可不就不用来了嘛！”李清瑜笑嘻嘻拉长声音道：“外祖母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慧阳大长公主一愣，哈哈大笑道：“你这小人，鬼精鬼精的。本来我还觉得你性子粗，最是大咧，原来属你最机灵。真是开窍了，以前可不见你这么会说话。”
李清瑜撇撇嘴，低声道：“不过是为了不叫爹爹和大哥为难罢了。”爹爹是孝子，而大哥是祖母从小养大的，感情当然与她不同。
说起武安侯府的老夫人，长临城中的贵妇夫人们没有一个不羡慕是个好命的。而要提起侯府老夫人的好命，就不能不先提起老武安侯，也就是李清瑜祖父的克妻命。老武安侯一生共娶了五位夫人，原配是同为太zu御封的寿昌侯府的嫡次女，进门没过一年就生病去了，后来老侯爷又娶了惠州袁氏的嫡枝小姐，典型的文武结合的政治婚姻，这袁家小姐倒是比第一任的命好点，进门不过三个月就怀有了身孕，可惜生产时遇到了难产，一尸两命，孩子大人都没有保住。第三任武安侯府的夫人是当时户部右侍郎刘大人的幼女，从跟老侯爷完婚之后，这位刘小姐原本的活蹦乱跳的身体就是每况愈下，没过上两年就病死了，身后也没留个一儿半女。等到第四任武安侯夫人时更是厉害，刚刚订婚不久，这位小姐去给祖母上香的路上，轿子发生了意外翻了过来，脑袋碰到了石头上，一命呜呼，连门还没有进，就直接抬进了武安侯府的祖坟。值得一提的这位小姐上香那天是天没下雨刮风，地也是一溜的青石大道，连个碎石子也难见。
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老武安侯也是心里犯嘀咕，莫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命太硬，而这些高门闺秀又都太娇气，命太精贵了？自己如今也三十多岁了，身下由虚，也不能没有个操持后宅的，思来想去，还是从一些小门小户中选一个吧！于是就有了第五位武安侯府的夫人，也就是李清瑜的祖母，这位新进门的夫人姓杨，家中没出过什么大官，父亲也不过是一个屡试不中的秀才，别说满门诰命的武安侯府，就是一个五品官宦人家出来的家眷也比她身份来的高贵。但是架不住人家的命好，或者是人家的命够硬，进门两年就顺利的给老侯爷生下了唯一的嫡长子不说，竟然还熬死了老侯爷，如今仍然精神抖擞的当上了侯府老夫人，出身不高又如何，架不住人家的命好。
如今的武安侯姓李名崇山，十二岁父亲便撒手人寰。他是孤零零独苗一个，继承侯位后，由老母亲守寡抚养他长大，所以武安侯对自己的母亲很是尊重。长大后，武安侯老夫人本想着叫儿子娶自己娘家的侄女做正室，这也无可厚非，富贵发达了，就想着提携一下娘家人。可是当时的武安侯年少英杰，被慧阳长公主慧眼看中，先帝赐婚，把襄平公主许之。这慧阳长公主是皇室的嫡长公主，与先帝一母同胞，当今万岁登基时就已经是大长公主的封号了，这襄平公主可是身上流有皇家的血脉，比起正牌的公主也不差什么。没有哪个平民百姓胆大的敢跟皇家人抢亲。更何况是老夫人娘家那扶不起的破落户。你一没有婚约，二没有交换庚帖，也不算人家仗势欺人不是。
可是武安侯老夫人心里不这么想。特别是未来儿媳妇的身体情况，更是让一心抱孙子的武安侯老夫人心里不满，可是不满又能如何，皇家的事谁敢抗旨！襄平公主三年过门无孕，武安侯老夫人做主要把侄女聘为良妾抬进武安侯府。你是天家贵女不假，可也不能叫我儿子无后啊！一顶无后不孝的大帽子砸下来，慧阳大长公主也得让一回步。好在武安侯与襄平公主夫妻情深，硬是顶住了武安侯老夫人的压力，没有抬人进门。慧阳大长公主心中愤怒，却也无奈，看着每天郁郁寡欢的女儿，回头只能拼命的淘腾秘方为女儿调理身子，不久后，襄平郡主怀孕，十个月后咬牙生下来侯府的嫡长子李清琦。同时那位武安侯的表妹小杨氏也被武安侯老夫人以想念家人为由接进了武安侯府常住。
武安侯府的后院就一直陷入了这样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直到李清瑜的出生，襄平公主的离世。而此时的小杨氏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竟然还没有找婆家，一直陪伴在自己的姑母身边。武安侯看着满脸泪痕的母亲，含情脉脉朝夕相处的表妹，终于点了头。给妻子守满一年之后，武安侯府迎来了新的侯府夫人。
小杨氏进门后娴静知礼，待夫君小意温柔，原配留下的子女也是尽心尽力，与武安侯老夫人又是姑母做婆，自然没有什么矛盾。婚后不过半年就有了身孕，之后更是生下了一对龙凤双胞胎，一时间儿女双全，风光无限，在武安侯老夫人面前是第一得意人。相比较从小就聚少离多，长相又酷似襄平公主的李清瑜，从小长在老夫人身前的李清琦却与祖母的关系不错，不管如何那是自己的嫡长孙，老夫人虽然更喜欢自己侄女生的，离自己血缘更近的孙子孙女，却也没有忽略过李清琦。好在这武安侯府掌权的是武安侯，一向对前妻留下的一子一女宠爱有加，身后又有慧阳大长公主和定国公府两座大靠山，任谁也动摇不了他们兄妹两人的根基。
武安侯老夫人出身不显，不过是因缘际会嫁入了勋贵世家，又命好的生了个争气的儿子，最后成了侯府老夫人，一时风光无限，志得意满，谁见到不得恭敬羡慕的道一声有福之人!可惜她偏偏遇见了慧阳大长公主！
尊荣富贵的慧阳大长公主几乎是武安侯老夫人一辈子的心结！当年本想着让娘家侄女嫁给自己的儿子，享一享被娘家感恩，儿媳亲近又小意的老太君生活，最后被慧阳大长公主横插一脚，一道圣旨打破。一个体弱多病偏偏又身份贵重的儿媳，她是近不得远不得，婆婆的威风更摆不得。希望破灭强咽下这口气不说，慧阳大长公主是何人？天潢贵胄，凤仪威严。若只是普通的君臣关系，来往不多，见面后点个头问个安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实打实的儿女姻亲，这就有些避不开了。在加上武安侯老夫人那样的根底见识如何硬气的来。几次过招，都被慧阳大长公主翻手压在掌下，几乎毫无还手的能力。
所以武安侯老夫人不喜欢襄平公主，同样也不喜欢被慧阳大长公主教养长大的李清瑜，那会牵连起自己心中隐晦不可外人道的自卑感！惹不起也只有躲着了，所以这定国公府，武安侯老夫人逼不得已，是万万不想上门的。
**
七月初，天气越来越热，府里的小丫鬟们都换上了更加轻薄的纱裙，冰盆也早就摆到了各房。
李清瑜昨夜睡的不太好，似真似幻的又做起来前世的梦。天刚放亮，她便醒了过来。有些茫然的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才有些缓过神来。揉揉眼睛翻身下床，赤着脚便坐到梳妆台前的杌子上。她睡眠一向有些轻，入睡时还好，可是不能有一点动静，很容易惊醒，以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其实以前她也没有这方面的毛病，不过是前世冷宫一行，落下的病根。入宫四年，殚精竭虑，步步为营，耗神多思的后果便是得了头痛症，精神不振。后来她败了，冷宫的夜晚是没有尽头的绝望，日日夜夜她的耳边都会听见那些与她一样命运的疯女人们鬼哭狼嚎的诅咒恶骂。本就精神衰弱，觉也就越发少了。现在想来，自己是被谋害了，要不然，也许自己以后没准也会变的同她们一样的疯癫痴狂。
门口的帘子被轻轻挑开，一身着暗红色秋香盘扣长襟袄的妇人当先走了进来，头戴累丝八宝蝴蝶簪，眉目柔和，眼带笑意，正是李清瑜的舅母，定国公夫人。
定国公夫人对着慧阳大长公主屈身行礼，“母亲，亲家夫人派人来探望阿衡。我刚把府里的事理完，心里也正惦记着阿衡，正好就领着她们一起过来了。”说完按住李清瑜将要起的身，拉着她的手，嗔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好好养好伤才是正理。今天头还疼不疼？药按时吃没？”
李清瑜拉着舅母坐到床边，噘着嘴道：“舅母别总拿我当小孩子，药早就吃了，头也不疼了。就是表姐给的桃蜜饯没剩下几块了。”
定国公夫人眉眼含笑，“好好好，阿衡爱吃，舅母一会儿就打发人去永安侯府给你讨去，什么好东西？值得阿衡惦记成这样。”
定国公夫人出身永安侯府，是永安侯府老侯爷嫡次女。年前老侯爷离世，世子承爵，现在当家理事的是舅母一母同胞的大弟。
这边李清瑜跟着舅母说着话，那边一个蓝衣婆子已经跪在了地上。慧阳大长公主淡淡道：“起来吧！这大热的天也是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蓝衣婆子连道不敢，站起身，笑道：“昨个儿郡主在府里受了伤，偏偏老爷大少爷都没在府里，老夫人失了主心骨，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夫人也吓得够呛，连夜叫了大夫，本想着休息一宿，今早能强上一些，谁知道早晨天还没亮，老夫人又发了热，本来夫人还打算今天要来看望郡主的，也是没办法，老夫人那里离不得人，只得特意打发奴婢来，看看郡主怎么样了，回去说给老夫人听也好宽宽老夫人的心。”
慧阳大长公主坐在那里，神色不明。
李清瑜神色焦急，“刘妈妈，那祖母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蓝衣婆子大约三十来岁，一身蓝褂浆洗的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只在脑后别着一根银簪子，瞧着就很爽利。李清瑜知道她是老夫人身边很得力的人，以前去武安侯府老夫人院里看见过几次，知道她夫家姓刘。
刘妈妈面有愁容，忧心道：“老夫人月前才受了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见好，这次又受了惊吓，想来也是担心郡主，病倒是比以前来的更凶了，发热一直都没退下来，奴婢出门前，刚刚吃了药，也不知道能不能退下来。”
李清瑜眼角含泪，哭道：“都怪我，是孙女不孝，累的祖母受了大罪。祖母这回若是好了也就罢了，若是真有个好歹，就是我的罪过了。”
她这一哭，别说是刘妈妈，就是慧阳大长公主和定国公夫人都是一愣。李清瑜从小在定国公府长大，对自己的这个祖母一向冷淡，在加上她出身高贵，性子最是刚强，吃软不吃硬，咬牙都不会说半句服软的话，何曾这般柔柔弱弱的认错过。
“郡主快收了泪，你若是这样，叫老夫人更加难安。”刘妈妈急忙劝阻道：“老夫人最是担心你，听说郡主醒了，直念阿弥陀佛，今早儿出门前还叮嘱我要好好看看郡主，还要多带来一些药材和补品给郡主补补身子。”
李清瑜擦擦眼泪，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羞愧的道：“祖母这样还惦记着我，你且回去告诉祖母，说我没有大碍了，省的她老人家惦记。等过些天我好了，就去给她磕头请安。”
刘妈妈喏喏称是，等定国公夫人亲自送人退了出去。慧阳大长公主才强压怒气道：“你从受伤，就没见武安侯府出来一个带活气的，今天倒是派了一个婆子来，可巧，主子还病了，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李清瑜抚了抚慧阳大长公主的背，笑道：“外祖母可别为这等事生气，祖母也是有难处的。”
“她有什么难处？”慧阳大长公主气的更狠了，咬牙道：“自己嫡亲的孙女受了伤，她装病躲在府里，面都不露一个，也难为她干的出来！”
“难处就是，祖母怕见到你呀！左右我也没有大碍，她可不就不用来了嘛！”李清瑜笑嘻嘻拉长声音道：“外祖母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慧阳大长公主一愣，哈哈大笑道：“你这小人，鬼精鬼精的。本来我还觉得你性子粗，最是大咧，原来属你最机灵。真是开窍了，以前可不见你这么会说话。”
李清瑜撇撇嘴，低声道：“不过是为了不叫爹爹和大哥为难罢了。”爹爹是孝子，而大哥是祖母从小养大的，感情当然与她不同。
说起武安侯府的老夫人，长临城中的贵妇夫人们没有一个不羡慕是个好命的。而要提起侯府老夫人的好命，就不能不先提起老武安侯，也就是李清瑜祖父的克妻命。老武安侯一生共娶了五位夫人，原配是同为太zu御封的寿昌侯府的嫡次女，进门没过一年就生病去了，后来老侯爷又娶了惠州袁氏的嫡枝小姐，典型的文武结合的政治婚姻，这袁家小姐倒是比第一任的命好点，进门不过三个月就怀有了身孕，可惜生产时遇到了难产，一尸两命，孩子大人都没有保住。第三任武安侯府的夫人是当时户部右侍郎刘大人的幼女，从跟老侯爷完婚之后，这位刘小姐原本的活蹦乱跳的身体就是每况愈下，没过上两年就病死了，身后也没留个一儿半女。等到第四任武安侯夫人时更是厉害，刚刚订婚不久，这位小姐去给祖母上香的路上，轿子发生了意外翻了过来，脑袋碰到了石头上，一命呜呼，连门还没有进，就直接抬进了武安侯府的祖坟。值得一提的这位小姐上香那天是天没下雨刮风，地也是一溜的青石大道，连个碎石子也难见。
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老武安侯也是心里犯嘀咕，莫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命太硬，而这些高门闺秀又都太娇气，命太精贵了？自己如今也三十多岁了，身下由虚，也不能没有个操持后宅的，思来想去，还是从一些小门小户中选一个吧！于是就有了第五位武安侯府的夫人，也就是李清瑜的祖母，这位新进门的夫人姓杨，家中没出过什么大官，父亲也不过是一个屡试不中的秀才，别说满门诰命的武安侯府，就是一个五品官宦人家出来的家眷也比她身份来的高贵。但是架不住人家的命好，或者是人家的命够硬，进门两年就顺利的给老侯爷生下了唯一的嫡长子不说，竟然还熬死了老侯爷，如今仍然精神抖擞的当上了侯府老夫人，出身不高又如何，架不住人家的命好。
如今的武安侯姓李名崇山，十二岁父亲便撒手人寰。他是孤零零独苗一个，继承侯位后，由老母亲守寡抚养他长大，所以武安侯对自己的母亲很是尊重。长大后，武安侯老夫人本想着叫儿子娶自己娘家的侄女做正室，这也无可厚非，富贵发达了，就想着提携一下娘家人。可是当时的武安侯年少英杰，被慧阳长公主慧眼看中，先帝赐婚，把襄平公主许之。这慧阳长公主是皇室的嫡长公主，与先帝一母同胞，当今万岁登基时就已经是大长公主的封号了，这襄平公主可是身上流有皇家的血脉，比起正牌的公主也不差什么。没有哪个平民百姓胆大的敢跟皇家人抢亲。更何况是老夫人娘家那扶不起的破落户。你一没有婚约，二没有交换庚帖，也不算人家仗势欺人不是。
可是武安侯老夫人心里不这么想。特别是未来儿媳妇的身体情况，更是让一心抱孙子的武安侯老夫人心里不满，可是不满又能如何，皇家的事谁敢抗旨！襄平公主三年过门无孕，武安侯老夫人做主要把侄女聘为良妾抬进武安侯府。你是天家贵女不假，可也不能叫我儿子无后啊！一顶无后不孝的大帽子砸下来，慧阳大长公主也得让一回步。好在武安侯与襄平公主夫妻情深，硬是顶住了武安侯老夫人的压力，没有抬人进门。慧阳大长公主心中愤怒，却也无奈，看着每天郁郁寡欢的女儿，回头只能拼命的淘腾秘方为女儿调理身子，不久后，襄平郡主怀孕，十个月后咬牙生下来侯府的嫡长子李清琦。同时那位武安侯的表妹小杨氏也被武安侯老夫人以想念家人为由接进了武安侯府常住。
武安侯府的后院就一直陷入了这样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直到李清瑜的出生，襄平公主的离世。而此时的小杨氏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竟然还没有找婆家，一直陪伴在自己的姑母身边。武安侯看着满脸泪痕的母亲，含情脉脉朝夕相处的表妹，终于点了头。给妻子守满一年之后，武安侯府迎来了新的侯府夫人。
小杨氏进门后娴静知礼，待夫君小意温柔，原配留下的子女也是尽心尽力，与武安侯老夫人又是姑母做婆，自然没有什么矛盾。婚后不过半年就有了身孕，之后更是生下了一对龙凤双胞胎，一时间儿女双全，风光无限，在武安侯老夫人面前是第一得意人。相比较从小就聚少离多，长相又酷似襄平公主的李清瑜，从小长在老夫人身前的李清琦却与祖母的关系不错，不管如何那是自己的嫡长孙，老夫人虽然更喜欢自己侄女生的，离自己血缘更近的孙子孙女，却也没有忽略过李清琦。好在这武安侯府掌权的是武安侯，一向对前妻留下的一子一女宠爱有加，身后又有慧阳大长公主和定国公府两座大靠山，任谁也动摇不了他们兄妹两人的根基。
武安侯老夫人出身不显，不过是因缘际会嫁入了勋贵世家，又命好的生了个争气的儿子，最后成了侯府老夫人，一时风光无限，志得意满，谁见到不得恭敬羡慕的道一声有福之人!可惜她偏偏遇见了慧阳大长公主！
尊荣富贵的慧阳大长公主几乎是武安侯老夫人一辈子的心结！当年本想着让娘家侄女嫁给自己的儿子，享一享被娘家感恩，儿媳亲近又小意的老太君生活，最后被慧阳大长公主横插一脚，一道圣旨打破。一个体弱多病偏偏又身份贵重的儿媳，她是近不得远不得，婆婆的威风更摆不得。希望破灭强咽下这口气不说，慧阳大长公主是何人？天潢贵胄，凤仪威严。若只是普通的君臣关系，来往不多，见面后点个头问个安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实打实的儿女姻亲，这就有些避不开了。在加上武安侯老夫人那样的根底见识如何硬气的来。几次过招，都被慧阳大长公主翻手压在掌下，几乎毫无还手的能力。
所以武安侯老夫人不喜欢襄平公主，同样也不喜欢被慧阳大长公主教养长大的李清瑜，那会牵连起自己心中隐晦不可外人道的自卑感！惹不起也只有躲着了，所以这定国公府，武安侯老夫人逼不得已，是万万不想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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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天气越来越热，府里的小丫鬟们都换上了更加轻薄的纱裙，冰盆也早就摆到了各房。
李清瑜昨夜睡的不太好，似真似幻的又做起来前世的梦。天刚放亮，她便醒了过来。有些茫然的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才有些缓过神来。揉揉眼睛翻身下床，赤着脚便坐到梳妆台前的杌子上。她睡眠一向有些轻，入睡时还好，可是不能有一点动静，很容易惊醒，以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其实以前她也没有这方面的毛病，不过是前世冷宫一行，落下的病根。入宫四年，殚精竭虑，步步为营，耗神多思的后果便是得了头痛症，精神不振。后来她败了，冷宫的夜晚是没有尽头的绝望，日日夜夜她的耳边都会听见那些与她一样命运的疯女人们鬼哭狼嚎的诅咒恶骂。本就精神衰弱，觉也就越发少了。现在想来，自己是被谋害了，要不然，也许自己以后没准也会变的同她们一样的疯癫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