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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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新星纪148年,属于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生在外空,长在外空——甚至有一些人的童年直接是在诺亚方舟上渡过的。

    这群没有在蓝色星球上居住过的年轻人,有一些不能理解老一辈里某些人的执念。

    这些老人总会忧郁的望着遥远的星空,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板上,眼底满是思慕。当他们穿着特殊材质制作的太空服时,眉头总是紧紧皱起,一脸嫌弃。人群全部挤在狭窄的太空站点上工作时,他们会跺脚、抱怨、咒骂,或者躲在角落默默流泪。更有偏激的,直接在家里抱着稀有的泥土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们的孩子从小到大一直在被灌输一个理念——我们是地球人,我们来自地球,我们毕生的任务就是为重建地球做出贡献。懵懂的孩子疑惑的看着父母,小心翼翼的在手中的水球里滴进蓝颜料,晃匀后告诉自己,嗯,这是我的家乡。

    至于现在,坚持这一思想的人到底过得怎么样,北联盟的人表示没有兴趣去了解。

    此时此刻,巡航军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政府官员起身直立,基因记录所的工作人员集中在一起,母亲抱着婴孩打开光屏,稚嫩孩童的哭声渐止。

    星盟边界,白茫茫的人造空间站在太空中缓慢移动着,所有人聚集到中心广场去,眼睛死死盯着半空中悬浮的巨大光屏。

    “我们知道,所有人——整个sk1系人类北星联盟,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已经等了近一个世纪!”联盟总统布满皱纹的脸上拉扯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巍颤颤的胡须却暴露了他激动的心情。

    “今天,北星联盟正式与异星建立合作关系,基因交流计划即日执行。”

    光屏中闪过一名人类伸手握住一根巨型触手尖端的画面,紧接着切换到合成视频内——人类获得了强大的外星基因,各方面能力均得到提升,必要时还可以转换成基因的第二形态保护自己。

    北盟首都边缘的一栋豪宅中,奉白皱眉盯着光屏中突然变成巨型粘液的男人,一阵反胃扔下了手中精致的吃食。

    听着器具摔碎的声音,他的心情才稍微愉悦了一点,浅绿的眼睛带上些玩味。“我现在竟然有点觉得你说的话是正确的。”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文件,一点一点用力撕碎上面印有死亡通知字样的纸张,“但是不干啦,累死啦,你也没机会啦。”

    嘴上这么说着,奉白的声音却越发哽咽起来。

    他的肩膀开始颤抖,奉白低下头,阴影掩盖住他的五官。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哑笑声,为之伴奏的是不知道何时开始的、液体滴到地面上的水滴声。

    随着光屏上总统那激情澎湃的发言结束,楼下所有人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震耳欲聋的声音盖过了楼上房间内少年撕纸的细微声音。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从诺亚方舟撤离死亡的地球开始,人类的发展道路便起了分歧,最后复古传统派带着少部分人黯然离去,建立了发展落后的南盟,与之相反的是北盟。

    自那时一直到今天,这里的人民已经等待的太久了。

    北盟为了得到进步果断抛弃自己身为地球人的弱小基因。和外星基因结合,让人类再次得到进化,离建立一个高等文明的乌托邦又近了一步。

    整个北盟沸腾了起来,庆祝,狂欢。全体民众欢腾了起来,戴上能让人陷入美妙梦境的头盔,迈进可自由升降的空中舞台,尽情欢唱。

    今晚对于北盟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然而,在数千光年以外的,贫瘠无比的流放星上,对于奉威来说,同样是一个不眠之夜。

    奉威呆愣的坐在床上打量着狭窄的房间,手里握着‘哥哥’离开之前塞给他的幼儿玩具。

    没错,幼儿玩具。

    他捏捏手上破旧的玩偶,看着自个儿明显小了一号的手,虽然已经确定了无数次,但每次看见完全不同的掌纹与皮肤,还是会忍不住掐弄几下确定这是不是梦。

    无力的靠上背后的墙壁,因为奉威的动作,脆弱的墙面掉下来一层灰,盖到奉威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窗外一片漆黑,偶尔可以听到罪犯斗殴发出的呼喝声和惨叫声,有时混杂着低声的啜泣,带着浓重的情/欲/色/彩。过了一会儿又被猛烈的风声给隔绝,这时候奉威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片寂静。

    片刻后,奉威压低声音开口:“你到底是什么?”

    【啊?】

    “我说——”奉威近乎咬牙切齿的对着空气发出声音,“你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骑士长、你、你怎么能这样对g13说话!】脑中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语调十分悲怮。那声音瞬间抽泣起来。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奉威大脑里,奉威痛呼一声捂住耳朵倒在床上,震耳欲聋的哭声不断撞击着他的神经,可是就算他的手捂得再紧也不能消减那个声音。【骑士长!你这么这么没礼貌!不是说好了、说好了会永远宠着g13的吗??!】

    原本在床上四处翻滚的奉威听了狠狠一拳打在床上,另手紧紧抓着头皮“谁是你的骑士长……闭嘴!”

    话闭的同时脑海内的声音猛然变大,奉威感到大脑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敲了一下,‘嗡’的一声开始耳鸣。头疼伴随着窒息感接踵而来,眼前明明暗暗,奉威痛苦的喘息着不断挣扎。他的脸很快因窒息变得青紫,剧痛伴随着奇怪的杂音充斥在他的身体里。就在奉威觉得下一秒就会支持不住的时候,这一切都嘎然而止。

    浑身上下都带着余痛,奉威晕晕懵懵的睁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五感貌似还没有回来,就连脑子里那个怪东西急切的呼唤声也没有听清。他四处摸了摸,碰到坚硬的岩石——应该是挣扎的时候摔地上了。

    死里逃生的奉威想起刚才的一幕仍旧心有余悸,脑海里这个一直自称‘g13’的东西竟然因为那么一句话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搞的现在浑身上下都泛着疼痛,连脑海里都还遍布着刚才挣扎时候的摇晃感。

    ……只不过,为什么地面也在跟着摇晃?

    【骑士长!骑士长!!!】g13焦急的呼喊着奉威,整个房子都在剧烈抖动着,伴随着喑哑的响声,墙壁上一道巨大的裂纹正在不断攀爬。屋外传来地裂的巨大声音,家里所有的物品乒乒乓乓全部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哥哥’准备的幼儿玩具砸到奉威头上,玩偶的身上沾满了灰尘,而他依旧浑然不知。

    g13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没想到现在的骑士长弱成这个样子!连一点小小的惩罚都无法承受,更别提接下来即将执行的骑士手册计划。g13心惊胆战的看着天花板裂开,连着钢筋掉下一块水泥,险险擦过奉威的肩膀落到他的旁边。这间房子即将被地震撕扯的四分五裂的房子不能再待下去了,g13匆忙检查着奉威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将剩余不多的能量液输入进奉威体内。

    【骑士长!骑士长!骑士长!!!】在g13的怒吼声下奉威终于回过神来,猛然发现根本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天旋地转’,奉威扶着墙壁想站起来,手指摸到裂开的缝隙又如触电一般缩回来,踉跄着起身努力保持平衡,疯狂的朝着门外跑去。

    至于什么诡异的声音,身体的酸痛,他早就顾不上这么多了。天花板发出一声巨响,粉尘扑鼻,奉威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详的撕裂声,瞳孔紧缩,冲到门口狠狠踏上地面,不要命的扑出了房子,连滚带爬的远离岌岌可危的建筑。

    在奉威跳出去的下一秒,整个流放星聚集所的西部轰然倒塌!灰尘淹没了人们的尖叫,巨石狠狠砸碎罪犯来不及逃脱的身体。壮汉惨叫着掉入了地缝里,凄厉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

    另一个试图跳出窗子的罪犯慢了一拍,建筑物的巨型碎片无情压住了他的下半身,罪犯吐出一口鲜血使劲用手攀爬着,妄图从废墟下摆脱出来,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先他一步跳出的同伴——这个人现在正躺在奉威的不远处,看上去似乎一切还好,实际上脑侧被钢筋穿了个口子,倒在地上没有一点声息。

    【骑士长!你别发呆!骑士长!】g13在奉威的脑海中大声提醒道,【快撤离这里,还没有脱离危险!聚集区西边的机器快爆炸了,骑士长!!】

    这声音打醒了愣在原地的奉威,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四周一片漆黑,只听得到人类的惨呼和地裂的恐怖声音。平时用来照明的简易灯也烂掉了,伸手不见五指。

    奉威正在努力分辨方向的时候脑中突然一亮,一个透明的光屏浮现在他的眼前,光屏上密密麻麻画满了线路和建筑大体,这是张地图,一个荧绿色的光点在地图西部发着微光。不知道为什么,奉威条件反射似的明白这光点就是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g13连忙在地图上标上箭头指示着奉威:【骑士长,走这里,走这里,快,快!】

    完全顾不了这么多,奉威按着箭头疯狂的向前奔跑,地动山摇间他不知道自己摔倒了多少次。

    奉威好像忘记自己现在是光脚,脚心已经被碎石刮的没有一块好肉,他的鲜血和别人的鲜血混杂在一起沾满了整双脚掌。流放星古怪的强风刮到脸上割的生疼,奉威一不小心没有保持住平衡,被震的再次摔倒在地,下巴狠狠磕在地上。

    好像是破了个口子流血了,下巴那儿传来顿痛。不知道为什么就这停下来一会儿,奉威脑子里刮过他消失已久的爸妈的脸颊。鼻头不知道闻了什么气味,突然有点酸。刚才g13恐怖的嚎哭声又在记忆里回笼了一次,奉威沉下脸疑惑的问问自己,这个差点搞死自个儿的声音,是不是可以信任的。

    每当他遇到新的人便会想起萧深的脸。温柔的萧深,眼睛里只有他的萧深,说好会相伴一辈子风雨无阻的萧深,以及…最后在别人床上承欢,脸上布满*的萧深。

    【骑士长,你快起来继续走啊骑士长!快爆炸了!】

    算了,再信这么一次。奉威想。

    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爬起来,粗鲁的抹掉下巴上的血液,摇晃着身体向前奔跑。说实话奉威第一次觉得自个儿耐力和速度真是好到极点,也许有生死相逼的缘故,完全是没命的跳过裂开的地缝、人类的尸体,直接无视身边同样逃亡的罪犯的脸色,别人开骂他就回骂一句,撞开挡路的踉踉跄跄向着前方奔逃。

    被奉威撞开的罪犯擦擦眼睛,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吓出幻觉了——他竟然看到恶狼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弟弟逃了出来,眼里带着一股狠劲不要命似的跑,刚刚还回骂了自己一句你麻痹……

    地面猛烈摇晃了下,罪犯差点没站稳,这回他清醒过来了,自己刚刚肯定是见着幻觉了。

    奉威按照光图上的指示横穿已经变成废墟的建筑,之前他钻过一个狭窄的通道,全身被碎石刮伤,最倒霉的是过去之后掉下一块石板把路封死了——还好地图上的逃脱点已经近在眼前,跃过巨石掉到地上,体力不支的奉威任由自己在泥地上滚了几圈,却没想到身体竟然撞上了一堵墙!

    他抬眼仔细看了看光图,前方显示出g13标好的逃脱点,但是这是什么!

    奉威的面庞渐渐爬上恐惧,他跳起来伸手胡乱抚摸这堵墙。坚硬的石板,最廉价粗糙的建筑材料,拳头敲上去一样的疼,使劲抓挠指甲也照样裂开断掉。奉威愤怒的狠踹石墙,反复了很多次直到右脚前端失去知觉也没有像踹3602的房间门一样把它踹开。

    “…g13,你这是什么意思?”

    奉威死死皱眉,看着完全不可以攀越过去的墙,怪风冲着墙呼啸而过,太高了,奉威上不去。

    【诶骑士长!你怎么不跳过去,跳过去就可以逃出这里了,中心的机器快爆炸了,骑士长你……】

    “等等,你说什么?”奉威大吼一句打断了g13的话,“你再说一遍?你要我跳过去?他妈的这么高你叫我跳过去?”

    g13像是被死死噎到了一下,它顿了几秒没有反应,然后怯生生结巴着开口:【骑士长…你弱到了不能跳过这堵墙的地步了吗?那么打碎它也不能??】

    眼前的光图变化着调出一堆数据,惨淡的光芒在黑暗里显得诡异非常,极怒下的奉威听到了g13越来越没有底气的声音。【体能c-级,敏捷b级,力量e-级…天呐,骑士长你怎么成这样了。】

    奉威沉默着扭头看了一眼堵死的通道,突然想把g13从脑子里揪出来直接捏死!

    如果刚才没有按照这家伙的指示走,自己现在也许已经逃到外面去了。

    奉威跑到堵死的通道前像个疯子一样挖掘着碎石,刨开坚硬的石块,沾满灰尘的手指染上血色,浅绿色的眼底渐渐布上绝望。

    g13一直没有说话,它不敢打扰这个时候的奉威。

    挖掘无果后奉威一头撞在堵住通道的碎石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笑声,满满的不甘心从心底升了上来。

    令人绝望的是,墙的附近传来了巨大的‘轰隆’声,这个声音和之前跳出房子前一刻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地面又开始抖动,细小的石子弹跳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奉威待在原地木然的看着墙壁,手上的血液滴到地上污了一地暗红。

    【等一等!!骑士长别放弃,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g13像是发现了什么,不断地呼唤着奉威。

    奉威依旧无动于衷。

    【骑士长,你……】g13听着越来越大的声音,委屈的哽咽两声,突然没有声音。

    就在奉威觉得自个儿死定了,这g13目的肯定是达成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四肢又不受控制的动作起来!像是另一个人的身体撑着他满脸木然的脑袋躲进较为安全的角落里,还小心翼翼抱住了头顶保护好要害。

    之前的‘轰隆’声越来越近,奉威的心跳跟着这个频率越来越快,直到墙壁突然发出一阵巨响!炸纹型的裂缝猛然爬开,溅出的石块划伤奉威的小腿,又一声巨响后伴随着呛人的灰尘,整面大墙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