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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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伯毅去了陶府找陶五敬商量对策,黎绍就一个人坐在东厢房的窗边,呆呆地望着窗外蔚蓝如洗的天空,看着看着,黎绍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绍,你在看什么呢?”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黎绍身后,跟着黎绍一起望着外面的天空,“原来黎国的天也这么蓝啊。啊,不对,现在已经不是黎国了,现在叫什么?”

    “还没有名字。”黎绍转头看着柳子,“你终于是来了,怎么就不能再早一天来呢?”

    柳子是黎绍的好友,是个江湖人士,是连雍宁都不知道的存在。

    几年前,自称神偷的柳子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摸进了紫兰殿密室,说是想看看皇宫里的密室长什么样,顺便偷点儿战利品好回去跟朋友炫耀。

    但见到黎绍之后,柳子就对黎绍产生了兴趣,于是有两年的时间,柳子隔三差五就会摸进密室找黎绍聊天,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朋友。

    柳子义气,黎绍调理身体用的方子就是柳子跑去向丁灵国的七王子求的,虽然他最开始是打算用偷的。后来柳子就成了丁灵国的七王夫,日子过得滋润,只是被人给管住了,再不能四处乱跑,偶尔技痒偷溜出来,也很快就会被丁灵国的七王子给找回去。

    黎绍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被关在天牢里,因此才让卫泽去找柳子。这天底下能将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从天牢带走的,怕就只有柳子一人。只是……

    柳子泄气地趴在黎绍的背上,抱怨道:“七呆子非要跟着我一起来,可他若来了,这不就变成是两国之间的问题了?为了甩开他,这才耽搁了几日。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柳子一脸担忧地看着黎绍。

    黎绍偏头看着柳子,展颜笑道:“没事,抱歉,这本该是我的私事,却将你牵扯进来。”

    怨不得柳子,都是他自作自受。

    柳子抱住黎绍,笑嘻嘻地说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来找我?但卫泽说你是被关进了天牢,因此才找我来带你走,可……现在还走吗?”

    这天策上将府是黎绍心上人住的地方吧?

    “……走。”

    柳子都来了,那他让卫峰去办的另一件事情想必也已经办妥了,他跟黎征的这笔账也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起身走到桌边,黎绍铺好纸、研好墨,提起笔来却不知道该给长孙伯毅写些什么,思来想去,黎绍最后只写了四个字:

    怨结即归。

    将笔搁好,黎绍就跟柳子一起离开了天策上将府,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知道柳子曾来过天策上将府,更没有人知道黎绍是怎么从东厢房凭空消失的。

    柳子带着黎绍从长安城西北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出城,城外早就备好了马车,卫泽、卫峰都在,另外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那少年正是黎征藏在民间的独子李河。

    冷眼看了看李河,黎绍对卫泽说道:“他的身上该有一块刺青,剥下来给黎征送去,叫他带上牧然来秦州。”

    这话说完,黎绍就进了马车,柳子紧随其后。

    卫峰坐上车辕,而后看向卫泽。

    卫泽瞟了李河一眼,邪笑道:“你与殿下先走,我料理好这小子就去找你们。”

    卫峰点点头:“你当心。”

    话音落,卫峰就驾车离开。

    马车里,黎绍歪靠在车壁上,呆然地静坐半晌,突然又正了脸色,开口问卫峰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李河的?”

    黎征真的很会藏人,皇长姐被藏起来时,他没找到,偶然得知李河的存在,却也是搜索无果,如今长安城里有多少人在找黎征,可谁都找不到他,若说黎征这个人有什么长处,那大概就是擅于躲藏了吧。

    一想起这事儿,卫峰就觉得不甘心。

    “效法黎征,放出了黎征要被问斩的消息,他就自己寻到长安来了。”

    黎绍微愣,旋即嗤笑一声。

    黎征还没死,刘策还没登基,如今正是局势混乱之时,外界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除了他们这些局内人,全天下都是一头雾水,而离长安城越远的人,越是没有办法分辨传言的真假,更何况牧然和李河年纪尚轻,都沉不住气,越是关心,越是慌乱,会自投罗网也是情有可原。

    他该感谢无情如黎征这样的人竟还给自己留下了一份父子深情,不然他是真的要无计可施了。

    当天午时,黎绍已经在去往秦州的路上,而长孙伯毅才刚匆忙回府。

    他与黎绍说好了要一起吃午饭,但跟陶五敬聊得太专注,一回神一上午竟就已经过去了,怕黎绍饿着,他便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公子吃饭了吗?”大步流星地走到东厢房门口,长孙伯毅一边推门一边问奚虎。

    奚虎答道:“午饭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做好,公子在屋里呢。”

    “恩。”点点头,长孙伯毅快步进门,“黎绍,我回来了。”

    从外间走到内室,长孙伯毅却没能看到黎绍。

    “黎绍?”

    长孙伯毅蹙眉,返身又走出东厢房:“公子呢?”

    奚虎一愣,茫然道:“公子在房里啊。”

    “不在。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守在这儿的?”长孙伯毅的脸色沉了下去。

    奚虎心头一跳,忐忑道:“末将、末将一大早就在这了啊,没、没见公子出来。”

    这话说完,奚虎就绕过长孙伯毅进了屋,四处找了一圈,果然是没看到黎绍,但奚虎却眼尖地看到了桌子上的留言。

    “将、将军!将军您看这个!”奚虎大惊失色,抓起那张纸就奔出门去,“将军,这、这好像是公子留下的。”

    长孙伯毅狐疑地看着奚虎,一把夺过那张纸,展开一看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纸上清清楚楚的四个字映在眼底却进不去脑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长孙伯毅都没明白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是什么意思,紧接着脑子里就冒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怨结即归?什么怨?怎么结?去哪儿结?什么时候能结?又是什么时候能归?

    长孙伯毅突然揪住奚虎的衣领,冲着奚虎怒吼道:“你不是答应我会保护他吗?你不是答应我会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吗?他人呢?人呢?!”

    那么一个大活人没了,怎么会没有人看到?

    已经进去西厢房休息的俞世听到长孙伯毅的吼声又冲了出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奚虎一脸愧疚地被长孙伯毅提在手里,瞟了俞世一眼,低声道:“公子不见了。”

    “什么?”俞世赶忙去看长孙伯毅,“公子怎么会不见了?会不会只是出去散步了?都愣着干什么?去找啊!都去找都去找!”

    终于有人下了命令,守卫们立刻一窝蜂地冲了出去。

    经过这段时日,他们也都知道那位公子对他们将军来说有多重要,公子若不见了,那当然得立马去找啊!

    见长孙伯毅还提着奚虎的衣领,俞世硬着头皮凑上去,伸出胳膊横在奚虎和长孙伯毅中间,将奚虎挡在身后。

    “将军息怒,息怒。若只有奚虎一个人没留意,那是奚虎的过失,可……可他们都没看见,这个……而且公子不是留了字条吗?那个……”

    这位公子也真是会给他们出难题,要去哪儿他好歹也打声招呼啊,就这么没了,他是要吓死将军吗?

    深吸一口气,长孙伯毅将奚虎甩开,重新展开手上的字条,盯着那四个字反复研读。

    如今与黎绍有怨的就只有黎征,黎绍这是终于找到反击的方法了?可为什么一个人去?他都说了会陪在黎绍身边,黎绍为什么还是一个人去了?黎绍又是怎么离开天策上将府的?难不成这东厢房里也有密道?

    “奚虎,查查房里有没有密道。”

    奚虎一愣,转身就一头扎进了东厢房,可一刻钟后就出来了。

    “启禀将军,没有。”

    长孙伯毅面色凝重。

    没有密道,守在东厢房外的守卫又没有一个人看到过黎绍,那黎绍究竟是怎么离开的?他现在人在何处?是否安全?

    不行,他一个人完全想不清楚。

    “俞世,去将解钧和雍宁请来。”

    “是!”俞世精神一振,立刻狂奔离去。

    半个时辰后,解钧和雍宁就一前一后地赶到天策上将府。

    “怎么回事?”踏进东厢房的瞬间,雍宁跟解钧都问了同样的问题。

    长孙伯毅垂着头坐在床边,十分颓丧的样子,解钧则将手上的那张字条递给了雍宁,道:“黎绍走了,只留下这四个字。”

    “走了?”雍宁惊诧不已,“你是在逗我?黎绍怎么可能会离开长孙?”

    可拿过字条仔细一看,雍宁一眼就认出那四个字的确是黎绍亲笔写的。

    将那四个字反复看了几遍,雍宁又道:“这不是说了会回来吗?”

    闻言,解钧哂笑道:“你觉得他这四个字可信吗?他没跟长孙说,没跟你说,那他能用的人有多少?单枪匹马得去找黎征算账,他能全身而退?那个人八成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吧。”

    明明就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却偏偏喜欢将过错一力承担,他大概觉得杀死黎征是他的责任。

    一听到“同归于尽”这四个字,长孙伯毅浑身一抖,心跳快得超乎想象。

    雍宁瞟了眼长孙伯毅,摇头道:“放心吧,黎绍不会想要与黎征同归于尽的。若是以前,我不敢保证,但现在他跟长孙还有未来,而这个未来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我信黎绍不会寻死,”长孙伯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如何能保证他安然无恙?就算没了井钺军的协助,黎征的手上还掐着一股别的势力,可黎绍有什么?”

    雍宁叹一口气,走到内室的椅子上坐下,温声道:“冷静些,你了解黎绍,我也了解黎绍,解钧也对黎绍有所了解,我们仔细想想黎绍的行事作风,必定能理清头绪。黎绍这个人,很好懂。”

    “好,你说。”长孙伯毅挪到脚踏上坐着,总觉得坐在这个位置上会更清醒一些。

    见长孙伯毅还是很难平静下来,雍宁只得先开口道:“当务之急是先要知道黎绍去哪儿了。依黎绍的性格,他要跟黎征做个了断,那断不会选在没有任何意义的地方。”

    解钧撇撇嘴,道:“对黎绍来说,皇宫是拥有最多回忆的地方吧?”

    长孙伯毅摇头:“若不想被我找到,他不会选在皇宫,八成也不会留在长安城内。”

    这都是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黎绍逃也没用。

    “若不是皇宫,那还有什么地方是有意义的?”难得解钧也有些急躁。

    雍宁也飞快地回忆着与黎绍有关的点点滴滴,希望能寻到蛛丝马迹。

    长孙伯毅也在想,可黎绍能去的地方原本就少,还都在长安城中,但这些地方都不太可能,而且俞世和奚虎已经带着人去搜索全城,因此他们也不必再想这些地方,可除了这些地方,黎绍还能去哪儿?

    长孙伯毅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急忙问雍宁道:“老太傅和辛太尉葬在哪里?大公主黎璃又葬在哪里?”

    一听这话,雍宁和解钧同时两眼发亮:“秦州!”

    然而雍宁和解钧都只知道那些人是被葬在秦州,具体是在秦州的什么地方,却是连雍宁都不清楚。

    合计一番,解钧立刻去长安城的几座道观里找会看风水的道士来。

    既然不知道具体在哪儿,那他们就只能将适合做墓地的地方都找一遍了。

    两天后,解钧终于找到一个靠谱的道士,立刻就安排长孙伯毅带兵赶往秦州,而先行一步的黎绍已经到了秦州。

    黎绍没有入城,而是直接折转去了城南的一座植被茂盛的山丘。

    这座山丘是秦州当地有名的鬼山,据说活人不能进山,不然一到半山腰就会消失无踪,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久而久之当地人就都不敢进山了。

    实际上这座山便是黎绍给已逝之人选的墓地,半山腰再往上的地方统共有二十几座墓,而黎绍精心挑选出的三百多名守墓人就守在半山腰。

    那是一群经过特殊训练的目盲耳聋的人,进山之后就在山林中定居,从未离开一步。他们仅能通过特殊气味认出雇主,但凡闻不到雇主的味道,那不管是谁靠近,一概就地格杀。他们便是这山中的恶鬼。

    而在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座木屋小院,院内一座主屋、两间厢房,就山中木屋来说已经算是奢华,这就是黎绍给自己搭建的住处,当初只是觉得自己若能活得长久,那下半辈子大概就是在这座山里伴着枉死的冤魂孤独终老,但没想到他的人生还没到下半生,这木屋就派上了用场。

    黎绍带着人缓行上山,一路畅通无阻,半个人影都没看见,走到院子附近,卫泽就将李河吊在了一棵树上。

    “别让他死了。”嘱咐一句,黎绍就进了木屋。

    见柳子跟着黎绍进屋了,卫峰就没跟进去,走到卫泽身边,低声问道:“你将人皮送去哪儿了?”

    卫泽笑道:“我贴在天策上将府的外墙上了,亲眼瞧见有人给揭走了我才离开的。”

    他们都不知道黎征在哪儿,那唯一能引起黎征注意的地方,就是原本应该有黎绍在的天策上将府。

    卫峰转眼看着李河,冷哼一声,道:“他能来就好。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他活着离开!”

    没有附和卫峰的话,卫泽沉吟片刻后说道:“到时候千万要保护好殿下。”

    他的弟弟和殿下都得安然无恙地活着。

    卫峰眼神一闪,睇了卫泽一眼才点了点头,声音含糊地应下。

    黎征也没让黎绍久等,第二日就追到了秦州,循着黎绍故意留下的线索进了山。

    知道黎绍是在山里,黎征就想带人在山林里做个埋伏,等救出李河后就杀了黎绍,岂料一行二百人才走到半山腰就突然受到攻击,一场血战之后,黎征的身边就只剩下十个人,其中一个是敖山,另外的都是出自江湖上的一个小门派,黎征是在三年前的一场机缘巧合下将这个门派收为己用,在没有井钺军保护的这些日子,黎征就是靠着这些江湖人活了下来。

    而那三百守墓人无一幸存。

    见势不妙,敖山向黎征谏言道:“陛下,咱们今日还是先下山吧,就带着这么几个人去见黎绍,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这意料这外的人员折损叫黎征大动肝火:“危险?能有什么危险?!不过就是一个黎绍,朕倒要看看他还能变出多少人来!你们,下山去将其他人全都带来!”

    敖山无奈,只得让那门派的人下山去将他们剩下的三百人全都带到山上来,他跟剩下的人则押着牧然陪黎征先一步上山。

    从半山腰再往上走,黎征就看到了那些藏在枯树林里的墓碑,好奇地逐一查看一番,黎征就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

    “哈哈,朕的这个皇弟果然是重情重义啊,这些人都死了,他竟还大费周章地挖墓立碑,真有闲心。”

    将黎绍嘲讽一番,黎征就继续登山,终于是来到了黎绍的小院前面,在看到被吊在树上的李河时,黎征顿时就怒发冲冠。

    “黎绍你这混账!快放了我儿子!”

    黎绍正坐在那棵树下喝茶,一听这话就笑了:“从你的嘴里听到这话,真是好笑极了。”

    黎征将牧然扯到身前,怒道:“我把牧然带来了,你快放了李河!”

    黎绍掀起眼皮睨了黎征一眼,不慌不忙地说道:“把牧然送过来。”

    “你先放了李河,不然我弄死他!”说着,黎征就掐住了牧然的脖子。

    见状,黎绍轻笑一声,偏头对卫泽说道:“把他放下来。”

    卫泽立刻将树上的李河放了下来,押到黎绍身边。

    看着被迫跪在身边的李河,黎绍又笑了笑,缓缓抬起一只手握住李河的肩膀,而后再抬起另一只手,抓住李河的胳膊,突然就使劲儿一拽。

    只听李河惨叫一声,那一条胳膊就硬生生被黎绍给拽了下来。

    “放了牧然。”黎绍看着黎征,笑容灿烂。

    “你!”看到李河在痛苦地哀嚎,黎征心疼极了,当下就要将牧然推到黎绍那边。

    “陛下三思!”敖山眼疾手快地拦住黎征,“他只是在吓唬您的,他还想要牧然的命呢!”

    黎征稍稍冷静下来,可不等黎征想清楚利害关系,黎绍又道:“牧然只是我的外甥,他死了,我只是有愧于皇长姐,但李河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那么疼爱他,为了保护他你甚至没让他随你姓氏,为了掩人耳目还特地给他娘找了个夫君,你宁可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也要保护的儿子,就这么死了真的好吗?”

    话音未落,黎绍已经很用力地掐住了李河的脖子。

    “住手!”黎征到底是把牧然给推了出去。

    卫峰立刻蹿出去,动作迅速地将牧然拉了回来。

    黎绍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却没有将李河还给黎征。

    “柳子,这里数你轻功最好,劳烦你先将牧然带下山。”

    柳子犹豫一下,到底还是扛起牧然纵身离去。

    黎征瞪着黎绍,又道:“现在你可以放了李河吧?”

    黎绍眉梢一挑,笑道:“我有对你做出承诺吗?我可没说会将李河还给你。”

    “黎绍!”黎征爆喝一声,“你还想怎么样?!”

    “我还想怎么样?”黎绍看着黎征冷笑,“这十年来我一直没有机会回报你的多番照顾,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不过太困难的事情估计你也做不到,暂且……就先将你身边的那几个人都杀了吧,我看他们碍眼。”

    闻言,卫泽将一把事先准备好的利剑抛给了黎征。

    黎征愕然,敖山等人也是大惊失色。

    “陛、陛下,这是他的诡计!这是诡计!您千万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