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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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空气骤凉,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层云散去,月辉照着大地,四面阒寂。

    一间破旧的屋宅,床上沉睡的青年突地惊坐起,身体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咬着牙才没有倒下去。

    一只素白的手捧着药碗,送到他面前。

    青年沉默半天,才接了药,“多谢白姑娘。”

    “不必谢我,表哥要杀你,你能死里逃生,靠的是你的本事。正巧碰上我,只能说是你的运气。”坐在床边的妙龄佳人幽声答。

    一时间,周围重新静下,谁也没开口。

    这两人是秦景和白鸾歌。

    几日前,秦景为救公主而落水。当晚城里大火,山贼入城抢劫。一直在找陈昭的白鸾歌发现了不对劲,她不相信会有这种巧合。

    白鸾歌打听中,原是宜安公主和她的侍卫秦景一起失踪,公主的人报了官,要求抓住那些山贼,并找到公主。

    白鸾歌确信,以表哥的手段,公主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她决定出城,跟着几个好心的路人,去打探下消息,说不得能直接碰上表哥。

    她没有遇到陈昭,却遇到了城外曲水下游地段、被水冲过来昏迷不醒的秦景。白鸾歌认得秦景,她找到秦景时,青年身下的水已被血染红,他身上衣袍湿透,也沾着血。白鸾歌给了同路人一些钱财封口,救下了秦景。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就算是太平盛世,想到处行走寻找表哥,也有很多不方便。如果有一个男子陪同,更何况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男子,她会自在许多。况且,白鸾歌心知,秦景伤得这样重,和表哥一定脱不了关系。

    之后几天,白鸾歌一直悄悄地照顾秦景。她不敢去城里的药铺买药,只能跟好心的山里采药人买一些,还得乔装好自己。很快等来了封城,要全城搜索宜安公主和秦景。

    白鸾歌得知封城后,就知道表哥一定已经离开了。他心机深沉,是不会给自己留下麻烦。公主失踪一事,大约是推到山贼身上去了。

    过得几日,秦景醒来,白鸾歌从他口中得知了更多的真相。她极为不可置信:表哥竟然狠心杀害公主吗?他不是最喜欢公主吗?

    白鸾歌问,“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去找官府的人吗?”

    秦景没说话。

    白鸾歌说自己的建议,“再等等看吧,我怕表哥的人还留在这里,一旦你出去,他们就会杀你。”

    秦景声音冷淡,“我中了毒,听不到白姑娘说什么,白姑娘不用费心跟我说话。暂时先不要与官府的人接触,看看陈昭是否有后手。”

    白鸾歌心惊于他中了毒,又听他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便点了点头同意。

    如今,他们二人倒是相同的目的:秦景想找到公主,白鸾歌想找到陈昭。而公主和陈昭,大约是在一起的。

    接下来几日,秦景都在想办法逼出体内毒素。他曾经执行过很多艰险任务,中毒也不是第一次。他自行上山,寻找解毒的药材。白鸾歌则凭借女子的优势,去跟人打听近日的官府动向。

    这日,秦景回来,发现白姑娘已经在等着他了。

    她看到他回来,心中焦虑,直接道,“公主找到了,跟我走!”

    经过几日相处,秦景体内毒素在减轻,也已经能看懂一些简单的字句。他看到白鸾歌的口型出现“公主”二字,心中一跳,便跟随而去。

    离城桥极近的曲水河畔,已经被官府封道,但仍有好事百姓站得远远的围观。秦景和白鸾歌藏身于人群,看到公主手下的侍女和侍卫,上前去验明身份。

    他目力极佳,一眼便看到被人围住的女子身形。一身青翠长裙,乌发散开披落,露出的侧脸白如纸……他看到木兰面容凄哀,抱着女子便哭道,“公主,公主……你让奴婢怎么跟王爷王妃交代?”

    那一瞬间,清寂无声了好久的耳边忽然变得嘈杂,各种各样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响起,声音越来越大,他的头开始一阵阵抽痛。

    秦景在那时,听着耳边渐大的声音,看着被抱起来的女子……

    他心中漾过被竹签扎进盐水浇过的血肉般的痛意,他所有的思绪,被一层层冻住。他像是冰河里的尖锐红血,被冻穿,欲挣扎而出,欲沉入水底,两般皆不能。

    秦景上前,手腕被白鸾歌抓住。她声音极轻,怕被旁人听到,“你不能过去,万一他们要拿你问罪呢?你要想见她,等夜里无人看守,你再偷偷去。你武功那么好,没人会发现你。但是现在青天白日,这么多的人看着,你不能过去寻死。”

    秦景停住步子,他的思绪,随着白鸾歌的说话声,而重新活过来。他没有再想过去,只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被人带走的落水者。

    他听到锦兰的哭泣声,“公主的身体都被泡肿了,怎么认得出?其中一定有隐情,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下不管!”

    木兰驳斥道,“能有什么隐情?连尸体都找到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回禀王爷王妃……”

    “让开让开!”小孩儿的声音在一群大人中突兀响起。

    秦景看到庄宴从人群中挤进去,怒气冲冲地推了一把木兰,“公主才不会死!那肯定不是公主!要让我爷爷看过,才知道是不是……”

    木兰蹲下来哄他,“小宴,尸体都泡成了那个样子,老神医又不是仵作,怎么认得出?姐姐知道你和公主感情好,但你也不能不讲理啊。现在得找到秦侍卫,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锦兰在一边恨声,“秦景吗?出事时他不是和公主在一起?他人呢?是不是和那些山贼串在一起,谋害公主?!”

    “胡说!秦侍卫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人呢?!半路出来的人,真不知道公主怎么会信任他。我要告诉王爷王妃,追捕秦景。公主肯定是他害死的!”

    ……

    秦景和白鸾歌退出了人群。

    白鸾歌跟着秦景,看他侧脸安静。她心中叹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个人感情太沉,从他面上,根本看不出他的伤痛。

    他心中如何煎熬,那都是别人不知道的。

    白鸾歌并不是那么在意公主的死去,她甚至心有窃喜。如果公主不在了,表哥就解脱了。只是如果公主死了,秦景还愿意陪她去找表哥吗?

    秦景开口,“白姑娘,明天我们便一起出城上路,寻找公主……和陈昭。”

    白鸾歌有片刻呆愣,“你不去看尸体?”顿一顿,“你不相信公主死了?”

    “那不是她。”他说得很肯定,却也没有跟白鸾歌解释。

    白鸾歌心中稍顿,秦景这样一说,让她也有了动摇之心。表哥那么喜欢公主,真的会忍心杀掉公主?她也不太信的。

    只是白鸾歌其实更希望公主死掉,若公主死了,表哥就会变成以前的表哥,他就不会再抛下自己了。

    白鸾歌讽刺道,“你都没有上前看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公主了?你是不愿接受现实吗?连去夜探的勇气都没有?”

    秦景没有答她,他们两人唯一的交集是那两个人。若不是觉得白鸾歌可能会对陈昭有影响,他根本没想带白鸾歌一起上路。

    那当然不是公主。

    公主不会死得那么悄无声息。

    他也不用去官府查探,他总要找到陈昭的。

    公主没死,他一定会找到她;

    公主死了,他也会杀了陈昭为公主报仇。

    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走这一趟。

    几日后,公主的侍卫中有人收到了秦景的信。秦景将事情大概说一遍,请他们去向平王府求助,寻找公主。

    但这样一封信,也让人半信半疑——

    “公主怎么可能被南明王带走?南明王明明被王爷派出去执行秘事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秦景是要把事情推到南明王头上,让我们王府和南明王府两败俱伤?他这种背叛旧主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你怎么收到的这封信?秦景人呢?你怎么没擒住他?他要没死,我们怎么向王爷王妃汇报?”

    没有主心骨,众说纷纭。有人信任秦景人品,有人怀疑秦景人品;有人主张公主没死,应该去寻找公主,有人觉得要紧的是向王府汇报……到最后,只能兵分两路,一队回去通知王府,一队试着去寻公主。

    不过不管是哪种意见,都主张擒住秦景,拿他问罪。

    当那些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秦景已经乔装打扮,和白鸾歌一起出了城。找到公主的尸身后,封城令就已解除,可以让人自由出入。

    只是秦景看到官府贴出的告示上,自己成为了逃犯,人人得而诛之。

    秦景从告示下走过,根本没有被认出。他心知自己没有回去的决定是对的,就算他们相信自己的话,自己也一定会百般被询问。这样,一定会耽误找公主的时间。

    他不相信别人会如他一般,全心全意地去找公主,他只能依靠自己。

    不过他也抱着希望:这些人拿不定主意,回报给王爷王妃后,他们一定会下令找公主,包括向陈昭发难。只要王爷出手,希望就大一些。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嘉庆十三年的这一年夏,发动兵乱,全国暴动。这一乱,持续了好几年,全国才得以再次统一。

    嘉庆十三年的夏天,太子逼宫,将皇帝囚禁,要皇帝禅位与他。两月后,太子登基。登基这一天,四皇子发动兵变,带禁卫军和世族私军入朝,斩杀新皇,救出先皇。先皇很快病逝,将皇位传于四皇子。四皇子登基,下令四王来朝,共贺新帝。却接连有入京的王爷被莫名杀害……

    九月,平王以皇叔身份,向天下发了一道通报,称太子逼宫一案有隐情,王爷们前后被杀也与此相关,将矛头对准新皇,要求新皇彻查此事,并拒绝入京。新皇大怒,下令擒拿平王……平王反,以“清君侧”为号。

    秦景和白鸾歌一路而行,朝廷局面动荡,人心惶惶。等到九月份平王与新皇交恶,反了天下,长达几年的“玄武之乱“由此拉开序幕。

    谁做皇帝,谁理朝局,这些间接,也与秦景有些关系。平王一旦造反,便不可能花费太大精力去寻找一个已经找到尸体的公主。他要么对此不理,要么看在父女情谊上,也只会派少许人马去寻公主。

    南明王的行踪,一直没有得到公开。

    秦景猜测,大概陈昭在一开始就投靠了平王,为平王做一些不方便为外人道的私事。想寻到陈昭,还得靠他自己的能力。

    时局的动乱,也给秦景和白鸾歌的行走带去不大不小的麻烦。到处都要路引,到处都要人指正,唯恐放了不法之徒进去。好在秦景和白鸾歌都是容颜出色之人,一开始秦景还要躲官府的逮捕令,后来国家一乱,根本没人在意了,他和白鸾歌的出行比之前方便了很多。

    整整一年的时间,秦景和白鸾歌都在不停地走啊走。时间长了,白鸾歌都开始迷茫:表哥到底在哪里?他是不是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自己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是否有意义呢?

    当她绝望的时候,便去看秦景。

    青年从来淡然无比,每一次的失望,每一次的遍寻无果,白鸾歌也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茫然的神情。他一直坚信公主没有死,坚信公主还活着,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公主。

    白鸾歌不懂他为什么这样确信。

    常日相处,他们两人虽然同路而行,相互照样,但其实他们并不熟,一直不熟。

    白鸾歌有心跟秦景打好关系,想从他那里探听一些事情。可惜秦景沉默寡言,大多时候都不说话。时间长了,白鸾歌也没有兴趣理会他了。

    大多时候的赶路中,他们都是各管各,谁也不跟谁说话。秦景的作用,大概只有白鸾歌的美貌被人觊觎时,才能看出来。就冲着这一点,白鸾歌也要跟着他走。

    日升日落,月明月暗,前路不知到哪里,后路不知怎么退。白鸾歌起码知道陈昭活着,可是秦景连公主的生死都不确认。

    这是一条没有希望、看不到前景的路,他却仍坚定地走下去。

    看不到前途又怎样呢?

    他当初喜欢公主时,向公主低头时,一样的看不到前路。那时候他都走了下去,这时候又害怕什么?

    他只是常常看一张皱起的纸条:那是出事的那晚,公主非要他打欠条,硬塞给他的。

    后来泡了水,纸上字迹早就模糊,纸张也烂了。他是一点点把纸条拼起来的,但即使拼了起来,仍有缺失,当初的字迹,也已经看不清了。

    公主曾经送过他很多东西,但是出事的那晚,那些全不在他身边。等他逃离危险后,身上留下的,和公主有关的,只剩下这一张纸条。

    就连这字据,他一开始都不愿意写,是公主逼着他写的。

    他常看着纸条,想当晚公主的笑靥,心中便一阵阵痛。

    若知道、若知道……那晚她想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她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好了。

    他想念她当时骄傲又淘气的笑容,作弄他,逗他,想看他出丑。

    他那时总觉得尴尬,总觉得不好意思。如今他想要她再那样,她的人却不知在哪里。

    他还想起曲水边,她流出的眼泪。公主大多时候的哭泣,都是病痛、做作、故意。那晚,他第一次在公主清醒的时候,看到她泪水中的绝望和难过。

    秦景更为难过:是他没有护好她。

    秦景从不后悔遇见公主,他只开始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对她更好些,让她更开心些。

    千里月明,万里云同——她如今,又归于何处?

    ☆☆☆

    一年后,临夏府。

    街旁一间铺子里,一对青年夫妻正带着家仆一起逛着。青年气质儒雅温润,目带柔意,一直追随着旁边的女子。

    女子着金橘色云烟衫,外罩一层雪色轻纱,她长发如云,只用一根镂空雕兰碧绿簪子斜挽着,松松垂在脑后。额上挂黑玉额环,额环下长眉如翠,双眸漆黑,唇如丹朱。她执着一把扇子看花样,露出一段皓腕。

    掌柜热情道,“夫人真是好眼力,这是新到的货,时下可流行了。”

    女子勾唇,“时下不是打仗呢么,哪来的流行花样?谁有这闲心?”她啪地扔下手中扇子,“我不喜欢,走吧。”

    “夫人,”她身旁的丈夫追上去,扯了扯她袖子,无奈轻声,“你好歹给人留点面子吧?没看到人的脸都被你气青了?”

    她冷眸看眼他,“你没看到我的脸也被气青了?”

    男子低眸看她,肤色雪白,晶莹剔透,哪里有气青?

    他忍着笑道,“抱歉,为夫真没看出来。”

    女子眸子一扬,就从他身上掠了过去。她不再理会他,自己先出了铺子。男子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跟掌柜好言好语地沟通,为自己夫人说话。

    “公主,王爷请你在前面的茶馆等他。”有侍女追上来。

    公主无话,任由人带路。

    她气质高贵出尘,行走悠然,眼下分明是一个人也没有的。

    可此时,她似感觉到什么,抬目,看向一个方向。

    她看到重重人海后,有一靛衣青年望着她。烈日当空,阳光刺眼,她看不清对方的脸,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可她就是觉得他在看自己。

    公主从来不把人放在眼底,她从不喜欢别人直视自己。

    可是这一次,当那人看向自己时,她竟然没有分毫厌恶之色。

    好像这个人,她在梦里见了千万遍。有一天,她突然在现实中看到了他。有伤怀,有欢喜,有酸涩……将她的心一点点填充。

    公主蹙眉,向那人的方向走去,步子越来越快。她伸手推开妨碍自己的人,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前方,想走到那人跟前。

    “公主?公主!”侍女们不知道公主突然发了什么疯,忙追上去。

    公主感觉自己就要走过去了,一辆马车从前头驶过,她被身后人扶住。再次抬头看时,之前青年站立的地方空白一片,根本什么都没有。

    公主怔然站立原地,半晌,她都一动不动。

    “怎么了?”陈昭从铺子出来了,走到她旁边,关切问她。

    公主垂了眼,“突然发病了。”

    陈昭顿一下,忍着笑问她,“发病?你有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

    公主抬眼看他,“脑子有病。”

    “何谓‘脑子有病’?”陈昭虚心请教。

    “有个好善心的夫君,我都说不要那扇子了,他还偏回去买回来。我可不是脑子有病,才嫁了你这样良善的夫君?”

    陈昭听了她的歪理,一声笑后,将手中扇子给她,“我知道你喜欢,你就是嫌那掌柜不会说话……郁离,你这怪脾气,可得得罪不少人啊。你得庆幸嫁给我,有我帮你收拾后脚。”

    “是么?”她冷冷淡淡的,不置一词。

    她和陈昭说着话,脑子里却一直在想刚才看到的青年。她见过他!就算在现实中没有见过,也一定在梦里见过很多次。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不可能错的。

    可她是在哪里见过他呢?

    她做公主的时候,身边不记得有这个人。嫁给陈昭后,也没见过这个人。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天这样热,你就要非要在太阳下站着吗?”陈昭问她。

    公主哼一声,被陈昭拉着去往茶馆。她再次回头,看向刚才的地方,却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公主心有疑惑,将其掩藏。

    在公主走后,秦景立于人群中,白鸾歌慢慢走到他身边。

    她肯定道,“那就是表哥和公主!我没错看!”她茫然,“可公主什么时候嫁给表哥了?朝野正乱着,宜安公主若是嫁人,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她那样……”看了秦景一眼,“她和你那么好,又怎么可能嫁给表哥?”

    秦景低下眼。

    方才他在大街上,看到公主。

    她从一间铺子里走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跳骤然停止,只呆呆看着她,什么都忘了。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如日常般,只是买了些胭脂花粉,随意逛了逛。她眼神冰凉,没有感情,清冷傲然,明明就是宜安公主,却又那么不一样。

    秦景认识的公主,一直有些矫情,故作娇怯……她很少露出这种属于公主的真正神色。

    她也看到他了,她也向他走过来了……但还是那么不一样。

    她看着他的目光,是疑惑,是探究,是想要答案的心。她表现出来的,是根本不认得他。

    陈昭,到底对公主做了什么?

    白鸾歌想不明白,只开心道,“好了,现在找到表哥和公主了!你去找公主,我去找表哥,我们可以分开了。”

    “白姑娘,恐怕事情有变,”秦景拦住她,“你先不要出现,万一陈昭六亲不认……还是我去探寻一番。”

    白鸾歌迟疑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她的表哥为人,她自己清楚。旁的事他好说话,但涉及到公主——他都敢欺骗平王,不怕人猜忌是他杀了公主。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刚才,陈昭和公主以夫妻形式出现,也确实透着一股古怪的意思。

    况且,这一年走来,白鸾歌对秦景的为人很是信任。

    白鸾歌轻声,“那你小心点吧……我怕我表哥会对你设下陷阱。”

    秦景点了点头。

    其实这种可能不太大。

    一年前,秦景和白鸾歌离开那座城时,就采用了一些手段,制造了“秦景”的死亡。那时秦景专门看过,追杀他的人,确实走了。也就是说,在陈昭眼里,秦景现在是死人。

    更何况,已经过了一年多了,陈昭的戒心,会逐渐降低,不如以前那般。

    秦景决定,自己要想办法,到公主身边去。

    ☆☆☆

    夜里,公主喝完药后入睡。陈昭查探完她的情况,便离开了内房。他去寻找了被自己关在黑牢中的檀娘,“她前几天又病了,恐怕还得找更好的大夫来。”

    檀娘无谓地坐着,手脚都被铐上链条。闻言道,“和我无关。”她的术法很少用,不可能用于给公主治病上。

    檀娘道,“你该满意了。你又不想让她彻底失去记忆,怕她疑心。我便暂时封住她现在的记忆,对她记忆进行了篡改,你才能让她承认你是她的丈夫……你却还想把她的身子也治好,陈公子,你贪心了。”

    陈昭坐在她对面,微微一笑,“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当然会贪心,这是人的本性。我知道一直这样关着你,你有不满。请檀娘再等等……再过段时间,我就能带她去见平王,让她真正嫁给我。那个时候,我就会放你走了。”

    檀娘声调清泠,“没关系,只要我的父母与族人安好就行。”

    陈昭沉默半天后道,“檀娘,她只有二十年寿命。我没法看着她一日日衰竭下去,你有办法吗?”

    檀娘看他,“我就说你太贪心了。”

    她冷声冷气,“我现在年幼,没有能力去做什么,你求我也没用。如你所说,我前世为了你耗费了很多寿命,今世我基本上不可能用术法。这一次,也就是篡改记忆只是小手段,我才答应的你。但你要改她的命,我做不到。”

    “那你什么时候能做到呢?”陈昭好脾气地问。

    “我这一生,最好都不要再耗费精力了,”檀娘答,“不过,如果你愿意继续把你的命借给她,这个忙帮起来,倒是很简单。”

    她看着他,“你舍得吗?”

    陈昭笑,“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低声,“我这一世,本来唯一的目的,也就剩下她而已。”其余的心愿,他在上一世都差不多做过,并没有什么遗憾。

    檀娘“嗯”一声,“那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来找我吧。最好晚两年,我现在年纪太小。”

    在檀娘和陈昭说话的时候,秦景已经悄悄潜入了府宅。他一进来,就发现这处府邸的布置,与南明王府极为相似。乍一看以假乱真,等再仔细看,就会发现不同。只是即使发现不同,当进入府宅后,便总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他这里是南明王府。

    这里不是南明王府。

    秦景得靠很强大的意志,才能抵抗住这种诱惑。

    这处地方,有些古怪。

    当秦景到了这里后,与陈昭说话的檀娘,眸子微有闪烁,光芒瞬时亮起又暗下。

    “怎么了?”陈昭见她不开口,便询问。

    檀娘摇了摇头,“没事。”她的眼睛,却已经“看”到了秦景的身影。

    她不仅“看”到秦景进来了,她还发现公主从噩梦中醒来,没找到陈昭,便推出门,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并且不许下人跟随。

    秦景和公主,都在她所设下的这处迷宫般的府宅走着。只要檀娘稍微改变一下阵法,这两人很快就能撞见。

    檀娘并不打算改变阵法,也不打算把秦景的到来与公主的醒来告诉陈昭。

    一次相遇是偶尔,是幸运,是上天的宽容。一次次的相遇,为之努力的相遇,那就是天意。

    世上本没有什么事,是非要照着陈昭的心愿行事。檀娘已经帮公主篡改了记忆,其余的,她只冷眼旁观,并不会帮陈昭去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