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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阿鸢猛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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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他身下一点点挪出来,然后背对着他解开襦裙胸前的襟带,这厢方解开,我猛地想到,我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他让我脱我就脱?我连忙揪住领口,退到床里面,瞪大眼睛看着他,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素日里自己嘴巴一向很能说,怎么就老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也脱了靴子上了床,一点点逼近我,我缩了缩身子,他抬手抚过我的鬓角,一路滑至下颌,最后落在了我的锁骨上,邪气十足道,“怎么不脱了?”

    凉意从他的指尖传入我的肌肤,我打了个寒颤,打哈哈道,“我方才就是开个玩笑。”

    他一挑眉,“哦?这天下,还没人敢跟我开玩笑。”

    我大惊,一咬牙,大大方方朝床上一躺,作出任君索取的姿态,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多嘴。我闭上了双眼,一颗心扑腾扑腾跳跃个不停,可是良久之后,他竟然一丝动静都没,我悄悄睁开了眼,却见他单手支着脑袋,正饶有兴趣地看向我,明明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我却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几乎是浑身*的。

    我扁了扁嘴,脸上生了赧意,“你在想什么?”

    他若有所思,“在想你是不是想歪了,以为你让我脱衣服要干嘛呢?”顿了顿,似乎觉得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含笑补充道,“你不脱衣服,怎么睡觉?”

    你……这男人可坏了……我顿时生了恼意,猛地一把扑上去,上半身压在他身上,鼻尖顶着他的鼻尖,“你,你就是故意的!”

    他显然没意识到我会突然行动,脸颊忽然染上了淡淡的绯色,仿佛是三月桃夭纷纷绽放在枝头,尤其是他的唇,离我又是那么近。我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眼下和他的姿势竟是这般暧昧,我连忙欲闪开,他的手却禁锢住了我,他低低问道,“我就是故意的,怎么办?”

    我羞得将脸蛋埋在他颈项,末了,觉得气不过,便学着他那夜对我一般,在他颈项轻轻咬了一口,他抚着我的发丝,“我可是陈国未来的君主,你咬我,如果史官记上这么一笔的话……”

    “会怎样?”

    “也不会怎样,从此你的传记里,只有五个字。”

    “哪五个字?”

    “皇后猛于虎。”

    “……”

    我悻悻收起爪牙,但心底却又因为他那几个字暖得一塌糊涂,乖乖躺在他身旁,可我睡不着,满心全是二月雪的身影,全都是和他一起的那些往事。他的那两句话总是不断在我脑海里重复:小阿鸢,我说我从头到尾,都没对你动过真心,你信么?可连我自己都不信了……过去三年的守护,加上今日这一刀,我们从此两清……

    我猛地坐起身,从二哥脚边爬下了床,“二哥,不看到他清醒,我会疯掉的。”

    说罢,我不再理会夜祁言的反应,手忙脚乱穿上衣服,朝二月雪的房间跑去。彼时已是月上中天,我迷迷糊糊冲到前院的药房时,魏芙暖和那个老大夫刚走出来,魏芙暖淡淡道,“如果他三天内能醒来,就没有大碍了。”

    我脱口而出,“如果三天内没醒呢?”

    静,四周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几乎都能听见,良久,我听见夜祁言冷淡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九死一生。”他似乎有些生气,可我完全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

    一整夜,我都守在二月雪身边,小寡妇一会瞪我一眼让我走,我死活赖着不肯走,她最后都懒得理会我了,于是她守在床头,我守在床尾。二月雪睡得很沉,呼吸若有若无。我怕自己睡着,便一直唠叨个不停,小寡妇忍着没有抓狂,但还是很无语。

    不知道什么时候当我再次睁开眼,却发觉自己竟躺在了床上,抬头,便看见夜祁言背对着我站在窗前,而他的不远处,则是躺在床上依旧一动不动的二月雪。

    小寡妇则坐在床畔小心翼翼用勺子喂着二月雪喝药,她对他,到底是不同的。我揉了揉眼,起身,梳洗之后,决定去寺庙为二月雪祈福。二哥没有陪我,据说是吴言遣了小厮过来请他进皇宫一叙,我猜大抵是两国合作与战马有关的事。

    我委实不明白,眼下摩肩接踵的大道上,遍地是笑语人声,哪里有半点会打仗的影子?白日里赫州城的街道两边尽是各种小摊,我一会摸摸这个摊位上的面具,一会摸摸另一个摊位上的泥人,思索着该买什么送给二月雪当生日礼物,最后我大包小包将两只手都提得满满的,这些全部都送他,这样他醒来肯定会很开心吧?

    这厢我刚走到寺庙,却见寺庙门前一个长得颇为猥琐在扣鼻屎的道长正摆摊算卦,竟然也是使用龟壳占卜法,本着既是同僚相煎何太急的份上,本道姑默默走过去施舍了几个碎银给他,他快准狠地把银子踹兜里后,一把递过签筒,笑眯眯道,“姑娘抽个签吧,本道长的签,可不是一般的准!”

    我纳闷,“你这不是用龟壳占卜么?”

    道长将鼻屎一弹,缕着胡子叹了口气,“唉,姑娘有所不知,自从那无忧谷沈夙道长的亲传夜叉徒弟出来江湖摆摊之后,天下道士,谁还敢再用龟壳占卜呀,那不是分分钟想被扔臭鸡蛋么?本道长实在是被生活所逼,否则,谁闲得蛋疼跑来着寺庙前跟和尚抢生意啊。”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唾沫飞流三千尺,话中皆是对那夜叉道姑的不满。

    本道姑黑线掉了一地,一句话也插不上,这真是情何以堪?末了,也罢,便随手接了他的签筒认真摇了摇。“啪”得一声,掉下一根签,那道长一招猴子偷桃将签迅速抢了过去,盯了签文半晌,一脸的高深莫测,摇头叹息道,“姑娘好运气,这万年难抽出一次的大劫之签都能被你抽中啊!”

    “……”摔——!你不说话咱们真的还能做同僚……我切了一声,转身就走,那猥琐道长连忙喊道,“姑娘可别不信在贫道,很快,便会有人因姑娘而死……”

    我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人便是二月雪,于是我对着寺庙的门大喊道,“和尚大哥们,这有一个假的牛鼻子老道在你家门口摆摊抢生意啊!还扬言分分钟搞死你们这群死秃驴!”

    下一瞬间,但听一声“兄弟们拿家伙!——冲啊——”接着,一群黑压压的光头和尚们拿着少林棍,从庙门口蜂拥而出,不稍片刻,便听到那假道长哎呦的痛叫声,我拍了拍手,贱贱一笑,目送黑压压的人群远去,然后施施然进入到寺庙之中为二月雪上香祈福。

    回药堂的路上,我还在暗暗在心底吐槽那猥琐道长,然而下一瞬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相信那道长的话,

    我没想到,竟会在赫州城内遇见那醉清风鼻毛很长的老鸨麻麻。

    一开始,我委实没有认出是她,因为远远望去,她很是落魄,仿佛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难民一般,我从她身边路过,她认出了我,立刻扑了上来,直喊道,“道姑救命啊!”

    这声音好生熟悉,我想了许久,才想出来她到底是谁,然而我刚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四面八方忽然涌出了一批黑衣人,那老鸨一个字还未吐出,已被数只从身后飞来的飞镖夺去了性命,鲜血从她唇间缓缓流出来,我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难不成是她通过醉清风的情报网络得到了我要她帮忙找的线索?

    那黑衣人见老鸨昏死过去,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那老鸨的唇却动了动,我试了试她的鼻息,可能还有得救,于是我道,“你撑住!我这便送你去药堂!”老鸨又是吐了一口鲜血,断断续续道,“来不及了……道姑……你要找的女子在陈国的宫中,她是……是后宫之人,莫,莫再继续找下去,因为……因为……”

    最后一个字,还来不及吐出,她便再无呼吸了。

    我心中惊疑不定,顿时又想起师父曾经给我的飞鸽传书,可不是也说了一些关于那女子的事,可那信笺到底落入了谁的手中……而眼下到底又是谁派人杀了老鸨以堵住她的嘴?

    在大街上死了人,还死在我怀里,于是我很快便被汹涌的人潮围住。不稍片刻,便有官差欲带走我。可我眼下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于是我假装配合乖乖跟他们去录口供,然后在街角的时候使了个计,溜了走,一路小跑到那寺庙前,向寺庙里的老和尚询问方才在门口摆摊的猥琐道长被他们赶到哪里去了。

    老和尚愤愤告诉我,他们在城东一家染织坊那追丢了人。

    我一路小跑过去,几乎快跑掉了半条小命。然而我站在染织坊四处张望了许久,来来回回问了无数人,却没人看到这里曾有道长出现过。正当我气馁十足,准备打道回府时,却见染织坊旁边的茶楼二楼走廊,那老道长正玩味十足看着我,见我望过去,他勾唇一笑,那猥琐笑容里,尽是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