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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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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出殿外,和煦的阳光照在阿茹娜身上,过了许久,她才仿佛从噩梦中缓过神来,不由得长长吁了口气。

    被内监秦聪领到德政宫的偏殿,便有几个伶俐的宫婢上前打扇和奉茶。阿茹娜喝惯了浓郁的马奶和微咸的茯砖茶,这是第一次喝到汉人的茶。她小心将三才杯捧在手中,像西宾先生那样,先是稍微揭开茶盖,闻得一阵茶香扑鼻,顿觉心旷神怡,她再轻吹几下,微微倾斜茶碗,用那茶盖挡隔住茶叶,凑嘴去喝,温软的茶水溜进口中,却不料这汉人的茶是涩而无味的,仿佛苦茶一般,她最怕就是喝苦茶,不禁轻蹙黛眉。

    秦聪会意,立马给宫婢打了个眼色,另有两名宫婢近得前来,半跪着将托盘奉到阿茹娜跟前,一盘是仿汉黑底红漆描绘精致的果盒,里面摆了九样颜色各异的果脯,以及九样造型别致的茶果,另一盘则是一盏茶。秦聪含笑道:“这明前龙井味道是甘中带涩,公主大约未必能吃惯,奴婢另备了一盏蜜枣八宝茶,请公主先用些茶果解味再品尝八宝茶。”

    阿茹娜边依照秦聪的指示,边心中暗惊讶于他察人于微的本事。脑中又浮起方才面圣的情景,只觉得这深宫如海,如履薄冰,一言一行都似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教她喘不过气。任那茶盏点心再是可口,她都觉索然无味,只想尽快离开。

    定了定神,她轻声问:“敢问公公,接下来是作什么安排?”

    秦聪恭谨答道:“回公主殿下,申时备有宴席,特意款待孟和汗以及公主殿下。皇上吩咐备下的是家宴,只有亲近的几家宗亲会出席。”那人微微一顿,瞧见阿茹娜嘴唇微张,似有话要说,他便继续说道:“连王世子殿下深得皇上恩宠,到时也会随连王一同赴宴。”

    阿茹娜被戳穿心思,当即满面绯红,轻声辩驳:“谁要打听这些,我不过想知道父汗何时才能出来。”

    秦聪掩嘴低笑:“是,是。都怪奴婢笨嘴笨舌的,胡乱猜度公主的心思。”

    阿茹娜一时间手足无措,借了这个由头,不必他们伺候在旁。

    好不容易熬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等到孟和汗出来。可他的脸色有些凝重,阿茹娜不禁心中一沉,赶紧走前去挽住父亲的手臂,轻唤一声“父汗,您怎么了?”。这时,孟和汗才似乎反应过来,拍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没什么,皇上留我,不过谈些政要,女孩家无需过问。”他看了看天色,对秦聪道:“本王知道皇上在申时设宴,如今时辰尚早,本王想在此稍作歇息,你们都先退下。”

    秦聪领着宫婢们退下,偏殿里只剩下孟和汗两父女。

    阿茹娜突然觉得如释重负,扶了孟和汗安坐,又乖巧地奉了茶,一如往常在蒙兀一样,边侍奉父亲,陪着父汗畅所欲言:“父汗,您试试这汉人的茶,他们叫这是明前龙井,听说名贵极了,我吃着却觉得难吃极了,仿佛是喝苦茶呢。但是这些糕点和果脯倒是十分美味,还有这种八宝茶甜而不腻,里面由八种药材泡制,他们说多喝能养生美颜,他们又说了几种养生的茶,方子我都记着,等回到驿馆我就写下让乌兰带回蒙兀,若真能对父汗的身子有所稗益,那可真是好极了。若是这些方子不管用呐,那也不打紧,反正女儿日后都在京城,若是打听到有延年益寿的法子啊,女儿再差人捎去蒙兀。”

    孟和汗静静听着,眼角有些湿润,动容地握住阿茹娜的手,又爱怜地抚摸她的头,只觉喉咙有些发涩:“阿茹娜,本王的好孩子!你……你觉得这宫廷如何?”

    阿茹娜不知所指,只是稍加思索便顺口答道:“初到皇宫觉得这里威仪万方,美轮美奂,简直就是琼楼金阙,不过……”她轻轻皱眉,“女儿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一两个时辰,宫仆们对女儿也尊敬有加,伺候得更是体贴入微,正是如此,反倒让女儿觉得局促拘谨,浑然不自在。女儿…女儿不喜欢待在皇宫,咱们是不是晚宴之后就回去?”

    孟和汗似乎若有所思,良久才“嗯”了一声,“阿茹娜,你很聪明,心思也很细。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咱们这次来京的目的。”

    阿茹娜道:“是,父汗,女儿自然记得。女儿此番来京是要嫁与连王的世子为正妃。女儿的远嫁维系着蒙兀与中原朝廷的安稳,女儿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先以大局为重,不会轻率鲁莽的。”

    孟和汗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我儿能够这样想,已经十分懂事。我儿可知,他们汉人的风俗跟咱们不同,一个体面的男人可以同时拥有许多的女人,这一点跟咱们是一样的,但是,汉人还特别讲究女子要从一而终,一个女子一生只能侍奉一个夫家,要以夫家为天,汉人的女子将贞洁看得比性命更重要,不像咱们,一个女人可以在父子、兄弟间流转。”

    阿茹娜答道:“父汗不必过于忧虑,女儿自幼承蒙汉儒先生教诲,懂得汉人有一句话是“在家从父,出家从夫,夫死从子”,既然嫁得到中原,女儿会依照汉族的规矩为妇,既会专心侍夫,亦不会因夫君纳妾而心生嫉妒。”她转念一想,娇羞无比,声音压的更低,“况且,世子与女儿久通书信,女儿觉得世子不是那种风流子弟。”

    孟和汗欣慰地摸摸她的头,这才展颜笑道:“瞧瞧,瞧瞧,本王的好女儿,还未曾嫁过去,就已经帮着夫君说好话,真应了汉人那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阿茹娜登时面红耳赤,头埋在孟和汗的怀里,娇嗔道:“父汗不许笑话女儿了。”

    接近申时,内监前来通传宴会即将开始,并引他们到了含凉殿。这含凉殿建在湖心,从岸边过去,需乘坐小舟,此举甚是风雅,水天一色,清风送爽,阿茹娜想起那句:水疑通织室,舟似泛仙潢,骤觉身心舒泰。

    才刚一踏入殿内,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原来这殿中央摆了一座一丈来高的冰雕,作的是双龙吐珠模样,阿茹娜从未见过,看得目瞪口呆,孟和汗有所察觉,便对她说:“中原有体面的富贵人家大都会在冬天藏冰,夏天享用,帝王之家更会拿冰雕琢成各式花样,权作观赏和取凉。”

    来宾逐一到场,这确实如秦聪所言,只是家宴,只有不到十家宗亲,孟和汗带着阿茹娜逐一拜见,众人皆称赞孟和汗即得世子作婿实在贵不可言。

    待有内监唱到“连王携世子殿下驾临”,阿茹娜先是一惊,迅速低眉垂眼,只觉耳根子发热,心如鹿撞,又忍不住悄然抬起眼角偷看一眼,可惜太短暂,她只瞧得王爷体格壮健,身后跟随一名身长玉立的青年,样貌却看不清,阿茹娜恨极了自己的胆小,若是多看片刻,就能见到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只听得孟和汗与连王寒暄几句,便有一把年轻而温润的声音说道:“裴颍拜见孟和可汗。”旁边却有人起哄:“世子既得了孟和汗之女为妻,则应称可汗作岳父,礼数不可缺也。”连王亦笑道:“所言甚是,我儿快以家礼见过可汗。”那青年应了一句,双手捧拳,作了一个大揖,并恭声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裴颍拜见,请岳父大人受礼赐教。”

    孟和汗哈哈大笑,甚是开怀,连忙虚扶世子,连声道:“世子快快请起,本王领受。连王教子有方,实在令小王佩服,倒是小女德薄才疏,万望王爷世子不要见怪,多多指教她才是。阿茹娜,快来拜见你未来的公公和夫君。”

    阿茹娜已经羞满脸通红,手脚冒汗,勉强镇定心神,向王爷作了一个万福,口道:“阿茹娜请王爷金安,愿王爷万福。”又向世子作万福:“阿茹娜给世子请安,愿世子安康。”趁着作礼的当系,阿茹娜鼓起勇气,抬起眼眸瞧那世子,只见他端的是面若冠玉,衣冠楚楚,儒雅俊逸,恍似神仙中人,字如其人,她迅速想起鱼书中他隽秀的字迹,便如同他的容貌一般出众,不觉心中蜜意翻滚,倾慕之情便更甚了。

    “公主淑安。冒昧敢问,公主可有收到裴颍所赠的锦盒?”那世子答礼的同时亦偷偷瞥见了阿茹娜,从前他从信件往来中与她切磋学问,已觉得她勤学聪慧,又有关外女子的豪爽之气,与汉族贵女的娇柔谄媚全然不同,早已将她当作自己的红颜知己,思慕不已,如今竟又见得她的花容月貌,惊为天人,一副心思全都拴在阿茹娜的身上,半分移不开视线,他想不久便能迎娶这等如花美眷入门,当真是全天下最幸运的男子。

    正在这眉目传情,两相绸缪之际,她正待启唇,忽听得内监唱道“皇上驾到、安懿贵太妃驾到!“

    殿内骤然安静下来,众人连忙伏下行礼,山呼万岁千岁。

    待皇帝与太妃安坐免礼,众人才各自入座。

    今日在德政宫谒见皇帝,他穿的是宝蓝色绸缎常服,这样温和的颜色也掩不住他如鹰般冷冽寡淡的眼神,如今已换上玄色冕冠正服,更彰显出皇帝身上那种阴戾之气,一刹那间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涌上阿茹娜心头。

    皇帝说道:“朕今日设宴,主要是款待孟和汗,嘉奖其不远千里送女入京,既是与皇叔作了亲家,以后便是一家人,因而朕今日只作家宴布置,众卿不必拘礼。”

    众人谢过皇帝,皇帝又含笑向孟和汗道:“如今是夏日时节,京中酷暑难耐,朕想可汗畏热,难以消受,特意将宴席摆在这含凉殿内,未知可汗如何?”

    孟和汗拱手道:“臣谢皇上体恤,愧不敢当。”

    皇帝道:“可汗年高德劭,忠心可嘉,自然消受得起。倒是阿茹娜公主,此番景象怕是第一次见到吧?”

    此时恰有宫女奉茶,阿茹娜正要低头去喝,不料被皇上点名,她只好放下茶碗,“回皇上,自到这皇宫里,到处是碧瓦朱甍、层楼叠榭、凤阁雕栏,连这殿中的冰雕亦是臣女前所未见,一切都令臣女恍如置身天宫,眼界大开。”

    皇帝捧起手中盖碗,方凑到嘴边,便眼角含笑说道:“不错,皇宫乃天下建筑之表率,聚天下珍宝而造之亦不为过,宫中一梁一柱皆有法度,小至朕手中的盖碗亦有它的法度,公主可曾听说?”

    冰雕散出轻薄似烟的凉气,但阿茹娜仿佛如坠火炉,热的额上渗汗,她答道:“臣女陋见,确有听闻,若是说错,请陛下汪涵。臣女曾闻这盖碗亦唤作“三才杯”,盖为天,碗为人,托为地,是作三才。”

    皇帝不置可否,笑向旁边的安懿贵太妃道:“太妃,朕早对你说过,裴颍真是有福之人,得了如此一位佳人。”

    安懿贵太妃亦含笑颔首,瞧瞧连王世子章裴颍,又仔细打量阿茹娜一番,“不错,很好的一个女孩儿,不曾想一个蒙兀公主竟对咱们中土文化了解颇深。果真是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阿茹娜再听得“郎才女貌”这四字,既是欢喜,又是娇羞,忍不住借意摸自己的辫子而再偷眼去瞧连王世子,他亦脸带羞涩,耳根透红,偷偷瞧着自己,两人心有默契,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皇帝宣布开席,宫人捧着各色珍馐美馔鱼贯而入,又有歌舞助兴,舞的是流风回雪、歌的是绕梁三晖,席间觥筹交错,莫不尽兴。

    正是耳热酒酣之际,孟和汗拱手道:“皇上容禀,蒙圣眷优渥,宴请臣下,不胜感激。臣自备了蒙兀歌舞,以娱嘉宾。莽原杂耍,呕哑嘲哳,不足登大雅之堂,万望皇上与众贵人不要见怪。”

    皇帝兴致甚好,拊掌而笑:“好极了,难得可汗有此心思,朕早有耳闻,蒙兀歌舞别树一帜,快传唤上来,让朕开开眼。”

    很快,随着送嫁队伍一同来京的乐师和舞者便入到殿中,各就各位。众人皆对华贵而独特的蒙兀服饰以及乐器兴趣盎然,纷纷津津乐道,为首的舞娘更是艳惊四座,虽看出她是韶龄幼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然而肌肤胜雪,弱态生娇,有沉鱼之姿,倾国之色。座下除去孟和汗和阿茹娜,无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孟和汗和阿茹娜则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冷汗直冒,只因那名美貌的舞娘不是别人,正是孟和汗的二女儿,阿茹娜的妹子其木格。

    不及细想其木格是如何混进送嫁队伍又如何进到宫中,皇帝正翘首以盼蒙兀的歌舞。孟和汗毕竟见惯风浪,很快强自镇静下来,示意他们可以开始表演。

    阿茹娜低声对孟和汗道:“怎么会这样,领舞的不是赛罕么?”孟和汗示意她先以静制动,莫要打草惊蛇。阿茹娜放在案下的手早已湿透,她心中只求长生天保佑,一切顺顺利利,别出什么岔子。

    其木格将一只青瓷碗顶在头上,阿茹娜便知道她要作顶碗舞,一颗稍微松懈的心又立马提到嗓子眼,顶碗舞是要舞者将碗顶在头上作各种舞姿,看似随意,实则很考验舞者的稳定力,阿茹娜知道中原人最讲彩头,打碎碗碟被视作不详,在中原皇帝面前,岂容有失。原来定好只跳一支安代舞以谢皇恩,可也不知道其木格怎么就选了顶碗舞。

    乐起,歌起,舞起。马头琴奏出苍凉雄浑之音,奇特的呼麦从歌者唇间逸出,其木格先来一连串的快速回旋,边旋转还边给自己头顶添加瓷碗,统共加了四个,她每加一个碗,阿茹娜的心脏就停一次,谢天谢地,一段旋转后,那五只瓷碗仍稳稳妥妥留在其木格的头上。

    这一段惊心动魄的旋转为其木格带来了如雷贯耳的掌声,连皇帝都拊掌叫好。接下来,更多的舞娘也头顶瓷碗加入舞蹈,乐声与歌调都变得轻快起来,“软手”“抖肩”“碎步”等动作接连交替,呈现出最引人入胜,最地道的蒙兀歌舞,看得众人如痴如醉,接近尾声,除了其木格,其他舞娘皆扬起舞裙宽大的裙摆,仿佛一只只硕大的彩蝶翩跹飞舞,又似一片片娇嫩的花瓣,围绕着其木格,而其木格,正如她的名字,乃“花蕊”之意,在众舞娘簇拥的中央,用最柔软的身段摆弄出最姣美婀娜的舞姿。

    一舞既毕,众人皆忘乎所以,唯有阿茹娜几乎心胆俱裂。

    皇帝龙颜大悦,朗声笑道:“好一个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朕今日有幸得见,实在大快人心。来人,各赐他们锦缎三匹,金元宝两锭。”

    众乐师舞者谢恩。皇帝朝其木格招手,面带微笑道:“近前来让朕瞧瞧,你叫什么名字?”

    其木格不慌不忙,落落大方地走到皇帝跟前伏下,一双妙目望向孟和汗不做声。孟和汗知道掩盖不住,带上阿茹娜,即刻越众上前,跪在皇帝跟前,说道:“臣犯欺君之罪,当万死。此乃臣幼女,名唤其木格,生性顽劣无状,本应留在蒙兀,不知何故顶替了那名舞娘,冲撞圣驾,望皇上念其年幼,从轻发落,一切皆是臣管教无方,一切罪过,请由臣领受。”

    皇帝闻言,剑眉轻挑,将其木格和阿茹娜两人打量一番。两人都是难得的绝色美人,细看之下确能看出她们有相似的轮廓,两朵倾国牡丹,恰如魏紫姚黄,各有千秋。

    皇帝慢慢眯起眼睛,曼声问道:“其木格,你为何斗胆闯入宫闱?”

    其木格答道:“臣女听闻中土富庶繁盛,皇宫更聚集人间珍宝,是凡间的仙宫,臣女好奇至极,忍不住犯险随送嫁队伍来京,更趁父汗不察,混进舞队。”她忽一抬头,用小鹿般澄澈的眼神看向皇帝,声如出谷黄莺:“这全是臣女一个人的主意,父汗和姐姐全不知情,求皇帝陛下明鉴,若是要罚就请罚我一个吧,臣女已经得偿所愿,死而无憾。”

    皇帝沉吟片刻,眼光在孟和汗身上转了一圈,忽的一笑:“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是敢作敢当,你可真是青出于蓝,孟和汗久经沙场,何等睿智,竟也被你骗过去,足见你冰雪聪敏。”

    布日固德觉得皇帝字字似针,刺得他疼不可言,他勉强答道:“臣……管束不严,求皇上降罪。”

    阿茹娜也一同请罪。

    皇帝恍若不闻,只问其木格:“既然你在这里待了大半日,你说说看,你觉得这皇宫比之你的家乡如何?”

    其木格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答道:“草原有雄鹰猛兽,雪峰辽原,蒙兀世代随沃土迁居,臣女从未见过广厦高楼,亭台水榭,不知道这一山一水都可以人力穿凿而为,到这里走了一遭,实在是叹为观止。其木格的汉话说得不好,笨嘴笨舌的,阿茹娜姐姐可是比我说得好多了,除此以外,臣女还觉得,这里的人好极了。”说罢她不由娇娜一笑,脸带红晕,见者皆觉满室生辉。

    皇帝扬眉带笑,仿佛趣味盎然:“哦?谁好极了?”

    其木格似被问住,先是瞧一瞧孟和汗,再定定瞧着皇帝,嫩白的脸蛋瞬间红透,如浓醉一般,她抿了抿嘴,似是鼓足勇气,终于一字一顿地说道:“臣女觉得皇上好极了,跟草原上的莽汉匹夫全然不同,臣女…仰慕皇上。”

    在场众人都大为震惊,一时间议论纷纷。尤其是阿茹娜,她分明记得其木格说过,她并不喜欢中原男子的矫揉造作,如今不过见了皇帝一面,竟生了仰慕之情,实在匪夷所思。

    孟和汗似未料到其木格竟然说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连番叩头谢罪。

    皇帝挥一挥手,“孟和汗不必惊慌,你一个闺女端庄慧丽,另一个伶俐可爱。天下之荟萃都尽在你家,可见你福分不浅,不知你可愿意分些福气给朕呢?”

    孟和汗当场怔住,只觉得心如捣鼓,猛然抬头看向皇帝,如鲠在喉:“臣……愚钝,未知皇上所指,望……望皇上明示。”

    皇帝颇有意味地瞧着孟和汗,似在看一场极为有趣的戏,良久才勾唇轻笑,缓缓说道:“你家闺女蕙心纨质,朕很中意,欲立之为妃。赐号……”他瞧了一眼阿茹娜,秀慧明艳,再将目光落回其木格身上,婀娜俏丽,“忘忧无愁,就赐号“萱”,赐居”合欢殿”。”

    眼前已经骑虎难下,孟和汗唯有俯首道:“臣布日固德谢圣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道:“萱妃和世子妃都来自关外,未曾熟习皇家礼仪,朕想劳烦太妃娘娘代为教导,未知太妃意下如何?”

    安懿贵太妃微微颔首,“这两个女孩儿都好的很,哀家很喜欢,请圣上放心,哀家定会悉心教导。”说罢便给了她们一个慈和的微笑。

    阿茹娜和其木格赶紧伏下,恭声道:“臣女谢圣上恩典,谢太妃娘娘厚爱!”

    阿茹娜想起了那日曾玩笑说只要其木格入宫为妃就可以与自己同住京城,想不到一语成谶,真是造化弄人,父汗在一日之间嫁了两个女儿,往后竟没有女儿绕膝,难免有些酸楚,但是天子金口已开,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转念一想,于他们家族而言,有两个闺女嫁入中原皇族,也算是光耀门楣,只要她们安守本分,定能给蒙兀和中原带来安定。大局已定,只能作如此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