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颍川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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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薛氏做出悔婚之事之后,性格温顺的王川难得地打发了一场脾气,双面赤红,手指发抖的指着薛氏斥责道:“无知妇孺,我王某人如今愧对先友,颜面尽失,今以何面目示人。”当即甩袖,在薛氏不解的目光下,直奔书房,取了笔墨,休书一封,必要断绝两人之间情谊。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薛氏也完全没有料到会到这等地步,登时吓得手足无措,待缓过来之后,便又哭哭啼啼,不依不饶,只委屈念道:“妻身自认脾气不好,但是相夫教子,哪有半点对不起你,如今你竟为了个外人要休于我,莫不如让我死了算。”这一哭二闹虽烦,但胜在管用。薛氏与王川老夫老妻的,这一吵架,六七个子女便来劝和道:“父亲,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和哥哥便带着礼物诚心上门赔罪,再由父亲认了他做干儿子,如此一来,他与小妹之婚约自然作罢,旁人也不好多说其他。”经由一家人商议点头,更何况薛氏更难得服了一回软,王川想着这样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当即便点下头,敲定道:“该当如此。”

    时已入秋,本该是硕果累累之时,然而冀州、淮海之地又闹起了蝗灾,百姓的日子愈发难捱,甲子年起义失败的黄巾军旧部再次死灰复燃,带着姓教的百姓四处烧杀劫掠,公然犯上官府,并连夺数城,一时间朝野震荡,未想安抚之法,只派了军中大将何进前去平乱。

    正所谓天不假年,乱世将出。郭嘉没来得及退亲,便被荀彧和戏志才二人拖来,欲商讨一个好的对策,再由荀家为官之人上表朝廷,然而此次戏志才与郭嘉皆默,不知何言。

    今上年岁既大,太医暗断活不过数月。闻此,朝堂之上必然是暗流涌动,纷争不断,哪里还有心思管百姓死活。“文若,此时当坐山观虎斗,明哲保身,待局势明朗再作图谋。”戏志才最后言道,语气颇为无奈。郭嘉见气氛凝重,而事情既定无可更改,当即插科打诨道:“文若兄,谢谢你帮嘉照顾伊秋。嘉与她数日不见,倒是思念的紧,如今正好于你府上,便正好解了这相思刻骨之情。”郭嘉话语露骨,似荀彧这般君子端方之人颇为不惯,连忙指挥了下人将他带去招待伊秋的院子。

    时天冷而干,草木多凋零枯败。郭嘉一路走来,不时有荀府的下人围在花园里修剪枯枝烂叶。如今民生凋敝,不知多久,这样的安宁祥和的景致就将不在?他心里有种不好的直觉,惶若不久颍川必有大祸,届时妻离子散,朝不保夕,人人自危,他又如何凭借一举书生文弱之力来护她周全。

    思之,念之,到了门口,郭嘉迈出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伊秋姑娘就在此间,郭公子因何停下脚步?”引路的丫头眨着不解的大眼问他。

    郭嘉顿首,侧目沉思片刻,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天寒易怯,嘉一时被风吹坏了脑子,有些犯迷糊。”遂即若无事状,步行至院中。

    此时,伊秋拿了一本医书,正对着人体的七经八脉直泛晕乎,而伊小弟并不理解她的最终目的,只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郭嘉,心里不满,随即眼红,愤愤不平道:“奸臣当道,灾祸四起,这医术医得了人病,却治不了人心,治不出一个太平盛世。阿姊有空还不如学一学骑马射猎,他日才有自保之余地。”

    伊灏又虚长了一岁,行起事来更像一个小大人。如今见他小小年纪便开始教训起自己来,伊秋笑乐地伸出食指刮了一下伊灏的鼻子道:“世安平则文盛,民不生则武举,然世间万物相辅相成,为时而兴,皆为用也,不可或缺。”

    伊秋是在告诉自己的弟弟任何东西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只要时候到了,便能得到它的用处。伊灏听懂了她的意思,心里已然认同,但面上却犹有不同,撇了撇嘴耍赖道:“反正我们得离开荀府,然后买间房子,找个擅武的师傅来教些防身保命之术。”

    伊秋知道历史,所以知道什么时侯会天下大乱,但却从未在言语之间暗示过,可自己的弟弟却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同,这令她如何不惊叹。

    这还是还是一个未满九岁的娃么?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那聪明的脑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之所以留在荀家,一来是他家藏书颇丰,想要借此饱览群书,如今你这么一提,为姐才知此举犹如饮鸩止渴,为时已晚。也罢,咱们明天就去辞行。”

    伊秋所言实乃无心,可郭嘉在其后听之,便是浇灭了心里存留着的唯一一道火光。

    “饮鸩止渴,为时已晚。”八个字盘桓在他的心中,更犹如当头棒喝,将他一下打醒,并对当朝时政萌生退意。

    他宛若一根石柱一样杵在院中好一会儿,尽管无声,也足够引起旁人地的注意。

    “奉孝,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没有好好休息。”伊秋的第一句话没有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也不吭声?而是首先看了他的身体,并对比关切不已。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伊秋现在的行为颇有种关心儿子的味道。无它,只因在伊秋心里,即使郭嘉身体较以前好了许多,但却仍旧觉得他就像个水晶或者陶瓷一样,一碰即碎。

    “哼!”不知道何时和郭嘉玩得一起的伊灏已经知道什么是失宠?什么是吃醋?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对他人不冷不热的姐姐会对郭嘉那么好,当然他也不会承认自己也关心他,只是怕他像那些读书人一样将脑袋读坏了,动不动就忧国忧民,醉生梦死的样子,于是便讽道:“民之艰者何其多之,故应当惜今下,何故作妇人状?”

    这姐弟二人一冷一热的关心态度令郭嘉哭笑不得,心里的寒意倒驱散了几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承蒙关心,嘉受教也!”不是对小孩子的敷衍,而是真正的宛若学子一样,不分年龄高低的对待,伊小弟除了在姐姐身上感受过,如今又多了一个郭嘉,心里十分受用的同时,又拉不下面子,忘记拽文道:“你别想我叫你姐夫,说再多的好话也不行!”

    他面色拧巴到一起,瞧得在一旁的伊秋直乐得打趣道:“前些日子某人还一口一个奉孝哥哥,今天见了却好像敌人一样,弟弟你还不是像个喜怒无常的妇人。”

    火上浇油,不抑反增,伊灏见阿姊帮着一个外人欺负自己,稚子天性便显露出来。气冲冲地直跑到郭嘉跟前,然后抬头怒瞪了一眼这个比他高的家伙,接着愤愤地用自己的小脚对着郭嘉的鞋子狠狠得踩了几脚。

    郭嘉此时就该默不作声,待小孩发泄了就好,只是他这人有时候总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没踩疼,要不换这只踩踩看?”随即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将右脚伸出。

    “……”伊灏气极无语,捏着拳头夺门而出。伊秋并没有追去,她看了这一大一小,觉得这样也蛮不错,至少弟弟有点小孩子的生气,郭嘉也不再随意陷入孤寒之境。

    庭内叶落,秋菊初开,伊秋在弟弟伊灏特意为她留出的空间,再望着他缓缓离开的背影,脸上闪过盈盈笑意。

    “秋之弟,收放自如,实乃神助。”郭嘉趣评一言,隐有深意,不过在伊秋看来就是说他弟弟是帮姐姐追汉子的神助攻,于是心情很好,面上却还一本正经道:“境况然矣。”她语气很清淡,其实心里却很自得道:“果然养成弟弟什么,简直萌爆了。”

    “……”郭嘉望着神色沉静,嘴角却微微有些上扬的伊秋,未想到向来成熟温婉、慧而通情的她也会有这样别扭的一面,倒真正有了一个十三岁少女的样子,于是不由更加心疼。

    “秋……”他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带着青年的清朗,传达着心里的思念。伊秋的耳朵颤了颤,心里更是酥软一片。郭嘉的声音真是太好听了,比以前和她一起配音玩的专业人士还好听,果然宠他泡他是必须的。

    如此,一个深情款款,一个神情痴迷,两人凝视了片刻,接着骨子里都有些大胆的他们就相拥到了一起,并且还来了一个深吻,使得周围含蓄的下人都羞怯的低下了头,作非礼勿视状。

    汉人讲究情不外露,含蓄内敛,伊秋与郭嘉的行为看起来尤其的孟浪,但恰似二人不觉。

    靠在郭嘉的怀里,伊秋闻着上面带着的淡淡书墨清香,心里分外宁静,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她想以后之路虽艰,但有了这一刻的美好,便是教她做什么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