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9.6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在外蹭了一年多之后,陆长亭还是搬入了典房。牙行隐约都听闻过陆长亭的名声,有那刘老爷一家在前作例,他们都不敢怠慢了陆长亭,哪怕对陆长亭的外表再充满了怀疑,却也都知晓“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心底再如何想都不要轻易表现出来。于是,这典房安排得都是极为舒心的地方。

    陆长亭搬进去之后,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还是清扫过的。他只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添置了被子和衣物,然后便安心地住了下来,因着天气寒冷的缘故,陆长亭便很少再往安家去了。

    只是他不得不思考起来,朱樉离开之后,又有谁才能教安喜呢?

    这时候的夫子可实在吃香得很,怎会愿意到安家来教一个傻子呢?就算是来教安喜,怕是也远远不如朱樉上心。

    陆长亭揉了揉额角,不行的话,那便他来教好了,所幸他也跟着朱樉和朱棣学了许久,慢慢的,对于读古代的文章,也有几分手到拈来了,就连写字也能写得像模像样了。

    将这些都仔细想过之后,陆长亭方才安心在屋中煮起了“火锅”,自己调制的酱料,用一口大锅,在里面放入一些肉类、蔬菜。虽然这时候的蔬菜可实在难得,但陆长亭却从来不会在这样的地方亏待自己。

    吃一锅热乎乎的杂烩,便当作是吃了一餐火锅,看一看外面的雪景,便可以起身准备歇息了。

    陆长亭将火盆点上,又打开了窗户,冰冷的空气从外面灌了进来,糊了陆长亭一脸。

    陆长亭靠在床上,拉了拉被子。

    怎么有些冷硬?陆长亭忍不住微微皱眉。

    陆长亭干脆又再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堆在了床上,这样看上去显得要暖和多了。陆长亭满意地点点头,方才又躺了上去。

    他脱掉衣衫,拉着被子裹住了全身,实在温暖极了。

    陆长亭脑中不自觉地闪过了朱樉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小长亭今晚不要哭鼻子啊。”

    不知道谁才会哭鼻子。陆长亭舒出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身边没有了一个人紧紧箍着自己,也没有了朱樉几人的声音充斥着,仿佛一下子整个空间都安静,甚至是寂静了起来。

    受环境的影响,陆长亭的思绪渐渐地飘远了,沉寂了。

    他睡着了。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风将树叶刮得呼呼作响。只是这些都没能将陆长亭惊醒,唯有大风裹着雪吹拂进来的时候,陆长亭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不由得往被子里瑟缩了两下。

    时辰久了,陆长亭却在梦中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就好像,好像……朱棣这会儿不仅是抱着他了,而是改为压着他了,还跟一座山似的,死沉。

    陆长亭气急了,伸手猛地一推,然后一阵冷风罩体,陆长亭冷得打了个哆嗦。

    身上是轻了,可是实在冷死了。

    陆长亭的眼皮像是上了胶水一般,怎么也撑不开,他伸手摸索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摸索到被子。

    陆长亭恼了,便不去拉那被子了,他将自己蜷缩起来,蜷成一团,这样便舒服些了。于是陆长亭舒舒服服地继续沉入了梦乡。

    直到半个时辰后,陆长亭做梦梦见自己被人做成了冰块。

    好冷啊,冷死了……

    快把我拿到太阳底下晒化掉啊!我不想变成冰!

    陆长亭糊里糊涂地想着,眼皮勉强地撑开了,等到撑开之后,又是一阵寒风刮来,飕飕的,将陆长亭彻底地冻醒了。

    他睁开眼想要抬手,却发现手脚都有些冻木了,陆长亭艰难地坐了起来,又僵着脸把被子拉拽了回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踢!被!子!

    想着想着,陆长亭就忍不住当先打了个喷嚏,喷得口水都飞了出去。

    陆长亭:“……”

    他面无表情地又拉了拉被子,裹住自己,刚躺下去,一个大喷嚏又飞了出来,这也就罢了,陆长亭还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陆长亭不信邪地又躺了下去,偏偏接下来他就在这样的反复中度过了,而且喷嚏越来越多,嗓子也跟着痒起来了。

    也是,把被子都踢没了,那么大剌剌地冻着,能不风寒么?

    陆长亭不得不艰难地套上衣衫,给自己熬了姜汤,就在等到姜汤熬好的过程中,陆长亭已经开始感觉到头晕目眩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到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发烧,很有可能是他的体表温度都上升了,所以才难以察觉到自己发烧了。

    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加上寒风呼啸的声音,可以完全打消掉陆长亭想要出门请大夫的想法。

    他实在担心自己还没找到大夫,就先倒在路上,被冻成冰棍了。

    陆长亭强忍着恶心呕吐的欲望,将盛出来的姜汤往嘴边送,但是刚喝下去就忍不住喷出来了。

    他是真脑子烧着了!

    都忘记刚熬出来的姜汤是烫的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陆长亭才灌了自己两碗姜汤下去,此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来,陆长亭抛下碗,晕乎乎地往床摸过去了,然后裹着被子,捂汗。

    这个时代真是太不方便了。

    不然他还能立马打个急救电话,先让医院来个救护车将自己救过去。

    现在他就真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着想着,陆长亭就疲惫地闭上了眼。

    陷入高烧之中的人是很难受的,四肢都会疼痛发软,喉咙会撕裂般的痛,鼻子也堵得喘不过气来,好像自己已经半只脚埋入了地狱一般。

    陆长亭实在少有这样的经历。

    上辈子,他已经成名很久,生了病都是被送往医院,住着特殊病房,有温柔体贴的护士照顾。哪怕是这辈子,在母亲没去世之前,他每次生病的时候,也有这个女人悉心地照顾着他,而等到母亲去世之后,陆长亭也都很小心地让自己不要染上风寒,哪怕是他一个人住在那间寒冷的救济屋中,哪怕他那时候还用不上多好多厚实的被子,他也没有过这一刻的体验。

    好像跟着朱家兄弟们住了一遭,无形之中自己变得娇气了起来。

    待他们走了之后,自己反倒真的不慎染上风寒了。

    陆长亭难受地翻了个身。

    眼睛一酸,忍不住就飚出了三两点泪水。

    陆长亭觉得有点儿难过。

    真中了朱樉那句话。

    “小长亭今晚不要哭鼻子啊。”

    朱樉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侧。

    陆长亭难受地将脸别在了枕头上,睡一觉,捂着睡一觉就好了……而实际上,陆长亭也并不需要再如何安慰自己了,当他闭上眼之后,他已经被烧得神志模糊,被迫陷入沉睡中了。

    这一觉似乎格外的漫长。

    待到陆长亭再醒来的时候,他依稀能瞥见外面的日光。

    “醒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好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更清明一点。这时候他也看清了说话的人。是之前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大夫。老大夫笑眯眯地问:“怎么样了?没烧坏吧?”

    “没……”陆长亭条件反射地回答道,等说完话,他才发觉到自己嗓子眼儿里难受极了,而说出口的声音,也更是沙哑难听。

    他知道这是重感冒之后的后遗症。

    “没烧坏就好,小二啊,拿药来。”

    小二应当是他铺子里的伙计,没一会儿,陆长亭便见一个青年端着药碗来了。那药碗中装着黑色的药汁,看上去黏糊浓稠,实在有些恶心。不过陆长亭又不是真的孩子,他当然不会畏惧这样一碗汤药。

    陆长亭艰难地爬起来,从小二手中接过了药碗,喂到唇边咽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渐渐滋润了陆长亭的喉咙,他不仅没觉得难喝恶心,相反的,他还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让他一直舒服到骨子里去了。

    老大夫或许是拿他当孩子看的,笑着冲陆长亭摊开手掌,“苦着了吧?好孩子,这么快就喝完了,来吃颗糖。”

    陆长亭怀疑地看了看他掌心那颗黑乎乎的丸子,就像是小时候看过的《济公传》里,济公从身上搓下来的黑泥丸一样,这个颜色和模样,实在有些惊悚啊。

    偏偏老大夫还又往他面前送了送,陆长亭咂了咂嘴,是有些没味儿,他犹豫着拿起了黑丸往嘴里扔去。

    ……出乎意料的酸甜!

    像是幼年的时候吃过的话梅糖一样。

    陆长亭隐约有种甜到心里去了的感觉。他眯了眯眼,劫后逢生的喜悦和满足感将他笼罩住了。

    只是陆长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他第一次到朱家宅子之后,也是染了风寒,后头朱棣给他送药来,也还带了蜜饯给他,说他是个小孩子。

    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然后将这点记忆从脑子里挥了出去。

    陆长亭知道他是还会再见朱棣的。因为朱棣会在中都一直留到洪武十三年还是十四年,然后他才会离去重回到应天府,而后又被洪武帝重新发配到他的封地上去做他的燕王。不过这一段毕竟只是冷冰冰的历史。而此时陆长亭身处在这样一个鲜活的世界,他不知道一切事件的进程还会不会像是历史记载的那样按部就班。

    此事多想无益。

    陆长亭按捺下了思维,先道了一声“谢谢”,随后才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有个人送你来的。”小二在旁边道,“一个男子,约莫在而立之年的岁数,哦,脸上有颗黑痣!在这儿!”小二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

    陆长亭顿时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牙行给他牵线典房的人吗?

    这个人怎么会恰好将他送过来呢?陆长亭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估计那人应当是想来询问他,住着是否舒坦,哪里知道敲门无人应,便斗胆破门而入,便见到自己晕在了床铺上,随后就将自己送来了吧。

    陆长亭琢磨着得感谢一下人家。等到身体大安了,便去买些礼物给人送过去。毕竟这都快赶上救命之恩了。

    陆长亭抬起头来,问那老大夫:“这几日我能歇在这儿吗?”

    老大夫问:“这儿?不行不行,多冷啊。你回家去吧。”

    “我家就我一个人。”陆长亭平淡地叙述道。他上辈子就早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因而这时候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情绪。

    老大夫闻言,却是忍不住惊讶了,“你、你那几个兄长呢?”

    “他们……”陆长亭噎了噎,“他们回家去了。”

    老大夫皱了皱眉,或许察觉到中间定然有事,但他毕竟是外人,也不能说些什么,于是老大夫便生生按下了疑惑,笑道:“好孩子,那你就住在这儿吧。”

    “嗯。”陆长亭一下子就放心了。

    这下他总算有个能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再来一次风寒的地方了。

    至少就算他又病了,大夫就在这里,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古代医术纵然落后,但那也只是相对来说,这时候的大夫要医治他,应当还是没问题的。

    喝过药之后,陆长亭便又沉沉睡去了。

    药香萦绕在鼻间,浑身暖洋洋的,陆长亭睡得万分舒适。

    陆长亭在药铺好生停留了一段时日,之后确定无恙了方才离开。他买了些食物和衣衫上门去找那牙行的男子了。

    在这个时代,带着食物和衣物去感谢人,就已是相当不错了,毕竟谁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样的玩意儿最是实用也讨喜不过。

    男子见他前来,却是不收他的谢礼。

    男子笑道:“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就在陆长亭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朱家兄弟临走之前,拜托他来照看自己了的时候,却听见那男子面露羞愧之色,道:“只是不知陆小公子可有功夫替我瞧一瞧宅子?”

    陆长亭颇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果然,这门手艺不管到了哪里,都还是能吃香的,现在可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呢!

    男子有所求,陆长亭自然不会推辞,他立即便点头答应了,而后就跟着男子去看宅子了。至于朱家兄弟,又一次地被陆长亭抛在了脑后。

    给那男子看过风水之后,陆长亭便闲了下来。

    除了吸取这次风寒的教训,冬日里多仔细一些外,陆长亭便没什么烦恼了,整日吃了睡睡了吃,身体没有横着长,反倒是竖着长了。

    他的身量拔高一些了。

    陆长亭稀里糊涂地混过了这个年。

    转眼入了洪武十一年的正月,这一年,洪武帝封了五个儿子做王爷,具体是哪五个儿子,陆长亭是不记得了。不过这洪武帝也实在能生。陆长亭实在难以想象,当逢年过节的时候,一群儿子女儿挤在跟前,儿子女儿膝下,还有一群孙子孙女辈的……

    洪武帝不嫌挤得慌吗?

    他会不会认不出来谁是谁啊?顺带叫名儿的时候,也给叫错啊?

    陆长亭觉得真可怕,然后吓得大吃了一碗馄饨。

    等馄饨吃完,陆长亭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朱橚似乎在这一年从吴王变成了周王?而……朱棣好像生儿子了?

    生!儿!子!

    陆长亭被自己脑子里关于明朝历史的记忆,弄得有点懵。

    他现在还能回忆起朱棣那张面孔,虽然显得沉稳许多,但上面还是带着浓重的少年气啊,就这样的少年就能生儿子了?好像生的还是那个朱高炽吧?

    陆长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真是太可怕了。

    自己都大不到哪里去呢,就生孩子。陆长亭觉得自己日后一定要做个,剩男,剩到二十五、三十什么的再成亲,当然,剩一辈子也没关系。上辈子,他的那张脸就极为出色,或许也正是太出色了的缘故,反倒没什么姑娘愿意跟着他过了。要么就是嫌弃他长得太好看了,要么就是姑娘的父母觉得他看风水的,多不务正业啊,这年头还不如找个白领精英男或者公务员有面子。

    一来二去的,陆长亭也就歇了。

    从上辈子光棍到了这辈子。

    陆长亭眨眨眼,多过分啊,他们小小年纪都有儿子了。

    陆长亭气得又吃了一碗馄饨。

    最后憋不住打了个饱嗝。

    陆长亭收拾好了碗筷,便又窝到床上去了,不过这会儿他手中多了个东西。市面上淘来的话本。如今陆长亭也算小有积蓄的人了,要看个话本很轻松就能买到。要看什么侠客侠女,公子小姐,多的是……

    陆长亭窝在床上翻开了话本。

    前面刚阅读的时候,还稍微有一些困难,但是越往后面看,陆长亭就越是顺畅。再到后面,他已经能看得津津有味儿了。

    不过再往下翻……

    陆长亭的表情陡然凝住了。

    这个笔者竟然香.艳地描述了男女主人公的……船戏……陆长亭僵硬地丢开了。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壳子啊,为什么他会看这样的玩意儿?若是一不小心提前发育了可怎么办?

    陆长亭赶紧将话本塞到了柜子里,还压在了没送出去的衣衫之下。

    陆长亭抚了抚胸口,压了压惊,然后才又翻开了新的,这一本笔触就显得要没上本生动了,不过这本却是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不该看的,陆长亭看完之后,便拉着被子睡觉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偶尔他能看到正经的话本,偶尔他也会不小心瞥到不该看的东西,反正也算作是生活之中别样的情.趣了。

    一转眼,竟已是阳春三月。

    陆长亭脱下了身上厚重的衣衫,再换上崭新的春衫。因为个子拔了一些的缘故,陆长亭的模样与风度翩翩小有些沾边儿了。而他那双漂亮的眼眸,也在一点点长得更开。

    陆长亭在外面逛了一圈,买了些吃食,路过一家面摊的时候,面摊的大娘惊奇地指着陆长亭。

    陆长亭心中颇有些美滋滋,这是要夸他长高了呢,还是夸他这身衣服好看呢?

    大娘喊道:“哎呀!长亭你长胖啦!”

    陆长亭脸上的表情登时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的身子僵了僵,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那大娘:“我……长胖了?”

    “嗯。”大娘点点头,不过却是笑道:“长胖了啊,脸颊上的肉,圆乎乎的,捏起来可舒服了,我家那小崽子就是啊,昨天我……”

    大娘说得兴起,滔滔不绝了起来,致力于向陆长亭传播长胖的好处。

    而陆长亭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还以为自己如今已经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尽管年少,但也已经能有几分俊公子的模样……谁知道一个冬天下来,竟然胖了。

    不过似乎……似乎也不奇怪。

    昨日正午的时候,他还吃了四碗饭呢!吃完还睡觉去了。

    朱家兄弟们一走,他就病了,一病就是小半个月才养好,那段时日里没人揪着他起来练功夫练字了,陆长亭自己也就忘记了,一偷懒偷到现在,之前练的估计全还给师父了。

    陆长亭不爽地转头就走,脸颊跟着鼓了鼓。

    大娘还在身后陶醉于捏软肉的手感之中,“哎呀胖了真好啊……胖了好啊……”

    陆长亭往着安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去瞧瞧安喜。安喜可比他要胖多了,待会儿他就捏捏安喜的脸。这么一想,陆长亭觉得心头舒服多了。

    待走近了安家大门,陆长亭隐约瞥见门外不远的地方,似乎站了一个人。

    陆长亭歪了歪头,那是谁啊?站在安家门外,却又不进去。

    陆长亭加快了步子,谁知还不等他走上前,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然后拔腿快步朝着陆长亭的方向而来,陆长亭瞪大了眼,还不等他将对方看个清楚,那人已经长臂一揽,将陆长亭揽在了怀中,还抱了起来,“长亭可有想我?”

    这话特别像昨日陆长亭在话本里看见的,流氓公子调戏富家小姐,流里流气地问她:“小月儿可有想我?”然后被那小姐呼了一个大耳刮子。

    昨日陆长亭还觉得这个话本挺清新脱俗的,和外面的套路完全不一样。

    但是问题来了,他现在要不要呼这个人一个大耳刮子呢?

    “长亭?”

    “长亭?”

    “长亭难道真没有半分想过我们?”那人松了松怀抱,目光紧紧地盯着陆长亭。

    陆长亭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对面这张面孔。

    “……朱……四哥?”陆长亭惊觉自己差点把人家的名字喊出来了,于是赶紧吞了,随后又在紧张之下喊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其实也不算久,才四个月而已。

    才四个月……朱棣就回来了?他真回来中都了?陆长亭的脑子陡然拐过了这个弯儿,导致陆长亭好半天都没能理清楚脑子里的思绪。

    朱棣将他抱在了怀里,几乎将陆长亭整个人都夹住了。

    朱棣的臂力又涨了,他现在抱着陆长亭,似乎丝毫不费力气。陆长亭忽然觉得有点心酸,朱棣都更强健了,而他却只是多出了许多的软肉,比之过去都不如了。陆长亭的眼底写上了“难过”二字。

    朱棣顿时就接收到了。

    他亲了陆长亭的脸颊一口,笑道:“看来是想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陆长亭被亲得有点儿懵,他没见过朱棣这样热情奔放的时候,难道是成了亲、有了儿子的男子就是不一样?

    陆长亭忍不住皱眉,嫌弃地道:“四哥别拿我当儿子一样亲。”

    朱棣抱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道:“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走了没几步,朱棣又补上了一句,“你怎么变沉了?”

    陆长亭:“……”

    他真的有胖很多吗?胖到大家都不能无视他身上的肉了吗?

    陆长亭抿了抿唇,道:“我长高了。”

    “嗯,是高了一些,不大好抱着走了。”朱棣说着松开了他,转而像之前一样牵住了陆长亭的手,“走吧。我找了你很久,之前走的时候,也忘记问你住的地方了,待到回来之后,却是四下都寻不到你,便也只有在安家门外等你了。”

    陆长亭心底顿时有些怪异。

    朱家兄弟对他……有这样看重吗?看重到,从应天府回来之后,哪怕是用这样的笨办法,也要等到他?

    “现在去哪里?”陆长亭忍不住出声问。

    “回老屋。”

    “那……”那他们呢?陆长亭有点想问,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而朱棣已经善解人意地为他解答了,“他们这次没有来中都,家中离不开人,便留在家了。”朱棣言简意赅地道。

    陆长亭已经默默在心底补足了。

    应该是去封地了吧,而年纪小的,比如朱橚,或许是因为母妃疼惜,不忍他再来吃苦,便留在应天府了,唯有朱棣还是来了中都。

    陆长亭心底忍不住生出了一点,隐约的怅然若失。

    再也见不到朱樉三人了……

    正想着呢,他突然又被朱棣抱了起来,朱棣将他塞入了马车,程二回过头来,冲陆长亭笑了笑,然后等朱棣也上了马车之后,便立即一抽鞭子,驾车出城了。

    老屋已经被收拾出来了,等陆长亭下了马车,重新站在老屋门口的时候,他往里面看了两眼,恍惚间仿佛还是从前的模样,似乎都没有怎么变过。而这次朱棣带来的下人和守卫中,也有两三个熟面孔,也有两三个生面孔,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对待朱棣更恭敬了。

    恭敬得,陆长亭这个眼尖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仿佛都是忠于朱棣的人。换句话说,这些人未来可能都是朱棣的臂膀。

    “烧水,去买食物。”朱棣一边拉着陆长亭往里走,一边吩咐道。

    有个不起眼的男人应了声,随后便转身出去了。

    陆长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老屋外那棵烧焦的树。如今就剩下朱棣一人了……他当初勘这处风水的时候,算不算是无意中勘破了朱棣当皇帝的原因之一呢?

    “看什么?”朱棣低声问。

    陆长亭摇了摇头,他沉默了会儿,出声道:“我的东西还在城中,我今日不能久留。”

    朱棣立即将还在套马的程二叫了进来,“程二,去将长亭的行李都搬过来。”说罢,朱棣便看向了陆长亭,“地址?”

    陆长亭抿了抿唇,只得报上了地址。

    程二笑道:“好,我会记得顺便将小长亭的屋子也给退了!”

    陆长亭:“……”

    程二说完,自己笑了笑,然后便快步出去了。

    陆长亭看了一眼晃动的门帘,程二的身影已经走远了。他收回视线,看了看朱棣,低声问道:“四哥你们回去是作什么的?你们长辈逼你们娶亲生孩子了?”朱棣总不会是刚有了儿子,又父心泛滥,这才又将他纳到羽翼之下来照顾吧?

    朱棣道:“三哥娶了妻,老四赐了婚。二哥没娶,在闹脾气。我……我也没娶。”

    没……娶?

    “难道是四哥早娶好了?”

    朱棣揉了一把陆长亭的头,“小小年纪操心兄长的婚事作什么?”

    陆长亭好奇极了,这怎么跟历史不一样呢?于是他躲开了朱棣的手,理直气壮地道:“就是因为你是兄长,所以我才操心啊!”

    朱棣面上的表情骤然柔和许多,他道:“我并未娶妻,前来中都,也没有女子愿随我前往。娶亲生儿子,那你得问三哥去。”

    “那你……也没生儿子?”陆长亭疑惑地问道。

    这不对啊!

    是历史驴了他?还是他记错历史了?又或是,他当初就把这群人的身份猜错人?这人根本就不是朱棣?不不不,不可能……陆长亭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而此时朱棣已经忍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头,“你说什么笑话呢?我还未成亲,哪来的儿子?”

    陆长亭只得将话题扯到了朱樉的身上,“那二哥呢?为什么闹脾气?”

    “他不喜欢长辈赐下的女子。”

    陆长亭敏锐地捕捉到了“赐”这个字,一般人应当不会这样用吧?所以他之前的猜测应该还是没错的,毕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巧合。

    再仔细一想,朱樉的正妃王氏,不就是元朝时河南王王保保之妹吗?因为倚天屠龙记中赵敏的原型来自于此,因而陆长亭当初记得极为深刻。

    朱樉不满意她,倒也是有可能的。

    朱棣见陆长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道:“想要嫂子了?”

    陆长亭摇了摇头。

    他上辈子可是个成年人,现在披着孩子的壳子,和朱棣住在一起倒也没什么,可若是朱棣娶了妻子,带到中都来,陆长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他们住在一处,那会尴尬至死的。

    朱棣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了。

    他面色一肃,转而问起了陆长亭的学业和功夫。

    问也就罢了,他还当即让人取来了纸币,让陆长亭写字,陆长亭的字迹比之从前,已然有了很大的进步,朱棣刚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却就发现陆长亭的手臂显得有些虚浮无力。

    朱棣眯了眯眼,眼底迸射出一道冷光,“长亭,你是不是近来鲜少习武?这才沉了许多?”

    陆长亭一僵,“有吗?”

    “过来。”

    陆长亭没动。

    朱棣就干脆站起身,去将陆长亭拎了起来,实在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配方。朱棣就这样揪着他出去练武了。

    四个月不练,什么都让陆长亭给丢了。

    朱棣气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抓着陆长亭的手臂,又像当初一样带着陆长亭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练。对待陆长亭的架势,越来越像严厉兄长了。

    程二回来的时候,正赶上陆长亭在蹲马步。

    程二面色有些奇怪,他拉着朱棣到一边耳语去了。这会儿,陆长亭抓心挠肺难受极了,他也想知道程二跟朱棣说了什么。

    那边朱棣的面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朱棣走上前来,拍了拍陆长亭的腰。嗯,本意是想拍腰,奈何陆长亭又长高了啊,这一拍又拍上屁股了,陆长亭蹲马步手脚都软了,这会儿被一拍,也就破罐子破摔地往下倒了,他知道朱棣会从后面接住他的。

    事实上,朱棣也确实伸手从背后接住了他,陆长亭被朱棣直接抱进了屋子里去。而后程二将陆长亭的行李提了进来,还从中抽出了一本……话本?

    自从陆长亭看话本看得太频繁之后,他就不买,改租借了,他记得他的话本才刚刚还回去不久啊……

    这个是从哪儿来的?

    程二将话本放在了桌上。

    朱棣一拍桌面,“长亭,这是什么?”

    陆长亭定睛一看,那不是他之前买错了的那个不和谐的……船戏话本……么?

    陆长亭登时觉得仿佛有一把火,从他的脖子根一直烧到了天灵盖,他的脸和耳朵一下子就蒸熟了似的。

    这下子是不打也招了,摆明了他是看过话本内容的了。

    陆长亭真是窘死了,他都快忘记这个东西了,怎么能想到刚好被程二收拾了,程二刚才跟朱棣说的定然就是这个,难怪他们面色那么奇怪!陆长亭默默地代入了一下,哥哥发现刚上初一的弟弟,开始看小黄.漫了……

    哦,这真是太可怕了。

    陆长亭僵着脸胡扯,“……之前去买书,买错了。”

    陆长亭小心地眨着眼,睨着朱棣脸上的神色。

    这四个月,长的不仅有陆长亭的体重,还有他那双越来越漂亮的眼眸,这会儿眨巴眨巴着,水光泛滥着,朱棣一对上,就说不出话了,什么气都给憋回去了。

    朱棣想了想,似乎倒也没什么,他这么大的时候,似乎……也看见过这样的东西?就只是将自己换在兄长的位置上,就难免有些担忧了。

    朱棣长舒一口气,道:“罢了,此事便不说了。程二,收起来吧。”

    程二点点头,将话本搜走了。

    陆长亭顿时觉得,很有可能被程二拿去躲小被窝看了。

    “快去洗漱吧。”朱棣道:“我有些累了,早点歇息。”

    你累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陆长亭眨眨眼,瞥了一眼朱棣脸上的疲色。不过陆长亭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洗了澡,洗了脸,用柳枝刷了牙。虽然是春日,但井水是凉的,连带着陆长亭漱完口之后,碰到井水的手也是冰凉的。

    进了老屋之后,朱棣抓了抓他的手,拽着他就一块儿上.床了。

    和之前一样,朱棣将陆长亭箍在了胸前,被子再盖上来的时候,便暖和了起来。朱棣似乎是真的有些累了,也不知道他今日还做了些什么。

    朱棣拍了拍陆长亭的脑袋,“睡吧。”

    靠着朱棣的手臂,陆长亭不自觉地想到了他们离开之后的那一日,他发着烧,满脑子就剩下“听天由命”四个字,那一刻他似乎是真的有些想念会自动发热的朱棣。

    陆长亭闭上了眼,但是不自觉的,眼睛酸了酸。

    朱棣刚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觉得胸前一片黏糊,一下子又给惊醒了,他睁眼一看,就见陆长亭闭着眼往外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