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大明武侯. > 56.47.45.42.40.9.6

56.47.45.42.40.9.6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回到燕王府之后,陆长亭向程二确认了这个林家,的确便是那个家底颇丰的林家。除此之外,程二还提供了更多别的信息。比如林家在北平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皆因这林老爷十分会做生意,膝下一子又很是出色,还曾有人戏言,他的儿子若是去考科举,那也定然能取得不菲成绩,只可惜终究限制所致,他儿子也开始从商了,但是自打他这独子从商以后,林家便更上一层楼了。这林夫人呢,还特地去庆寿寺求了尊小佛像回来,供在堂中,整日念拜。

    瞧瞧从前的生活是如何美好,再看如今的林家,便总令人唏嘘不已。

    林家持续走了一年的霉运,现在已然是愁云惨淡,大公子到了娶妻的年纪却不敢娶,也没人愿嫁,而林家的生意更是被迫中断,幸而家大业大,一时间倒也耗不光。但做生意的人,眼看着家中成了这般模样,生意也无法继续,林老爷如何不着急?四处请了道士和尚,什么捉鬼的会法术的,稍有点名气的都被盯上了。若非如此,那土根也不敢在粗粗见过陆长亭的本事后,便立即出声恳求陆长亭襄助了。

    林家这是被逼急了。

    程二见陆长亭突然问起林家的事,面上便立时闪现过了兴味之色,“长亭是要去瞧一瞧那林家吗?”

    “有此意,但还未决定。”陆长亭道。

    此时朱棣从外头进来了,将二人的对话皆收于耳中,他立即拧起了眉,“程二,你与长亭胡说些什么?那林家的事极为棘手,庆寿寺正在想法子解决,怎会需要长亭前去掺合?”待说完后,朱棣便转头看向了陆长亭,“那林家之事你不便插手,这样的事实在太过凶险,道衍自有法子解决,若他不能解决,他也能请朋友前来解决。”

    陆长亭初时听朱棣的口吻很是强硬,虽然心底有些怪异,但终究是没说话,到朱棣说出后半段话,陆长亭才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朱棣是认为林家之事着实太凶险了,掺合进去唯恐陆长亭受到伤害,这才出言阻拦。而朱棣口吻的严厉,也的确是生气于程二将此事告知给陆长亭,甚至还隐隐有些撺掇陆长亭前往的意思。

    程二被教训了两句,顿时赧然,忙缩了缩脖子,退到朱棣身后去了。

    其实若是换做其他人也不敢如此,程二只是刚好早在中都便和陆长亭结识了,少说也有几分情谊在,因而说起话来便随意许多,燕王府中下人都称呼陆长亭为陆小公子,唯独程二还是一口一个小长亭,和过去相比,像是半点也没变过。

    也正是因着程二的态度,所以哪怕是在此时,陆长亭也并不会因此恼怒了程二。

    陆长亭走上前,抓住了朱棣的衣袖一角,这也是陆长亭自己琢磨出来的,一旦使用这个动作,就能很好地安抚住朱棣的情绪,不管是愤怒、不快还是激动和悲伤,都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得到安抚。陆长亭一度觉得,朱棣或许有隐性的小动物控。假如有个猫猫狗狗,这样抱住了朱棣的腿和袖子,估摸着他也无法抵抗。

    陆长亭这会儿全然没有将自己代入进了猫猫狗狗的自觉。

    “这个林家,很凑巧……”陆长亭拽着衣袖犹豫着出声。

    “何处凑巧?”朱棣的情绪果然有所平复,语气已然和缓耐心了许多。

    “计宝山也给林家卖过风水物。”陆长亭无奈地道,“应了人家的事,那便要竭尽所能。计宝山为我所用,我自然也要为他解决从前的麻烦,若是因那风水物而铸成的大错,那便更应该由我前往了。”

    按理来说,应当是何人犯的错,何人去解决,但计宝山的半吊子水平,朱棣也清楚得很,若无陆长亭出马,那风水物也就只能稀里糊涂地留在林家宅子里,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带来危害。

    “庆寿寺的和尚有擅风水的吗?”陆长亭问。

    “不知。”

    “若是庆寿寺有擅风水者,我自然不会再往前,若是没有,那至少得有个风水师去瞧瞧吧,毕竟隔行如隔山,他们可不一定能瞧出风水上的问题,待我瞧过之后,若是并非风水上的问题,我也可以安心了,而且我也确实没法子帮忙,那我便自然回来了。”陆长亭眨了眨雾蒙蒙的大眼,“四哥以为呢?”

    陆长亭都分析得有理有据了,何况朱棣本意是想关心他,而并非限制他,这时自然无奈出声道:“长亭说的是,你何时前去,让程二随你一同前往。”

    程二打了个激灵,但面上还是笑道:“好好,我陪小长亭前去!”

    说罢,朱棣还忍不住笑着揉了揉陆长亭的头,“如今待遇有所下降了,不过我确实还有事要忙。”

    陆长亭知晓他所谓的待遇下降是什么意思。从前都是秦王朱樉和燕王朱棣这二人分别陪在他的身边,现在却只有程二,这可不是待遇下降了吗?但陆长亭并不计较这些,他对朱棣的态度很是喜悦,于是脸上便毫无保留地露出了笑容,“无事,四哥去忙吧。”

    见陆长亭口吻如此乖巧,朱棣脸上的笑意登时加深了不少,就连眼底的光芒也变得更为深了。

    朱棣又道:“有程二陪同你前去,将会省事不少。程二起码都能保护你,何况程二常年随侍在我身侧,他也算是燕王府的脸面了,少有人胆敢不给他面子的,如此前去,便无人敢小瞧长亭了。”

    说来其实就是狐假虎威。

    以程二为伪装,借朱棣的势来镇住他们!

    陆长亭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安排的确令他省心不少,既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呢?他本就不是什么清高的人,还要在这样的时候一味追求低调。就如同在中都的时候那样,左右在外人的眼中他都是燕王府的人了,那就不如绑得更彻底一些,免得反而让有些小人对待他的时候,姿态摇摆不定。

    话毕,朱棣便要往书房而去。陆长亭突然想起一事来,忙道:“我回来的时候瞧院子里已经铺好了,日后四哥小心些,勿要让人烧了它们便是。”

    朱棣笑道:“那石头也烧不坏啊。”

    陆长亭抿了抿唇,并不说什么,其实相比有人放把火来害燕王府,陆长亭更是担忧,有人放一把火,然后把自己给熏晕了。毕竟放火的时候,肯定得趁其他人不在院中的时候啊,等他全点着了,说不准朱棣前来的时候,收获的便是被毒性气体熏晕的贼人一个!想一想,陆长亭自己还觉得挺好笑的。

    陆长亭笑道:“总之四哥记住就是了。”

    朱棣闻言,连连点头,“好好我记住了。”

    “那四哥去忙吧。”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表达出了作为兄长的宽厚和爱怜,而后便转身要往厅堂外走去,只是走到一半,朱棣才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回过头来问道:“长亭,不如改日我为你请个老师吧?”

    陆长亭有一瞬间的呆滞:“啊?”

    陆长亭喜好给人瞧风水,这一点朱棣也看出来了,但是未来陆长亭的路绝不止是局限于此,在他眼中,陆长亭更为优秀更为出色,可以做到更好的事,将会拥有更为光明广大的未来。练功夫是强身,也是为护佑自己,而读书不仅仅是为了知礼,以陆长亭的聪颖,日后考个功名应当也不是难事,若是考不出功名来,那么就着满腔学识,就这样待在他的身边,那日后也更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道衍这般的人才虽然奇特,但毕竟不能作为更亲近的人。而朱棣这时候却是已然希望陆长亭能成为自己身侧极为亲近的人了。

    陆长亭此时并不知晓朱棣的想法,他猜到了一些,但所想到的远没有朱棣打算中的那样全面。

    陆长亭只想着朱棣对他的确是太好了,虽说其中有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趁着他年纪轻,将他完全按照燕王的心意来,培养成他所需要的样子,日后好能帮得上忙。此时陆长亭心中是带着暖意的。不管如何,朱棣对他的好,不可否认。没有哪个主人家,能为自己的下属做到这般地步。衣食住行,文武功夫,都一一关心到位。朱棣时不时还关心一下他的身心健康,虽然禁止他看话本这一项实在让人窘得不不知说什么好……

    陆长亭沉思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朱棣便已经离去了。

    程二凑上前来,问道:“小长亭打算何时前往啊?”

    “且等两日吧。”林家的霉运都已经持续一年多了,不急在这一时,他还是要先自己做一做准备才好。

    程二点头,“那你何时有需要,来唤我便是。”

    “好。”陆长亭仔细瞧了瞧程二面上的神色,发现他就算是听见了朱棣刚才那一番话,脸上却也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带这些理所当然的神情,要么便是程二还同过去一样将他当做孩子,要么便是朱棣过去对待下属也是这般尽心。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好的。

    陆长亭目送着程二出了厅堂。

    程二哪怕是走了出去,口中都还在往外冒着话,“我先去趟营地,小长亭好生休息。”

    他的声音渐渐地远了,陆长亭坐回到位置上,抱着茶碗慢慢啜。这时候的老师着实太难请了,要么便是去上县学,要么便是自己有钱请个秀才来。可这秀才他再穷再穷,那也都有“气度”啊,他轻易不肯去教学生啊,这般事可具有铜臭气了,他们才不干!在明朝读书人是个什么地位呢?一方生员都是被捧着的,见了衙门吏员,那甚至比吏员的架子摆得还要大。除非是正经读书人出身做了官儿的,那才能得他们一个尊敬。

    何况呢,据陆长亭所知,这朱家人还真不怎么招读书人喜欢。

    洪武帝粗直,没甚文化,手底下也尽是当年跟随他一同打仗的武将,没有文臣啊!据说皇子们的老师是怎么请去的呢?绑也给绑去!那就是强制性带去的啊!这文臣能喜欢吗?不过也正是因为大儒难得,请到皇家的老师,手中所握的权利也非一般,连皇子都敢揍。

    陆长亭仔细地思索了一下,要是寻不着老师,朱棣会不会也学洪武帝,给他绑一个回来?

    陆长亭摇了摇头,这老师啊,还真不如朱樉教得好。朱樉虽然自己年纪也算不得多大,但他却从不故作高深,他所能理解的东西,便掰碎了再讲给陆长亭,而且朱樉对待他的时候极其有耐心。以古代人师徒间的关系,陆长亭觉得自己要是另拜老师,一旦学业完成得不好,恐怕都得挨揍,还得挨嘲讽。

    陆长亭放下手头的茶碗,慢慢也走出了厅堂。

    不知道朱樉脾气这般好,会不会是早年也在老师手底下吃过苦头呢?此时想一想,陆长亭竟然冒出了丁点儿的思念。不管朱家兄弟以后如何,但此时的他确实是思念中都的朱家兄弟啊。

    陆长亭眨了眨眼,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拿出纸笔,列清单。

    正如你去爬山得带登山包,你去降妖除魔得带桃木剑一样……陆长亭作为一个风水师,在要去往一座极为凶恶的宅子之前,他也得先准备点儿东西,护好自己的皮。

    一行行字落在了纸上。

    陆长亭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朱家兄弟还真给了他不少的东西,比如这手字,比如自保的功夫,比如这个朝代的知识……陆长亭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脑袋,可不能再想了。等到静下心后,清单很快便在陆长亭的笔下完成了。

    这带的东西自然也有讲究。

    首先必须得带上的是风水罗盘,如今陆长亭可不是过去那般穷苦了,这风水罗盘也买得起了。风水罗盘是风水师入门必须携在身侧的玩意儿,平时陆长亭都是不用罗盘的,因为他有一双眼,定位比罗盘更为准确。但既然是前往大凶之地,陆长亭也不敢托大,带上罗盘进入宅子之后,如果真是风水的问题,都不需要陆长亭仔细去确定了,因为风水有问题的场所,磁场极其的乱,罗盘中的指针会跳动不已,始终停不下来。

    其二便要带上一把冷兵器,还必须是上过战场的,最好便是带有睚眦的雕像。上过战场的冷兵器多半煞气极重,能镇阴邪,而睚眦龙身豺首,性格刚烈,嗜杀好斗,可克煞一切邪恶。当两者结合为一起,其威力可想而知。当然,这玩意儿可遇而不可求,陆长亭还得拜托朱棣去找一找。

    其三,便要带上一簪子。这簪子当然不是用来束发的,而是用来定穴的,若是那宅中找不到合适的,陆长亭便只能自带了,何况,簪子这个东西,便于携带,利于攻击,可着实是个好东西。

    带上这三样,便已然胜过了胡乱带上其它风水物。

    写下来清单之后,陆长亭便毫不客气地前去找朱棣了,这个直接拜托给朱棣,将会更加便捷。

    朱棣拿到清单之后,挑了挑眉,淡淡道:“就上面的东西?”

    陆长亭点头,“若是寻不到的,后面我也写了可以寻到的替代品。”

    “只是替代品终究不如原本的威力吧?”朱棣问。

    陆长亭点头。

    朱棣道:“那我定然会为你寻齐的。”

    陆长亭傻了眼,没想到朱棣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但随即细细一品味,陆长亭却感觉到心底的阵阵暖意。朱棣待他实在是没有半分的怠慢。

    朱棣说到做到,当真很快便让人将陆长亭要的东西准备齐了。

    朱棣指着那冷兵器道:“这是我的佩剑。”

    燕王的佩剑?

    陆长亭微微惊讶,然后将那把剑抓了起来,正是睚眦口吞剑的造型。当陆长亭将剑握在手中之后,他便感觉到了剑身上的不凡之处。这的确是一把见过血的剑。

    如此,那宅子倒也没甚可畏惧的了,若是论起阴煞,这把剑可也不输,而睚眦又极为逞凶好斗,两股阴煞若是打起来,那也定然是别有一番趣味。

    陆长亭笑着摸了摸这把剑,而朱棣却突然伸手将剑夺了过去,就在陆长亭懵了懵的时候,朱棣突然间弯下了腰,将那把剑系在了陆长亭的腰间,“暂且归你了。”

    倒不是朱棣抠门,而是君子佩剑,这个剑也分高低等级的,有些人能佩这剑,有些人却不能佩。《礼记·玉藻》记载“必佩剑”,甚至在其中对佩剑礼仪有着极为详细的描写。因春秋战国时期尚武成风,因而在那时极为盛行,而到了明朝时,剑却成了一种装饰一种象征,文人雅士皆佩剑以示君子风范。而朱棣这把开了锋的剑,却不止是用作展现君子风范,它是洪武帝赐下的。朱家江山是打下来的,洪武帝自然很是重视武道,这才赐了剑,一是让朱棣勿要忘记日日修习武艺,二也是让朱棣牢记君子之风……

    这洪武帝赐的剑,能随便给人吗?自然不能。

    若是换做旁的,朱棣当然早大方地道:“这把剑归你了。”

    当然,陆长亭本来对这剑也没什么觊觎之心,不管归不归他,陆长亭都并不在乎。

    他的注意力都在刚才朱棣弯腰给他系剑的动作之上了。

    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朱棣这般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啊,后世之中,谁能想得到,斩杀不少人的永乐大帝也会有这般温情的一面呢。

    “好了,你该去练功夫了。”朱棣出声提醒了他。

    原本还沉浸在温情气氛之中的陆长亭:“……”这句煞风景的话可着实来得太突然。

    陆长亭打量了一眼朱棣,估摸着他应当还有别的事,便也识趣地摸着腰间的剑柄,转身准备去练功夫了。

    朱棣说到做到,给他准备好了清单上的东西。

    而陆长亭说两日再前往林家,便也说到做到,当真等到过了两日,才去唤上了程二,欲一块儿启程前往。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程二突然间变得比谁都紧张了起来,他忍不住频频看向陆长亭,问道:“这……不需要穿个八卦衣吗?或者带个桃木剑?带点儿符纸?”

    这会儿程二倒是想起来担心人身安全了,之前满腔心思可都在那林家的传闻上,就顾着好奇了。

    陆长亭没好气地道:“你若是放心不下,那就去找八卦衣、桃木剑和符纸带上便是。”反正到时候显得煞威风的人又不是他。

    程二舔了舔唇,终究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大好意思。虽然陆长亭觉得他多半只是因为,一时间找不齐这三样东西,这才放弃了。

    程二期期艾艾地跟着陆长亭跨出了燕王府的大门。只是两人刚出去,便撞见了朱棣停在外面的马车,朱棣推开马车门,朝着外头的二人道:“今日恰巧有空,我便陪同长亭前去。”

    程二怔了怔,“主子,您前去……不合适吧?”

    朱棣淡淡挑眉,“有何不合适的?”

    程二极为难以启齿地道:“那处不是凶地吗?您……您是燕王,怎能前往那样的地方?那林家何德何能……”

    “长亭去得,我自然也能去得。”朱棣淡淡道,说完,他还朝陆长亭伸出了手,“长亭,上来。”口吻坚定得不容拒绝。

    陆长亭有自信不会让朱棣遭受半点伤害,他转头对程二道:“无需担心,那宅子就算是个凶地,但你看林家出事的过程,就能看出来这凶地要侵害人,也是需要过程的,何况四哥乃是天潢贵胄,又怎么会轻易受侵害?”

    程二抿了抿唇,却并不敢应这话。若是朱棣出了事儿,那还了得!

    “走吧,我信长亭。”朱棣淡淡说完,直接伸长手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然后用力一带,便将陆长亭抓到了马车上去。

    陆长亭:“……”朱棣的这个臂力,着实有点厉害啊,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马上天子。

    程二扁扁嘴,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坐在前头给驾车了。

    而车厢之内,朱棣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我想了想,还是我跟随你前去更为稳妥。这剑万一被旁人瞧了去,拿作话柄就不好了。”

    陆长亭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个,他解下腰间的剑,递交到了朱棣的手中。

    朱棣却并不接,反而道:“长亭给我系上吧。”

    陆长亭想了想,没什么毛病,之前是朱棣亲手给他系的,他便也礼尚往来,给朱棣系回去。陆长亭点点头,抓着剑便往朱棣腰上系,因为都在马车中坐着,姿势着实有些别扭,不太好系,陆长亭就蹲下去了,发丝刚好垂到朱棣的腿上。陆长亭凑近一些,伸手快速系好了。而朱棣的目光却还定格在他头顶的发旋儿上。

    陆长亭坐直了身子,朱棣心底还诡异地升起了点儿遗憾之情。

    待到系好之后,陆长亭忍不住认真打量起了朱棣。万物皆有灵性,剑自然也一样,它本就是属于朱棣,只有当回到朱棣身上的时候,才能完整地释放出自己的煞气和血性。睚眦怒目的像面向陆长亭这一面的时候,是真真正正让陆长亭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威胁气息,陆长亭甚至不自觉地摒了摒呼吸。

    威压逼人!

    明明是让人感觉到压迫的东西,但此刻陆长亭却有种忍不住心跳加快的滋味儿。

    朱棣佩剑的模样,可不是什么君子风度,只让陆长亭感觉到了肃杀,但就是这股肃杀,却让同为男人的陆长亭感觉到热血澎湃。就是这种滋味儿,才让人觉得说不出的震慑!朱棣在他眼里的形象嗖嗖就拔高了。

    朱棣觉得陆长亭此刻的目光,说不出的好玩儿,不由得笑了笑,问道:“瞧什么呢?”

    “瞧四哥佩剑的模样。”

    “那你可瞧出什么了?”

    “很好看。”陆长亭眨了眨眼,吐出口的却是最为寡淡也最为有力的三个字。朱棣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摁在了他的脑门上,“你是不是给这剑另做改造了?我总觉得哪里有了些变化。”

    陆长亭笑道:“四哥真敏锐,的确做了点儿小小的……手脚!”“只是让它身上的煞气更完全地释放出来,不过这一点我不擅长,这是计宝山做的。”

    朱棣脸上丝毫没有生气的痕迹,他纵容地拍了拍陆长亭的额头。

    而这时候马车也停住了。

    程二的声音在马车外响了起来,“主子,林家到了。”说完,程二脚步声便远去了,应当是上前叩门去了。而这头,朱棣和陆长亭也先后下了马车,朱棣面容冷淡,佩着剑一言不发,看上去威势嚇人!

    程二敲开了林家的大门,下人走出来,露出了愁云惨淡的面容,那下人冷声道:“做什么?”“你是何人!”模样看上去极为不好惹。

    陆长亭本想报自己的名字,而这头程二已经面色更冷地道:“燕王府。”气势完全将对方碾压过去了。

    而那下人在听清这三个字以后,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尔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后面的陆长亭和朱棣,那下人当然是看了个清清楚楚,他脸上闪过了惊愕和慌乱之色,慌慌张张地转身便要走,只是走了没两步,那下人就一跤摔了下去,尽管人摔下去了,但他口中还是声嘶力竭地喊道:“来人啊!燕王府来人了!快去禀告老爷!”

    这尾音落下的时候,整个林家也随之炸开了锅。

    自从林家出事以来,就连正常的朋友亲戚来往都被阻断了,平常几乎无人登门,最常出入林家的竟然就是和尚道士一类的人物了。此时听闻燕王府来人了,他们第一反应是唬人的,但随后又想这就是在燕王的封地上啊,谁敢冒充燕王府的人了?说不准……是真来了!

    那林老爷听到消息后,丝毫不怀疑,或者说他不敢怀疑,万一真是燕王府的人,他若是怠慢了,那对于如今的林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林老爷想也不想就带着人迎出来了,等走到大门处的时候,林老爷见到等在外面的燕王,林老爷差点也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倒下去。

    “燕、燕王?”林老爷怎么也没想到,这燕王会亲自前来啊!这……这有何事值得燕王冒着危险,登上他林家的门!

    林老爷不知为何,脑子里骤然间闪过了一个想法,他们林家转运的机会来了!

    “请,请……”林老爷堪堪站稳了身子,哆嗦着出声道。

    朱棣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带着人进去了。

    因为近来府中事故多,林老爷便极少出门了,因而也不知晓那燕王府中有个极为好看的少年,他此时瞥了陆长亭一眼,还在暗自惊讶,这人是谁?长得可着实好看!燕王怎么带着他前来了?今日燕王前来,究竟是做什么来的?林老爷实在摸不透。

    林老爷将人迎到了大厅之中,而后忙令人上茶上点心。

    因为听闻燕王的到来,这林家的下人也多少恢复了点儿朝气,个个都面带笑容了,至少没之前那样,显得整座宅子都沉浸在暮气之中。

    “敢问……敢问燕王前来所为何事?”林老爷胖胖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看上去颇有些憨态可掬。当然,如果忽略掉他的黑眼圈,和眼底的血丝,那便更好了。他这般模样,看上去分明就是一个长期都未能睡好的人才会有的表现。

    朱棣此时并未说话,于是陆长亭一边说话一边往外掏风水罗盘:“受邀前来,为林家瞧一瞧风水。”

    朱棣低头定睛一看。

    那风水罗盘之上,指针疯转不已,乍一看,颇为骇人。

    林老爷指着那罗盘,“这……这……”

    陆长亭淡淡道:“看来林家是当真有点风水上的麻烦啊。”他轻敲了敲罗盘,罗盘停了一瞬,但当他的手指离开之后,便又疯狂转了起来。

    朱棣啧啧称奇,“原来罗盘是这样用的。”

    “自然,风水若是有异,磁场便会紊乱,罗盘上的指针受磁场影响便会跟着狂跳不已。”

    程二这时候闻言,在一边着急极了,生怕这宅子的风水对朱棣造成点什么危害,而朱棣自己反倒是沉稳到了极点,早前又不是没住过凶宅,现在有何可畏惧的?

    再观那头林老爷,紧张地抓住了衣襟,面露惊恐之色,“这么说……是宅子的风水出了问题?”

    陆长亭淡淡道:“难道从前林老爷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吗?”

    林老爷讪讪道:“从前建造时都是请风水师傅瞧过的,这才托大了。”

    其实这也是一种先入为主的思维误导了他。陆长亭可以理解,只是林家因此而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着实有些冤枉。

    “走吧,带我瞧一瞧你这宅子。”陆长亭当先道。

    林老爷看向了朱棣,“那……燕王?”

    “我陪同在侧。”朱棣道。

    那林老爷却是顿时出了一头汗,哪敢让燕王陪同啊?那得是什么人才能有这般待遇啊?林老爷忙道:“还请燕王在此处好生歇息一番吧,不敢劳烦燕王。”

    朱棣却是笑着看向了陆长亭,问道:“长亭可需要我跟随?”

    “要。”陆长亭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朱棣脸上的笑容更浓了,道:“那便走吧。”

    林老爷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这根本没他插嘴的份儿,他只管执行就是了,只是一面他又免不了好奇,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啊?得燕王这般看重亲近,又会瞧什么风水……怪哉怪哉!

    他们这一行人刚进了大厅,就喝了一口茶水,便又匆匆走了出去。

    整个林家都被迫跟着他们一块儿动了起来。

    而这时候,林老爷也骤然想起来一事,“敢问小公子,是何人邀请您前来的?”林老爷想着可得好好谢谢此人!谁能想到招来了燕王呢!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你们林家的账房土根。”

    “噢!是他!亡妻的一个远房表哥。”那林老爷恍然大悟地道,“这人在我们林家做了不少年了,我那儿子平日里也都唤他一声舅舅。”

    看来这土根跟林家关系是不错。

    陆长亭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林老爷转身吩咐了下人两句什么,那下人很快小跑着离开了,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带着土根回来了。土根还是那日陆长亭见到的模样,只是这一刻,土根在瞥见了陆长亭的面孔之后,双眼陡然间被点亮了起来。

    “陆、陆小公子!”土根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连陆长亭身边跟着的燕王都被他给忽略了。

    陆长亭冲他淡淡点头,转头对林老爷道:“第一次出事的地方在何处?”

    “我这便带您过去。”虽说对方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但林老爷却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见林家上下这般配合,陆长亭顿觉省事儿不少。

    说话间,他们便来到了第一次出事的地方,也就是那丫鬟死的地方。林老爷觉得这事儿说起来,实在有些伤颜面,而且这等惨烈的事,他也着实说不出来,便让人带来了当日的目击者,一个小厮,亲口来讲给陆长亭听。

    等小厮被带上前来以后,陆长亭一眼就看出了他脸上的麻木,想来应该是被询问过很多次了。

    虽然觉得故事在一遍一遍的讲述之中很可能失真,但是陆长亭还是得听一遍。

    那小厮一脸麻木地重新讲述着那日发生的事,他与那丫鬟是同乡,有两分交情,丫鬟是常负责给林夫人打扫佛堂的,这一日打扫完佛堂之后,她便出来偷个懒,走到了抄手游廊上,和小厮说着那林夫人的坏话。后头小厮不敢久留,忙去干活儿去了,待小厮偷摸摸回来找丫鬟的时候,丫鬟便已经倒在地上了,神色惊恐,肠穿肚烂……

    也得亏那小厮心脏足够强硬,这才没被吓疯。

    陆长亭听完之后,就忍不住问林老爷:“做过尸检吗?”

    林老爷摇头,“那模样,还怎么做尸检?直接葬了。”

    朱棣不由问道:“怎么?何处不对吗?”

    陆长亭道:“纵算是阴煞,若能这般杀死一个丫鬟,那这宅子里还能有活人?阴煞没这样强烈。这丫鬟要么就和这件事儿没关系,要么就是阴煞影响了人性,使得他人性情大变,从而对这丫鬟施以毒手。”

    林老爷小声道:“真不是鬼吗?”

    “这个你得问问庆寿寺的高僧,或者捉鬼的道士,他们才知道这里有没有鬼,我只能瞧出,这里有没有煞。”

    林老爷叹了口气,小声嘟哝道:“就是都瞧不出个所以然呢……”

    陆长亭闻言,心道,这算是厚道的了,若是不厚道的,那便假意骗你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收了你的钱,最后却什么也解决不了,那才叫可恶。因着林家是请了佛像后出的事儿,庆寿寺做到这一步,已然不错了。

    “那佛像还在吗?”

    林老爷摇了摇头,“庆寿寺的道衍主持前来以后,便将佛像带走了。”

    “之前为何不带走?”

    林老爷苦笑,“亡妻信奉佛祖,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人带走佛像。”

    陆长亭想了想,道:“将佛像拿回来。”

    “啊?”林老爷一怔,“为、为何?”

    “是不是佛像而起,那得将佛像拿来我才知晓啊!”

    “应当、应当不是吧。”林老爷叹气,“毕竟拿走之后,这宅子里也还是如从前一般。”

    “这可不一定,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以为……这佛像拿走了?便真的无事了吗?”陆长亭本也只是说了其中一个可能性,偏偏教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哆嗦。

    而这时候,又有下人跑过来了,出声道:“老爷,庆寿寺的人来了。”

    这是刚好赶在一块儿了?陆长亭微微挑眉,然后站在那里静静等了起来。且等道衍进来,又看他如何说。

    没一会儿,脚步声便近了。

    穿着僧衣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陆长亭和道衍有段时日没见了,道衍乍见到陆长亭,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意外之色,紧接着在见到旁边的朱棣后,道衍更是意外了,他的眼底随之还迸发出了更为明亮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意外之喜一般。

    陆长亭心头微微疑惑,对于道衍来说,此时的朱棣,他最是满意。至少道衍表现来的情绪是极为满意。为什么?今日朱棣有何不同吗?陆长亭陡然间想起来,是了,他对那把剑做了改动,此时朱棣身上的气势便显得更为锋芒毕露了。原来这般模样才更对道衍的胃口吗?陆长亭微微惊讶,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意料之中。

    勿要忘了相士袁珙曾经给了他怎么样的赠言啊!

    道衍本性便是如此啊。

    陆长亭敛了敛目光,装作没发现道衍一闪而过的情绪。

    道衍忙向朱棣见了礼,随后才问起了他们前来的目的,听闻陆长亭是来看风水的以后,道衍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和赞赏之色,他对林老爷道:“长亭极为擅风水,也是我未曾想到此事,不然早该请他前来瞧一瞧。”

    那林老爷闻言,对陆长亭更是肃然起敬。

    陆长亭:……

    道衍退至一旁,道:“既然长亭在此,我便瞧着长亭如何处理就是了。”

    林家上下对着陆长亭不由得都高看了一眼,同时也更寄希望于陆长亭真能找出这宅中的祸源了。

    “劳烦道衍师父先命人将林家的佛像送回来。”陆长亭淡淡道。

    道衍虽有惊讶,却并不多问,也不怀疑,他马上便让身后的小沙弥去取佛像了,那小沙弥有些紧张,大约也是相信林家祸患来自佛像的传闻。

    小沙弥一溜烟地跑了,而他们这行人便继续在宅子里行走了起来。

    林老爷带着陆长亭走遍了每一个出事的地方,最后就剩下他那独子的屋子了。

    林老爷叹了口气道:“从出事以后,我这儿子便不再见人了,小公子也要见一见吗?”

    “自然。”

    昔日的天子骄子变成这般模样,林老爷心中如何痛苦可想而知,他本不愿让别人见到这个儿子落魄的模样,但此时陆长亭提出了,他自也无法拒绝。

    林老爷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院子外。

    陆长亭能瞧出林老爷的心思,于是便转头道:“燕王与我进去便是了。”

    道衍在旁边道:“长亭便不允我进去了吗?”

    “道衍师父也能进去。”陆长亭道。

    那林老爷闻言,双眼微亮,忙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儿子着实不能见太多生人……”

    朱棣对此并不在意,他点了点头,牵住陆长亭的手腕,隐隐形成护佑之势,像是那院子里有什么凶险一般!

    朱棣都同意了,别的人还能说什么,于是进门去的,便只有林老爷、土根,陆长亭、朱棣、道衍五人,别的下人都自觉待在了外头。

    进了院子之后,便能见到主厢房的窗户是开着的,里面隐约坐了个人。林老爷一拍大腿,“哎哟”叫了一声,便快步进去了,“我的祖宗诶,跟你说了关上窗户关上窗户啊!你不怕染风寒啊!”

    陆长亭几人走得慢,落后好几步方才进了屋子。

    而等进去之后,陆长亭也看清了那个坐在窗前的人,身材修长笔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衫,但也掩不住其清俊的味道。只是当目光上移,对上他的面容之后,便能瞥见他眼底的憨傻之气。

    能明显看得出来,这是个后天痴傻了的人。

    陆长亭登时便想到了小胖墩安喜。

    或许林家触动到他的地方,还有一点,便正是这林家痴傻了的公子吧。

    陆长亭从怀中取出了罗盘,罗盘指针还在转动,但是却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慢了下来,也就是说这林家公子的屋子,反倒是较为安全的地方。

    真有意思……

    这林家到底是怎么被弄成这般模样的?

    没一会儿,小沙弥回来了,手中托着个红木箱子,他跨进到屋子里,小心地打开了盖子,随后立即将箱子放到了地面上,林家公子见着箱子之后,突然间情绪激动了起来,指着那箱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是忍不住地往外掉。

    林老爷忍不住抹了抹眼泪,道:“林家佛像有异的传闻,也是因我这儿子的表现,才这般猜测的……”

    陆长亭却并不激动,他蹲下身摸了摸佛像,“这可说不准,或许是贵公子知晓母亲去世,见到目前生前供奉的佛像,便忍不住哭泣连连,难以成句。”

    林老爷一怔,“这……这……”这也是有可能的啊。

    陆长亭转头看向道衍,“道衍师父,这是什么佛像?”

    因为蹲着的缘故,这会儿陆长亭看在道衍的眼中,就像是眼巴巴地瞧着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