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大明武侯. > 119.第119章

119.第119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邓妃给朱樉生的这个儿子,名叫朱尚炳,生于洪武十三年, 三岁有余。这个年纪的孩子, 已经能口齿清晰地说话。

    但是, 三岁的小孩儿就对鬼有认知了?

    陆长亭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朱樉包括邓妃对孩子的教育,着实奇葩了些。

    朱樉对邓妃的话, 见怪不怪了, 显然这样的事已经在王府中发生过多次了。他当机立断地道:“你们去将公子带过来。”朱樉这话显然是在吩咐一旁的下人。

    邓妃呆了呆, 没想到朱樉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下人听命,很快就跑开了。

    陆长亭觉得这会儿实在有些尴尬, 朱樉等会儿肯定是会憋不住要发作的。

    “二哥, 我有些困了, 我先去休息了。”陆长亭插声道。

    朱樉明白陆长亭的意思, 当即点头道:“你去吧。”说罢, 他还点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太监跟上了陆长亭。

    陆长亭直接绕过朱樉和邓妃,进入到了偏殿之中。

    邓妃睁大了眼:“他进了偏殿?他……他宿在此处?”相比起担忧被秦王责骂,邓妃这时候更震惊于陆长亭大步走进了偏殿之中。

    朱樉却是缓步朝外走去, 口中冷声道:“将次妃带过来。”这句话明显带着命令的味道。

    虽说这殿中的下人都放了邓妃进去, 但那是下人们认为无伤大雅的情况下犯的错,实际上他们还是听命于秦王,如今看着秦王发火,他们哪里还敢有怠慢?自然是赶紧围上前去,冲着邓妃道:“次妃请。”

    无论是哪个女人,都不会愿意听到,别人时时提醒着她你比谁矮了一头。

    这一声“次妃”,无疑让邓妃微微变了脸色。

    “王爷……”邓妃低低地唤了一声,满面畏惧之色,也不敢去追究陆长亭的事了。

    这厢陆长亭进了偏殿后,自然也就不大能听清外面的声音了。陆长亭揉了揉额角,他可最是害怕掺合进这种家务事之中了。

    因为朱樉给陆长亭造足了势的缘故,跟进来的小丫鬟和小太监怕极了他,陆长亭刚一坐到小榻上,那小丫鬟便直接在他跟前跪了下来。

    陆长亭着实惊了一跳。

    难道他这张脸看上去像是在发怒吗?

    小太监端了盆水到陆长亭的跟前来,那小丫鬟俯身低头便要去脱陆长亭的鞋袜。这会儿陆长亭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要给他洗脚。陆长亭可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就算是在燕王府的时候,燕王都不拘泥这些规矩,自然他就更不会去享受了。因而一时间,陆长亭实在不适应极了。

    “不必了。”陆长亭收回了脚,但那小丫鬟却是更害怕地看着他了,似乎他一旦拒绝之后,那小丫鬟便会倒大霉一般。

    陆长亭无奈,只能催眠自己一番,古代社会不就是如此吗?他合上眼,干脆不去看那小丫鬟的动作了。小丫鬟看上去年纪小,但是手法却很娴熟,一番安捏下来,仿佛一身疲累都消去了。那小太监还体贴地搬了小桌子到陆长亭手边,桌上摆着热茶和一些小点心,这些点心都并非过分甜腻的口味,在这个时候吃最是合适。

    而后那小太监又是一阵忙活,检查窗户,调整烛光,连床也仔细检查了一番是否妥贴。难怪人人都想要权势富贵,这般奢侈的生活,谁会不喜欢呢?

    待做完脚部按摩后,小丫鬟还小心地给陆长亭套上了雪白的袜子。而他的鞋子却被取走了。

    陆长亭正诧异的时候,就见小太监将厚厚的地毯铺了下来,如此便可免去弄脏袜子。但是……真的太奢侈了!陆长亭也只能感叹,秦.王.府可真有钱!

    小丫鬟又问:“陆公子可要看书?若是看书,奴婢便将灯点上。陆公子爱看什么书,奴婢也可立即去取来。”

    陆长亭摆了摆手:“我去歇息了。”

    小丫鬟等着他睡上.床,赶紧走上前去,帮着掖了掖被子方才退出去。那小太监还笑道:“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小的一声便是,小的夜里就宿在外头呢。”

    陆长亭“嗯”了一声,躺在松软的床上,很快闭上了眼。毫无疑问,秦.王.府是极为舒适的,但是舒适过了头,反倒叫陆长亭有些不大适应的感觉,就跟土包子一朝成了土大款一样。陆长亭硬是辗转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朱樉也许是和邓妃说话的时间久了些,之后陆长亭都没听到朱樉的声音,当然也或许是他睡得太熟了,朱樉走到殿外他都不知道。

    这厢陆长亭虽是难眠了些,但终归是睡着了,那厢有人才是真的辗转反侧。朱棣一行人比朱樉更为轻简,自然回到北平也很快,而一跨进北平王府的大门,管家便迎了上前,见朱棣身后没有陆长亭的身影,管家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后才道:“主子,陆公子没有跟着您回来吗?”

    “嗯,怎么?”

    管家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道:“这是之前您往京师去了不久,王府的人便将陆公子的信带回来了,老奴想着您都往京师去了,定然能和陆公子见到,于是便不曾再将信送到京师来……如今主子回来了,老奴也好将信交给主子了。”那管家松了一口气。他是亲眼目睹,看着这位陆公子如何变得越来越重要的,自然他如今不敢有半点的怠慢。

    朱棣怔了怔,一身的疲累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消去了。因为在应天府的时候,陆长亭也并未和他提起这封信,所以朱棣并不知道陆长亭还给他回了信。是因为那时候陆长亭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往应天府去吧。

    朱棣将信攥在手中,绕过管家大步朝里走去了,原本他都抬起手,打算一边走一边拆来看的,但是当手放上去的时候,朱棣又犹豫地将手收了回来。他将信放入怀中,没有急着打开。

    等到洗去一身灰尘疲累,再用过饭后,朱棣叫来王府中留守的亲随,细细询问了那亲随这段时日北平和王府发生的事。这么一折腾,已然是夜深深了。朱棣迈着稳健的步伐往屋子走去,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步伐之中其实夹杂了几丝急躁的味道。等进到屋子中,朱棣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他在桌前坐下,缓缓展开了信纸。

    陆长亭的字长进了不少,其中难免有一丝他的味道。这一点发现,让朱棣心底顿时涌起了不可说的味道,带着隐秘的欢喜。

    朱棣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梭巡而过……

    许是真的叫习惯了,哪怕是在信中,陆长亭也分外的口语化,一口一个四哥。若是旁人来看,定然会觉得陆长亭这封信不够庄重,但朱棣却觉得看着舒服极了,光是看着信上的文字,便足够让他想象出陆长亭叫出声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

    虽然没了人,但好歹还有一封信聊以慰藉,朱棣自然不肯看得快了,他一字一句,越是往下看,就越觉得心底涌起阵阵温暖,恨不得将字句都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去。

    朱棣不知道陆长亭还要过多长的时间才能想清楚,朱棣无奈地收起了信,可能之后的日子里就只有这封信陪伴了。

    而实际上,还没到之后的日子里呢,朱棣握着信便有些难以成眠了。他的脑子里频繁地闪过了陆长亭写在信中的话……

    在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之后,长亭是否会后悔在信里用这般亲昵的口吻与自己说话呢。朱棣心底渐渐蔓延开了一股焦灼和难耐的滋味儿,这让他更加难以入眠了……朱棣如此持续了好几日,方才恢复了正常睡眠,靠着那封信倒也能将他心底的难耐安抚住了。

    在西安城的秦.王.府之中。

    陆长亭睡了一觉之后醒来,刚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格外澄澈溜圆的眼。

    是朱樉的儿子!

    朱尚炳虽然见到陆长亭醒过来了,但他还是蹲在陆长亭床边,充满好奇地看着陆长亭,姿势和目光都不带挪动一下的。

    陆长亭压下了起床气,低声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从昨晚朱樉说的话来看,可能是在那邓妃说儿子见鬼以后,朱樉便让人将儿子带来跟他一同睡了,小孩子或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所以这一觉并不长,早早就醒了。而朱樉因为舟车劳顿还在熟睡,下人们又都守在外头,自然也没谁注意到这么个小孩子偷偷跑到偏殿来了,毕竟偏殿和正殿是相通的。

    这番陆长亭都在脑子里猜测结束了,朱尚炳却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语。

    小孩儿是很难琢磨的,虽然陆长亭也是在孩子堆里生长起来的,可他们那个乞丐窝,就算是三岁孩子都很精了,哪里能拿他们来衡量朱尚炳这个秦王嫡子呢?所以哪怕是朱尚炳不说话,陆长亭也并不觉得奇怪。

    陆长亭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若非朱尚炳的到来,他肯定不会起身。此时寒气还未完全消退,这个时辰若是窝在被子里,该是多舒服啊。偏偏朱尚炳来了,朱樉又累了,陆长亭也不想去打搅他,便只有自己起身将朱尚炳盯着了,三岁的孩子,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出意外。

    待陆长亭穿好衣服之后,朱尚炳便顺着床沿爬到陆长亭的枕头上去坐着了。

    陆长亭:“……”

    这孩子可真够熊的!

    但是考虑到朱樉和邓妃平日里对他的教育,怕是这孩子对错礼仪都不知道。而且他刚才爬床的动作都显得很是笨拙,完全没有一个三岁孩子应该有的灵活。

    想着想着,陆长亭也就宽洪大量不和这小孩儿计较了。

    陆长亭在凉了的水盆里洗了手,然后又在火炉上温了温水,给自己和朱尚炳都倒了一杯。而后他将水递到了朱尚炳的跟前:“渴不渴?”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另一只手往嘴边送水杯,喝了两口温热的水之后,陆长亭觉得一股暖意直接通达到了肚子里。

    朱尚炳抬起手碰了碰水杯,然后一翻手将水杯打落下去了。

    地上铺了地毯,水杯打落下去,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但是水却洒了陆长亭一身,连带床也湿了。

    陆长亭其实没什么带孩子的耐心,毕竟他自己生长的环境,从来没有这样娇惯的孩子。在乞丐窝里,没谁有功夫去想着发脾气,如果有功夫,他们更多的是去想,自己要如何生存下来,活过许许多多个冬天……所以,陆长亭会帮助吉祥,会疼惜安喜那样的孩子,可唯独朱尚炳这样儿,他是真喜欢不起来。

    陆长亭差点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气,但是他的目光对上朱尚炳那张脸之后,陆长亭心底那点儿怒气又烟消云散了。

    这是个根本不通是非的孩子。

    朱尚炳的脸上还挂着天真的表情,没有半点恶意和发脾气的迹象,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动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掀翻杯子,会给别人带来怎么样的麻烦。

    但是朱尚炳并不蠢,好歹也是老朱家的苗子呢!

    他好奇地看着陆长亭,是在观察陆长亭的反应,然后根据陆长亭的反应来判定自己做得好与不好。

    小孩子就是这样,如果他打人骂人没有礼貌,也能获得大人的赞赏,那么他就会认为这些举动都是正确的,是会被夸奖的;如果小孩子在不小心伤害到你之后,发现你会露出难过的表情,甚至会哭泣,他就能感受到自己做错了,这些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陆长亭更想要吐槽这秦.王.府的教育水平了。

    只管生不管教,算什么父母?

    身为孤儿的陆长亭对于这一点怨念尤大。

    陆长亭不好越俎代庖教训别人家的孩子,他便只有站起身来,准备往正殿去。

    谁知道这时候朱樉正好也发现孩子不见了,找到了偏殿来,下人们也纷纷被惊动了。朱樉原本就因为儿子的擅动而脸色难看了,此时走进来一瞧,被子湿了、地毯湿了,连带陆长亭身上的衣衫都湿了,地上还滚着一个茶杯。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朱樉的脸色顿时更为阴沉了,他从喉间挤出了怒声:“朱尚炳!这便是你的教养吗?给我滚下来!”

    再看朱尚炳还坐在陆长亭的枕头之上,朱樉便更觉得怒火中烧了。

    陆长亭实在很少看见朱樉发脾气,昨晚是一次,今日是一次,不过昨晚显得更为冷酷,今日则是怒火喷薄。

    周围的下人吓得跪了一地,还有丫鬟磕头低声道:“主子勿要动怒,公子还小,想来不通事呢。”

    那丫鬟却没想到朱樉怒火更甚,直接抬手一指那丫鬟:“把她给本王拖出去。”

    话音一落,便有两个粗壮的下人上前来将那丫鬟拖出去了。

    再看这厢朱尚炳已经吓傻了,停滞在了要哭不哭的模样上。

    陆长亭轻咳一声道:“二哥,将他们都挥退吧。”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这么多的下人。

    孩子再小也有自尊心,而且这份自尊还很敏.感,若是父母总是不分场合地大声指责孩子,不仅很难矫正他们的错误行为,还可能给孩子留下阴影,导致其变得自卑起来,从而长大都始终背负着这样的阴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樉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但既然陆长亭出声了,朱樉要给他面子。朱樉沉着脸挥退了下人。经过陆长亭这么一打断,朱樉升腾的怒火也多少被平息了。

    “他虽然打翻了茶杯,但我看他好像并不知道这是错误之举,二哥不如多耐心教导他一下。如今三岁还有大把时间来纠正……”

    身为皇室后代,此时若是都纠正不了,日后那就真的没什么本事了。毕竟是第一个子嗣,朱樉对这个孩子还是怀着期待的,此时听陆长亭一说,朱樉顿时就想到了朱尚炳的教育问题。之前是他疏忽太多,但如今他对邓妃愈加不满,再看朱尚炳盛了这般模样,自然是要亲手教导了。

    陆长亭伸手摸了摸朱尚炳的头,朱尚炳刚才是真的被吓住了,这时候都还表现出了心有余悸,他脸色发白地往后缩了缩,不过最后陆长亭的手掌还是落在了他的头顶上,或许是因为陆长亭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的缘故,朱尚炳眨了眨眼,最后还是任由陆长亭摸了,而且他苍白的脸色也明显得到了缓和。

    见到这一幕,朱樉觉得心底舒服多了。

    “长亭,他没烫伤你罢?”朱樉出声问。

    陆长亭摇了摇头:“是温水。”

    “温水也不成。”朱樉皱眉:“这次不好好教,下次打翻的说不准便是热水了。”

    陆长亭倒是很认可这一点,但二哥啊,教也不是你这么个教法啊!

    “二哥下次莫要当着那么多人说他了,他会害怕的。”陆长亭说完,还忍不住补了一句:“当年二哥教我的时候,怎么那般耐心没对我发作半点脾气?”

    陆长亭这句话勾起了朱樉的回忆,那时候朱樉好不容易从陆长亭身上体会到了做兄长的滋味儿,还满心觉得自己能成为人家的依靠,自然是耐心无比。朱樉撇嘴道:“谁能与你那时相比?那时你小小年纪,却生得很是好看,又早慧得很,和你沟通容易多了,那时候你学起来也快啊。很多事理不消别人教你你便会了。如此乖巧,试问谁人对着你会没有耐心?”何况那时候朱樉还年轻着呢,没现在的积威,也没有昨日邓妃那样的先将他气得发作。

    陆长亭闻言:“……”

    果然不该拿自己来作比对。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儿!该不会正是当初朱樉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乖巧,于是如今面对朱尚炳时才会这样没耐心吧?但他那时本身和朱尚炳的年龄差距也很大啊……

    +

    “我知道长亭在忧心什么。”朱樉拍了拍他的肩,还顺手搂住了他的肩。

    “我确实应当好好教一教他了,邓妃着实太不会养孩子了。还有这打翻茶杯的动作,我总得好好问问,是谁教他的。总有个人在他跟前常做,他才会去学……”说着说着朱樉的面色便阴沉了下来。

    朱尚炳又害怕地抖了抖,但是口中始终不发出什么声音,看上去像是另一层面意义上的乖巧了。不过陆长亭觉得,这样的乖巧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陆长亭再度抚了抚朱尚炳的头顶,这样轻柔且有安全感的动作,慢慢让朱尚炳不再发抖了,他坐在湿了的枕头被子上,看上去可怜巴巴极了……

    “先给他擦擦吧。”陆长亭道:“免得着凉了,我还有些发现,待会儿再与你说。”

    陆长亭两辈子年纪都不大,但他照顾教育安喜还是小有经验的,如今倒是可以拿出来用一用。

    “好。”朱樉这才又将下人叫进来了。

    下人们进来以后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残局,而这时候邓妃也来了。或许是从哪里听闻了风声。

    毫不意外的,原本面色就还没恢复的朱樉,此时脸色着实好看不起来,“邓妃怎么来了?”

    邓妃满面焦灼,眼眶微红,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落泪一般,她粗略扫过现场的残局,道:“妾听闻炳儿做了惹王爷不快的事,炳儿之过,便是妾之过,妾先代他……”

    邓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朱樉打断了:“代他?你如何代他?以后你也代他吃饭穿衣,读书明理,娶妻生子吗!”这话可谓是批驳得毫不留情了,周围的下人们听见了这话也只能当作没听见,继续动手做自己的事。

    邓妃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颜面被扫得一点也不剩。不过邓妃跪地的动作倒是做得很利索,并且很快认了错:“是妾说错了话,求王爷赎罪,炳儿在何处?让妾瞧瞧他吧,昨日他才受了惊……”邓妃说着说着眼泪便流出来了。

    爱子之心本无错。邓妃这番表现也确实是高招。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很是瞧不上她的男子来说,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令对方觉得不快。

    邓妃此时说的话,便让朱樉觉得她这是在故作姿态,再一想到她总是能极快地收到消息,朱樉便更为不快了。

    邓妃要是再聪明点儿,更会审时度势一些,就会知道这个时候插.进来,最后反倒只会是自己送上门来被责骂。

    “主子,公子已经换洗好衣裳了。”一个丫鬟走出来低声道。

    “嗯,长亭随我进来。”朱樉淡淡道,全然没有要叫上邓妃的意思。

    这个举动无疑是更不给邓妃脸面了,邓妃不由想到了昨夜秦王对她的那些斥责之言。从前……从前王爷是从来不会与她说这些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王氏没了,她应当更受.宠.才是啊……

    邓妃小心地抬起头,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着陆长亭的背影看了过去。

    王爷是从应天回来之后陡然改变了态度……

    邓妃身边的丫鬟娇兰将她扶住了。

    邓妃咬了咬唇,将娇兰推开了:“既然是我惹怒了王爷,我便在此请罪吧。”

    娇兰目光闪了闪,陪着跪了下来,但同时她却是悄悄在邓妃的裙底下塞了绒布条,袄裙宽大,能轻松罩住让旁人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这厢陆长亭和朱樉进了正殿后,朱尚炳已经换了一套衣衫,正坐在地毯上玩耍了。只是在看见朱樉进来后,朱尚炳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陆长亭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道:“养得太娇气了,脚不沾地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连攀爬都不擅长,这样下去,怕是连路都走不好。还有,胆小敏.感,不爱开口说话,也都不算什么好现象。二哥你得多多操心才是啊……”

    朱樉被说得有些脸红,也觉得自己没将儿子教好。他收敛起了面上的怒色,而后在朱尚炳跟前度拿下来,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些,问:“掀杯子的动作是跟谁学的?”朱樉原本生得也英俊倜傥,他温和笑起来的时候,自然就生出了几分亲和感,至少朱尚炳对他不再害怕了。

    朱尚炳摇了摇头:“没有。”

    朱樉皱眉,当然认为朱尚炳在撒谎。

    陆长亭跟着蹲下身去,低声道:“拿个杯子来。”

    丫鬟不敢迟疑,马上送了杯子前来,只是这次的没装水。

    陆长亭将杯子伸到了朱尚炳的跟前,朱尚炳有些害怕地看了朱樉一眼,但是因为朱樉方才只是发了火,却并未告诉朱尚炳什么是错的,什么是正确的,所以朱尚炳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把被子掀了。

    “好玩儿吗?”陆长亭问。

    朱尚炳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没、没水。”

    陆长亭一听他说话,更是叫遭。这表达能力也不是太好啊……

    “谁常常陪着你这样玩儿啊?”

    对于朱尚炳来说,这个行为多半是玩闹的行为,与其问他跟谁学的,不如问他,谁陪着他玩儿的。

    朱尚炳想了想,道:“……奶娘。”

    “怎么玩儿的,你也教教我。”陆长亭低声道,他的声音更为好听,一时间朱尚炳更加放松了。

    朱尚炳小心地看了一眼朱樉,见朱樉没有反对,他方才道:“你来。”朱尚炳对一个丫鬟招了招手,并且按着那丫鬟让她蹲下,而后朱樉将茶杯还到了陆长亭的手中。陆长亭暗自皱眉,但表面上却很是配合地抓着茶杯重新送到了他的跟前,朱尚炳抬手就打翻茶杯,茶杯砸下去,刚好砸到那丫鬟的额角,虽说没有流血,但也是青了一块。

    若是里头还装着滚烫的热水,那效果……

    到这时候朱樉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快和锅底媲美了。

    “这样好玩儿吗?你们是不是玩儿得很开心?”

    朱尚炳点了点头:“会笑,奶娘会笑。”

    朱樉忍不住插声问:“你娘呢?”

    “她,她看着,她不会玩儿。”朱尚炳道。

    但就算是朱尚炳的话里透露出信息,说明邓妃不会玩儿这样的游戏,但光是看着儿子被教坏却不加制止,这已经令朱樉觉得难以忍受了。

    “去,去将邓妃请回她的住处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门一步。”

    太监领了命,飞快地跑了出去。

    陆长亭轻咳一声,道:“昨日不是说孩子见鬼了吗?不如我去瞧瞧?”说着陆长亭便要站起来,朱樉却是一手将他按了下去,道:“不急,说不好什么见鬼之说都是邓妃编撰的!”

    说罢,朱樉又目光明亮地看着陆长亭道:“长亭着实太过厉害了,那见鬼之说究竟是真是假,不如先请长亭询问一番吧?”

    陆长亭:“……”他一转头,就见朱樉和朱尚炳这对父子都盯着他。

    “好吧……”陆长亭无奈。其实小孩子说谎的可能性很小,邓妃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样明显的事上来教朱尚炳撒谎。但是眼下很明显,邓妃在朱樉的跟前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度。

    因为和安喜沟通的经验,陆长亭倒是很轻松地从朱尚炳口中问出了结果。

    他没有撒谎。

    但是一个三岁孩子原本应该叙述流畅的,放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是笨拙。

    自然暂时无法获取更多的信息。

    “明日吧,明日我带你去瞧瞧。”朱樉做了决定。

    陆长亭知道他今日还得解决那个奶娘以及邓妃越权之事,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我饿了。”

    朱樉笑了笑,道:“怎的不早说?”随后,他忙叫人准备早饭去了。

    暂时将朱尚炳交给丫鬟后,二人先各自洗漱了,待到洗漱完,用饭的时候也就到了。三人一同用起了早饭……

    而此时外头的邓妃也迎来了不好的消息。

    秦王身边的太监竟然要请她回到住处并禁足。

    邓妃跪在那里的身影一下子就僵住了,王爷怎么会待她如此狠心?若是禁足,那她连跪地求得王爷心软的机会也没了……而且颜面还要丢得更加厉害……

    邓妃不想回去,但那太监满面冷酷,半点也不允通融。邓妃还能如何?自然也只有跟着那太监回去了。

    娇兰扶着自家主子,主仆二人的面色都泛着白,像是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一般。邓妃这般俏丽的女子露出这等神情,还是很惹人怜惜的,只可惜朱樉并不在此处,也就没人欣赏了。

    待她们回到屋室之中,外面便被人上了栓,那是当真将她们禁足在里头了。

    作为王府次妃,邓妃何曾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邓妃急急地喘了两口气,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娇兰赶紧倒了茶送到她的手边,愁眉不展地道:“主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娇兰,你说,王爷为何突然间态度这般迥异?”邓妃脑子里来来回回闪现着,那陆长亭跟随秦王一同走进正殿去的身影。邓妃和娇兰对视了一眼,这一刻,两人的思维诡异地对上了。

    “是……是因为那个陆公子吗?”娇兰咽了咽口水,小声道。

    “王爷说是义弟……”

    娇兰却仿佛得到了底气一般,撇嘴道:“什么义弟?这等把戏不过糊弄人罢了!长得那般狐媚子模样,一回来便要住王爷的偏殿,王爷处处照顾他不说,就连您去瞧了一眼,王爷都大发脾气。从前王爷多疼公子啊……您再瞧瞧,今日公子不就是打翻了个杯子,王爷便那般发作,甚至还连您都跟着责罚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是啊,这一切都是自王爷从应天府回来开始有的变化……”

    娇兰更是愤愤了:“早便听说有些男儿生得模样好,好端端的正事不做,偏去勾.引对别人家的夫君……这陆公子与王爷的关系必然有鬼!您可得当心了。”娇兰暗暗在心底道,这个人长得可太好看了啊!瞧那皮肤白的,一双桃花眼媚的,满府上下谁人能敌?娇兰再回想一番那陆长亭的模样,只觉得他走路都是在勾引人!

    满府上下谁人能敌?

    邓妃脸色越来越白,顿时如临大敌一般。

    走了个王氏,却是来了个俊俏少年吗?

    这头还在用饭的陆长亭,哪里想得到自己躺着也中枪……他和朱樉觉得人家邓妃有鬼,人家邓妃并着她的丫鬟还觉得他俩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