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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少年,算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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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在吕蒙脸上跃动一下,照亮了他默然的脸,他听到此处,手上的树枝咯蹦一下,竟已是被折断了,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心里是难以言明的气闷。

    难道天下之大,竟然还容不得他一个吕蒙么?

    虽然知道苏妩的话没错,而且她甚至还少说了一点——母亲缠绵病榻的他根本不可能去太远的地方投奔——但是吕蒙仍然隐隐冒出那么一丝怨怼来: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所受的羞辱么?她怎么能这么偏帮,替那孙策做说客?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份不平来得太没有缘由,但他不但无法抑制,反而看着它在心中越长越大。

    苏妩的笑容在月光下愈□□缈不真,吕蒙瞧她仍然挂着惯常的笑容,一时心中闷火像是被投了一块新燃的炭块一般嗖的一下烧了起来,外界的暑气由外至内灼烤着他,叫他本来偏白的肤色也被烧的红了起来。

    苏妩看着他忽明忽暗的脸色,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笑着睨了他一眼:“你不服气么?”

    一直静默无言的吕蒙此时竟是忽然开口了。

    他道:“对!”

    随着这个字吐出,吕蒙一直翻滚的情绪此时终于得以宣泄,竟是少见的咄咄逼人,他胸口的话就像往外倒的水一般,只能顺势而下,没有任何收回的余地。他眸间跃动着两簇火光,亮的竟有些骇人,心中的不满借着火光在他心中越燃越盛,竟是择人欲噬,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烧个干净。

    他将折断了的树枝摔在火堆中,激起了噼啪几点火星。他咬牙道:“不错!曹操、袁术确实有诸般不好,但至少他们不会像孙策这样迂阔!难道他自诩是宋襄公一般的仁义之师么?两军作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敌我,哪分什么妇孺?我擒住太史慈之母,逼他就擒,省多少力气,有什么不对么?他放着上策不用,偏要跟太史慈死战,我主动献计,不但无赏,反而受责,他此等行事之法,纵有精兵千万,又有什么了不起?”

    这些话他在心里憋了一天,此时终于得以出口,说不出的飒然爽快,他仿佛习剑过后出了汗又被冲净,那些闷气似乎也随着这一番话喷薄而出,他眼睛里闪烁的火光终于湮没下来,恢复了几分一贯的沉静。

    苏妩和他认识这么些时日,对他的性格早有了解,听到他此番狂悖之语,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孙策不听你的,是他错了,是不是?”

    她的口气极是轻松淡然,仿佛这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吕蒙本来对自己的计策颇为自信,不知为何,听她这么一问,竟然不敢正面答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多了一丝烦躁。

    他心中某一个角落撺掇着要他制止她接下来的话,但他的骄傲却不容许他这么做,所以他仍然稳稳坐在那里,听着苏妩继续道:“可是照我看来,你的主意不见得聪明,孙策的法子也未必就是错。”

    “你以为擒了太史慈的母亲,逼他就范很聪明么?太史慈在此不过两千人马,孙策想要将他收归麾下不过是因为他武艺过人,你拿他母亲钳制他,纵然能使他一时听命,又如何能让他宾服?即使他现在肯低头服软,也不免日后反水……这样的大将军,即使得了,能视为心腹手足么?”

    她这话和孙策当时所说意思相近,却更加清晰明白,吕蒙知道她说得也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辩驳道:“太史慈信义之人,既然投降便不会背主,刘繇待他也不过平常,但他不一样为刘繇出生入死?只要将他招揽来了,还怕他不肯听命么?”

    “刘繇可有拿他母亲相逼?”苏妩仍然带着浅笑,只是这笑容落在吕蒙眼中不免带了几分嘲讽,“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待人不义,又凭什么要人以义待你?”

    吕蒙讷然无语。

    苏妩见他不吭声了,方道:“至于孙策……”

    吕蒙根本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但是要他开口打断苏妩的话,他又如何也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沉着脸望着自己的剑,顺带着听一听苏妩的话。

    “孙策的四千精兵良将,和太史慈二千残兵游勇,孰强孰弱,一判即明,取下泾县,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区别。只是取了泾县,太史慈也未必肯服,你抓来太史慈的母亲,再由孙策主动将他交还,太史慈见他行事如此磊落,心中还能不钦服么?等到将他拿住,再要他投降时,那自然是容易得多了。”

    她所言有理有据,吕蒙竟然找不到漏洞反驳。他向来以利为先,若苏妩拿什么仁义之道来说他,他自然不会放在心里,但苏妩这么实打实的跟他分析利弊,却让他有口难辩,直说得他哑口无言。

    他皱着眉沉默不语,旁边的苏妩终于结束了这番长谈:“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孟夫子说仁者无敌,难道真是迂腐之语么?能谦让他人的人,虽然一时利益受了损害,但是这样的人有难,谁不来救?这样的人有令,谁能不听?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今日若孙策以太史慈之母胁迫他,孰知日后他不会以这样的法子胁迫你呢?”

    吕蒙听她前面的话已是无话可说,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悚然一惊,他用在太史慈身上倒不觉得如何,但想到自己母亲有朝一日也有可能受制于人,却是心中发寒,此时方觉得自己所为实在是错得离谱,一时脸上发热,竟不敢直面苏妩。

    他之前觉得自己千对万对,孙策千错万错,如今颠倒过来,当真是羞赧无言,苏妩知道他骨子里颇为自傲,有心消磨他的锐气,见他已有自省之意,便适时地住了口,从旁边拿了自己先前摘得果子啃了起来,她咔嚓咔嚓将果子啃完了,吕蒙紧紧皱着的眉也已经舒展开来,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

    只是他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苏妩瞧着心中讶异,直到她擦净了手,方才听吕蒙轻声道:“我同你一道回去。”

    当头棒喝虽然有醍醐灌顶的效果,却也不免招人嫌弃,苏妩方才说了那么一通,虽然言辞婉转,毕竟还是戳着吕蒙痛处,她本以为吕蒙纵然想通了也定然一时不想面对自己,这才坐在那里慢慢吃果子等着他先走,没想到吕蒙竟然全无芥蒂,这倒让她心中微微吃了一惊。

    吕蒙提着剑站起,那已经有些黯淡的火堆映在他脸上,显出他还有几分稚嫩的面庞,他低着头淡淡道:“……夜里不大太平,我们尽早回营吧。”

    ……原来他是在担心自己。

    苏妩将他笨拙的言语翻译出来,秀眉弯起,盈盈笑着站了起来,朝他道了声“多谢”。

    吕蒙用剑将那火堆打散,既没有答应也不否认,苏妩便含笑在侧等他,火星四溅,一阵风刮来便慢慢地熄了,沉沉夜色忽然罩了下来,只有朦胧月色勾勒出粗疏轮廓,方圆景物仿佛都成了水墨画,静默地凝结在了画纸上。

    只有苏妩这个画中的美人忽然动了起来,她向右边行一步迈到吕蒙旁边,声音轻得似乎要化在这夜色之中:“我们走吧。”

    “嗯。”

    吕蒙手提着剑,沉默跟在她右侧偏后一些的地方。手按在剑柄上,身体紧紧绷着,似乎在防备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二人伴随着风吹虫鸣,一路无话回了大营,苏妩最后同他打了个照眼,冲他点了点头进了帐子。

    吕蒙回到原先站的地方,又独自在外面守着,他旁边的小兵一转身猛然间看到他又回来了,几乎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方才脸一翻又背了过去,心中却是暗自后悔没有在吕蒙出去的时候去上报他轮岗时乱跑的事情,倒是叫这小子免了一顿军棍。

    此时已是寅时。

    吕蒙无心睡眠,靠着营帐坐着,遥望着天上昏昧不明的月亮,一时想起白日里孙策说过的话,一时想起留在家中的母亲和姐姐,一时苏妩的声音又在自己耳边回荡不去,一时间他的心中竟像这月色一般的冷,功名利禄都随天边层云渐渐飘远了。

    云破月明,他的心胸也随之澄净,他的头脑似乎更加清醒,比平常还要亢奋,来回浮动的薄云似乎渐渐拼凑成了自己所知的泾县地形图,他猛地直起身来,臂中抱着的剑撞在身上也不以为意。

    他唇角微微勾起,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心中轻轻地道:太史慈又有什么了不起?我要让你瞧见,即便不用计策相逼,在战场上,我也能堂堂正正将他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