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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完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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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空看向了谢昀,眸中带着丝丝不可控制的着急和紧张。

    “芸儿,在晋水畔和你对琴的人是我,在明城里,陪你聊天说话的也是我,只是那年族里有事,我必须离开,才让虞晏替我陪着你。”

    他突然看向俞乔,眸中的愤恨强烈要将她吞噬一般,“是你横刀夺爱,你明明知道我是喜欢芸儿的,可你却把她抢走了!”

    谢昀伸手护住俞乔对明空投以看疯子的眼神,他忍不住再强调了一遍。

    “我是谢昀,她是俞乔,不是什么张芸和虞晏。你那个时代的人早就死光光了。”

    将他和俞乔看着曾经大齐的帝后,他是有什么毛病啊!

    “等你接受仪式,你就会想起来的,你就会知道虞晏是怎么欺骗你的了!”

    明空的神情似冷淡又似癫狂,那种执念几百年都没能扭转过来,怎么可能是谢昀强调几句就能让他明白的呢。

    明空向谢昀走近一步,谢昀却带着俞乔连退三步,他皱着眉头,不耐烦道,“滚开点,你不知道自己臭死人了嘛!”

    其他人闻言都有些奇怪,他们只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并未闻到什么臭味儿,可谢昀看着并不是在说瞎话,而明空也退回一步,带着几丝受伤又隐忍的神色。

    “阳墓的入口在哪里?”

    明空看向了张梓熙,他们这座宫宇就是后齐高祖阴墓的墓山上建起来的,可以说他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万分,根本就没发现张梓熙口中的所谓阳墓,甚至他问这个话的时候,依旧在怀疑她话的准确性。

    “先去主墓室看看吧,看看才知道。”

    俞乔说着目光落在明空座位后的那把琴上,她又看了看明空,而后她牵着谢昀走上前去,将那把琴抱了起来,随即应声折断!

    “咔!”琴毁了!

    “你做什么?”明空质问着,身上流露出一种极其恐怖的气息。

    可俞乔依旧淡然和他对视,言语之间更是挑衅无疑。

    “这是我阿公的琴,既然被你玷污,那就毁了。”

    在俞乔阿公死后,明空来过英州,见没见到俞乔另说,但他取走了他阿公的琴,这是把古琴,或许曾经是属于明空的,可他被驱逐之后,俞氏里的所有东西就和他无关了,就也包括这把琴。

    被明空用了这么久,将它取回有些膈应,俞乔毫不犹豫选择将它毁了!

    俞乔身侧的谢昀戒备起来,随时等待明空的忍无可忍,可事实是他依旧忍了。

    俞乔轻轻嗤笑一声,拉着谢昀继续退后,虽然那种腐朽难闻的味道,并不因为他们退后而后任何减少。

    “带路吧!”张梓熙看向明空道,她对他一样没有任何的尊重,一个打扰她过世先祖安宁,又将她当做棋子摆布人生的人,她怎么可能尊重得起来。

    明空眼中的清澈散去,又变成了那种浓郁之极的血色,他对着谢昀谢昀狞笑两声,而后走在前面,张梓熙带头,俞乔谢昀跟上,再是其他人。

    司马明走到张梓熙身侧,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梓熙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嘛。”

    张梓熙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到司马明身上,无波无澜,只怕就是楚皇问她这话,她也是这个反应,“我需要什么解释?解释说我死了,你就要害我儿子的事儿嘛?”

    张梓熙只一句话就让司马明哑口无言,原本也想问一句的齐恪成就也闭上了嘴,他多多少少对谢昀也有迁怒,他并没有尽到一个为人长辈的责任,对俞乔对谢昀都是。

    他眸光晦暗了些许,他活得可真是糟糕透顶。

    张梓熙的目光从司马明身上移开,就落到了齐恪成身上,但却依旧什么都没说。

    她活着就表示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她都是知道的,就也包括齐恪成的那些事儿,无论是她还是老俞公都曾经对他保护太过,才让他陆陆续续吃了那些亏。

    俞绣的死是个意外,是她也没料到的意外,她以为她有俞乔,俞绣多多少少能撑得久些,可没想到,她真的会就这么死了,连她也来不及去救她。

    可这就是人生,生老病死,还有各种意料之外。俞绣死是因为心死,因为心累,她不能也不该再爱齐恪成,可她也恨不了他,所以她才活不下去了。

    张梓熙的目光收回许久,又落到了谢昀和俞乔身上,隐约之间有些自豪,也有些遗憾,谢昀俞乔相比他们这些长辈就干净利落多了,他们都出乎意料得很优秀,可他们这些长辈却都没能参与和陪伴他们的成长。

    这是她和齐恪成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们并没有比管生不管养的司马明好上多少。

    明空带他们来到宫宇的正殿,一进入那里一股深寒直袭而来,唯独不受影响的,就只有明空,那大殿完全不见天日,却点满了一盏盏白烛,可白烛的火光都驱不散那森寒的气息,反而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那寝殿中央是一个淡蓝色的冰玉床,整个大殿的寒气也由此而来。

    毫无疑问,这里是明空的寝殿,他看着像个活人,可他饮食起居和真正的死人没有太大区别,他需要长久生活在这种环境,才能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活人。

    司马琉若寒毛直竖,紧紧抓住了她阿兄司马流豫的胳膊,司马流豫也任由她抓住,而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到了谢昀俞乔那边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一直没有开口。

    明空进来之后就对着他的床走去,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那冰玉床缓缓移开,然后一条黑黢黢的楼道出现,却是比这个大殿看着还要阴森可怕。

    这种时候,人总会下意识地说些话,焦越就找尤娜说话了,“柳婆,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解释,我又给你挖坟,又每年给你酒祭的,你倒是好,连我也骗了。”

    “我那个时候重伤,不得已用了冥蛊,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过来,如何和你说。”

    “那我要是把你烧了呢?”焦越双目瞪圆,对于她不知悔改的样子,简直气到头发竖起来,当时他就有这么想过,可后来想想,还是找了个地儿给她埋了。

    “那就是我的命,”尤娜轻轻道着,却是抬手拍了拍焦越的胳膊,“我欠了你人情,我记着,总算不用到下辈子还了。”

    焦越憋红了脸,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了,阿狸抬头看他,还被焦越瞪了一眼。

    尤娜却继续道,说给焦越听,更是说给谢昀和俞乔听。

    “主子是凤血后人,凤血天生对蛊虫就有克制作用,冥蛊在她身上出了问题,我费尽周折,十多年前,主子才醒过来的。”

    而那个时候谢昀已经坠马,已经昏迷被养在了紫云宫里,张梓熙明知这些和明空有关,自然更牟足了劲儿去对付他了,可谁也没想到明空会丧心病狂地屠戮药王谷,只因为他隐约察觉到了一点儿张梓熙还活着的痕迹。

    更没料的时候,那个时候谢昀恰恰就在药王谷养病,而她照顾阿狸能知道的多些,却也只知道那是公良端锦从楚国接了贵人来看病,一般人不允许靠近,甚至直到张梓熙取出她身上的冥蛊,她清醒过来之后,才知道那所谓的贵人,居然是谢昀。

    她若是早点知道,就能让张梓熙早点看到他,或许母子还能早点相认。

    当然事情的发展,不为任何人所预料,司马明斩断了谢昀双腿脚筋,谢昀却被俞乔所救,她又将阿狸托付给了俞乔,后来俞乔还和谢昀结成了连理,甚至将明空在楚国埋下暗线连根拔起。

    她比张梓熙更狠更绝,如今不仅成为北翼王王妃,还是楚军几十万将领的主帅,甚至,她还找到了她们,她才是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的真正变数。

    谢昀低眸看俞乔,却是有些担心她被冷到,他放开俞乔的手,却将她揽到身前,用他的身体为她遮挡一部分寒气。

    俞乔抬眸对上谢昀的目光,眉目温和了些许,“我不冷。”

    她并不是说假话,自从谢昀将装着石头蛋的布兜挂到她身上之后,她就再没觉得冷了。

    “阿昀呢?”

    谢昀轻轻摇了摇头,却还是这么揽着俞乔走,如果可以,他其实很想将俞乔带到他披风里来兜着走,又或者他抱着走。

    他们低语着跟上了明空的脚步,这黑暗的楼道很长很长,在进入之后,明空就从怀里取出了夜明珠,却是不允许众人点上火把或者带上蜡烛。

    这种黑黢黢的环境里,谢昀忍耐了一会儿,就不想忍了,他将俞乔抱了起来走。

    俞乔两只手很自然就挽上了谢昀的脖子,而后靠到了他的肩上,无论前看还是后看都挺方便的。

    谢昀抱起俞乔之后,脚步就顿了顿,因为他终于也不觉得冷了,甚至连明空身上的味道也不怎么闻得到,他偏头嗅了嗅俞乔,眉尖终于放缓,却是觉得松快许多。

    身后跟着的人里,除了极个别,其他人都对谢昀俞乔的互动熟视无睹,这两个人要是哪天不黏糊了,他们才要奇怪担心呢。

    司马琉若不自觉又看了看她阿兄司马流豫,见他果然在看谢昀俞乔,她就捅了捅他,不会因为这么久没见,他就又惦记上了吧。

    司马流豫只当司马琉若是害怕,继续拉紧了她的胳膊,他低语,“你怎么来了。”

    他以为俞乔不会想带上司马琉若,毕竟她什么武功都不会,他们就算是为了忌惮他,也不能让她死了,带着司马琉若怎么看都像是累赘。

    至于司马琉若会的奇门遁甲,俞乔身边不会找不到能代替她的能人。

    司马琉若闻言瞪了他一眼,“我来寻阿兄啊,你失踪了,我怎么能不跟来。”

    司马流豫很多的时候,情感淡漠得和他们的父亲司马明没什么不同,司马琉若这么说了,司马流豫看着依旧不大认同,可也没再说什么。

    “我或许能帮上忙呢,阿兄老是想着否定我。”俞乔对她就不是这样。

    司马琉若说着目光落到了她身前不远的司马明,她和司马流豫的父亲身上,从见面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落到过她身上,原本她以为她早该被忽略习惯了,可此时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原本以为着底下该是寂静无声,空无一人的,可楼道一转,他们就听了人声,以及匆忙走动的脚步声,一个矮窗可以看到一个石室,再往下直接就可以通达,而他们明显要路过那里。

    里面飘着药香,几个大鼎熬着,阿狸踮起脚尖一看,却是被其中一个大鼎上正在被熬的人吓了一跳。

    “大师兄!”那是梁艋,面色青紫,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上还能看到些许涌动的地方,别说谢昀,就是一直喜欢养蛊虫的阿狸都有些被恶心到了。

    将蛊虫养在人的身上,不管为了什么,都挺让人接受不了的。

    谢昀在前面已经进入石室,他停住脚步,要随阿狸的声音去看,却被俞乔捂住了眼睛,她瞪向明空,“他怎么会在这里?”

    梁艋她听巴涂说过,他已经让他回药王谷新驻地去了。

    明空哼笑了一声,“他自己来找的我,这也是他的选择。”

    他说着扫了俞乔和谢昀一眼,梁艋来投靠他,是为了能杀人夺爱,而他恰好都能完成,但结果不会是为了梁艋就是。

    “有病!”谢昀眼睛看不到,可耳朵听得到,他说的梁艋,也是这占有欲毫无遮掩的明空,不过这回他没被恶心到,俞乔轻轻揉他胸口呢,他说完这话也没再说其他。

    那个石室并不是明空要带他们去的目的地,在行经路过的时候,梁艋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复杂无比,可在看到谢昀的侧脸时,又坚定了下来,然后他就赤身裸、体地从要药鼎里爬了出来。

    阿狸和巴涂一直看着他,完全不敢相信的神色,他们不知道梁艋居然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他明明知道谢昀和俞乔感情那么好,根本就没有第三人插足的空间,何况,他也不想想他自己,若不是因为他是阿狸的师兄,谢昀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更不要说有其他心思了。

    梁艋近乎贪婪地看着谢昀的侧脸,俞乔眯了眯眼睛,当即就吩咐了。

    “巴涂,给我把他的眼睛挖了!”

    梁艋都投靠明空助纣为虐去了,巴涂也不会有任何的迟疑了。

    可如今的梁艋也今非昔比,他和巴涂对上了招,焦越也上前,两人联手三招之后,梁艋一声惨叫,虽未如俞乔所吩咐的直接被挖出来,却被刺瞎了双目。

    “俞乔,俞乔!”他愤恨地嘶吼着,显然是将俞乔恨到骨子里了。

    谢昀缓缓将俞乔放了下来,自然俞乔遮在他眼睛上的手,也就移开了。

    谢昀没看其他人,他就看明空,而后轻轻一笑道,“我要他死。”

    明空简直受宠若惊,他看向了嘶吼的梁艋,随后梁艋从捂眼嘶吼到滚地翻腾,不长的指甲转瞬间就将自己抓成了血人,简直惨不忍睹,在场唯独不敢看的就只有司马琉若,甚至都不怎么敢听。

    可即便这样,就是她也难对梁艋起什么同情心,从他找上明空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的悲剧。

    谢昀和俞乔就这么看着,无波无澜,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直到梁艋再也忍受不住抱着大鼎“砰砰砰”撞脑袋,把自己给撞死了,他才没再那么丧心病狂地抓下去。

    “昀儿,”明空的眼睛恢复清澈,还陷在谢昀吩咐他办事的惊喜里。

    “你也去死吧,”谢昀对他这么道,可明空不仅不恼,反而浮起了极是宠溺的微笑。

    “昀儿还是这般性子。”

    “既然知道我是这种性子,你就该知道什么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谢昀话落,没再看明空,却是不想继续恶心自己了,他一伸手再次将俞乔抱起来,神色从冰冷变成委屈,“恶心死了。”

    俞乔缓缓靠到谢昀的肩膀,继续伸手给他揉,但她眼中的冰冷却许久不能散下去。

    “往左边走,”俞乔道,谢昀就按照俞乔的指示走去,却是不等明空带路了,他相信俞乔的判断。

    众人也是如此,就是张梓熙也没有任何迟疑,她看明空的眼神没有什么波澜,但绝不表示她内心没有什么愤怒,谢昀是她生下来的孩子,绝不是明空的什么替代品,就是替代她的先祖也不行。

    往左走不远,他们进入另外一个大一些的石室,俞乔拍了拍谢昀的肩膀,他就将她放了下来,俞乔牵着谢昀绕着石室走了一圈儿,那明空也不再说话,似乎在等看俞乔的笑话。

    可他却不知道,这三年俞乔没少恶补机关陷阱陵墓设计方面的知识,她若是决心做一件事,是必须要做好的,她带着谢昀在一面墙前停住脚步,再然后她往三个地方敲了敲,又再踢中一块石板,石室的中央轰隆隆再次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楼道。

    俞乔还未走出一步,谢昀又将她抱了起来,他蹭蹭俞乔的额头,“抱着阿乔,暖和。”

    这两个人时时刻刻不忘秀上一把,巴涂焦越等人熟视无睹,可齐恪成和晋皇多少有些担心,担心谢昀和俞乔这样,会把明空刺激到了。

    齐恪成从再见到这个明空开始,他就充满了违和感,不知道他是因为见到谢昀才如此,还是其他,总之他觉得眼前的明空和他印象中的那个明空除了脸是像的,其他都不像。

    甚至,他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明空,这并非没有可能,三年前,他们就杀死了另外一个明空,当时他以为是他,后来以为是星华,但其实都不是,至少身体不是。

    他想着,便要走上前去,却被张梓熙拉住了,她对他摇了摇头。

    齐恪成讶异地挑起了眉梢,最后还是没有妄动,他想起了俞乔曾经在马车上对他的警告,或者,他应该学着谢昀那般相信俞乔,他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足以对付他不能对付的人了。

    他们又经过数个石室,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雪山的地下世界,整个陵墓的主墓室。

    头顶是如星幕般的夜明珠和宝石,大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玉棺,周围设有龙凤大床,一人高的梳妆台,各种宝石流苏点缀,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干净整洁,就好像一直有人在生活一般。

    明空看向了谢昀,目光温柔中带着点儿忐忑,“昀儿可是喜欢?”

    这还能忍下去就不是谢昀,他踢飞一个凳子,直接将那铜镜砸成了碎片,“哗啦啦”动静极大。

    谢昀虽然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可他到底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喜欢什么女子布置的闺房?又不是他家阿乔的,他能喜欢才怪,若不是怀里抱着俞乔,他其实很想将这个地方全砸了。

    “阿昀何必动怒,他听不懂人话的,”俞乔继续揉揉谢昀的胸口,又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轻蔑道,“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

    虽然是骂人的话,可俞乔说出来,却有一种陈述事实的感觉。

    她没再看被刺激得几乎要发狂的明空,她微微扬起下颌,声音也高了些。

    “我们都到这里了,你还让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和我们见面?”

    众人看看明空,又看看这般说话的俞乔,突然觉得寒毛直竖,难不成这个于他们相处这么久的明空是鬼魅精怪不成?

    俞乔想要下来,可谢昀却抱得更紧了些,俞乔瞅了严阵以待的谢昀一眼,就也没动。

    那明空闻言却是更加癫狂了些许,“你胡说什么,我是明空,我就是明空!”

    然而俞乔还是不看他,她环视许久,将目光落在了大殿中央的玉棺上,再道,“我想,你不会想我把你请出来的。”

    她话落,那巨大的玉棺就动了,而原本还在叫嚣的明空如同受到了压迫,开始颤抖起来,他的脊背一点点弯下,最后跪在地上,他拥有完整明空的记忆,可他依旧不是明空。

    “阿昀,”俞乔唤了一句,谢昀没有任何迟疑,当即一脚就踢中了跪地明空的胸口,在他突然抬头的时候,谢昀带着手套的手,从他的胸口钻入,而后掏出一只血红色的虫子。

    在他作为的时候,俞乔也拔出她袖子里的匕首,狠力扎向这个明空的眉心。

    谢昀抱着俞乔直起身体,匕首也被俞乔拔了出来,而那个虫子则被谢昀嫌弃地扔到地上,它亟待逃走的时候,谢昀脚一抬就踩了上去。

    然后他才放了俞乔,又从袖子里拉出一根银线,将它串了起来,却还是没有将它弄死。

    俞乔和谢昀的配合默契无比,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反应的时间,他们夫妻二人如此这般,就将这个明空给弄死了。

    在其他人看来,就有些惊心动魄了,这可是活了八百年不死的明空啊。他们多少有一种看凡人在和妖怪或者神仙打斗的既视感,充满了不确定性。

    更甚至,他们始终有一种自己都不自觉的怯畏,觉得明空不可战胜。

    可事实是,俞乔谢昀配合,轻描淡写般就已经杀了一个。

    就是张梓熙看着,心也略略提起,她看着在玩虫子的谢昀,和在擦匕首的俞乔,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谢昀和俞乔了。

    大殿中央的玉棺还未完全打开,大殿的一个侧门却走进来两个人黑衣裹身的人。

    “唉,我应该没来晚吧。”

    一个清朗又点儿笑意的声音传来,他还把自己的黑衣解开了,是那个银眸少年赫连星华。

    他探头探脑地看着,眸中异彩连连,随即惋惜下来,“看来我错过了点儿精彩啊。”

    “你们杀的?不愧是我看好的有趣儿的人啊。”他看着谢昀俞乔真心夸赞起来。

    “星华!”齐恪成警告地喊了赫连星华一句,却是明白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顽劣性子。

    他们四个人里,要论没心没肺当属这个星华了,他的立场总是变来变去,却无意外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他看俞乔谢昀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赫连星华终于将目光从谢昀俞乔身上移开,他看向了喊他的齐恪成,然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阿君啊,还有梓熙姐,你们都来了啊,我就觉得我该回来啊,这里怎么能少了我呢。”

    他和司马明不大对盘,目光一扫而过就没看他,却是看向他身后的司马流豫兄妹,然后又轻轻笑了,他身后拉了拉他身侧已经看司马流豫看傻了的齐凰儿,然后给众人介绍道,“看,我带谁来了?”

    齐凰儿被赫连星华拉了拉就也回神,然后她也跟着将身上披着的黑衣,解了下来,她的目光从司马流豫身上收回,然后看向了齐恪成,“父亲。”

    她喊了一句,却是第一次这般心甘情愿地喊了,没有不耐烦,没有鄙夷,甚至是有些高兴。

    齐凰儿毕竟当了他十多年的女儿,齐恪成也说不出我不是你父亲这样的话来,他迟疑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却是弄明白到底是谁将齐凰儿从长公主府里弄走的了,是赫连星华。

    “阿君你好过分啊,有热闹看也不告诉我一声,还要我自己千里迢迢赶过来,总算没完全迟了。”

    赫连星华说话的时候,俞乔将擦干净的匕首插回剑鞘,谢昀也不再折腾那虫子,银线狠狠一搅,将那虫子彻底弄死了,弄完了他转向俞乔嘟囔道,“脏死了……”

    俞乔握住他另一边手,安抚道,“回去我陪你洗干净。”

    这一趟回去,就是谢昀没洁癖,俞乔也要带着他从头到尾洗干净的。

    谢昀显然想的比较多,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对俞乔轻轻点了点头,又揽着她,在她额头轻轻碰了碰,“嗯。”

    俞乔抬眸看一眼谢昀,总算没发出什么不合时宜的的声音。

    齐凰儿走到司马流豫身前不远的地方,还未说话,那玉棺就完全打开了。

    而后从里面缓缓坐起一个人,他的容貌和被谢昀掏了心,被俞乔捅穿脑袋,倒地死翘翘的那个明空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头发是银色的,银发血衣红眸这才是真正的明空,之前和他们说话那么久的明空,只是他用古巫术给自己弄出来的一个复制品。

    拥有完全的记忆,不可预测的战斗力,却也有难以忽视的缺陷,最明显的就是性格缺陷,情绪的转换太过生硬,直接让人误会成几个人格,甚至某些方面的情绪完全不可控。

    被杀死的那个明空不可控的是嫉妒,遇到谢昀俞乔就无法控制的嫉妒。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又过了许久,他才看清了人,同时也没有人上前打扰他的清醒。

    他从玉棺里走出,身上的装束有些华丽,千年蚕丝制成,是千年前大齐的服饰,繁复而华丽,即便整体看着是素净的白色。

    而在齐恪成等人看来,却是万分眼熟,他在后齐当国师时就是这么穿的,一种无尘无垢,脱尘欲仙的气息扑面而来。

    会觉得他没有人气,可却很难觉得他会是恶人,如曾经齐恪成和觉远所说,如神仙般的人物。

    他垂眸看向了俞乔,似在低语又似在告诉,“你和虞晏真的很像,比阿昀还要像。”

    “这能说明什么,说明你恨虞晏,恨大齐,现在也恨我了?”

    那明空顿了顿,却没有否认,轻轻地嗯了一声,“不仅仅是恨,还有嫉妒,还有不甘。”

    和俞乔说完话,他的光扫去,看了看齐恪成,看了看张梓熙,最后又看了看司马明和赫连星华,这八百多年,他绝大部分的时间在睡觉,可养育齐恪成的那十多年却真的是他,原本他以为,他可以直接等到谢昀的出生。

    可是张梓熙打乱了他的计划,她选择了齐恪成明月星华之外的楚皇,生下了谢昀,齐恪成居然和先知遗族俞氏的后人结成连理,生下了俞乔,从此天机混乱,连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了。

    他站在玉棺边,并未走下来,却是缓缓俯身,从里面抱出了一个红衣女子,她的脸只露出了一半,却足以辨别那是和谢昀一模一样的脸,若非性别不同,身高也不同,这两个人站一起,真的很难分辨。

    张梓熙咬唇,却是有些不淡定了,“明空,你竟敢这般亵渎先祖遗体!”

    齐恪成也有些愤怒,张芸是张梓熙的先祖,却也是他大齐的先皇后,甚至高祖皇帝和她的故事,至今流传,堪称千古佳话,可张芸的尸首被盗,被明空这般对待了几百年的时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明空偏头轻轻吻在了红衣女子的眉心,红眸里种种复杂的情绪滑过,他不理会张梓熙和齐恪成的愤怒,他看向了俞乔,“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的确想知道我是怎么错的。”

    “好,我成全你。”

    俞乔对大齐没有什么归属感,自然也不会有张梓熙和齐恪成那般的愤怒,可她也不想明空继续将心思放到谢昀身上,不管是宿命也好,是算计也罢,就在今日在这里做一个彻彻底底的了断!

    俞乔话落看向了谢昀,眸光一如既往地坚定,“阿昀信我。”

    谢昀闻言轻轻笑了,他蹭了蹭俞乔的头发,“我信你。”

    若是俞乔他都不信,他还能相信什么呢。又或者,就是俞乔骗了他,他也心甘情愿被骗,只要她是他的阿乔就够了。

    俞乔握住谢昀的手,十指相扣,绕过玉棺往里走去,那一面雕镂十分恢弘的巨墙,那种奇特的花纹,在场的人都不陌生,因为在高祖皇帝所有的假墓里都能看到类似花纹。

    俞乔伸手在上面摸了摸,眸中滑过些许感慨,她轻语道,“阿昀不是觉得外面的花眼熟吗,这些花纹就是,它叫梦云花,是曾经开在先知遗族故地的花,也是张芸最喜欢的花。”

    “所以高祖皇帝将它雕镂在他所有的墓壁上,不同的排列,组成不同的字。”

    “这是什么字?”谢昀偏头问了俞乔。

    “挚爱,”俞乔回了谢昀话的,却是将石头蛋从布兜里取了出来,又轻轻拍了拍它,“别怕。”

    然后她握住谢昀的手,将它托举起来,随即又是一声轻盈稚嫩的凤鸣传遍所有人的耳中。

    俞乔握着谢昀的手收回,可石头蛋却还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凤鸣的声音并未停止,一声又一声,像是在学说话一般。

    俞乔放开谢昀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咬破,然后另一只手攀着石壁,开始画了起来,她的血只碰到一点花纹,那些花纹就自己褪去了表面的石泥,俞乔点过一遍,落回谢昀身侧,抓起他的手,又是一咬,将他的手按在了石壁上。

    她所说的“挚爱”二字就真的浮现出来了,大齐高祖皇帝的九个真假皇陵里所有的铭刻全是对他皇后的告白,若说明空为他癫狂千年,那高祖皇帝虞晏也不差他多少,只是他比明空幸运,他得到了张芸完整的爱。

    一面墙的变化,引发所有墙的改变,全部都是别无二致的“挚爱”。

    只怕明空也没料到,他带着张芸一直住在这满是高祖皇帝对张芸的告白的墓室大殿里。

    俞乔看着嘴角勾了勾,却是一种对明空的嘲讽,明空眼中滑过些许情绪,但却不会像之前那个复制品那样,难以自控,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