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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又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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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长得太美不安全,岂料男人长得太美也不安全。山大王竟然忽略身娇体软的苏沐,直接看上了我。我摸着这张脸,心中一万头神兽奔腾不息!

    之前我就觉得苏沐长成这样很不安全,然而一路下来并未见人打过他的主意,于是我放了心,没多做防备。谁知风险无所不在,生活处处意外,一个猝不及防就中了招。

    眼下,女儿身的苏沐作为小姨子被好酒好菜地供了起来,而男儿身的我却被关入锦绣团簇的闺房,只等时间一到,就披了嫁衣顶上盖头,去喜堂同那山大王成亲。

    亲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刚嫁了一次,谁知又要嫁一次。

    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那人有那么一双透亮的眼眸,虽然衣着邋遢屈居贼窝,但身上无半点匪气邪气,按理说不该是恶霸之人,也不像是为了美色而强取豪夺之人。

    靠,真不知道是撞了哪门子邪。

    夜幕落下来,房中灯火静静燃着,映得一室亮堂堂。我移来铜镜,细细端详这张脸,用指腹一寸寸描过轮廓,眉目秀挺,眼含桃花,眼眸开阖间似有盈盈水波一掠而过,酥人心魂。一张标准的美人脸,肌肤细腻,唇红齿白,不笑时有雅静之美,笑起来似弯月斜挂桃花盛开,熠熠生辉。

    不得不说,这张脸长在男子身上的确可惜了。

    苏圣长相虽然俊朗,但跟苏沐完全不是一种类型,从相貌上完全不能看出两人是父子,我曾私下琢磨,不知苏沐这张脸怎么长出来的,难道他不是苏家的娃?所以,苏圣才全不关心?

    有次逛剑冢,不经意间推开一扇门,撞见房中挂着的已故长公主的画像,顿时明白苏沐这张脸从何而来。苏沐虽然不像他爹,但跟她娘平宁长公主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连眉梢神态都像极了。

    一个男娃半点没遗传到爹爹,却长了娘亲的相貌,不让人怀疑性别才怪。

    我摩挲着这张脸,暗叹,它曾经带来过多少惊艳,此刻就带来多少麻烦。如果一刀毁了它,是不是就能让那山大王失了兴趣,是不是就能逃过此劫?

    我拿了旁边针线筐中的剪刀,冲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比划几下,然而终究没能下去手。如果这是我的脸,倒不纠结了,划了也就划了。但这是苏沐的身子苏沐的脸,连个商量都不打直接给他毁了,万一他追究起来跟我急怎么办?

    将剪刀又撂入针线筐中,我沮丧地坐回椅子中。

    “江湖盛传剑冢少主才貌无双,天下难匹,还以为有多大本事,谁知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一声含讽带嘲的冷笑自外传来。笑声落处,那山大王推门进入,乜斜了眼瞧过来。

    我惊讶:“你认得我?”

    那人道:“自然认得。只可惜苏少主贵人多忘事,竟半点识不出我了。”

    卧槽有转机,是熟人!我忙起身迎上去,堆出笑,套近乎:“仓促相见,哪成想是故人。不知者还望兄台勿怪。”

    那人侧立于烛光之下,垂下玉管烟袋,微眯了眼:“现在可认得我是谁?”

    一阵头疼,我扶了额。尼玛我又不是苏沐,如何认得出你?不过这话万万不能讲。我现在顶着苏沐这张脸,在他人眼中正是如假包换的剑冢少主,如果一意否定,极可能惹恼对方,于事有害无益。

    怎么办才能化解危机呢?

    我煞有介事地打量他,真别说细细看去倒也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不过,与苏沐相识之人我怎么可能认得?怕是看的久眼花了。

    对方等了片刻,见我只一个劲儿地看,不耐烦,眉目一凛正要开口。

    他一开口就等于对这场谈话下了定论,就等于撤销和平解决此事的唯一机会。这可万万不成。我抢在前脱口而出:“兄台,你能不能洗把脸?您这种打扮,辨识度太低。就算你妈也不一定……”倏地闭嘴,将后面的字眼硬生生咽下去。关键时刻竟然嘴抽!

    气息一瞬冰冷,目中射出寒光,那人勃然有怒意。

    卧槽,要死要死啊。危急之际,我突地地跳起来,扑过去抱大腿,一连声道:“等一下,我记起来了。您是……二叔?”目光落在那虽然邋遢但却全然乌黑的头发之上,笑容僵了,我忙不迭改口,“不对不对。你是……大哥!”

    对方表情非常之多彩,纵使隔着一层尘灰也能辨出下面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他一脚踢开我,怒道:“胡说什么?”

    我从善如流,忙再换称呼:“噢噢,你是……小舅?”

    “姐夫?”

    “妹婿?”

    “难道是侄子?”

    “外甥?”

    “弟媳?”

    ……

    “砰”的一声,对方一掌拍向墙壁,震得泥土砖瓦扑簌簌直往下落,恨声道:“你竟能如此羞辱于我?”

    见这景状,我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靠,谁修建的屋子这么豆腐渣!第二个念头才是,卧槽情况不妙,三十六计跑路为上!

    只是我刚冲到门旁,对方五指一张,白玉烟袋飞出,“梆”地撞上我的膝盖。膝头猛地酸软,我向前扑倒,摔在门槛处。

    那人大踏步行来,抓了我的后襟,提起扔过去。

    “噗通”一声,我砸中床板,滚了两滚才将余劲卸去,浑身疼得如同散架。

    一脚踹上门,那人转回来,欺人压上,咬在我耳畔狞笑:“当年你父亲和剑冢给我的屈辱,今日一并从你身上讨回!”

    大爷的,原来是苏圣结下的仇怨。这锅老子不背!我拼命挣扎:“我爹做下的事你找我爹算,跟我有什么关系!”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曾经你们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如今天道轮回,让你落在我手里,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他捉了我的衣带,五指一握,即用掌劲震碎。

    虽然这不是我的身体,但今晚的一切势必由我承担。我又惊又怕又羞又恼,抬脚踢开他,实力卖队友:“大哥,我不是苏沐,我对天发誓!你若真想报仇,给你指路隔壁与我同来的那位。”

    闻言,他卡了我的脖颈,连连冷笑:“为了苟活,竟连妻子都不顾惜了,如此无情无义跟你父亲当年可是像极了。”

    越描越黑,根本解释不通。眼见衣裳一件件剥下,只余薄薄单衣,再过片刻恐怕我的,哦不,苏沐的贞洁就不保了。羞愤之际,我摸了床头的花瓶,“砰”地狠砸向他的头。

    这一击颇重,瓶碎头破,鲜血“哗”地涌出来,红了他半边脸。我则趁机爬起身,慌慌要夺门而逃。

    他仰头大笑:“倒是小瞧了你!”语毕,也不止血,一身狰狞地步步逼近。

    我试图拉开门,孰料外面有山贼守着,将门阖得如铁桶一般。我绝望了,大叫出声:“救命啊——”虽然知道这荒山野岭土匪贼窝,没人能来救我。

    孰料声音甫落,房门砰的一声打开。门外山贼倒了一地,冷凉夜色中,唯有那孱弱身形迎风站着,虽然身材不如以往高大,胸膛不如以往厚实,虽然是弱不禁风的女儿身,但此刻映在我眼中,足足有一万分的男子气概。

    苏沐急得跺脚:“阿萝,跑啊!”

    我从激动与感动中回神,拔腿窜出门,回头见苏沐犹站在门口,抚着心口喘息不止,忙又返身将“她”一把背起。

    转圜之间,山大王已满脸血地追上来,拔剑在手,一身杀气。眼见要被追上,苏沐扬起衣袂,迎风甩去。只见一阵白烟荡去,山大王急忙捂向鼻口。

    我则抓住时机,背了苏沐一路奔逃出宅院。

    山寨广阔,屋舍林立,其中道路错杂,夜色深重,难辨景物,又加上我之前是被蒙了眼带上来,此时更是不知如何择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山寨灯火次第亮起来,无数人声脚步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抓住他们,不许走掉一个!”

    正惶急间,苏沐趴在我背上,用软若无骨的小手拍上我的肩膀,指出一个方向,急促喘道:“这边!”

    我足底一点,朝前奔去。

    下面就变成这般景象:苏沐指路,我发力狂奔,一群喊打喊杀的山贼紧追不舍。

    我不知道苏沐对路为何会这般熟悉,按理说我们都是头一次到。后来问询才晓得他从危机出现的一刻就有了盘算,先是佯装心悸症发作晕倒,放松对方的警惕,却在上山时偷眼察看,将途中道路景物等暗记于心。

    之后我们同样被关入房中,我百般纠结一筹莫展之时,苏沐已通过示弱哄得山贼信任,趁对方不备,下了药将一众山贼放倒,又借夜色潜入院中前来救我。

    其中过程一波三折,我听得目瞪口呆,满面惭愧。以前总以为苏沐各方面比我优秀,是因为他背景好家世好,所以才比我优秀那么一丢丢。谁知阴差阳错之下,我们各自换了身体,他拖着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孱弱身子竟还能扭转局面。我顿觉无地自容。果然,发展智商才是硬道理。

    此刻,我背着身娇体弱的“她”一路狂奔,山贼们叫嚣着四面围堵。追兵越来越近,我们距逃出山寨尚远,苏沐攀着我的脖颈,咬上我耳际:“阿萝,前面路不难认了,只要一直跑就能下山。沿大路十里左右就有村落,山贼不敢追进去。”

    额际汗水涔涔而落,我边跑边点头。

    苏沐又道:“你把我在第二个路口放下。我阻挡片刻,你趁机一口气下山。”

    我一愣:“你不一起走吗?”

    苏沐似乎想笑一下,只是没笑出来倒引来一阵剧烈咳嗽。身后追兵闻此,立刻士气高涨,高声喊道:“就在前面,快追!”

    苏沐喘了好一会儿,道:“他们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不会伤我性命。”唇瓣若即若离地擦过我的面颊,“娘子,你要跑快点。”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不太放心:“万一他怒了,拿你撒气怎么办?”

    苏沐犹豫一下,亲上我的脸颊,笃定地给出两个字:“放心!”

    我不能下决心:“可是……”

    苏沐不耐:“没什么可是,照我说的做。”

    我跑得大脑抽筋一片空白,仓促间想不出注意,便听从他的意见,把他放在第二个路口。穿过树林,正要急急奔向下山的石梯,这时听得苏沐喊道,“前面有山崖,要跳过去”。

    闻言,我忙顿足止步,果然见云梯横在对面。小心地走了两步,足下碎石滚向前,骨碌碌地坠下去,久久不闻落地之声。

    借着寡淡月色,我探身下望,只见下面是黑黢黢不见底的悬崖,而石梯正在悬崖对面,隔着四五丈的宽阔距离。

    我:“……”这距离尼玛谁能跳过去!

    追兵如潮水般涌过来,苏沐急得声音都变了:“阿萝,跳啊。”

    我捂了眼:“我跳不过去!”

    苏沐喊:“笨蛋,我能跳过去!”

    靠,你能跳过去你跳啊,就你那一阵风就倒的身板,吹什么牛!哎哎哎,不对,我现在不正是他吗?他的意思是……

    我退后两步,牟足了劲躬身冲刺,足尖于崖畔猛地一点,身轻如燕飘然翻过悬崖,落在对面石梯之上。正要匆忙奔下山,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冷笑声,“他为了活命,不曾顾惜你,如今你为了他,倒不惜性命。做女人能蠢到你这种地步,也是少见了。”

    我回头,见山大王带着那群小弟追上来,将苏沐拿下拷问。心中蓦地酸了,隔着一道悬崖,我怔怔地看他,再挪不动脚步。

    苏沐见我犹豫,又道:“走啊!”

    心中千般滋味,我转不了身。

    那人大笑起来,面上带着未干的血迹,指了指苏沐,向我道:“想要她活,只要你回头。至于今晚之事,我可以不做计较。”

    我咬了唇:“那个……”

    苏沐道:“别信他!”

    那人铿地抽剑,抵上苏沐后心,冷笑:“只要你向前走一步,两位就黄泉路上见吧。”

    两个选择摆在面前。如果不回头,我定能逃出去,只是苏沐将凶多吉少。如果回头,要么两人一起逃过此劫,要么一起凶多吉少。如何抉择呢?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心一横,转了身:“好,我回去。”常言还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出事。

    苏沐忽地立起身,怒道:“不许!”

    “可是我不能……”

    “若不能保护自己所爱,大丈夫枉生人世!”苏沐向前踩了一步,忽地倾身冲我温暖一笑。明明已不是当初公子倾城的眉目,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却在他眼中看见了灿若银河般的星光。

    “阿萝,跑快点!”他纵身跳下去,像划过天际的流星。

    手脚一瞬冰冷,嗓子哑得几乎喊不出声:“苏沐——”

    我又想起师父说的那句话,“你嫁入剑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去祸害他们”。所以,自从苏沐同我在一起后,总是多灾多难要死要活。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好好听师父的话,退了这门亲事。一对不受亲朋好友祝福的新人,一双不被全江湖看好的夫妻,怎能顺顺利利走到最后呢?群众的眼睛雪亮,所有议论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我怔怔地望着那星光跌落,挽救不及,一颗心如坠冰窟。

    突地,远远的铁蹄声如奔雷卷至。遥遥山下,硖石道上,一行火光如龙,一排骏马如风驰电而来。为首那人一身火红衣裳,身子如鱼矫捷一翻,单脚立于疾驰的马背之上,拉弓搭箭如满月,箭矢透云破空倏然袭至,穿上跌至半空的苏沐。只听“铿”的一声响,箭入崖壁,将苏沐牢牢钉住。

    踉跄起身,不料足底一滑,差点跌倒。我这才察觉不知何时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好一会儿,那队人马行至崖下。熊熊火光中,红衣人将弓箭插向背后,仰脸看来,沉喝道:“大半夜不睡你们搞鸡毛啊。”

    山贼们静寂一瞬,尔后高声欢呼:“大老大,大老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