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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请叫我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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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直未停。

    数夜不见星月,黑云遮天,四周不见鸟雀,不闻虫鸣,耳畔只有雨落四野的声音,眼前只见隐隐反射亮色的雨线。

    一豆灯光从房内映出,衬的地板泛白,雨线更亮,寒气陡然升起,沁的人骨节生凉。

    管家紧了紧衣服,暗示自己吓自己,还未到七月半,哪来的鬼?

    给自己打足了气,他上前敲门,不料门只是半掩,轻轻一敲,就已弹开。

    “你来了。”桌前少年听得声音,并未转身,看都未看他一眼,自顾握着手中书。

    管家左胸‘怦怦’的跳。

    少年长的实在太俊。修眉星目,面若晓月,肤凝美玉,唇色如樱,眉间一点红痣,男生女相,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违和。只因他气质太好,身子虽瘦,却纤长,如拔节的竹,内有独特韧劲,仿佛万千风雨皆摧之不倒,无半点女儿娇娇之态,断不容人认错。

    如豆灯光下,少年一身月白绸衫,仿佛把月光披在了身上,莹莹如玉,辉辉如珠。

    管家此刻心情,犹如身陷鬼故事场景,险途,危机,瘆人场景,偏又遇到心善或心辣的精怪……心内惶惶半日,他早就如惊弓之鸟,不知如何是好,现下恨不得立刻跪地磕头,求大仙指点明路!

    狠狠掐了把手心,管家提醒自己理智:“不知道少爷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无它,”崔俣指尖轻捻,神色淡淡,“只是想提醒你,你就快死了。”

    是时,冷风顺着窗台卷时,刮的烛光跟着大力摇动,房间陡然安静。

    管家大骇,眼瞳倏的收缩:“你此话何意!”

    因被戳中心中所虑,管家脸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但又不想相信,面上颇有些恼怒。

    他希望崔俣快点解释因果,崔俣却偏偏不说话,只慢条斯理的翻着书,似乎被书中内容吸走全部注意力,全然忘了他这个人。

    管家气的直瞪眼,却也没敢甩袖而去,深呼吸几口,赔出笑脸:“请问少爷——”

    “我姓崔。”

    “崔少爷。”

    崔俣此时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书,垂眸整理微乱袖口:“你家夫人姓柳,你是陪房,一直倍受柳家老爷信任,是也不是?”

    “是,”这点管家很骄傲,也不意外崔俣能打听到,“我家老爷最信任我,有几次老爷遇事,还是用了我的主意,才化险为夷。”

    “所以,我说你要死了。”崔俣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同情。

    管家一愣,这是怎么话说的!为什么是柳家仆,得老爷信任,就要死了?

    “天降大雨,数日不息,有何后果,你可知晓?”

    管家看看外面大雨,同样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问题:“路,路淹了,不好走?”

    崔俣没说话。

    管家觑着他神色:“不易烹食?”

    崔俣仍然没说话,只微微摇头,似很失望。

    管家心下咯噔一声:“发大水?灾民没吃的,劫咱们?”

    崔俣指了指天。

    管家微微侧头,脑子急转,问题不会来的无缘无故,少年刚刚提到老爷,老爷是朝官,所以……“朝廷会赈灾?”

    崔俣一脸‘孺子可教’的微笑,仿佛管家能想到这,还不算蠢。“东厢乃死士。”

    管家眼皮微颤,东厢的人是死士?谁的死士?后又一想,不管是谁的死士,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再次迷茫的看着崔俣。

    崔俣指尖滑过温润茶杯:“死士行何事?”

    “自然是秘事。”

    “秘事被人撞破——”

    “当然要杀人灭口!”

    管家顺口接话,被自己出口的话吓了一跳。所以……他要被灭口么?!

    “可我不知道他们是死士,也没撞破任何事!”管家心如擂鼓,舌根发麻,终于聪明一回,急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死士!”

    崔俣笑了,修长指尖拎起茶杯,缓缓啜了一口:“他们身上有牌子,你没看到?”

    管家只是推门进去,看了一眼,以他训练有素的眼睛,的确注意到很多东西,但是牌子好像没有……不对,那些人腰间微鼓,的确像放了什么东西!

    冷汗爬上脊背,头皮发麻,管家发挥此生所有智商,心思急转,细想眼下形势。

    少年话中隐隐提醒的关键词有:大雨,灾难,朝廷,赈灾,死士,灭口……以他多年经验,这些词组合起来,形成一种可能。

    此地离东都洛阳不算特别远,这里大雨连绵,别的地方也会。今夏雨水增多,朝廷必要提前着手赈灾安排。赈灾之事,素有油水,高坐庙堂哪会真正在乎百姓死活,多少人会想伸手挑一笔。所以有人派了死士,谋赈灾银或者其它!

    极速思考时,又听得少年清润话语:“这些人,是户部仓部侍郎的人。”

    户部!

    自家柳老爷与户部尚书有仇!

    两边本就有嫌隙,朝堂上互相攻讦,恨不得攥住对方小辫子把人搞下去,他是柳家下人,在这里遇到户部的人行秘事,怎么可能不被杀人灭口!

    管家心中大骇,嘴上仍然忍不住问出:“你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些人是死士,还是户部仓部侍郎派出的死士!

    崔俣微怔,忽的目光流转,笑容越来越大,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仿佛管家说了句笑话。

    见管家半晌回不过弯,他好心重复了一句:“我姓崔。”最后一个‘崔’字,他加了重音,微微拉长。

    管家眼睛睁大,猛然想起,姓崔,是崔家!

    当朝尚书省有左右两位仆射,官至二品,各领三部,是为左相右相。其中右修射领刑部工部户部,三部俨然是小团体,一致对外,而这个小团体中的刑部尚书,姓崔!

    崔家的人,熟悉户部,再正常不过!

    “你是崔尚书家的公子!”

    崔俣笑而不语,微微点头,似乎在肯定管家的话。

    怪不得,怪不得早前特意说了姓氏……

    管家暗恨自己太蠢,心中越来越沉,“可我只是个下人,如今业已陪房至温家,他们不会杀我吧……”他仍然心存侥幸,希望能躲过一劫。

    “你也说,你极得柳家老爷看病,甚至数次柳家老爷因你,化险为夷。”

    “可我到底是温家人……”

    “你欲对温家兄弟下毒之事。”

    管家猛然抬头:“你如何得知!”

    “我如何得知不重要,”崔俣眸梢微敛,墨色双瞳看向窗外,“重要的是不仅我知道,别人也知道。你并不与温家同心,一心为柳家,你说……他们会觉得你得知如此隐秘,会不与你主子提?”

    “可我不知道他们要怎么谋赈灾银,都是你说的!要灭口也是灭你的口!”管家心惊之下,眼神狠戾,他是无辜的!

    “哦?是么?”崔俣一点也不介意管家放肆之言,仍然神色淡淡,“我同你说了他们要谋赈灾银?”

    管家心下一凉,没有,都是自己猜的。可若没这人提醒,他也想不到!可若想不到,他也就不知道自己面临什么危机……他应该感谢崔俣提点真相,可性命重要,若能推人出去替死,当然最好!

    “是我进了东厢房间,看到要命证物?”

    管家心下又一凉,没有,进东厢的,只有自己。可他也很冤枉,并没看到什么要命的东西……但是东厢不会信!东厢那么小心,六人行,每天只一个人进出,怎么会允许任何泄秘可能!

    “这里无人知晓我身份,你出去说,也不会有人信。”

    管家彻底心死,少年替不了他!没人能替得了他!

    几息之间,管家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仿佛预见了自己的死状。

    良久。崔俣拿银签挑了挑烛心:“我唤你来,倒不是想你死。”

    短短一句话,管家又燃起希望,殷殷看向崔俣。

    “我有一法,你或可一试。”

    管家觉得少年真像个神仙,很想立刻下跪相求,可理智上觉得,还有一点……

    “你为何要帮我?”

    崔俣眉梢微拧,面上第一次出现微笑淡然以外的神色,仿佛略苦恼:“我需要一辆马车,你家少爷不像能做主。”

    管家立刻心生得意,疑心尽去。这小客栈里几处厢房,只有他这里家伙什多,可以匀借,少年要是马病车坏,只有在这里借,而且这话说的的确没错,温家出行,怎么动怎么走,全部他说了算,但凡聪明一点,就能看出来!

    再看少年,虽单主仆上路,身上财物不多,但观仪容气度,非世家不能有,纵弱不胜衣也难掩华彩!世家,尤其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喜欢特立独行别出心裁,以他这双观尽百态的招子,必不会认错!

    管家心服口服,下跪磕头:“求崔少爷教我!勿说马车,便是金钱财物,您说一句,小的绝无二话!”

    崔俣也没叫起,声音一如方才,清清淡淡,不喜不悲:“我只是提个想法,做不做由你选,成不成功也不能保证。”

    他要打包票,管家反倒不信,现下这么表态,管家十分激动:“崔少爷无需担心,前因后果,自有我一力承担!”

    崔俣垂眸看着地上跪着的管家,唇角无声扬起:“很好。”

    很好,忽悠成功!

    什么户部赈灾谋银,全部是他根据形势瞎编,故意引导的。要想编一件事让别人相信,夸夸其谈保证这事是真的,别人不一定信,不如营造气氛,适时引导,让别人自己想到。

    至于刑部尚书崔家?

    他当然不是,人家是鼎鼎大名的清河崔氏,正经世家嫡枝,他只是凑巧与人同姓,爹只是小官,大伯在洛阳勉力经营,也登不了崔尚书的家门。

    可这又如何?

    弄面大旗,拉作虎皮,此为厚黑“威严”策。人微言轻,总是不能服众,借用别人面子抬高自己威名只是一种策略,只要脸皮厚,敢说敢借,别人就会觉得你不同寻常。用好了,你能吓退他们,亦能让他们敬服自己,死心塌地的帮助自己。

    大家都姓崔,往上数几代,没准就是一家!

    再说……他没自己说是崔尚书的家人不是?

    素指挑杯,眼睑微垂,烛影轻摇,映在少年俊秀侧脸,不见其眸底狡黠,只显公子如玉,优雅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