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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腿麻不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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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俣随杨暄落到一处僻静之地。

    小小庭院,有水榭楼阁,精致小亭,连接湖心亭的小桥都是纯白色的,景致十分怡人。然因为距外庭略远,如此好景,却未能成为秋宴场地,现下倒便宜了他们俩。

    杨暄引崔俣坐到庭中石桌旁,自己则再次纵跃出墙,没一会儿,拎了个精致食盒过来。

    崔俣闻到香味,笑问:“是什么?”

    杨暄将食盒打开,将内里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没有过分鲜艳颜色,只造型做的很精巧,非油炸,看起来软软糯糯的蒸点;浓浓稠稠,尚带着袅袅热气的银耳雪梨羹;还有一壶将将沏好,香味几乎藏不住的茶。

    点心松软,羹汤清淡,甜味适中,不会太腻也不会太淡,再加上一壶不管茶叶好不好,一定是新鲜刚沏好冒着茶香的茶……样样都是崔俣最喜欢的。

    “所以你一言不发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崔俣看着桌上食物,十分惊喜,“谢啦!”

    见他高兴,杨暄亲手把银耳雪梨羹递到他手里:“吃吧。”绝口不提这只是个意外。

    不说他只是恰好经过,看到一个猥琐男人目光淫邪恶心的看着崔俣,还想动手,心内十分不爽,所以抢了人就走。抢了人又觉刚好无事,不如顺便喝个茶……记得崔俣喜好,实在是这些天贴身照顾习惯了。

    世家什么都讲规矩,碗碟尤是,银耳雪梨羹说是一碗,其实份量并不多,喝完刚刚好觉得爽快,口腹满足又不失对下次的期待,也不会太饱,感觉相当好。

    崔俣舒爽的长叹口气,捏着一块丢进嘴里,刚好无缝衔接接住杨暄递过来的茶。

    “看你现在不急不徐,还有时间和我一起吃东西,”崔俣笑着看杨暄,“怎么,人抓住了?”

    杨暄展眉,眼梢似荡开了一抹笑意:“嗯。你的方法很管用。”

    “那人呢?”

    “我的人带走了。”

    只要人已经到杨暄手里,这事就算完了,崔俣并不打算继续追问,只提醒道:“别再让人跑了。”

    杨暄颌首。

    微风徐徐吹来,庭中繁茂树叶沙沙作响,斑驳光影轻摇,空气中传来桂花香气,馥郁悠长。

    崔俣眼睛迷蒙,有些昏昏欲睡。

    杨暄坐到他身边,伸手一揽,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秋宴未毕,不好回房休息,你将就歇歇吧。”

    崔俣打了个呵欠,根本没明白为什么睡意来的这么快,直接就枕着杨暄大腿睡着了。

    灿烂阳光照着大地万物,视野中所有都是那么清晰,纤毫毕现,杨暄看到了崔俣线条柔和脸上铺着一丝光晕,细小绒毛都显的十分可爱。

    他脱下身上外裳,给崔俣盖上。见崔俣手不老实,放的位置有些微妙,他拉住这只手,握到手心。

    不知不觉,他和好看的兔子距离越来越近,多少时间,多少人从未打破的隔阂与习惯,如今都愿意为这只兔子妥协。哪怕知道这只兔子不简单,内心多计,狡诈如狐,一旦招惹,定会麻烦上身,危险重重……

    可他们,是生死相随,互相信任的,不是么?

    他们对于彼此的信任与依赖,是唯一的。

    好看的兔子是上天赐予他的奖励,奖励他一直以来做的很好。

    他们理当比世间所有人都亲近。

    杨暄看着崔俣睡着后略傻乎乎不设防的模样,忍不住轻轻一笑,摸了摸崔俣脸颊。

    好看的兔子,是他的。

    ……

    崔俣醒来后,精神十分饱满,见把杨暄大腿当枕头了,他也没一点别扭,大剌剌拍了拍杨暄肩膀:“辛苦了,哥们!腿麻不麻?”

    杨暄眸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以为我是你呢?”

    崔俣一怔,转而哈哈大笑:“怎么会?你是沙三啊!允文允武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的强人啊,怎么可能被我这样的小小凡人枕一枕就腿麻呢?”

    杨暄:……有时候这好看兔子也很欠抽,让人手痒的很。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剑拔弩张刀兵相向,一脸一身泥的形象太惨完全称不上好看,杨暄年纪小又不可能开窍,更甭说男风这方面的窍,再加上回回可能产生暧昧的情境里,杨暄诸如以上的正常表现……崔俣是真的特别放心,他觉得这辈子他和杨暄除了‘君臣相得’外不可能发生任何意外,所以相处上也没再刻意绷着,越来越随意了。

    枕枕好朋友大腿算什么事,又没盖一床被子。真纯洁内心无垢的,光着身子盖一床被子都没事!

    反正都是男人!

    崔俣伸了个大大懒腰,看了看天色,问杨暄:“什么时辰了?”

    “大概客人该散场的时辰。”

    “那我得快点了,”崔俣手伸向杨暄,微微歪着头,笑的灿烂明媚,美不胜收,“可以请你再带我一回么?”

    杨暄剑眉高高场起,不置可否。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崔俣跑过来,主动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拜托啦!”

    杨暄:……

    ……

    送客与迎客流程相近,却没有迎客那么累了。一位有份量的客人离开,同时会有挺多人一块提起要走,主家可一同送客。送客时主家人选也不用和迎客时一样,礼数到了即可。

    世家少爷们玩的很尽兴,见崔俣陪着谢闻送客,还有点不舍,约着哪日必要再聚,有些还想勾个肩搭个背,结果看到射御之术无敌的冷脸‘沙哥’也在旁边,这才作罢。

    老一辈们也都有所得,有的离去时心事重重,有的离去时面色平静,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天色渐暗,暮色四合。

    所有客人离开,谢家人自己草草吃过饭,分别料理后头的事。后宅主妇们盯着下人们回收清点东西,当家男人则坐在一处,总结今日之事。

    谢延谢嘉两位老爷子坐在主位,谢闻崔俣杨暄作陪。至于谢闻的父亲,叔伯一辈,要么是身份能力不足以被谢延信任,要么因为今日陪客酒喝多了未醒,都未能来参与。不过有谢延老爷子就够了,他是家主,谢家所有大小事都是他说了算,过程理清,决定下了,再做传达就行。

    最先说起的,是王十八娘被盯住一事。

    杨暄在厢房外抓住的是李家李继,说自己心仪十八娘,又知身份配不上,所以起了歪心思。他得过谢家地图,又听人说十八娘好画,秋宴这日一定会在内宅花园与外庭交接假山石处作画,所以才过去了,并趁着姑娘们意外,拿走画作与香帕。但他的计划只有这些,他从未想在秋宴当日把十八娘怎么了,只想得了东西,日后好做凭证说亲。

    一起抓住的那个小厮,是得了银两故意指路的,可他描述的得了银两的人,秋宴上没找到。

    范灵修看到的,第一次给这李家小子指路的下人,也没找到。

    刺杀谢嘉的死士因不堪杨暄折腾,招了,说是接的生意,别人给银子,让他混进秋宴,若见信号,则杀谢嘉。为此,他还专门找机会认识了一下谁是谢嘉。

    死士接生意是拿的黑道上的单子,钱也是经黑道付的,追查不了。非是谢家没能力,谢家这样的地头蛇,要找出这样的黑道很容易,但付银子的人,一定经过各种安全伪装,找不到的,若死揪着这点,事情闹大,对方许会送出替死鬼,故意煽风点火,到时场合更乱,更难确认事实。

    谢闻崔俣听说谢嘉遇刺非常震惊,尤其谢闻,他在外面待客,一点也不知道后院差点出事!叔祖差点丢了性命!他第一时间站起来,拂袖朝杨暄行礼:“叔祖此番遭遇,多谢沙兄相助。”

    谢延谢嘉看着他行礼,微微颌首,这个礼,作为宗子嫡长孙,他该行。

    杨暄受了,不过只一瞬,就虚他起来。

    待气氛平和,崔俣皱眉问:“信号从哪来?”

    谢延:“说是菜品盘子,若送到他面前,摆品字形,另置一枚柳叶,就是杀人的时候。”

    “杀人在陷害十八娘后……”谢闻眉毛挑的老高,“是不是也是李家的人!”

    谢延:“没有证据,不好下定论。”

    “我娘那边呢?”谢闻又问,“我娘带着人去找十八娘,怎么就直直冲着厢房,找对了方向?是不是有人暗里推手?”

    谢延捋胡子:“今日事多,你娘注意不到太多,当时是十八娘的婢女慌张来报说主子找不到,来客里一位姓刘的夫人说好看到差不多裙子的姑娘往那个方向去过,可这位刘夫人哪边的人都不是。”

    “我倒是看到一点。”崔俣凝眸,“沙三去抓人时,我在厢房墙头,看到了各位夫人小姐表现。大太太当时担心十八娘,与王家夫人先进了房间,是以就算心里感觉不对,有些猜测,因没见到这些人更多表现,不能确定。”

    “当听到大太太在屋里说话,十八娘无异状,房间里没有外男时,我看到一位小姐和一位夫人对眼色,两人都很意外,小姐更明显些,可那位夫人朝小姐摇了摇头,小姐就没再说话了。”崔俣回忆着当时情景,“那位小姐五官精致,眉目清秀含愁,我见犹怜,同行闺秀称其‘芷嫣姐姐’或者妹妹,那位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容长脸,纤瘦高挑,是所有夫人中身材最高的,颇有艳色……这两位,是谁?”

    谢闻一听就知道了:“定是林家夫人和小姐了!林相合的妻女!”

    “林相合……”崔俣眼睛微眯,倏的一下想到近期看过的邸报:“此人与吏部考功侍郎林相言是不是有关系?”

    “正是!”谢闻很不明白,“可是林家……跟我们无仇无怨。”

    崔俣又言:“当时我还看到一位夫人表情不对,一直很担心十八姑娘,但听到房间里没异状,没有外男声音后,大大松了口气,还抚了抚胸口,好像突然放了心,还有些后怕。这位夫人略矮胖,身上料子是绡金的,头面也是十足十金,成色很好,好像担心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似的。”

    这人应该想促成李继和王十八姑娘的事,甚至知道李继借秋宴机会下手,可又不想事情闹大出格,担心李继犯浑,听到没外男声音,方才放心后怕。

    谢闻一凛:“是不是鞋帮也镶了金?”

    崔俣一想:“还真是。”

    谢闻撇撇嘴:“那位是李夫人,李顺和李继的娘。”

    “所以——是有人想趁机混水摸鱼,”杨暄指尖轻点桌面,“把场面做大。”

    崔俣点点头:“李家想对付谢家的心思几乎摆在明面上,大家都知道,而对付谢家,就要拉拢实力差不多的王家,使点险招手段也很正常。可如果别人知道了他们具体打算,想要加以利用,于关键处误导……”

    谢嘉老爷子在此插言,眉间‘川’字褶皱更重:“林相言虽只是吏部考功侍郎,但很有野心,也不失手段,如今吏部尚书空缺,他官阶资历尚浅本无资格竞争,但若能再升一级,或者把握住吏部更多资料,以后的尚书也要多看重他几分。”

    谢闻:“可这与咱们家秋宴——”有什么关系?

    “越王要用李家,李家能力有限,却占着很多位子,不争抢,万万拿不到手里。”崔俣发言,意有所指。

    杨暄随着他的话往下说:“上位者用人,有时喜欢看手下争抢,谁有能力,谁就可堪大任。李家仗着越王势挑衅谢家,越王不会管,挑的谢家急了才好,就算在秋宴上闹事,处理不好也是谢家丢脸。可李家若在谢家秋宴上玷污了王家嫡女……事情太大,谢家无法向王家交待,手下干出这样的事,越王也没脸,会压下李家,会向王家赔罪,有些机会,自然空出来了。”

    谢闻脑子转的不慢,很快跟上众人思路:“可这不也是得罪越王了么?如果越王特别看重宠爱李家……”

    杨暄冷嗤一声:“越王不会这么蠢。”好像担心误会,他又加了一句,“但凡有心争位的人,都不会这么蠢。”

    今日之事,具体情况如何,还需接下来细细查问理顺,比如引路小厮是什么人,比如是谁把菜端到死士面前的,比如林家母女如何操作……此次宴上应该混进来一些人,但客人众多,带的下人也多,谢家做为主家不好限制,人来来往往不好管,除非当场抓住,若时机不对,人做完事马上溜走,谢家也没办法,只得事后慢慢查。

    可若无意外,这个集众人思路找出来的大方向,应该是不会错的。

    有人想冒头,有人想趁伙打劫,有人在水面上,有人在水面上……世家面对的局,从来不会少。

    谢延老爷子很淡定:“事情搞清楚了就好对付,怕的就是不知道,你们说说,现在如何应对?”

    老爷子未必没主意,只是看到小辈忍不住栽培提点。

    谢闻蹙眉深思:“攘外先安内,跟咱们关系好的,得保持,关系不好的,得想办法制住,别添乱。”可怎么制住呢?

    杨暄闲闲喝茶:“如若不能变成一条船上的人,就抓住其要害小辫子,如此一声令下,莫敢不从。”至于掌握要害小辫子,对于谢家来说,应该不难。

    崔俣叉手淡定:“接下来就是拴羊吃草,隔岸观火了。给李林两家找点事,让他们消停不下来,他们就没空盯着谢家,只顾着互相打了。”

    ……

    三人一言一语,从大方向开始,到细节计划,没一会儿,就商量出一套可行性策略。年轻人脸上泛红,眸底灼灼有光,神采奕奕,每个人都很兴奋,朝气蓬勃。

    谢延和谢嘉两位老爷子捋着胡子看着,连连点头。有这样优秀的一代,朝局可期,谢家可期!

    等几人讨论完了,谢延又抛出新的消息:“近来河帮正乱,沿岸朝官变动频繁,死伤无数,长安各处官员也受影响,甚至有心思不正之人故意借机阻杀到长安任职的官员,这里边官员填补,安全保障都是问题,谢家不能不管。”

    谢家是地头蛇,世族只要保持地位,哪怕朝廷相关部门无人,也能让人给面子,官员安排,于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官员大换血,正是经营人脉,安插自己人的大好时机。

    “闻儿也大了,可借此事练下手,沙三崔俣都在,有事尽可商量着来,有拿不准的,再随时来找我。”

    谢闻很高兴,看了看崔俣,又看了看杨暄。

    崔俣却眉心微蹙,摇了摇头:“我怕是不行,如今病愈,已不可再偷懒,我需得前往义城郡寻父。不过——”他看看谢闻,又看看杨暄,“你们二人肯定也是可以的,是不是?”

    他的视线,重点放在杨暄身上。

    杨暄自己本就聪明有手段,只是太年轻,有时候思维转不过来,相处这么久,崔俣自信已影响其很多,想看看杨暄自己能不能走好。

    “义城离长安不远,不到两日距离,有什么事,快马寻我,也是方便。”这却是安慰谢闻的了。

    谢闻失望后又打起精神,想想自家后院养着的日行千里好马,笑了:“我会常去看你的!”

    杨暄也是失望了一瞬,不过想想近来的事……也点了头。

    谢延自不在意小辈们如何相处,崔俣住进谢家的第一天,他就知道崔俣不会久呆,当下也没有不舍:“你父在义城为官,进长安见上官的机会不会少,到时你也跟来,还住在这里。”

    让他住在这里,就是让他爹也一起住在这里,住在谢家,出去带的就是谢家的面子,但凡长安人事,哪有不好办的?

    这是谢延在给他人情。

    自己内心想法如何且不说,长辈如此好意,自然是要真心感谢的。崔俣起身行了个大大的礼:“如此多谢谢老。”

    “嗯,”谢延笑呵呵,“也不着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多歇两天再走。”

    “是。”

    ……

    崔俣杨暄离开书房时,已是亥时三刻,更深漏静,四下无声。

    方才在书房里说了很多事,尤其谢延老爷子说了很多目前他这个层面打听不到的消息,他听的很认真,忙着往心里记,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与杨暄有关。

    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累了?”杨暄见他皱眉,“回去就睡。”

    崔俣想不起来,索性暂时放到一边不管,微笑应道:“好。”

    回到院里没看到小老虎,杨暄找下人问了一声,下人指了指仍然在远处庭外疯玩的小老虎:“可能白天睡多了,晚上特别精神,您别担心,小的今儿个值夜,会留心看着的,保准丢不了,饿不着!”

    崔俣听到就放了心。小老虎正是好奇心重爱玩闹的年纪,不是饿了或者安全感特别低的时候,并非随时随地粘主人,他也愿限制,只要它健康就好。

    再说今天也着实累了……

    洗漱过后,崔俣就上了床。

    身体脑子都很累,都很需要休息,可不知道为什么,来来去去纷纷杂杂的思绪很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然后,他听到杨暄低沉声音响在窗外:“安心睡,我在。”

    崔俣差点腾的起身,杨暄怎么知道他没睡!这都好半天了!可再一想,杨暄会武,因前事交情,对他有上官对属下的关心并不意外,会注意到他动静……也很正常。

    “嗯。”崔俣蒙着被子闷闷应了一声,感觉有点尴尬。不知道是这点尴尬打破僵局,还是杨暄的话很有用,睡意终于突破各种思绪冲出袭卷了他。

    他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听到房间里均匀呼吸声传来,杨暄终于松一口气,拉上面巾,轻巧跃身,离开谢府……他今晚好多活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猜猜孤去干什么?猜中有惊喜 ▼_▼

    小老虎:喵嗷——本来今天有虎大王戏份,蠢作者给挪明天去了,伐开心……大魔王又悄悄出门浪,虎大王要告诉主银!哼╭(╯^╰)╮

    俣美人:Zzzzz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