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单向蛊惑 > 第27章 云雾会兮日冥晦

第27章 云雾会兮日冥晦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村里的后生瞧这阵仗,又听说了老爷子大名,赶忙派人买鞭炮去了,等一行人到芦笙坪,炮就点起来了,层层叠叠的鞭炮,炸得声音都连成了片,乡里人就图这个热闹,老人捂着耳朵笑嘻嘻看,瓜娃子围着鞭炮堆蹲着跑,捡没点燃的零炮,后生和达配在坪上对歌,声音一阵盖过一阵,飘在鞭炮声上——

    “糯米甜呀米酒香,迎客来呀心欢畅......”

    “贵客请饮三碗酒,登门过府随意走......”

    尹桑在老爷子耳边给他翻译,他笑呵呵地,等鞭炮阵摆完了,转头问副官,“老李,还成不?”

    李副官也呵呵笑,“论酒量还得首长啊,当初在这村里,您可是干倒了苗王!”

    尹桑道:“原来沈峯的酒量随您啊!”

    老爷子开怀大笑,“那时候年轻啊,现在不成了,”他低头和尹桑说悄悄话,“不过沈峯这小子啊,还真捡着了我的酒量!怎么样,这几天,没给你丢脸吧?”

    尹桑也笑得合不拢嘴,“那大概是酒变了,沈峯,三碗倒。”

    老爷子瘪嘴蹙眉,脖子往后作惊讶状,随后转过头,冲沈峯眨了眨眼睛。

    该倒还得倒,这小子还算是机灵。

    沈峯没听见二人叽叽咕咕在说什么,见这眼神,就知道自家老顽童要使坏了,果然,老爷子冲那头对歌的后生喊:“都来都来,喝不开心不撤桌!”

    再回头吩咐沈峯:“把他们都喝趴咯,我就把桑桑交给你!”

    “......”

    他都抢到了跟他谈这个?老爷子来砸场子来了他算是看清了。

    这么一吆喝,后生一拥而上,把老爷子、副官以外的所有“北京来的”都架上桌,达配配合默契,赶忙给倒酒候着了。

    老爷子说:“别丢脸,好好干!”

    沈峯被两个达亨扣得死死的,眨眼的功夫胸前就被酒浸湿了。

    酒香飘得满芦笙坪都是。

    尹桑扶着老爷子,乐乐呵呵地往家里头走了。

    灶房架起了火,阿嬷有些为难说:“我到别家买点炭火去。”她担心烟太大老爷子不习惯,正说着,邻里的姑婆就送炭来了,“我想着你家可能没备着就送来了,有贵客,烧点炭好。”

    老爷子虽听不懂,见了炭也明白了,说:“烧柴最暖,就这,想念了好些年头了!”

    最后就听老爷子的,烧柴。火燃起开,带起了烟,还有噼啪的星火声。众人坐着小板凳围在火堆边,火光照着脸,暖洋洋的。

    李副官伸手左后烘着,感叹:“真还挺怀念,以前扛枪住山里,如果能捡到这样干的柴,架起这种火,就是最幸福的事儿了!”

    “那会儿,哪有得挑哟。”

    “好在都过去了,生活好起来了。”

    尹桑蹲在一旁听两老爷子唠嗑,阿嬷提醒了她才记得去换衣服,再下来的时候,医婆也来了,在给老爷子和阿嬷当翻译。

    众姑婆帮忙从芦笙坪端了饭菜上来,在灶边摆了一桌,给几个老人清清静静吃顿饭。

    当年来接尹桑的就是李副官,医婆和阿嬷都还认识他,医婆笑说:“还是城里人讲究保养,那年你来我看我们也不差多少,现在我看着就长你不少了。”

    尹桑觉得是这样,阿嬷也是,每次回来,都觉得阿嬷的衰老更显而易见了。

    冬日里,流水席上的菜容易冷,便架起了火炉,边吃边聊,老爷子说:“还得福于你的扶阳茶,内服外用,都舒坦,桑桑得空,还常给我梳头,你自己的法子,自己都没用上。”

    阿嬷说:“阿桑回来,也总给我梳头。”

    李副官说:“生银梳头,疏通经络,预防老年痴呆,比我儿子给我推荐的那些个网络游戏简单多了。”

    医婆笑:“没时间啊,今天也推了下边屯的人,才得过来一趟。”

    尹桑说:“医婆总是很忙,现在村上有西医诊所,但是大家都还是找医婆。”

    “哎,也想找人帮忙,现在的后生辈啊,觉得学这些啊,累,收入少,不愿意学,”医婆感叹,“其实也理解,如果我那时候能养活自己,我也不跟尹婆学这手了。”

    尹桑和阿嬷,倒是都知道医婆跟谁学的医,老爷子和李副官是头一回知道,老爷子眼神儿一亮,问:“尹婆子?桑桑姥姥?”

    尹桑点头:“是呀爷爷。”

    “她竟愿意教你,那时候我回头来找......”老爷子叹了口气。

    李副官说:“尹鬼婆,是个神人。”

    尹桑笑起来,“李爷爷,您觉得我外婆,真的会下蛊么?”

    “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确实是,您看见的那些,我也会,您信不?”尹桑说。

    李副官瞪大了眼睛,“桑桑,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了你别吓唬我。”

    “谁会下蛊?”

    外头,洪亮的男声,伴着木门吱呀拉长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混乱的脚步声。

    两个人撑着沈峯打开了门,“姑爷喝高了!”他们说。

    沈峯踉跄进来了,瞅准了尹桑,趴在她身后,胳膊搂着她的脖子,脑袋搁在她肩上,眼神迷迷糊糊,“聊什么呢?桑桑,你会下蛊?”

    他的酒气吹在她脸上,她皱眉,这才三个小时不到,就不行了?

    她歪着脖子扭头要看他,离得近,刚偏头就被偷了个香。

    沈峯眯着眼笑,脸上红扑扑的,大概是被那些人用红鸡蛋“抹红”了,看起来有些滑稽,她那点气一下子就消了,晃晃肩,“醉了就去睡!”

    他不说话,脑袋一个劲往她脖子里钻。

    几个老人看着两个小年轻亲昵,都低着头偷笑。尹桑笑脸挂不住了,从他胳膊圈里钻出来,拉来一张凳子摁他坐下了,“不睡就呆着!”

    老爷子首先崩不住,笑了,“就得管管,免得总嚣张,”又冲满桌人说:“在家里头,桑桑最乖,这混小子呢,就总跟我杠!”

    都笑。沈峯拉着尹桑的胳膊,脑袋枕着她的肩,闭着眼休息,对于老爷子的话一点异议都没有,大概是喝懵了。

    沈峯安安静静枕着,一个小插曲就过去了,大伙该聊聊该吃吃,仿佛他没来过。

    李副官还是好奇,“桑桑,你别山羊大喘气,当时那个虫子爬得可满地都是......”

    他开始绘声绘色说当时的情况。

    当年沈国昌带着他们小纵队,被围困在苗寨里,那是个生苗寨子,没人愿意收留他们这些外来人。敌军人多势众,双方实力悬殊,他们几乎是等死。情急之下闯入寨子最深处尹鬼婆的家里。尹鬼婆那时候还没称为鬼婆,她还只是个十七八的姑娘,长相清秀,眼神却凶煞,瞪着不请自来的他们。

    众士兵都被悬挂在灶房上蜡干的蛇蝎吓得直哆嗦,只沈国昌敢同她交谈,她话不多,也没招呼他们,只让他们等着,过两天背水一战打出去就成。

    那两天他们就吃她的住她的,她虽然从没给好脸色,但该给吃的一个不少。那会儿寨子里,能自给自足的都不多,她大概算是富裕。

    过了两天,到了深夜,尹鬼婆把他们叫起来,让他们即刻就突围出去。

    士兵们都觉得是送死,但沈国昌看着她的眼睛,“谢谢招待。”带着兵就出了门。

    等他们小心翼翼,部署好,战斗一触即发,敌军却忽然起了骚乱,他们趁乱突围。一路上几乎不费一颗子弹,因为敌人阵营、关卡乱作一团,他们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别说拿枪,就是人从跟前走过,都已无意识。

    不一会儿,敌人嘴里爬出蠕动的虫子,越来越多,爬满了整张脸,每个人都是如此。他们逃也似的离开,到了外头的寨子,安顿下来,才感觉后怕。外头是熟苗,热情好客,他们熟悉以后,找了个靠谱的村民问了,这才知道,那尹鬼婆,是给敌军下了虫蛊。

    尹鬼婆和他们在一起,压根就接触不到敌军,不能在他们饮食里头做手脚,那么又是怎么下的?再问下去,便连村民也摇头了。

    下蛊这事,寨子里也是忌惮的,会下蛊的人,在寨子里的地位也微妙,没有人敢得罪,但也没有人敢亲近。

    等队伍顺利和大部队会师,他们以少胜多,不仅保存了实力,还干掉了敌人的强势力量,沈国昌得到褒奖,队伍上下也授了功,在沈国昌的授意下,没人敢提那件事。

    “如果没有你外婆,现在我的骨头,怕是都要腐化了,也谈不上建功立业,活到现在了。我们出来的时候,你外婆拉着我说,赢了,就出去,什么都别说,否则我也是那个下场,当时不知道下场是什么,年轻啊,哪信什么邪,见着了,才真怕。”老爷子回忆起来。

    尹桑低着头,眼前是外婆凶神恶煞的模样。

    她就是这样的,总冷眼对人,却从未做过对不住人的事情,尹桑说:“我外婆骗您的。”

    医婆说:“蛊的反噬,从来不是外在的,在心,做了,怕了,心自然就噬了,尹婆子,她见我一个外寨的人受难,都救了,更别说你们打仗的了,她心善着呢,哪有什么下场,吓唬你们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知道是这么回事,就是遗憾,她去得早啊。”

    李副官还懵着:“桑桑,所以到底你会不会下蛊?”

    大伙都笑他,尹桑点头说:“当然会。”

    更懵了。

    “蛊的传说太多,也太神奇,我不知道我外婆究竟会多少,而我所知道的蛊,只有虫蛊,很早外婆就教我养虫......”

    尹桑见过外婆养蛊,毒虫、蛇蝎尽数关在密缸里,任其互相残杀。大半年后才打开。村人都说,那是金蟾蛊炼出来了。尹桑觉得好笑,里头没吃没喝,空气渐无,怎可能还有活物。

    这样的道理,她想得明白,村人想不明白。听说还有人效仿,但捉毒虫时给咬死了。

    尹桑见到,最后剩下的,不过一滩发臭的“黑水”。本来这东西与害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它甚至是名贵的药材,要想,都是野生虫蝎,特意去寻也不见得能找着。

    而用给敌军的毒虫,实际上是“卵”,养的时候还未孵化,无形无味,投入饮食里,难以察觉。而一般的卵,成长速度慢,人体有察觉的时间,危害可以挽回。而尹婆子养的,用上边说的“黑水”养的,还浸了蛇毒灰,自然就不同,到了人体里,约莫是遇到了合适的温度或者微量元素,就起了作用,蓬勃成长,破皮而出。

    那蛇毒灰,就是灶房里腊的蛇吐出来的,蛇捉回来的时候都是活的,吊在上边,等着蛇毒滴下来,落在火灰上,火灰就是平日里,烧柴留下的灰,没什么特别的,两者搅合均匀,就是蛇毒灰了。

    而蛇毒灰单独使用时,也只是一味治疗皮肤病的药材罢了。

    “至于外婆是怎么下的,我想不明白,她有她自己的办法吧,我外婆,我越想越觉得,她大概就是所谓的,隐世高人。”尹桑说。

    李副官怔怔的,有些说不上来话,老爷子皱着眉头,也似乎还在想。

    尹桑的手被紧握了一下,沈峯忽然搂着她,蹭她的脸,“老婆,还不睡?”

    “......”夕阳正落着,尹桑说,“睡什么睡!”

    这一声,打破了满室沉寂,老爷子发话,“净给我丢人,自己上楼去!”

    他这么说了,尹桑就更不好意思真的让沈峯自己上楼,阿嬷也说:“阿桑阿你送阿峯上去睡,我们在这讲话就好了。”

    医婆也说:“去吧去吧,我酿的酒,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就连李副官都不好奇了,摆摆手让她走。

    “......”

    刚进房间,沈峯就反手把她扣在门背后,带着酒气的吻落下来,又急又凶,酒香在口中蔓延,他还咬了她一下。

    尹桑一把手掐在他腰间,沈峯觉得痒,后退了些。

    是她最近表现得太好欺负,他是不是都要忘了,这种事还轮不到他主导。

    她伸手就去摸他,果然他眸色就深了,“三天不同房?骗我。”

    那语气,还醉醺醺的呢。她睨他一眼,勾他的脖子下来,在他耳边呵气,“事实就是这样,没骗你。”

    沈峯像没听见似的,一把把她推到床上,木床咯吱响,他扔了飞角帽,一边解披风,一边居高临下说:“还有,下蛊,嗯?”

    她以前就跟他说,她会,明明知道他意有所指,还要误导他。

    “我确实会!”她坚持,媚眼一笑,伸手给他解裤带。

    “以后,你得还我,这些年。”他俯身下来。

    他还有理了?她仍旧抚着他,看着他的喉结滚动。

    “那你这些年,干什么去了?”她终究还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