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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娶她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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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襄那么问着,心里想着他若是一直不回答自己就有理由马上跑,回去也有说法。

    可床上的人动了。

    帐幔阴影晃动了一会儿,终于,一张脸探了出来。

    那脸上,有着好些斑斑点点的东西,黑黑红红的星罗棋布下,将本来绝美的一张脸,遮盖得面目前非。

    但这些也便罢了,主要是他的嘴角,分明还淌着红色的汁液,正蜿蜒着往下滴,让人不得不看下去,那里,有一只手臂,在不太明亮的室内,那手臂白生生的灼人眼睛。

    陈襄还没怎么看清楚,床上的人却开口了:“你来看本王?可有带什么好吃的人?”说完,他拿起那条百森森的手臂就有啃了起来。

    陈襄只觉得脑子里“哄”的一声,便什么理智也没了,他“嗷”的大叫一声,什么也顾不上说,转身就往外逃去。

    慌忙中,小豆子还跟在身后,动作不够快,反而绊倒了他,两人滚作一团。

    可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和速度,就是很快爬了起来,拼命的往外逃去。

    悬月轩在后院,慎王府又大,陈襄一股脑儿的飞奔,年纪大了,又是太监,走到湖边就忍不住地喘气,后面的小豆子也是一样,可两人刚停下撑着膝盖歇一歇,湖中又传来‘哇哇’两声。

    “娘啊!”

    两人遂张开手臂就跑,嗷嗷叫着直跑到了大门口,再跑不动了,均脸色煞白,嘴唇发青的在门房坐下了。

    匀了好一会儿的气,陈襄才说得出话来,手指指着门房里领他们进去的那小厮骂道:“混帐东西!你,你怎不早说,慎王染,染了痘!慎王疯病发作得,得厉,厉害!啊?这,这么大的事,王府怎么,怎么不报宗,宗人府?他,他若是有个什么,皇,皇上怎么想?”

    门房瞪着眼,一脸无辜:“陈公公,我们王爷染了痘?小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门口还挂着水神牌子呢!你说你不知道!你存心害咱家呢!还有,他满脸痘子印,你说你不知道?他搬到那孤零零的轩里去住,你说你不知道?咱家是伺候皇上的人,你知情不报,若是牵连了皇上,你想死啊你!”

    上升到这个高度,门房小厮吓坏了,赶紧跪下了,急急的说道:“呃……公公,小的不敢,小的没有这个胆子,其实,其实这里面另有隐情啊,公公,您别担心,不是痘不是痘啊!”

    “哦,还有隐情?你快说,不说清楚咱家拉你进慎刑司!”陈襄眼珠子转了转,以为自己招数用对了,继续恐吓道。

    果然,小厮马上说实话了:“嗐!小的也是听说啊,王爷从杀了那小丫头起,就身上长古怪痘子了!太妃,太妃虽然知道王爷疯起来连她也不认识,可到底也是担心的,暗地里做了法事的。

    可王爷的事,太妃还是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么疯癫,到底有些过了,她便让人像送痘神那样,该挂水神牌子的挂牌子,该独住的便独住,这不,便搬到那儿住去了!

    可小的听说,王爷并不见好……呃,公公,这些事,您可不能对外面讲啊公公,小的求您了,小的也是一条命啊!公公!”

    脚下,门房小厮磕头如捣蒜,陈襄却觉得自己一口气缓过来了好些。

    他有些无力的站起来,示意小豆子去安置马车,一边踢了门房小厮一脚:“滚!且等咱家回禀了皇上再说,你们这些个不经心的奴才,不知道皇上多看重慎王爷呢!”

    陈襄匆匆忙忙的回了宫,肚子了转了好几圈,才去禀报皇帝:“皇上,老奴看的清楚,很重的症候!那疯病更加重了些!并没有好!太妃阮氏还瞒着呢!不过,老奴也下本钱打听到了的,确实越发不好了!千真万确!”

    皇帝微闭着眼,眼皮遮盖着他的眼眸,看不清神情,好半天才说得:“既是这样,那,便让他好好养病,别再去打扰了。”

    “皇上仁慈!”

    而悬月轩里,陈襄一走,卫曦之甩开手里的胳膊,说道:“起来吧!陈襄怎么越来越不经吓了,白喝了那些药,弄得本王身上这么肮脏!他看都不仔细看一眼!”

    手臂的主人从床里侧跳下来,拿帕子擦擦干净手臂上的红颜料,却是暗卫之一的黑狼,此时黑狼赶紧站好了回话:“回王爷,还不是您这一路安排的好,已经把他吓得傻去了!”

    卫曦之摆摆手,利落的从床上坐起来,吩咐道:“别废话了!快去看看黑蛟安排得怎么样了,尽快起程,本王这么玩,最多也只能装上个把月,万一再来,总是个麻烦!”

    “是!”

    卫曦之等黑狼一走,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碗药汁喝了,赶紧沐浴梳洗,直到一个时辰后,脸上身上的红色疹子才慢慢退却。

    他轻皱了皱眉,最终独自一人,快步向太妃住处而去。

    养怡居的小佛堂里,阮太妃匆匆而来,看见面窗而立的卫曦之,有些不解有些担心的唤道:“曦儿!出什么事了?忽然而来?”

    “母妃!”卫曦之赶紧拉着母亲的手,行了礼,安抚的笑着,说道:“我要离开几日,怕您惦记,特来告诉一声。”

    阮太妃的手紧了紧,不免担心的问:“你要去哪里?”

    卫曦之心沉了沉,却还是直接答道:“糖儿走了,我要去找她。”

    “糖儿?走了?这是什么道理?她一个侍妾,走去哪里?这是怎么回事?”阮太妃不解而生气起来。

    卫曦之拉了母亲在一旁坐下,看着母亲的脸,端正了脸说道:“母妃,儿子想慎重和母妃说一件事,但望母妃能谅解儿子。糖儿她……日后,儿子若能找到她回府,但望母妃能同意儿子娶她为妃!”

    “你说什么!她一个奴婢!你要娶她为妃?你,你真疯了不成?”阮氏惊愣的看着儿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古没有这样的事!

    可是,儿子的神情太过认真,认真得她心里更加生气了。

    “母妃,您听我说,糖儿走了,我才觉得,我这身子的确离不了她!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我心中,只有她!不管日后如何,我只想与她在一起!”

    “不!你是先帝立下诏书的太孙!是随时可以登基的天子!娘决不答应你娶一个婢女为正室!这不可能!”

    “唉,母妃,您,说的没错!可是如今的情形,您该当清楚,卫礌心里怎么想,您更是比我还明白。时过境迁,当年的三大证人,到底是否还心志不变,这些都有待细察。况且我的身子……实在是……”

    “身子怎么了?你不是说有了那丫头便好了么?娘早就跟你说过,早日生下子嗣,娘倒要看看那个不要脸的人还怎么占着那位置?况且我们手中还有鹰木两旗的人力,这些年经营,真闹起来,他决不敢胡来!”

    “母妃,事到如今,实不相瞒,我,确确实实只对她一个有,有男女之情!这些日子,我真觉得,她,真是东方先生所说的,世上唯一的解药!娘,这些年,其实,我是绝望的。只是,这些事,儿子也不便与您说。”

    “曦儿!”

    阮太妃急唤了一声,心中的焦急和难过,恨意和恼意简直无法言说!

    卫曦之看着阮太妃的眼睛,难过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却更添坚定:

    “娘,您听我说。皇位,若是我找不到她,皇位终究是虚幻。没有子嗣,皇位日后还是落到他那一房人手中!我争与不争,都是无用之功!这也是他最为毒辣的好算计。

    终究,当年我们是着了他的道。但,上天怜悯于我,竟然让我无意中找到了糖儿!

    娘,我并未与她圆房,只因我心中……看重于她。日后,我若是能找回她,但望母妃能好好待她。”

    阮氏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张着嘴,好半天才说道:“你说什么?你竟然没有……那她又是怎么走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放她走的。娘,不管她是什么人,我此生,只心悦她一人。娘,我要去找她。”

    阮氏嘴唇抖动着,忽然扬起了手,可看着儿子的眼睛,那双执着而伤感的眼睛,她终究下不去手。

    她又恨又悲:“你,你,你真是!你变了!曦儿,你变得优柔寡断了!我不管你为何放走了她,可就此事,娘不得不问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将父仇家恨国情放在心里?!你贸贸然离京,若是那不要脸的知道了,不是更有理由置你于死地吗?你可有想过?你可有为娘想过?”

    卫曦之咬了咬唇,终究跪下了:“娘,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今朝中要立四皇子为储君的呼声很高,本来呢,他或许会答应着,好试探试探我们,也顺便试探试探三大证人,也或许会留中不发,但加大对我的打压,对我诸多提防。可我刚才演了出好戏与他,他知道我病情加重,以他的想法,定然会再等一等的!只等我及冠之日一过,他便好名正言顺的当他的皇帝了!所以,这段时期,他暂时不会来找我麻烦的。”

    “……曦儿!可你,出门在外是他的大忌讳!万一让他知道,加害于你……你让为娘怎么办?”

    “母妃放心!我会很小心的!再说了,我若是找不回她,日后不用他加害我,年纪越大,我病情越重,东方先生又忽然不见,我究竟怎样,谁也不知道。反之,我出去不但要找糖儿,还要找东方先生,顺便西南各处矿藏,也要去看一看,那些都是我们的根基。”

    “你便不要变着法子安慰我了!什么矿藏!我看,你如今心中只有你那个糖儿罢了!”

    “母妃……”

    卫曦之膝行着靠近母亲,执手想安慰母亲,可他眼中的执意与难过,早就动摇了为母之心。

    阮氏下了座,拉起儿子,心如刀绞,却叹道:“罢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只记得,这慎王府里,你还有个苦命的娘,在天有灵,还有你冤死的父王,这便罢了!”

    “母妃,儿子一刻也不曾忘记。”

    “小心些!……至于那个姑娘……唉!母妃还能说什么呢,母妃心中只要你好,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是,母妃。我会常常派人送信回来的。”

    ~

    春日的清晨,空气还有些冷厉,白茫茫的晨雾还未消散。

    守城的兵勇打着哈欠,奋力将厚重的城门推开,城内外等着开门的百姓便拥挤着流动起来。

    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布小马车,也随着人流,快速的出了城。

    马车一路往西南,赶车的人似乎很是着急,把那拉车的老马赶得呼呼直喷响鼻,直到出了城小半日,才在离庆京城最近的下桥头小镇子停了下来。

    赶车人一晃身便下了马车,伸手敏捷如练家子,他走到紧闭的马车窗前,低声禀告道:“主子,蛟大人已经都安置好了,只要换了车就可以继续前行。不过已近晌午,主子要不要歇一歇再走?”

    车里马上传来话声,没有丝毫犹豫:“不必!换车,马上出发!”

    “可主子,您的午膳……”

    “随意买些吃的便是。嘱咐跟着的人,都快一些。”

    “是。”

    很快的,有人赶了一辆新的马车过来,高高的马身比原先的马车高了半个马头。

    赶车的黑衣人迅速的放好脚踏,旧马车里一位男子便掀帘子走了出来。

    他只身了一身极普通的浅灰布袍子,头发上也只是一根黑乎乎的木簪子,脸有些黄,看不出确切年纪,极普通的五官也很难让人记住,倒是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若是有心人看见,一定会多看一眼。

    他身材高挑,一下车便不停的动了动手脚,显见在那小马车里憋屈得慌。

    日头明晃晃的照着,那赶车人恭敬的递上一个水囊,这男子喝了几口,拿帕子擦了擦嘴,朝西南方向望了望,便一矮身钻进了新马车。

    新马车很快启程,比旧马车更快的往西南而去,很快消失在视野里,路边的旧马车,也有人很快的拉走了,小小镇子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而唐七糖赶着车,慢悠悠到达水源城的时候,口袋里已经没有什么银两了,可是,马车里,还坐着会吃会喝会享受的朱檀,这,让她很是郁闷!

    老乞丐朱檀,那已经是往事了。

    如今,马车里的,是地主老财家的老祖宗朱氏,带着孝顺孙子出门走亲戚呢!

    至于那送君三百里的事儿,唉!连唐七糖自己,都已经不愿意再提起了。

    朱檀是怎么说的来着?

    噢,“小姑娘,你有没有想过,我既然能知道有人跟着你,自然还知道有人在找你,可你看你这么个小样儿,一路过去,可不显眼?你带上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么往车里一坐,人家便不会怀疑你了!

    再说了,好坏你已经把我带出来了,还在乎这个干什么呀?三百里五百里的有差别吗?我腿脚不好,年纪又大,随时都会死在外头了,你就当行了善事吧!

    我都说过了,日后以命相帮嘛!

    你要信我!

    我看人,很准的,你,有大难!”

    “你爷爷的!”听完朱檀的话,唐七糖琢磨了好一会儿,除了心里骂了他一声,最终就这么算了。

    师父告诫过,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有些道道的,不能小看。

    师父还总是说,人,要有善心,能帮就帮人家一把,天道自有道理。

    好吧好吧,反正只要离开庆京远一些,能遇上个赌场什么的,银子……也实在不是个事!就当行个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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