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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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婉瑜住在另一区的富人别墅群里,和殷扬的小诊所距离一个小时的车程。

    下了车,付婉瑜戴上面纱撑开伞走在前头,殷扬两手插着裤袋,悠闲地跟在后面,东看看西看看,不知不觉就和付婉瑜拉开了长长一段距离,唐芸扯扯殷扬的袖子,“快跟上啊。”

    殷扬看了唐芸一眼,“急什么。”他说道,扯回自己的袖子,强迫症似的捋平了两下。

    “殷医生,到了。”付婉瑜停在一幢独幢别墅前,欧式风格的铁门,旁边有个保安亭,里面的老人走出来开了门。

    铁门有些生锈,往两边拉的时候发出吱呀的难听声音。唐芸搓了搓手臂,她最受不了世界上两种声音,一种是铁门木门拉动发出的吱呀声,还有一种是指甲刮在黑板上的声音。

    “张伯。”付婉瑜点头道了声谢,张伯打量了两眼殷扬和唐芸,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自己的亭子里。

    “那是张伯,从我记事起就在我家管门了。”付婉瑜见殷扬看着张伯的方向,便解释道。

    “哦。”殷扬收回视线,弯起嘴角,“付小姐请带路吧。”

    “人家明明一直在带路。”唐芸小声吐槽着,脑袋上又被折扇敲了一记。

    “唐芸,又想抄东西了是吧?”殷扬嘴角噙着笑,“不尊师不敬长,你说该罚你抄几遍?”

    “……三遍?”唐芸缩缩脑袋,冲着殷扬露出讨好的笑,比了个手势。

    “诺。”殷扬收起折扇,转而与付婉瑜攀谈起来,“付小姐很喜欢狗嘛。”他指了指边上的三个狗舍。

    “那是家父养的,可惜前段时间天气太热,死了。”付婉瑜看了狗舍一眼,露出点惋惜的眼神来,“那是三条纯种的德国黑背,听话极了,没有我和父亲的命令,绝不会瞎吃任何东西。”

    殷扬点点头,“的确,有时候训练有素的狗比忠心的仆人还好用。”

    付婉瑜奇怪地看了眼殷扬,没再多说什么,“请进吧。”

    付婉瑜家里头的人口简简单单,除了父母就只剩下一个年近八旬的奶奶,腿脚不方便,因此就留在了楼上。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付婉瑜的父亲付仁德约了两三个朋友租了搜船打算垂钓,结果朋友们一个个放了鸽子,最后整艘船除了开船的船夫,就只有付仁德和张伯两个人。

    付仁德也不打道回府,索性把多余的钓竿递给张伯,两个人坐在甲板上一甩鱼竿,就着明艳艳的大太阳钓起鱼来。

    远远的,付仁德听到有人的喊声,然而放眼周围百米以内的江面上却只有他们一艘船,紧接着船夫慌慌张张出来,“不得了了,江鬼出来了!”

    “胡说八道!”付仁德大声叱喝了一句,不说他是一个无神论者,光现在江面上无波无浪的情况,哪像是冒出江鬼的?

    张伯的鱼竿往下沉了沉,付仁德低声骂了句晦气,就把船夫赶回了船舱里,一心一意地看着张伯慢慢把咬钩的鱼线收上来。

    鱼竿很沉,到最后两个人都从甲板上由坐变为了站,付仁德帮着张伯一起往上收鱼竿,用了十二分的力,才猛地把鱼线甩上了甲板。

    “这是什么东西?”付仁德拿着鱼竿挑了挑被甩到甲板上的鱼,个头很小,像长江杂鱼,却又是扁平的,全身通红,只有鱼鳃附近是亮丽的蓝色,模样看起来像是热带海域的鱼类。最特别的一点在于,鱼的扁平面似乎长了一张不那么明显的、像人类的脸,不过凑近了看就能发现,这其实是鱼背部的纹路奇异地汇成了这样的巧合。

    “就这小东西那么沉?”付仁德单手把这条怪异的鱼倒着拎了起来,看到船夫这时候出来了,便示意给船夫看,嗤笑了一声,“难不成这玩意就是你说的江鬼?”

    船夫一看,脸色都变了,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摇着头又回了船舱里头去。

    付仁德嗤了一声,“张伯,你说呢?”

    “估摸是大鱼后来挣扎的时候松开了吧。”张伯说道,“老爷还打算继续钓吗?”

    “钓,怎么不钓,我还没钓上几条鱼呢。”付仁德说着甩下鱼线。

    付仁德收获了满满一筐鱼才心满意足地启程回家,把鱼篓交给了家里的佣人珍姨,晚上做了一桌子的全鱼宴。

    那条红色的怪鱼被养在了鱼缸里,珍姨总觉得那条怪鱼似人脸又非人脸的那面一直在盯着她看,便没敢把那条鱼做成全鱼宴的一部分,反而养了起来。

    付仁德看到没什么意见,反正那么一小条鱼,吃不吃都无所谓。

    红色怪鱼在付仁德家里的鱼缸里待了一宿,第二天珍姨起来打扫卫生,眼睛往鱼缸那儿一扫,原本清清澈澈的水变得浑浊不堪,就跟长江下游的暗黄色一样,珍姨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起身去把鱼缸里的水换了。

    珍姨刚把水管插入鱼缸里,鱼缸里本养着的几条血鹦鹉猛地死死贴在鱼缸的玻璃上,一个个倒着翻出肚皮,把珍姨吓得叫了一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血鹦鹉极好养活,无论怎样的水质,都可以活得好好的。而且血鹦鹉什么都吃,全年不停,像个貔貅似的,加上红彤彤的模样,血鹦鹉又被人叫成了红财神,所以做生意的人,家里都喜欢养几条血鹦鹉。

    家里的红财神莫名其妙死了,做生意又迷信的付仁德赶紧下楼看,换了水的鱼缸里只有昨晚新入住的红鱼活得潇潇洒洒。

    珍姨怕付仁德怪罪,毕竟把红鱼养在鱼缸里是她的主意,就一直缩在角落里没敢出声。

    付仁德当是红鱼身上不干净,血鹦鹉感染上了突然暴毙,所以也没怎么在意,又买了几条血鹦鹉回来,心想换了水,应该不会再有事了。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还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付仁德还以为这是个坏预兆,正想着找个时候把红鱼丢回长江里头去,没想到这时自己托人买的新股居然中了,预估能坐收几万块,这都是白来的钱啊!

    付仁德看着自家鱼缸里游来游去的红鱼,成天乐得合不了嘴。

    这鱼才是大财神啊!怪不得红鱼一来,养的几条血鹦鹉都死了,真假财神见面,可不得斗个你死我活?假财神不被斗死才怪了!

    付仁德叫来了自己生意上的一群酒肉朋友,来家里看看自己的真财神。

    有人一拍大腿诶呦了一声,说这不是长命鱼嘛。

    付仁德耳朵抖了抖,拉住那人,问道,“什么鱼?”

    “长命鱼啊,你自己上网搜搜,我还以为这都是吹的呢,没想到还真有,行啊。”

    付仁德笑了笑,没接话,心里把那人说的记在了心里,等人走光了,才戴上一副老花镜,上网查起来。

    长命鱼,又称红鱬,发音如人声,鱼身而人脸,食则不老不死。

    网上的说法很多,叫法也各不相同,但上面归纳出来的,却是说法最多最一致的。

    付仁德抚摸着自己的翡翠扳指,他想要大富大贵,也想要长生不死。不就是一条鱼么,吃了就算不能长生不死,也不见得会惹出什么大事来。

    红鱬最后还是被搬上了餐桌。

    珍姨一直不敢动手,后来还是付仁德的老婆、付婉瑜的妈妈,抄起了剖膛刀。长生不老的诱惑多大啊,即使她看着那条鱼也是打心里地发寒,但一想到吃了之后能永葆青春不老,那一丝胆寒也被牢牢压在了心底。

    付婉瑜舀了一勺汤,觉得奇腥难忍,便放下了没再动过筷子;付夫人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三下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只有付仁德,见妻女都不再动筷,便抢过整个汤锅,大口嚼着鱼肉,鱼骨头都被咬得粉碎咽进肚子里。

    当天晚上,付仁德全身就爆发出了可怕的脓疮,付夫人在梦里被付仁德的痛叫惊醒,拉开台灯一转头,就看到自己的丈夫脸上长出巨大肿胀的脓包,黄色的脓水在脓包里几乎爆开,付夫人尖叫一声掉下床,把家里一干佣人都惊醒了,纷纷跑了进来。

    付仁德被付夫人下令隔离在了房间里,每天只有一个佣人进去送三餐,每天都用强力消毒水杀菌消毒,饶是这样,付夫人惊恐地发现,她和女儿身上也逐渐出现了和付仁德相似的脓疮……

    殷扬让唐芸留在客厅里,自己上楼去看看付仁德的情况,付夫人和付婉瑜都躲在楼下,连楼梯的扶手都不敢碰一碰。

    他打开卧室的房门,迎面就是一股皮肤腐烂的恶臭味。殷扬微微皱了皱眉,抬脚走了进去。

    付仁德躺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瞪大着望着天花板,他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新的脓包在腐烂的皮肤上不断形成,不断爆开,只有眼睛和牙齿还完好地露在外面。

    他慢慢挪动着眼球,定格在殷扬身上,牙齿动了两下。